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克特将要回来的消息,对于瑞博来说,并不是一件值得他庆幸的事情。
凯尔勒早就告诉过他,埃克特回来的时候,也就是瑞博接受考验的时候。
事实上,瑞博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成为一个诈骗犯的同谋呢。
当早餐吃到一半的时候,埃克特突然从门外走了进来,大多数人看到埃克特的归来都显得相当高兴,瑞博也只得随着大家一起,表达他“喜悦”的心情。
很快,瑞博便知道,为什么埃克特的人缘这么好了。
埃克特送给每一个人一件礼物。
给管家的是一顶极漂亮的黑边丝绸软底礼帽,管家早就想有这样一顶礼帽好配上他那件黑色丝绸领子的礼服了,他有一条不错的裤子和一双生日那天海德先生送给他的皮鞋,就差一顶这样的礼帽,全套礼服就凑齐了。
女管家得到了一条丝绸围巾,贵族小姐们经常佩戴的那种,不过颜色稍微差了那么一点,瑞博估算着,还是满昂贵的。
海德先生的礼物是一把用胡桃木雕成的手杖,虽然不值几个钱,但是,雕刻得极为精细,握把上面的那个小羊羔头像和中间一圈枫树叶子栩栩如生,除此之外没有过多的装饰,手杖也没有经过上漆或者是贴金,纯粹就是一柄普通老年人使用的雕花手杖。
对于那简洁细腻的雕工,海德先生极为满意,确实对于他这样一位见惯了奇珍异宝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很有趣的礼物。
“哪儿买来的?”海德先生问道。
“从皮顿的一个牧羊人那里,用五个铜子买来的。”埃克特说道。
“好东西啊,很多年没有看到过这样精湛的雕刻手艺了,可惜那个牧羊人是在皮顿,如果在京城,在瑟思堡,或者是在南港,他早就发财了。”海德先生叹道。
“如果在您说的这些地方,那个牧羊人也未必雕得出这样精美的手杖,一件劣质的作品涂上漆,再贴上金,不也成了一件任何人拿在手里都不失体面的手杖了吗?别人又怎么还会去注意雕工是否精湛?”埃克特说道。
“不错,不错,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富有哲理了。”海德先生连连点头笑道。
除了海德先生的礼物,只是一件便宜的手工艺品之外,其他所有人拿到手的,都是些价格比较昂贵,早已经羡慕了很久,但是舍不得买的东西。
瑞博得到的是一艘帆船模型。
那是一艘西拜大帆船,在南港经常能够看到这种帆船。
船身是用一整块松木雕刻而成的,船舷,舷窗,船尾的楼仓,甲板上的扶手,船舵全都仔仔细细地雕了出来。
风帆是用白色丝绸做成的,缆绳和各种吊索绳子好像是用棉线做成的,上面沾着金漆。
整艘船用五颜六色的漆装点着,闪闪发光,漂亮极了。
瑞博在南港的时候,看到过同样的一艘帆船模型,虽然他喜欢极了,但是那价格令他连想都不敢想。
在那艘模型被人买走之前,瑞博几乎每天都要去看一眼。
他羡慕了整整一个夏天。
没有想到,埃克特送给他这样一件贵重的礼物。
瑞博光顾着兴奋,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
“我知道你喜欢帆船,正好看到商店里面有卖这个模型,就买了下来,我也没有想到,皮顿这样一个穷地方,居然有这样精致的帆船模型。”埃克特说道。
瑞博这才发现自己大大失礼了,如果是平时上课的时候,这样大的失误,只能得到一个结果,那就是屁股上立即挨上火辣辣的一教鞭,然后在晚上睡觉前还得一边诉说着自己这一天的曾经有哪些失误,一边给自己确定应该受多少惩罚。少了,惩罚将会加倍给予;多了,埃克特可不会仁慈地提醒自己。
想到这里,瑞博连忙诚惶诚恐地连声道谢。
“先生,我不在的时候,瑞博学习得怎么样?”埃克特显然并没有在意那原本是极为糟糕的失误,他转过身来向海德先生询问道。
“相当不错,以我看来,对于他这样年龄,住在佛朗士的小朋友来说,他的西拜语已经足够好了。”海德先生说道。
