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嘻嘻……我要嘛,我要吃糖糖……”
小男孩口水直流,嘻嘻傻笑着。
“……”
萧奉脸皮一抽,另一只手掌一翻一盖,扣在小男孩的头上。
“啊!”
纵使魂魄残缺,六神无主,那小男孩还是不由的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四肢不住的抽搐起来。
“哥哥!”
小女孩忍不住惊呼一声。
咔嚓!
萧奉手指一颤,抓碎了掌心的头颅。
鲜血混杂着脑浆流淌着四肢面条也似垂下的小男孩身上,他的脸色幽冷似鬼:
“裴元华?”
魂魄缺失,记忆消散,贾安残缺的魂魄之中,只有裴元华三个字,而且,充满杀意。
“副教主?贾师兄他可是?”
那几个弟子眼角抽搐,低声询问。
萧奉随手抛下尸体,滴滴红白之物自手上流下,点滴不沾:
“死了个干净。”
他神色漠然:
“这个废物,若是被梁州州城隍公良深杀了也就罢了,看来是死在了安诺县城隍裴元华的手里……”
“怎么会?区区一个县城隍罢了,贾师兄本命成就,飞剑凌厉,纵使在那城隍府邸之中,也绝不至于被杀……”
几个弟子都有些不可思议。
城隍是什么?
在他们看来,这些城隍不过是些依仗于香火之力勉强活下来的孤魂野鬼,活着的时候一只手能捏死百十个。
死后有香火之气作为依仗,力量不小,然而运用粗糙且不擅搏杀。
县城隍堪比本命修士,然而真个动起手,即便是在城隍府邸,也是输多胜少,遑论剑修了。
凭他,自保尚且不足,还想杀人?
“此事颇多疑虑之处……”
萧奉面无表情。
他当然知晓这其中必有不对之处,只是那贾安的魂魄之中充斥着对于裴元华的必杀之意,这,却是做不了假。
心中转过念头,他却没有说什么,踱步走出房间。
那两个弟子随之走出,顺手锁了大门。
从始至终,几人都没有看一眼那墙角畏缩着,满脸恐惧泪花的小女孩。
一眼,都没有。
……
“天意教……”
安诺县城隍府邸之中,裴元华微微躬身于拼凑完整的香火镜之前,脸色略显阴沉:
“公良大人,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了。”
支离破碎的香火镜里,是一家古色古香的小宅院,坐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身材臃肿,面容富态,两耳耳垂极大的老者两手插在袖子里的老者。
他名公良深,是梁州州城隍。
相传他于千年之前是行商天下的巨贾,临近老年对生死越发恐惧,生出求道寻仙之心,放下家业,走遍名山大川以求道。
奈何他年老体衰,纵使有人看他资质不凡,却也没人会传他修行之法,倒是鬼怪碰到大堆,一路上的随从死了个精光。
即便如此,他仍是不甘。
后来得到机会,以巨富之家私换来了一道人传授之法门,居然成功受箓,后来一路不可收拾,接连突破,竟然入了道,得享寿元三百。
奈何气运到此为止,直到临死之前,都未能更进一步成为真人。
不过此人运气极好,竟是不知自何处得到一枚城隍敕封,死后成了一任县城隍,数百年合纵连横之下,居然在老州城隍死后成为了新任州城隍。
“唉。”
听着裴元华的汇报,公良深长长的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意外。
“公良大人?”
听的叹气声,裴元华心头“咯噔”一声。
有人要谋夺城隍敕封,你不应该义愤填膺,怒火中烧继而杀意大作吗?
叹气是几个意思?
“府君不在之后,这一天迟早会来,不是天意教还有如来院,不是如来院,也还有其他什么人,鬼,妖……”
公良深叹着气,脸上却没有什么变化:
“你说的我知道了。”
就这样?
看着起身就要转身离去的肥胖背影,裴元华按耐不住了:“公良大人,便如此置之不理吗?!”
他无法理解,城隍之敕封对于城隍来说何其之重要?
有人要染指敕封,这老胖子怎么就能如此的淡定?
难道他早就知晓了?
“不然又如何?”
公良深回头看了他一眼:
“府君不在了,七爷八爷也指望不上,我等若是出手,付出小半数损伤固然能灭了天意教所有分舵,可然后呢?”
裴元华面色一滞。
“元神真人的怒火,谁来承受?”
公良深微微摇头:
“他如今贵为国师,扎根龙气国运之上,纵使同为元神之辈也非他之对手,他若执意出手,都城隍或许能保住我等州城隍,未必能护住尔等。”
裴元华沉默片刻,再度开口:
“若如此,我等出路何在?天意教行事如此,我等香火日渐衰落,纵使如来院胜了又如何?不过是换了一个门派罢了,如此下去,与等死何异?”
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少见的带有一丝迷茫。
人也罢,妖也好,其修持根植于天地灵气,而他们等城隍却无法摆脱香火之力,眼看敌人步步蚕食,是何等的不甘?
“会有转机的。”
公良深倒背着手,土员外也似走出香火镜的范围:
“我们能做的,只有等了……”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与画面一同消失在香火镜之中。
等?
等多久?
裴元华木着脸怔立原地良久,才长长叹息一声:
“你等的了,我却等不了了……”
他的寿限只有八十年了,那公良深少说还有两百年,他或许能得到转机,但他却等不了。
长叹声落,他拂袖收起香火镜,踏步走出大门,唤来一众小鬼:
“尔等听令!速去将本城隍的拜帖送往清水县,南雁县,永修县,余干县,淮扬县,石头城,平江县……请诸城隍前来,就说,本城隍要宴请他们,事关生死!”
