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庙,荀易和成元帝各自想事,一阵凉风吹过,惊醒成元帝。直接将荀易提溜到寝宫一间临时屋子。申威二人不好靠近,只能在门口守着。
“你在路上跟朕见过,朕也不瞒你。的确,那刘氏是朕的女儿。当年还是跟你父一起去和花酒时,无意间留下的龙种。”
“咳咳……咳咳……”荀易喝水差点呛到:“陛下说自己的风流事,能不能别带上臣父?”
成元帝没理他,开门见山:“你确定见到皇族玉佩?”
“当然,皇族的徽章,臣还会认错?”荀易心思飞转,见成元帝眉头紧锁,小心试探问:“难道这不是陛下给的?”
“朕知晓轻重,岂会轻易出面?”成元帝看了眼前少年一眼,又不再说话。
这次成元帝前往陇川郡,一是为私生女、二是为陇川郡削郡之事亲自考察,三则是前往荀家寻找古赵秘库的下落。
只可惜古赵秘库在荀家老宅底部,外人根本察觉不了。而陇川郡之事目前已经了结。至于私生女,成元帝只在远处偷偷探望一番,根本没有亲自上前。
“那刘耀的名字也不是您取得?”
“不是。”成元帝派术士去打探,不久之后传来消息。刘家一片狼藉,三人不知所踪。
“朕一直不知道这个女儿的下落。直到年初听到风言风语,才趁静思的机会微服私访。如今看来,是被奸人给阴了。”
荀易沉默,他渐渐琢磨明白。他能误以为成元帝微服私访,那么其他人难道联想不出来?加上那块玉佩,恐怕要在这个私生女身上做文章。
“罢了,左不过是认下一个女儿,万幸不是儿子。”成元帝仰天一叹:“见招拆招吧,你小子就当不知道这件事,免得牵扯你们荀家。”
“哦。”荀易默默退下,有宫人给他们三人带路前往神乐司。
神乐司,是新建的一个机构。选了一处宫殿作为乐师们驻扎的地方,从朝廷乐署挑选相应的乐师进行编排组合。
祭神之乐有其规制,以八音之器为奏,少则十六人,多则五百人,操练合奏之乐。
荀易前来神乐司,立刻有四位祭酒和一位乐典官来迎接。
四位祭酒是太庙之人,神色淡然。但那位乐典官出身乐署,看到荀易后一脸谄媚巴结。这可是荀家的家主啊,只要他略略一点头,自己的位置只能提一提。乐署最高品级的乐正不过正五品,这位典官不过从六品之位。
“公子总算来了。”那位典官请荀易入内,又看向荀易身边两个大汉。这俩人浑身煞气,典官不敢多言,请三人入内而坐。
“陛下有旨,请您监管乐司。小的和四位礼官都听您调派。”乐典官自我介绍,他姓乌,名乌子邺。
“乌大人无须多礼,在下一身白丁,当不得大人如此。”话这么说,荀易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坐在主位上。他扫视大殿,殿上摆着各种乐器,各种乐师站在乐器旁等他发话。
殿两侧各有一堵编钟,门口有一座青铜钟,另一侧有三支大鼓。此外还有土埙、玉磬、弦琴、古筝、木柷、黄笙、排箫等等乐器。
侯成虽然传承之器司掌礼乐,但他对音乐一窍不通。只看到殿中有六十四人:“没有人习武,看样子都是普通人,不足为惧。”
“六十四人,八音各八人?”荀易略略一看,渐渐明白:“这次用六十四人的合奏乐?”