各自拿到自己满意礼物的仆人们,高高兴兴地回到各自的岗位,女管家很快从厨房里面拿出了一盘香喷喷的干炸羊腿,那原本就是为埃克特准备的。
凯尔勒从来不到客厅里面来吃饭,海德先生的胃口不好,不喜欢吃油腻的东西,瑞博则有自己极为严格的食谱,乱吃东西,曾经是让他的屁股遭难的主要原因之一。
早餐的时间被延长了。
经过长途跋涉,旅途劳累的埃克特显然真的有些饿了。
在海德先生的餐桌上是从来没有交谈的,瑞博不知道,这是为了让自己养成习惯,还是原本便是这样的,以前和贝蒂阿姨在一起的时候,吃饭的时候总是最热闹的。
等到填饱肚子,海德先生和埃克特回到休息室,管家按照吩咐去准备浓茶,显然海德先生和埃克特要谈很久。
瑞博无所事事,一个人跑到后院去练习射击。
后院原本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中间建造着一座大理石砌成的厅子,厅子里面放着一张桌子和几把靠背椅子。这原本是个相当悠闲的地方,但是秋风吹起令人感到一丝寒意,因此这里成了众人绝足的地方。
凯尔勒看中了这里,他在草坪上安置了几个靶子,远的离开厅子七八十米,近的也有二三十米。
在厅子中间的桌上,放着一个装满弩箭的盒子。
那些弩箭都是特制的,只有四寸来长,头部是用精钢打造而成,三愣形极为锋利,近距离甚至能够穿透铠甲。
瑞博从盒中拿起三支弩箭,三连发是他到现在唯一还不太纯熟的射击技巧,三箭中总有那么一箭偏差比较大,三十米以内还能够射中靶子,再远一点就难免射到靶子外面去了。
瑞博自顾自地练习起来,可能是因为心中有事,今天的成果并不怎么样,整整一个晌午,连一发钉在靶心上的也没有。
正当瑞博渐渐感到有些没有意思的时候,管家远远地招呼着他回到屋子里面去。
海德先生和埃克特显然是谈完了。
进了休息室,一股浓浓的茶叶味道扑鼻而来,瑞博听说过这种饮料是从托尔流传过来的,它起源于更加东边的地方,可能就是海德先生到过的奇那国。
即便是在托尔也不出产这种饮料,能够运到佛朗士的那就更少了,因此,茶也就成了只有很少人才能够享用得起的饮料。
瑞博曾经品尝过,那味道并不怎么样,如果让他自由选择的话,他宁愿喝牛奶。
海德先生和埃克特都很喜欢喝茶,不过只在有重要事情需要商量的时候,海德先生才会叫管家准备这种饮料。
“你坐下。”海德先生吩咐道。
瑞博小心翼翼地遵从着海德的命令。
铺得厚厚的动物皮毛,温暖而又柔软,在秋风瑟瑟的日子里面,坐在这样一张椅子上,将身体嵌进昂贵的皮毛当中,没有比这更加舒服的了。
正因为这样,瑞博渐渐定下心来。
“你来这里已经四个月了,该教你的,你也都已经学会了,对于这一点我和海德先生相当满意,不过,你能够学会我们教你的课程,这并不代表你真的能够胜任你即将担当的角色,这必须试过才知道。”埃克特说道。
说着埃克特拿出一张请柬,是那种最高级的请柬,外面用明黄色的丝绸包裹着的封面上,以一手极为工整的装饰体书写着请柬的内容。
在请柬的背面画着贵族纹章——一面盾和两朵花瑞博的纹章学知识并不足以让他一眼便看出纹章的渊源来自王国的哪支豪门,仅仅知道那个家族中曾经出过一个封疆大吏,因此纹章上放着一面盾牌。
但是,天知道会是哪一家?在佛朗士即便是一个曾经做过莱而这样一个小城市城主的贵族,也能够千方百计地给自己家族的纹章上增加一个盾的标记,这种纹章在佛朗士实在太泛滥了。
“皮顿的隆那男爵后天将召开盛大的舞会,以庆祝他那美满的二十年婚姻,他邀请了所有他能够请得动的贵族。”埃克特说道。
他将请柬递给了瑞博。
轻轻打开请柬,瑞博首先注意最底下的那行字。
“皮顿执领、国王陛下忠实的仆人、隆那·贝尔特莫·丹奇男爵敬请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
“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瑞博疑惑不解地念着这个名字,难道这就是他新的身份?
