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菘菜成妖？”
公羊焱心中顿时一惊。
菘菜耐寒，在隆冬之时是大部分人所能食用的菜品之一。
但它的生长周期不过五六十天而已。
区区五六十天的时间，竟能开灵，且成妖？
“草木成妖不易，菘菜成妖……”
公羊焱忍不住上前，靠近细细打量，嘴里啧啧称奇。
他心中颇为不可思议。
纵然万物皆有开灵成妖之可能，然而，仅仅只是可能而已。
灵慧越是低下者，越是难以开灵。
草木更是难度仅次于泥土沙石，而如谷物之类为人挑选食用之植物，难度甚至更胜泥土沙石！
他活了三百年，看过不知多少典籍，可即便是在传说之中，他都不曾听说过有菘菜成妖的！
何止是他？
安奇生看着，眸光之中也闪过一丝惊讶，虽然知晓此处有着特异，却也不想，得了这神异的，居然是颗菘菜。
“它叫小白，是我前次下山所见第一个小妖。”
兔八指了指那颗大白菜，眸光有着一缕温和：“当时它差点被人拔起来，我看到将它救了下来。”
“八哥，你回来啦？你又找到新的妖了？”
大白菜晃了晃，一双小眼从菜叶之中透出来，喜悦之中带着胆怯。
“历来成妖，以兽类最为容易，草木次之，虫豸最难，只是……”
安奇生眸光之中泛起涟漪。
一声微不可察的嗡鸣声中，他的眸光似穿过虚空，照见真实。
隐隐间，他在这片大地之下，感知到了一股异常的气息。
此处，却是他入山的原因之所在了。
“现如今什么成妖都不容易，就算是在深山之中，也未见得容易了。”
兔八叹了口气：“妖族，太难了。”
不同于人族有着完备的传承，从牙牙学语，识文断字，再到修行，皆有迹可循。
妖族，除却一些血脉高贵的大妖之外，绝大多数的小妖，根本没有血脉传承。
之所以能成妖，全靠机缘造化。
正因如此，曾经一度凌驾于人族之上的妖族，才渐渐的沦落至今日成为人族盘中餐的地步。
即便他，若是让他重来，也未必就真能再开灵成妖。
“吓！”
小菘菜吓了一跳，却原来是被公羊焱摸了一下。
“不要碰他！”
兔八一个踏步，将公羊焱的手掌拍开，方才轻声安慰着这个小家伙。
“他们，他们不是妖呀？”
小菘菜嘀咕了一声，躲在菜叶下的小眼睛眨啊眨，怯生生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这，可是人呀。
有着怕，也有着好奇。
八哥，可从来没有带过人来自己面前的啊……
“人，也不一定都是坏的。”
安奇生微微一笑，俯下身子，伸手轻触这小菘菜，入手冰凉，却不是寒冷，而是如玉般润泽。
兔八微微犹豫，却没有阻拦，让一旁的公羊焱脸皮一抽，合着就不准我摸？
不同于公羊焱触碰的惊恐，在安奇生的触摸之下，这小菘菜还抖擞了一下身子，舒坦的小眼睛都眯了起来：
“人，你吃菘菜吗？”
轻轻触摸一下，安奇生缓缓起身，闻言却是点点头：“吃过不少。”
吓～
这小家伙吓的身子一缩，嘴里又嘀嘀咕咕起来，不外乎“人好凶残”之类。
安奇生笑而不语，眸光之中却又一缕流光闪烁，继而化作诸般文字划过：
【消耗道力一万两千点】
【菜小白（1.2/15786）】
【命运轨迹一：生于皇天六道界之地仙界，因生于大妖墓穴之阵眼之上，故得机缘以开灵智，褪去懵懂浑噩，成妖。】
【初时心地纯良，对万物万灵皆有好奇善意，后经好友被杀，性情大变，一路修行，终修成“琉璃清静身”，成为大妖。】
【为擎天战神镇杀于东胜洲，凌天峰下】
【评价，最是初心难忘，始终如一赤子。独行且行，死而不悔。四星，天仙级大妖】
大妖！
天仙级！
四星！
擎天战神……“琉璃清静身”……
一棵白菜修成了天仙级大妖！
安奇生心中都不由一动，虽早已猜测到这小白菜不是凡品，却也没想到，竟这般不凡。
地仙界的修行体系与人间道一脉相承，又有不同，人间道相比之下，要削弱极多。
然也有着共通之处。
安奇生所得讯息并不全面，却也依稀可以推算出一些来。
在他的推算之中，天仙级，或许已不弱于未曾自斩元神，且能无所顾忌催使灵机的自己了。
看着面前怯生生，畏畏缩缩的大白菜，安奇生都有些感叹，世间际遇离奇不外如是了。
一颗千家万户餐盘上都最为常见的白菜，能够修成天仙级大妖，甚至引动那位传说之中的擎天战神出手。
可见其必也有着莫大的气运，造化。
继而心中又生出一缕凝重，这小白菜已然如此，点化他的那头大妖，又该是什么境界？