“是。太常寺已经列下流程。”乌子邺将文案呈给荀易。
申威偷偷一瞥,不由乍舌。整套礼仪规制十分繁琐,从一开始的旗幡、木车,到祭祀用的玉币锦帛、全牲祭品,再到后面的大乐、神酒等等。这一切的一切太麻烦了。这些都属于事前准备,太常寺给神乐司列下三曲。
“一个是单纯以编钟演奏的《大辉上乐》,一个是合奏的《大灵朝圣乐》,还有一个是专门祭天的《天龙神奏曲》。”荀易看过单子,不觉露出苦笑。
“李老七不坑我一顿,他心里不爽吧?”大辉上乐是一次荀易在祭神时听到的乐曲,后来讨要乐谱在家研究。如果用功德钟,他自己就能弹奏。但是在大周嘛,一切按照凡人的规矩来。
“听说《大辉上乐》是宫中贵人亲口点的,指明公子要亲自出席。”乌子邺犹豫下,又道:“钟乃诸乐之礼,乐署擅长编钟演奏的人不多,尤其是《大辉上乐》这种难度极高的乐曲,我们找的八个乐师,也只有寥寥三人演奏过。”
“《大辉上乐》极难演奏,小时候我还是听张木子先生演奏过一次。”荀易托着下巴:“你等可能将他再请来?”
乌子邺摇头苦笑。“张木子先生周游列国,我等根本无缘得见。不过刘师傅得张师指点,可以进行弹奏。”
这时,右侧编钟处有一位儒雅乐师站出来和荀易见过。
“我们见过?”荀易看到此人,仔细想了想:“当年我听张木子先生演奏时,貌似你在旁边配乐?”
“十年不见,难得公子还记得在下。”刘师傅道:“记得公子还从张师处讨要乐谱,而且公子学的便是钟吕之音,不知这《大辉上乐》可还记得几分?”
“《大辉上乐》我能演奏。”荀易信心满满,他在地府的时候曾尝试演奏此乐。不过那次用的是神器,现在用凡器编钟,不知可不可行。
闻言,刘师傅神色一松:“《大辉上乐》需要五十律编钟将将可以演奏。按照估算,四个人勉强可以操控。”
沉思一番,荀易对其他人道:“你们先演奏《大灵朝圣乐》,让我听听音色。《大辉上乐》回头再说。”
诸乐师坐下开始演奏。
一开始,从青铜大钟开始。随着第一声响起,象征祭神之乐的开始。以特定的时间和节奏,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当第三下钟声响起,旁边编钟组开始跟着伴奏。清脆低鸣的编钟和青铜大钟配合,直到第七声时,鼓声开始呼应。到第九声,琴筝、竽簧等古乐纷纷奏响。
众乐师排练三日,渐成规模,配合紧密。荀易在旁聆听,不时用定云锤敲击节拍,等一曲终了后指着旁边奏排箫的二人。
排箫,古有“伶伦制箫”的说法。以参差不齐的竹管做成组合类的乐器。如果当初荀易不是手中那副排箫丢失,恐怕他会专精箫乐而不是学编钟之乐。
“你们俩将《朝圣乐》第三节重新奏一下。”
二人闻言,重新演奏第三节。没有众人合奏,一下子就让人听出两人之间的参差感。
“谁演奏错了,自己明白吧?再来一次。”
又演奏了一边,两人的箫声渐渐合拍。
“左边那个吹竽的,对,就是你。第八小节重新奏一下,你转接吐气上有问题。”荀易从小接触合奏乐,对此方面极为精通。哪怕一丁点的瑕疵,都能听出问题。
然后指着一个吹埙的人,“回头你让乌大人给你换一个土埙,我听着你手中这件埙的音质不对。”
手持定云锤,漫不经心指出不少人演奏中的缺点。马上就让这些老牌乐师心服口服,再不敢轻视这位少年。
接下来的天龙曲也勉强可用。唯独在《大辉上乐》上,根本凑不齐相应的人。
演奏大辉上乐要用到五十柄编钟。一个大木架,分三层。中间二十五柄中型编钟,下方十口大型编钟。最上一层分列两组,一组七律,一组八律。四人分工,一人在下奏长音,一人居中演主音,两人在上各有一组小钟配奏。
荀易和其他三人之间根本不认识,其他三个人彼此间也没配合过。四个人掌握五十编钟,勉勉强强能够演奏,但彼此之间还无配合感,奏乐完全没有节奏。
“不成,四个人根本奏不了。”荀易无奈放弃,只好另谋他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