“有什么疑问吗?”埃克特问道。
“这是我新的身份吗?”瑞博直接问道。
“哈哈,不,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是我的名字。”海德先生在旁边笑着说道。
“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瑞博显然还有些弄不明白。
“海德先生公开的身份是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伟大的航海家和博物学家,海德先生还是主祭大人的密友,勋爵的封号是为了褒奖海德先生在外交上所做出的杰出贡献而颁发的。”埃克特进一步解释道。
这一切都是瑞博绝对无法想像的,他知道埃克特用不着在这件小事上欺骗自己,海德先生的身份肯定是真实的,勋爵的称号肯定是国王陛下亲自授予的。
但是这实在太令人吃惊了,平民贵族,虽然这种称号在贵族中是最低等的,没有采邑,而且不能够世袭,但是,拥有这种称号的人在佛朗士实在是少得可怜,只有那些最杰出的人士才能享有这种令人无比羡慕的头衔。
在整个南方,瑞博听说过的就只有两个平民贵族,除了海德先生,另外一个便是南港的商会联合会主席,曾经和海德先生一起出生入死的同伴,麦尔·道芬先生。
“海德先生,您和麦尔·道芬先生一样是个平民贵族?”瑞博惊奇得问道。
“有点不一样,我的贵族头衔是能够世袭的。”海德说道:“我从一个没落的意雷贵族那里买下了一个外国贵族头衔,和一份采邑证明书,那块土地早已经落到了托尔人的手里,因此变得一文不值,但是它对于我相当有用。这样一来,我的身份便成了逃亡到佛朗士的破产世袭贵族,我又想办法弄来了一个勋爵的头衔,有个贵族头衔有些事情要好办得多。就这样,勋爵的头衔便能够世袭了,当然继承这个头衔需要向国王陛下缴纳一笔不小的金钱。但是,还是值得的。”
“那位隆那男爵和您认识吗?”瑞博问道。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人。”海德说道。
“隆那男爵是住在皮顿的世袭贵族,先祖在巴南战争中立有军功,晋封为贵族,是军功勋爵,能够世袭。最初他那几代先祖都很努力,因此受到重用,曾经奉命守卫过塔伦堡,那就是纹章中盾牌的由来。
“隆那男爵对于那位祖先真是津津乐道,把他的祖宗十八代给我数落了一遍又一遍。只不过,他们仍旧是勋爵,那些功劳并没有为他们家族带来更高的地位,直到他们有一位游手好闲、风流倜傥的先祖勾引到了一位公爵千金,这个家族才渐渐变得好运起来。
“经过三代人的努力,爬到了男爵的位置,但是,其后的子孙显然对于这个身份已经相当满意了,因此没有再出现过什么有本事的人物,现在他们已经沦落为那些清闲贵族的一员了。
“在皮顿,隆那男爵拥有庄园旁边的三十多亩土地作为他的采邑,看样子收成也不怎么样,能够缴纳得起每年为这顶头衔所要缴纳的税收已经很不错了,因此我猜测不会有多少贵族会赏光参加他的舞会的。”埃克特详细地介绍着他所了解的一切。
“我只要参加舞会时,不被识破就可以了吗?”瑞博问道。
“不,那可不够。我们花费了那么多精力训练你,是为了让你能够迅速被贵族交际圈接受,你得真正受到欢迎,而不仅仅是不被识破。据我所知,在舞会之后,隆那男爵要召开一个宴会,宴会上邀请的客人才是他真正欣赏的人物,你得获得隆那男爵的认可,宴会的邀请才是你真正成功的证明,你必须受到邀请。”埃克特说道。
“接受邀请,这怎么可能,我只是一个刚刚被认识的陌生人,贵族不可能轻易邀请他们所不熟悉的陌生人的。”瑞博急切地说道。
“是的,这正是最大的难题之所在,正是因为这件事情相当有难度,因此,才作为对你的考核,因为我对你很有信心,只要你愿意去做,你可以轻易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因此,我希望你能够证明你自己是最出色的,而不仅仅是满足于不被别人识破。”海德慢悠悠地说道,他的话相当能够鼓舞人心:“只要你认真去做,不要太拘谨,你肯定能够做到这一切。我可以给你提一个建议,你不要急于向那位男爵展示你自己,你要向在场每一个人展露你的才华,让每一个人都为你所吸引,让那位男爵自己注意你,让他自己来找你,明白吗?”