“啊?”
一众小鬼,老鬼面面相觑,城隍之间的宴请再正常不过,州城隍也不会干涉城隍之间的同僚聚会。
只是,这一口气将梁州大半城隍都请来聚会,这谁顶得住?
那州城隍怎么可能允许?
“快去!”
裴元华怒目圆睁,一声暴喝吓的一众小鬼屁滚尿流,仓惶退去。
一众小鬼皆散去,还剩下的一个老鬼有些头皮发麻,胆战心惊地问道:
“城隍大人?您这是要造反吗?”
“滚!”
裴元华一脚踹开这老鬼:“滚去给我通禀正合府去!”
“哎呦!”
那老鬼被踢得滚出十多丈,惨叫着退走。
这下,偌大的城隍府邸一下变得空空荡荡。
“唉!”
裴元华眉头紧锁,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等不了了……”
若无安奇生,他也只能等死。
但是到的此时,他也只能搏一搏了。
只要能活。
哪怕将整个梁州大山统统移来,也在所不辞!
……
主持梁州天意教分观的贾安死了,似乎也没有影响到什么,天意教的香火仍旧旺盛,每日里都有无数信徒膜拜,或奉上金银。
归来之后安奇生也不再有其他动作,也不催促那裴元华,每日里或是静坐入梦,或是修行诸多道术,闲暇时间指点着一只手凝练了炁种的萨五陵修行,不时也指点黄狗修行。
更多时间,则是体悟着天地磁场的变化。
人体小太极,天地大太极,阴阳日月同样轮转,四季五行同样更迭。
诸界道路皆有不同,正如久浮界的体系无法与皇天界相对应,他自己汇聚三界之所长而成之体系,也无法与此界相对应。
按照此界的划分,他属于本命,然而他的积蓄太过雄厚,纵使入梦那长临道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而随着天地磁场的熬炼,他的体魄,法力仍旧一日一变,丝毫没有感受到此界修行人所说的“瓶颈”,似乎这样下去,永远没有入道成真的一天。
不过,他也不在意此界的所谓境界,力量与日俱增就足够了。
修行若只在意境界,也颇为无趣。
日起日落,月升月降,不为任何人停留。
一晃,却已经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了。
这一日,安奇生自静坐之中醒来,只见夜幕之下,一道阴影缓缓垂流而来,化作两只小鬼。
两只小鬼又敬又畏拱手行礼:
“这位真人,我家城隍请您前去赴宴,说是您的要求,他答应了!”
“嗯?”
安奇生稳稳点头,随这两只小鬼而去。
以他的境界自然不必入梦,肉体行走于香火之路也丝毫无惧会被损坏肉身。
听着抬轿小鬼哼哧哼哧的声音,安奇生眸光幽幽。
多次入梦他对于大青的局势了然于心,自然也懂得该如何做对自己更有利,点出贾安自然是为了让裴元华下定决心。
不过他猜测这裴元华要等到天意教再次对他动手才想得通,却不想,这么快就想通了。
很快,城隍府邸到了。
安奇生一眼扫过,隐隐能感受到超过一百五十道不同的城隍气息,不由的一挑眉:
“这裴元华人脉倒是够广……”
梁州固然不小,城池也是很多,但近乎两百城隍,也几乎占据梁州县城的一多半了。
虽然知晓这裴元华于城隍之中人脉颇广,他还是稍稍有些惊讶。
如此之多的城隍,固然离开封地之后力量减弱许多,却也是一股不可低估的力量了,便是入了道的小真人见到如此之多的城隍,怕也是要望风而逃。
“真人,到了!”
又行走片刻,两个小鬼才缓缓落轿。
这时,驻足门外迎接的裴元华也踏步走来:
“王权真人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
呼呼~
三道剑光似流星般划破长空,很快来到安诺县上空。
“让我奔波近两月,真真该死!”
看着夜幕之下静谧的安诺县城,其中一人冷笑着掏出一方赤红色篆刻诸多符文印玺来:
“贾师兄岂能白死?此番,就要这狗城隍偿命来!”
“郑师兄稍安勿躁,如此动手必然会波及城中百姓,这些人虽然低贱,到底有些用处,牧羊人岂有随意宰杀羊群的道理?”
另一个高挑冷艳的道姑立于剑光之中,淡淡一笑道:
“这些城隍自持香火,认为在这城隍府中外人便不是对手,今日我等何不让他看看眼界,便杀他于城隍府中,以儆效尤!”
“师妹说的不错!这些孤魂野鬼自以为有了三分香火就是神,处处敢与我天意教作对才,此番,就要杀一杀他们的威风!”
最后一个中年道人沙哑开口:
“郑师弟,李师妹,且看师兄手段!”
呼!
那道人一个拂袖,法力扩散之间,满城香火随之飘荡,夜风呼呼之中,三人眼前的虚空微微发生扭曲,隐隐间,已经能看到坐落于四周昏暗,香火之路尽头的城隍府邸。
“走!”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踏步,硬生生以肉身挤进了香火城隍界域。
再一踏步,已经登临城隍府邸之上。
“狗城隍,我等到来,还不速速迎接!!”
一声暴喝响彻偌大城隍府,震的一众小鬼人仰马翻。
大厅之中,近两百城隍齐齐抬头,冷冷看去:
“你叫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