“怎，怎么了？”
被安奇生的眼神吓了一跳，这白菜妖怯生生的捂住自己的眼睛，有些颤抖：“我，我不好吃的……”
“小白还小，道友还是不要吓他！”
兔八只当安奇生在逗弄这小家伙，却还是开口阻止了。
他对这小家伙，却是颇为爱惜。
毕竟，这可是第一个认同自己的理念，无条件信任自己的妖族。
虽然小了点，弱了点。
安奇生从善如流，不再去看这小菘菜，却瞥了一眼兔八：“这小家伙气息纯净，生机暗藏，未来成就不会低。”
气运若水，命格似湖泊。
身负大气运者，命格往往特异，如同湖泊，江海，自发的吸引四周气运汇聚。
换而言之，一人气盛，则周围人往往气短。
人间流传，祖辈出过惊才绝艳之辈的家族，后辈往往不争气，其中，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
话本小说之中不少“主角”往往是天煞孤星，可也是有迹可循的。
江流入海，一泻汪洋，气运汇聚固然会缔造出一段段传奇，可江河尚有决堤之祸，气运汇聚，又岂能尽是好处？
很显然，这只有着妖王之志的兔妖，就是被这小白菜“刑克”的好友。
“真真是翡翠一般，这般气息纯净，若是人族，只怕天下道门随意都可拜入了。”
这时，公羊焱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心中有着艳羡。
他虽没有凝成大丹，但眼界可比那兔妖强得多，自然看得出，这小白菜的根骨比这兔妖还要好。
且，好得多。
当然，他做梦也不会想到，面前这怯怯生生的小白菜，将会取得怎样的成就。
“妖族又怎的？”
兔八横竖看公羊焱不顺眼，他一开口，就呛了上去：“龙脊山里，未必就没有真正的大妖！”
“你最好不要让这小家伙被其他人，或者妖看到。”
公羊焱却少有的没有反驳他，而是郑重其事的开口警告：“在很多人眼中，他会是一道宝药。”
草木成灵极难，可一旦成灵，也极为强大。
这个强大，不是实力，而是对于灵机的吸引，以及提炼。
天地间的灵机近乎无穷，修行人引动灵机可移山填海，追星拿月，可那只是影响，欲要汲取，难度远比催使大的太多。
诸如灵米、灵丹、灵泉、灵兽、灵植、灵草……自然成为所有修行者都不可或缺的东西。
兔八脸色放缓，对这三寸丁小老头也稍稍有些改观。
这才看向安奇生，眼神却有些变化：“交谈许久，却还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此时，他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
自己明明是去驱逐这两个不速之客的，怎的反而将他们迎入了家中？
即便有着相谈甚欢的原因，可他们见面，可还不到一个时辰啊。
“贫道鸿玄，来自混一门。”
安奇生自报家门，自然，是前身的家门。
“混一门？”
兔八念叨了一遍，没有印象，却也没有在意，转而问道：“道友来我这里，所谓何事？”
却是有着怀疑了。
“若是误入，道友可信？”
安奇生看了一眼一脸无辜的小菘菜。
这小家伙虽才开灵，却已有神异显现，来到此处之后，这兔妖的心思转动的明显加快。
自己施加的影响，渐渐失去效力。
“若是之前，我就信了，此时，却是不信了。”
兔八面色渐显凝重，却是回过味来了。
他所在这处山林，乃是一处奇异之地，除非误入，否则即便是凝成金丹的修士，也根本无法察觉此处山谷的异样。
他之前也以为这两人是误入，可此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自己，这是中招了？！
什么时候？
“道友大可不必担忧，我若要对你不利，又岂会等到此时？”
安奇生却不在意兔八是否怀疑自己。
只随口解释了一句，寻了个方向踱了几步，继而，在兔八的注视之中，盘膝趺坐在夜幕大雪之中。
“时间紧迫，先借贵宝地一用，稍后，自有回报！”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话音兀自飘荡之间，安奇生已然缓缓闭上眸子，似全不在意自己此时所在何处。
徒留公羊焱在风雪之中凌乱，发懵。
“门，门主……”
看着逼迫而来的兔八，风雪中，公羊焱发丝凌乱，有些发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