“才华?我没有任何才华。”瑞博疑惑不解得说道。
“不,你很有才华,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注意到这一点了,埃克特和凯尔勒同样可以证明这一点,而在这四个月里面,我们极力在这方面培养你,举止文雅,性情温和,不骄傲,好学,现在再加上知识广博,这些就够了,这就是才华,能够吸引任何人的才华。”海德说道。
“是的,你只要像让我们接受你一样,让在场所有的人承认你,接受你,你便成功了。这对于你来说,真是很简单。”埃克特也在一边帮衬道。
听到海德先生和埃克特异口同声这样说,瑞博好像也有点信心了。
拿着厚厚一叠资料回到房间,瑞博一分钟都不愿意耽误,立刻仔仔细细地阅读了起来。
在这整整一个月中,埃克特显然是花费了极大的心力,将所能够收集到的关于隆那男爵的一切都整理并且写在这些资料里面。
瑞博耐心地按照埃克特从前教给自己的办法,详详细细地分析着这个隆那男爵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从资料上看得出来,隆那男爵是个贵族味道很浓的人物,尽管家里没有多少财产,但是这位男爵仍旧坚持要支撑那毫无意义的贵族门面。
这位男爵手中比较有价值的产业只有两处,一处是祖传的宅院,从那里可以看到这个家族当年繁盛时的景象,但是现在早已经没落了,维持这样一座豪宅需要不少金钱,如果换作是瑞博自己,他早已经将这座宅院卖掉了,那倒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将卖掉宅院的钱到南港进行投资,用不着几年时间便可以将宅院赎回来,当然有这个必要的话。
但是,男爵显然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他唯一能够节省开支的办法便是借口身体不好,因此长年住在皮顿郊外的一幢别墅中,只留下几个家人看守空荡荡的老宅院。只有在开舞会或者是有重大事情发生的时候,这座空旷的老宅院才能够派上用处。
郊外的别墅,才是男爵真正的家,如果说男爵的家境有多么窘迫,那几乎是毫无疑问的,在那些资料中,有一份是男爵家一个月来的食品采购清单,那上面几乎都是蔬菜,只有在星期天,才偶尔有一顿荤菜。
可以想像,对于这样一个家庭来说,筹办一场舞会,在加上一场宴会确实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对于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愚蠢行为,瑞博一直感到莫名其妙,这位男爵并不是一个特例,在佛朗士有很多这样子的破落贵族,他们中有不少人除了祖先留下来的一个空头衔之外,根本就没有什么财产,虽然不至于借债过日子,反正活得绝对没有什么滋味,有些肯放下面子来的人,便到有钱的上层贵族家担任私人秘书,一方面维持祖业,一方面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是,大多数人情愿苦苦地熬日子,同时还不肯放下那毫无意义的贵族体面。
男爵绝对是这些人中的一个,不过日子虽然清苦,男爵显然认为自己的婚姻生活是相当美满的。
男爵夫人原本是另外一个破落贵族家的千金,这些破落贵族好像也成了一种特殊的阶层,他们既不愿意和平民通婚,和豪门联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和平民通婚,亲家哪怕再有钱,他们也会感到不体面。
而同豪门联姻,豪门未必看得上他们不说,婚礼才是真正的难题,豪门贵族的婚礼极为隆重奢华,那远不是破落贵族负担得起的,即便是送一件像样的礼物,都能够使得那些破落贵族彻底破产。
因此破落贵族理想的结婚对象同样是破落贵族。
那位男爵的婚姻显然正是所谓的天作之合。
夫妻俩感情很深,因此共同度过二十年,成为了一个值得庆祝的纪念日。
不过可以想像,到时候,到场的会是一些什么样的人,那大概是佛朗士南方破落贵族的大展示。
如果说男爵夫妻俩有什么最为珍贵的财产的话,那么就只能说是他们那个女儿了。
资料中提到男爵有个十八岁的女儿,看来这场舞会,除了庆祝夫妻俩一起度过的二十年岁月之外,在众多破落贵族的子弟中间挑选一个合适的人选,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资料中对于男爵的各人喜好、品味、脾气都有详细描述。
和大多数破落贵族一样,男爵知识广博,破落贵族家庭没有多余的金钱用于娱乐,阅读显然成为了他们所能够负担得起的最佳休闲方式。
同样这些破落贵族们都是很斯文、脾气温和的人,因为,替他们工作的人往往并不好找,乱发脾气使得仆人们离他们而去,这样巨大的损失,他们绝对负担不起。
瑞博一边看着那些资料,一边思索着应该如何引起男爵和众人的注意。
