楚歌想了想,道:“你那具‘不死将军’的躯壳还没有损坏,我听俞会长说,他们正在对这具躯壳进行全面分析和测试——你知道,这具躯壳在地底灵河中浸泡了很久,似乎觉醒了全新的能力,拥有超强自愈的效果,才能令你怎么打都打不死。
“俞会长说,研究人员希望从这具躯壳中提取出能无限分裂和增殖的‘超级自愈因子’,用来制造新一代的高效战场治疗药剂,还能培养如‘不死将军’般强悍的人类战士。
“总之,这具躯壳应该还能用,就算不能用了,再帮你找一具合适的躯壳,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行,既然你愿意再次深入地底,我这就去帮你打申请。”
楚歌原本以为,白夜想要再次深入地底,应该只有程序上的问题。
没想到,申请递交上去,没过多久,竟然被直接打回来了。
看着申请上鲜红的“不予通过”四个大字,楚歌大惑不解。
找到白夜的直接主管领导穆处长询问,穆处长告诉楚歌说,虽然他们也担心白夜的身体状况能否支持高强度的地底作战,但原则上,他们对白夜求战心切的态度,并没有任何意见,早就同意了这份申请。
但流程走到上面之后,却被乌鸦部队的乌正霆中校打了回来。
乌正霆中校是应对地底威胁的总指挥官,他的意见就是最终结论,穆处长自然无法改变。
“这又是什么道理?”楚歌百思不得其解,琢磨了半天,还是决定找乌正霆中校问个清楚。
说起来,乌正霆中校对楚歌的态度还算不错,虽然两人一见面就经常互相怼来怼去,但每次楚歌想要见他的时候,他倒也从不拒绝。
自从国师想出了“李代桃僵”之计,回到地底,重整鼠族文明,用鼠族的牺牲取代人类的牺牲来克制虫潮之后,乌正霆中校的压力就减轻了不少,日子过得相当轻松,这几天的心情貌似也非常不错。
楚歌没事儿也不想轻易怼人,先是毕恭毕敬向乌正霆中校行了个礼,又将那份被打回来的申请拿了出来,尽量放缓语气,困惑道:“乌中校,请您帮我看看,这份申请为什么不予通过呢?论移魂状态下的战斗力,执行地底任务的经验,以及对鼠族文明的了解,白夜都是万中无一的最优选择,他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现在又求战心切,如果能增援地底的话,对镇压虫潮、搜索蛇魔和病毒博士的行动,还有灵山市的安全,都能带来极大帮助吧?”
乌正霆中校将楚歌手里的申请报告拿过来,又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这才道:“这份申请,我昨天才看过,老实说,我并不太了解神秘莫测的移魂者世界,关于这方面的情况,当然还是要参考你们这些业内人士的意见,如果你们都觉得他已经准备好,我也没必要拒绝。
“不过,昨天随着这份申请一起递交上了的,还有一份特别调查局心理评估小组提供的评估报告,周组长认为,白夜的心理状况仍旧不稳定,不适合深入地底,参与高强度、高复杂性和高危险性的任务。”
“周组长?”
楚歌皱眉。
周组长就是周世平。
也就是前些日子在白夜的病房外面,和楚歌有过争执那个国字脸,八字眉的家伙。
“心理状态仍旧不稳定——这是什么意思?”
楚歌强忍着没有把“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这句话说出口,“白夜最近一个月来的康复效果是有目共睹的,他的逻辑思维非常清晰,也愿意敞开心扉和人交流,还经常和我们聊起他小时候的事情,包括几次脑电波测试都没查出问题,就连前几天,我告诉了他鼠族文明的现状,鼠族仍旧处于被蒙骗的信仰迷狂状态,他都没有太强烈的反应,而是能站在人类的立场上理性思考,我觉得这样的表现,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吧,反正比我刚刚苏醒,还受到离魂症困扰时要强得多了,何以见得他的心理状态仍旧不稳定呢?”
“就是因为他康复阶段的表现,显得特别冷静和理性,比当初的你要强得多,所以,特调局的心理评估小组才断定,他的心理状态仍不稳定,甚至自我认同出现了问题。”
乌正霆中校先下了一番特别拗口的结论,接着解释道,“你提到了自己刚刚从地底回归,‘灵魂归窍’时的状态,我从医疗诊断书上看到,当时的你,特别敏感,特别急躁,特别迷茫,简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人是鼠,包括你第一次找到我时,都是更多得从鼠族角度去思考问题。”
楚歌不悦道:“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这就是我要说的,医生和特调局的心理专家都告诉我,你的状态相当正常,绝大部分长时间沉浸在魂兽躯壳中,以至于饱受离魂症困扰的移魂者,都会出现类似的症状,关键是你们愿意敞开心扉,把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倾泻出来,心里怎么想,嘴里就这么说,这就完全没问题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的人类大脑总会慢慢占据上风,把你们变回来的。”
乌正霆中校道,“第一次见面时,我就和你说过,虽然我们的观点针锋相对,但我其实非常欣赏你——这并非虚言,在军队里,我也有很多性烈如火的同袍,经常在战术问题上和我争得昏天暗地,不可开交,甚至从嘴里争论到拳头上。
“然而,真的到了千钧一发之际,我们都愿意毫无保留将自己的脊背,交给对方来保护。
“我对你的态度,亦是一样,无论我认为你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幼稚,缺乏可操作性,甚至会误入歧途,但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仍旧愿意将自己的脊背交给你。”
楚歌觉得乌正霆中校这番话说得有些肉麻。
好吧,其实话不肉麻,主要是从乌正霆中校的嘴里说出来,就有些别扭了,害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白夜苏醒之后的表现,就和你,或者说和所有遭受离魂症困扰的移魂者都不同,除了第一次和你敞开心扉之外,绝大部分时候,他都显得太冷静,太理性了。”
乌正霆中校面无表情道,“冷静和理性得就好像……他没有遭受离魂症的困扰。”
楚歌看着乌正霆中校冰冷如深泉的双眼:“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这么冷静和理性,可以有两种解释。”
乌正霆中校淡淡道,“第一,他的确天赋异禀,很快就摆脱了离魂症的困扰,彻底康复了。
“第二,他根本比所有移魂者受到的创伤更深,已经是最重度的离魂症,并且将自己的内心深深掩藏起来,所有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冷静和理性,仅仅是伪装而已。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发自内心坚信,自己是一名钻进人类躯壳里的鼠族,那么他怎么可能面对人类的利用和国师的欺骗而无动于衷?
“如果他在听你介绍地底的最新形势之后,勃然大怒,大吼大叫,甚至来找我争辩——就像当初的你一样,我觉得这才是正常反应,而现在的他,就像是一座冰封的火山,谁都不知道他内心深处究竟在想些什么,难道你不觉得这样的状态很可怕吗?”
楚歌愣了半天,道:“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每个人的性格和风格不同,难道表现理性和冷静都不行了?”
“当然,我同意特调局的心理评估小组,很多时候都有吹毛求疵,没事找事的嫌疑,不过,我们又何必冒这个风险呢?”
乌正霆中校心平气和地说,“反正现在地底进展一切顺利,在国师的带领下,鼠族文明的发展走上了正轨,我们也基本肃清了虫潮的威胁,整套地底监控系统也接近铺设完成,既然事态正在逐步朝好的方向发展,有什么必要节外生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