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谁敢?!”
随着一声爆喝,人影快如闪电,轰隆一声落入场中,将青石地面踩出道道裂痕。
众血衣卫齐齐顿足,百姓们也纷纷睁眼看了过来。
此人正是许崇。
“还好赶上了……”
许崇松了口气。
“你刚刚,说什么?”
阴沉无比的话语响起,杨雄从方阵中走了出来,“你说,我不敢?”
“一场误会罢了,杨大人何必跟一群普通人动气。”
许崇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有没有必要是另外一回事。”
杨雄冷冷的看着许崇,“可,这是你一个区区开窍六重,跟我说话所该有的语气吗?你不怕丢了这个连升数品的机会?”
“哦,不好意思。”
许崇的笑容慢慢消失,“下官得知将要去血衣卫任职,心情十分舒畅,方才侥幸突破,已经到了开窍七重。”
“……”
杨雄的表情僵在了脸上,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与此同时,百姓们也各有反应。
开窍六重七重什么的,他们听不懂。
许崇像天外落石一样,把地面砸的碎裂,他们也看不懂。
但他们听明白了一件事。
许典史并不是要被抓走,而是要升职去往别的衙门。
所以……
自己等人弄错了?!
徐老汉满面羞愧。
不说冤枉好人吧,那些红皮的也不像好人。
但冤枉了人家是事实。
羞愧很短暂,紧随之后是彷徨。
许典史要升任他地了?
这……大伙儿以后怎么办?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同样,彷徨的情绪也并没有在徐老汉心中停留太久,因为很快他就惊恐了起来。
什么叫‘丢了这个连升数品的机会’?
许典史能不能升官,是那个红皮人决定的?!
完了完了完了!
红皮人来给许典史升官,而自己等人却闹出来这么大的误会……肯定已经把他得罪死了!
不会害得许典史升不了官了吧?
想到这里,徐老汉一个骨碌,从坐着变成了跪着。
“大人!!”
“此事由老汉一人而起,跟许典史没有任何关系!”
“是老汉瞎了狗眼,聋了猪耳,错怪了大人!”
“要杀要剐,冲老汉来吧!”
“老汉求您了!”
砰砰砰——
徐老汉磕头不止。
而这下,其余等人也反应了过来。
他们跟徐老汉有着同样的心路历程。
从羞愧,到彷徨,再到现在的惊恐。
于是磕头声一片。
的确,他们害怕没了许崇,沧泷就会变回跟以前一样。
毕竟只要尝过了好日子,谁还愿意再过苦日子呢?
这也是他们误会后,敢豁出命的原因。
可是对这些人来说,相比起自己的利益受损,他们更害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他人的利益受损。
就算不是许崇,很可能换个人来也一样如此。
这是质朴者都有的共同点。
说不上有多好,但绝对不坏。
“杨大人,一场误会罢了。”
许崇目光不偏不倚,面色肃然,“下官的价值,还抵不消这么个小小的误会么?”
杨雄深深的看着许崇,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二人无声对视。
千人叩首的画面,完全成了他们的背景板。
良久之后,杨雄终于点了点头:“你说的对,一场误会而已,哪有招揽一个优秀的手下更重要呢?”
招揽二字被咬的很重。
“谢大人高抬贵手。”
许崇抱拳一礼。
一场利益的交换,就这么在无声无息之间达成。
对于杨雄来说,杀个千把人又如何,都是些普通人,哪怕打为谋逆,也并不能为他带来任何功劳、贡献。
仅仅只是为了消气的话,根本没办法与招揽许崇相比。
开窍七重啊……
好像还不到两个月?
真要算的话,哪怕比起京里那些大家族的天骄,也仅仅只差了数筹而已。
这种恐怖的武道资质,收服是别想了,但哪怕只是卖个面子,都有可能在未来的时候发挥巨大作用。
“说不得我晋升百户的事儿,就得落在他头上……”
“罢了罢了,一群贱民而已,真要全杀了,肯定会有言官跳出来弹劾。”
人只要一听劝,什么事都好说,尤其是自己听自己的劝。
杨雄越想心里越顺畅。
那口气不知不觉也就消掉了。
此时,许崇已经转了过去:“大家都起来吧,没事了。”
一句‘没事了’,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徐老汉当先站起来,一脸羞愧的看着许崇:“许大人,老汉我……”
“误会而已,不用放在心上。”
许崇摆了摆手,然后目光扫过众人,高声道:“今日,我将随杨大人一起前往府城任职,也没什么好东西能留给乡亲们的,就留几个字吧。”
说完这句话,许崇再次转身,穿过血衣卫方阵,越过杨雄,径直登上县衙大门的台阶。
台阶两侧的立柱上,还挂着前任县令吴文景的得意之作。
衙府置黄堂,为古为今多福德。
沧泷添胜景,利民利国集祯祥。
许崇走上前伸手一搓,在抱阳功劲力的精准操控下,描字儿的金漆簌簌掉落,归于掌心。
而后并指如刀,就着金漆的碎末,直接在木匾上刻了起来。
杨雄好奇的跟着念。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嘶!”
杨雄倒吸一口凉气。
这许崇资质好是好,就是这心气儿……也太高了吧?
你只是个典史啊喂,不是皇室,不是吏部天官,你怎么敢用这种口气留字儿的……
不等他出声制止,许崇已经走到了另一边,如法炮制。
“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杨雄面色猛地一变,下意识的去看刚刚收手的许崇。
不知道为什么,这苍劲的十六个大字,居然让他有种如临天威的感觉……
可许崇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啊,很稀松平常。
再看那十六个字,刚刚那种感觉又完全消失不见。
是错觉吧?
杨雄摇了摇头,并没有太过在意。
得益于通脉二重的境界,他是场中唯一一个有察觉到异样的人,其余血衣卫都没有什么感觉,更不要说作为普通人的百姓们了。
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了这十六个字的本身含义之中。
‘尔俸尔禄,民脂民膏’,这八个字,他们还没什么感觉。
可等到‘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一出,但凡识字者,同时眼眶一红,喉咙堵得难受。
不识字的,也在从他人口中得知后,同样戚戚然。
“诸位,许崇……走了。”
许崇站在阶上,缓缓一拜。
这一拜,拜这些一根筋认定了他是大好官是大好人的百姓。
也拜穿越后,为他提供了一个高起点的沧泷。
“沧泷县徐富贵——恭送许大人!”
徐老汉带头,还了一礼。
余者皆从。
“——恭送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