如果到场的有很多和自己年龄差不多的破落贵族子弟,相对于他们扎实的阅读功底,自己四个多月来对于知识的拼命吸收毕竟时日尚浅,想要凭着这些脱颖而出相当困难,而且万一说到自己不擅长的方面,那可就麻烦了。
自己唯一值得自豪的便是,在以前的店里就见到过无数来自于世界各地的珍贵商品,而海德先生的私人收藏更是珍品中的极品。
说到见多识广,说到鉴赏,那些破落贵族子弟肯定及不上自己。如果想要一鸣惊人的话,在这方面打主意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想到这里,一个计划慢慢地在瑞博脑子里面浮现了出来。
整个夜晚,瑞博都在那里反覆思索着计划的每一个步骤,每一个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付这种意外的措施。
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埃克特曾经教过他的。
现在瑞博真正派上了用场。
当他将一切都思索停当的时候,天色早已经发白了。
虽然一夜没睡,但是,瑞博仍旧感到精神振奋。
按照每天的习惯,绕着庄园沿着凯尔勒以前制订的线路奔跑了一圈之后,瑞博回到房子里面。
在客厅中,管家和埃克特早已经准备好了,客厅的沙发上搁着一套做功考究的礼服,没有多余的装饰,也没有任何华而不实的陪衬物。
在管家的帮助下,瑞博完成了梳头洗脸等一整套工作,脸洗了又洗,水里还加入了不知道从什么花里提炼出来的香精。
头发的整治则是由女管家来完成的,虽然甚至连衬衣也被打湿了,但是完成这些工作之后,焕然一新的面貌,令瑞博感到这一切都还是值得的。
换过衬衫,穿上礼服,瑞博对于长出袖口一大节的衬衣花边有些不太习惯。
皮靴早已经准备好了,鲜红带着斑点的皮革不知道是取之于哪一头不幸的小梅花鹿身上。
一切准备停当。
瑞博问道:“埃克特先生,您可以为我准备一块茶砖吗?您和海德先生经常喝的那种。”
听到瑞博这个令人疑惑不解的要求,埃克特思索了一下,立刻便明白了,瑞博的意思,甚至他已经能够猜测到瑞博所要采取的计划的每一步。
对此,埃克特相当高兴,看来教育是成功的。
“拿一包大块的吧,那些小块的外面包着金箔,让人一眼便看得出来是好东西,那些大块的,并不合适送礼,因此外面没有包装,只是用火腊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没有见过的,肯定想不到这样一大块是多么昂贵。”身后传来苍老的声音。
瑞博用不着回头就知道,海德先生今天破例早早地便起床了。
看到自己想了一整夜,自认为绝妙的计划,埃克特和海德先生一眼便识破,瑞博感到有些灰心丧气,也许这个计划并不是那样完美,也许隆那男爵同样能轻易识破。
对于瑞博脑子里面想些什么,埃克特多少能猜到一点,不过头儿没有明示,埃克特不知道要不要安慰自己的学生,那个计划在他看来,是相当完美的,成功的几率极高。
犹豫了一会儿,埃克特最终决定还是闭口为妙,瑞博今后肯定会遇到自己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得学会做出正确的决定,那将关系到很多事情。
因此,最好在那重要时刻到来之前,让瑞博充分掌握独自思考和独立决定问题的能力。
所有东西准备停当,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着了。
车夫还是带自己来时的那个人,但是马车已经换了另外一辆。
那显然是一辆贵族私人马车,外面用棕色的油漆漆得光可人鉴,马车两边的车窗上安着两块透明玻璃,那可是稀罕东西,即能够看到窗外的景色,也不会让风刮进来。在普通驿站马车两边装着的是纱窗,夏天还好说,冬天寒风直往车厢里面钻。
这辆马车显然要比驿站马车高大,甚至足以让瑞博在车厢中站直身体。
马车前端安着两盏聚光灯,半球形的铜镜能够将油灯的亮光照射到前方很远的地方。
普通驿站马车可只有一盏半明半亮的灯笼,如果没有月光的话,根本就不能够行驶。
跟在埃克特身后上了马车,管家指挥着仆人们将行李和礼物搬上马车顶上的行李架。
等到车夫确认一切都安放妥当,没有任何松动,绝对不会掉落的时候,马车缓缓地开动了。
对于瑞博来说,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出远门了,但是,坐在这样豪华舒适的马车之中,却是有着从来没有体验过的全新的感觉。
小牛皮的靠背座椅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虽然没有海德先生的休息室里面铺着的动物毛皮那么珍贵,但是从舒适上来说,两者相差并不多。
马车车厢由漆成深紫色的松木板拼成,顶部镶嵌着一幅珐琅包金浮雕,那是丰收女神和山林女神翩翩起舞的图画。
除了车顶之外,其他地方装饰虽然并不多,但同样也是珐琅包金镶嵌而成的。
这样装饰豪华的马车,即便在南港那些有钱人家里也是不多见的。
和驿站马车完全不同,这辆马车行进在乡间小道上又快又稳。
隔着厚厚的玻璃窗,马蹄踏在地面上和车轮碾压道路的声音很轻。
因为保暖良好,再加上从车窗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整个晚上没有好好休息的瑞博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马车飞快地行驶着,车厢里面摇啊摇的,瑞博的眼睛慢慢地合了起来。
他靠在柔软的椅子背上,轻轻地睡着了。
在迷迷糊糊中,瑞博感觉到马车翻过了几道山岗,中间好像还有几座小桥。
路走到后来,越来越不好走,颠簸得越来越厉害。
瑞博睁开眼睛时,太阳早已经升到头顶了,眼前早已经换了一片景色。
如果说从南港到莱而这一路上都是绿油油,充满了朝气,一切都是那样生机勃勃的话,这里则完全是一片落寞荒芜的景象。
道路两边稀稀落落地种着一两片庄稼,树木也不茂盛,看来都给人砍得差不多了,到处可以看到光秃秃的树桩。
和南港和莱而比起来,这里的土地要平整很多,一眼望去只有两个小丘陵,不像南港到莱而一路上到处是山。
翻过一道丘陵,远远地就能够看到两户人家,孤零零地坐落在那里,土黄的泥墙,稻草的屋顶。
房子旁边开垦出一块小小的菜地来,那是这里唯一的绿色。
在远处荒野之中,枯黄的茅草长得老高老高,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几头山羊被拴在那里,它们显然对这些没有营养的饲料同样不感兴趣。
马车继续往前飞驰着,瑞博甚至感到有些饿了。
上车的时候,管家将一个篮子放在车厢的一角,那里面放着吃的东西。
瑞博向那里看了一眼。
篮子显然已经被打开过了。
他转过头看了埃克特一眼。
埃克特正像他刚才那样,背靠着座椅闭着双眼打瞌睡。
瑞博弯下腰,打开篮子。
篮子里面放着一只卤鹅和一碟子叉烧,两支鹅腿已经被撕掉了一条,叉烧倒是没有动多少。
瑞博将篮子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从座椅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幅袖套和一条围脖,戴上后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卤鹅相当不错,看来厨娘至少烧了一整天,相当入味,叉烧也很不错,鲜甜适口。
瑞博的胃口并不很大,两个翅膀加上几块叉烧已经填饱肚子了。
等到吃喝完毕,收拾干净,马车已经驶进了一个小镇,镇上的路同样很不平坦,地上铺着的石板早已经断成一段段的了。那些四处乱扔,没有人收拾的垃圾,让瑞博联想起南港他们住的地方。
镇上的房子同样是用泥砖砌成的,房顶上灰蒙蒙的好像从来没有清扫过,又好像几年没有下过雨一样。
穿过小镇,前面的道路总算变得宽阔了很多,虽然路面仍旧是那样的破烂,但是至少有了一些通郡大道的气势。
马车又往前行驶了二三十里,一座城市出现在眼前。
既不同于南港的繁华热闹,也不同于莱而的悠久深沉,这座城市占地极广,看上去甚至比南港的规模还要庞大。
一眼望去,到处是低矮的平房,唯一几座高大的建筑物,在这个地方显得鹤立鸡群。
马车放慢了速度驶进城里。
街道两旁同样满是商店,不过这里显然没有南港和莱而那样热闹。
市中心的道路修得还算平整,那里也是整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方。
在中心广场的一角,建造着一座高大的建筑物,宽敞的门廊,粗大的支撑立柱,用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以及门廊顶部安放着的那巨大的用大理石雕成的家族纹章,所有这一切都表明,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这座豪宅当年的建造者显然是个相当务实的人,没有围墙,没有庭园,没有多得数不清的宽敞房间。
整座豪宅除了前边用来召开宴会和舞会的大厅之外,西侧有个精致的小花园,虽然没有种植什么名贵的花卉,但是郁郁葱葱地长满了牵牛、蔷薇和紫罗兰,再加上错落有致的布置,倒也显得匠心独居。
豪宅的后半部大概是主人住的地方吧,所有房间正好朝着南方,阳光绝对充足。
这座豪宅的建造者当年显然已经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损耗,而现在的主人那位隆那男爵甚至连这样一座豪宅都住不起,经济上有多么窘迫就可想而知了。
市中心广场是天然的马车停放场地,显然豪宅的建造者也把这一点计算在里面了。
广场上到处停放着各种各样的马车。
正如瑞博想像的那样,参加舞会的大多数是那些破落贵族。
那些马车大多已经相当陈旧,拉车的马匹不少也老得够可以的了。
“你可以下车了,好好表现一番吧!”埃克特说道。
“您不跟我一起去吗?”瑞博问道。
“不,你不能够依靠我,你必须自己赢得众人的注目。特德会和你在一起,他是你的车夫同时也是仆人,这相当符合弱势贵族身份,到这里来的客人大多数都是这样的,我在车里面等着你。”埃克特说道。
瑞博听从吩咐,走下马车。车夫特德早已经恭候在车门前了,在他手里捧着作为礼物用丝绸包裹的茶砖。
瑞博从衣兜里面掏出请柬,然后仔仔细细地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破绽,这才向豪宅的大门走去。
来到近前,瑞博这才发现,作为男爵的宅邸果然要比海德的庄园高大宏伟得多,门前那两座男女战神雕像正显示着当年的建造者是依靠军功挣下这份家当的,立柱和墙壁都是用青条石砌成,那可是用来建筑堡垒的材料。
门前站着的两个仆人早已经看到这位衣着简洁高雅、脸上带着稚气的半大小孩向这里走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拿着礼物的仆人。
又是一个贵族子弟到了,看样子这一位家境比其他来的那些贵族子弟要好一些,至少身上穿的衣服并不便宜,乘坐的那辆马车也是全新的。
等到接过请柬一看,“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
两个仆人翻开客人明录,很快找到那位勋爵的名字。
“您是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一个仆人问道。
“哦,不,勋爵是我的爷爷,他年纪太大了,已经五六年没有出远门了,对于男爵大人的邀请,只能由我来代替他表示一点心意。”瑞博说道。
“欢迎,欢迎,主人在里面等着呢。”两个仆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走进大厅,那里早已经站满了来参加舞会的客人,有的是全家都来的,也有的是父亲或者母亲带着他们的儿女来参加的,在他们身边全都跟着手捧礼物的仆人。
瑞博一走进大厅,确实立刻便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显然,是他那身昂贵的衣着才是令他这样引人注目的,而另外一个原因则是,瑞博是独自一个人来参加舞会的。
瑞博的出现多多少少引起了周围贵族们的一丝敌意,不过等到他们看清瑞博显然比隆那男爵的那位千金小姐要小两三岁的时候,这份敌意才渐渐消退了下去。
瑞博独自一人站在大厅的一个角落细心观察着。
主人显然还没有出现,客人们也没有感到不耐烦,原本对于他们这些破落贵族来说,参加一次这样的聚会是相当难得的机会。
成年人们大多聚在一起,聊着天,有些人站得累了便招呼旁边站着的侍从们端来一把椅子。
至于那些年轻人全都独自站在那里,没有一丝主动互相交谈的意思。
虽然也有那么一两个人被他们的父母召唤过去介绍给其他贵族,但是他们自己绝对不和其他人说话,很多人显得极为拘谨。
这就是贵族的生活,瑞博心中暗想,这同他原本预料的差得远了。
在他原来的想像中,贵族应该是住在无比奢华的豪宅里面,底下奴仆众多,吃的是山珍海味。而贵族的舞会那就更奢华了,美酒盛在名贵的玻璃杯里,可以尽情饮用,除此之外还有各种精致的小点心,舞会上翩翩起舞的贵族们,高贵典雅。
这就是瑞博原本想像中的贵族们,事实上,埃克特也正是要将他训练成这样的贵族。
但是这里的一切,显然没有那么完美。
虽然,舞会上同样提供饮料,但是除了清水和淡而无味的麦酒之外没有其他东西,点心是一种烤制得金黄的小甜饼,味道相当不错,但是,刚刚端出来,瑞博只尝到一块,就已经分没有了。
旁边站着的侍从们有的站在一起交头接耳,另外一些显得漫不经心,很难想像这里的主人是怎么管教他们的。
所有这一切,还远比不上南港那些中等有钱人家。
这些贵族们唯一能够用来证明他们身份的,就只有那些首饰。
事实上,那些首饰和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十分相配。
这些首饰确实让瑞博大开了眼界。
有些是从雷都科大帝时代流传到现在的,有些是佛朗士三世到五世时期的,也有一些是意雷王朝分裂时期的。
这些首饰配上当时的衣服,也许确实不错,但是同礼服的搭配便显得有些不太协调了。更何况其中有几件是古代神职人员佩戴的,同世俗礼服的组合另有一番奇怪的韵味。
最有趣的便是,一枚佛朗士三世时代修士们佩戴在手指上、以证明自己终身服侍神灵、放弃世俗一切欢愉的戒指,戴在一位拥有两个儿子的贵夫人手上。
看来,这些破落贵族也就只有用这些东西才能够挽回一些体面了。
正当瑞博津津有味地观察着所有在场的客人的时候。
舞会的主人出现在了会场上。
隆那男爵穿着一身天蓝色的骑士便装,红色勋带斜披在肩头,显得格外精神,一双擦得锃亮的牛皮长筒靴光可鉴人。
男爵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一个英俊潇洒的人物,虽然,无情的岁月已经让皱纹爬上了他的额头,但是,气度和风采仍旧是在场众人中数一数二的。
男爵夫人身穿一条紫红色丝绸长裙,式样看起来虽然已经是二三十年前的东西了,但是仍旧挺整漂亮,像是崭新的一样;脖子上挂着一条极细的项链,是佛朗士七世时期的东西,看来也是祖先遗留下来的财宝。
男爵夫人二十年前,肯定是一位美女,要不然也无法拴住男爵的心,她年轻时光艳动人的容貌,多少能够从她身后跟着的女儿身上看到一些。
那位男爵千金确实相当漂亮,无怪乎那些贵族们都兴冲冲带着自己的儿子来参加舞会,以期望自己的儿子能够赢得美女的芳心。
男爵和几个显然是老相识的客人热情地打着招呼。
一番寒暄过后,那些贵族们各自领着子女,一方面献上祝贺的礼物,一方面向男爵夫妻介绍起自己的儿子来了。
至于那些心有所图的年轻人,则尽可能显得斯文,抑或是风度翩翩,以期在美人心目中留下一个好印象。
瑞博兴致勃勃地欣赏着这一切。
那些礼物颇耐人寻味,既然是贵族,送出的礼物肯定不能太过寒酸,但是过于贵重,这些破落贵族也送不起。
一个瓷盘子,蓝底印花最普通那种,已经是比较起眼的礼物了,更多的是一叠丝绸手帕什么的。
最无聊的是一个模样极为可笑的贴金漆器首饰盒,看样子已经有些历史了,这东西不知道在南方世代破落贵族中间已经兜过多少圈子了。
至于,那些介绍之词,也同样是令瑞博感到有趣的事情之一。
那些贵族们尽可能将自己的儿子介绍得十全十美,说到最后,便都成了一个样子了。
事实上,看到那些极为拘谨、面无表情、半口大气都不敢出的贵族子弟们,说他们全都一个样,倒也没有错。
好不容易,其他所有贵族都介绍完了。
瑞博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有些贵族已经拉着自己的儿子进行起第二轮介绍来了。
瑞博拉了拉身边跟着的特德,向隆那男爵走去。
对于一个没有家长随同的少年独自出现在自己眼前,隆那男爵感到有些吃惊。
“这位是……”男爵问道。
他身边的仆人,那个在门口收请柬的侍从轻轻地回答道:“这位是代表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大人到访的。”
“我叫瑞博·海德,您可以叫我瑞博。我的爷爷年事已高,健康状况已经无法承受长途跋涉了,因此我代表我的爷爷来向您祝贺,祝男爵大人和男爵夫人百年好合。”这番说辞,瑞博早已经想好多时了。
“你是凯威埃莱·埃格雷特·海德勋爵的孙子?我和你的叔叔埃克特先生很熟,为什么这一次他没有来?”男爵问道。
“我家人丁单薄,上一代的只有埃克特叔叔一个人,所有的经营都是叔叔一个人打理,他实在是很忙。原本叔叔是打算亲自来向您祝贺的,但是临时出了一些事情,不得不由他出面解决。叔叔实在脱不开身,他让我代为致歉。”瑞博解释道。
说完这些,瑞博打了个手势,跟在身后的特德毕恭毕敬地将礼物献上。
用精美的丝绸包裹的礼物,立刻引起了身边众人的注意,人人猜测那里面包着什么?
男爵身后的仆人伸手将礼物接过,在男爵的首肯之下,轻轻将丝绸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
如果说,精美的丝绸让旁边所有人感到极为好奇的话,那么里面抱着的东西,显然相当令他们失望。
甚至,连男爵夫妻脸上都明确地显露出失望的表情。
用火漆封着的茶砖,不清楚其价值的人,确实会对它那不起眼的外表感到失望。
茶砖原本就是黑漆漆、毫无光泽的样子,远看像个样子奇特的首饰盒,拿在手里轻飘飘的,里面显然也没有藏着东西。
外面的火漆倒是质地极为硬实,要从遥远的东方运到这里,一路上不能够有丝毫受潮,火漆的厚度和硬度可想而知。
但是火漆亮丽的外表,并不能够证明它的价值,同漆器比起来,它缺乏光泽和绚丽的色彩。
大多数人显然将这东西当作了又一个“丑陋首饰盒”,一些人脸上显然已经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而这正是瑞博所需要的。
“替我谢谢你的叔叔,并且帮我转达对你爷爷的问候。”男爵说道,他还没有忘记应有的礼貌,显然对于这个“不起眼的礼物”没有过于介意。
瑞博并没有注意男爵所说的话,他在等待着那个仆人对于这件礼物的处置。
果然没有令他失望,在场所有人显然没有一个认出这件礼物的来历,那个仆人更是认为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中的垃圾,他随手将茶砖塞在了众多礼物的底下。
看到如此情形,瑞博开始进行他早已经策划好的下一步行动。只见他说道:“男爵先生,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这是我叔叔埃克特先生临时置备,以表达他不能亲自参加这次盛会的歉意,那东西比较脆弱,经不起压,如果出现了裂缝,很快就会受潮,如果您打算长时间存放的话,请您将它切成小块,放在密封的瓷器里面,开口的地方最好用蜡封上,以保证水汽无法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