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李向学的身体以及语气都开始颤抖,“你是,许……许叔叔?”
“是我。”
许崇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饶是李向学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仍旧在第一时间糊了双眼。
“真好,您还活着,哈哈哈,您还活着……”
李向学又哭又笑,语无伦次。
“是的,我还活着。”
许崇再次点头,“只有我还活着了。”
“只有……”
李向学喃喃,剧烈的惊喜缓缓减退。
是啊,只有许叔叔还活着了。
一张张面孔,一幕幕场景,在李向学的脑海中快速闪过。
父母、赵叔一家、沧泷的乡亲们……
良久,李向学擦了擦眼睛,认真的说道:“爹爹他们,肯定不想看到您变成这个样子。”
他面前的许崇,与记忆中相比,有了很大的变化。
略显花白的鬓角,略带褶皱的面庞,略有耷拉的眼皮,无不都在证明着,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他们又何尝想看你变成这个样子?”
许崇摇了摇头。
当初,他以身外化身分出三具身体。
白袍进诏狱,彩袍在詹事府,黑袍来了春秋冢。
在当时,三具身体都是同样的年纪。
后来,春秋冢这边,先后在不同强度的斗转星移规则之下,经历了大概三十四年左右的岁月。
此时的这个他,已经接近六十了。
而李向学又何尝不是?
如果按照原本的轨迹走下去,此时的李向学,应该只有六七岁,仍旧在跟着夫子念书……说不定,已经成了一名小童生。
“许叔叔,您说楼有知并不是我的仇人?”
不愧是从修罗场里爬出来的人,李向学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开口问道。
“这件事说来话长……”
许崇走到一旁坐下,细细道来。
从子母血光鉴封城夺命,到设计杀死傅元龙和卫无邪,再到加入血衣卫,结识江之鸿,再到就职陪都钦天监,亲眼看着夫子死在面前,最后到雍州蝗灾。
全程,许崇都在以阳神关注着李向学的状态。
当他说到楼有知去雍州真的就是赈灾,而不是屠杀的时候,李向学颅内的黑雾飞速减弱。
然而,大概只消减了一半的程度,这个趋势突然中止。
剩下的黑雾,猛地混乱起来。
如果不是有绿网束缚,此时恐怕已经冲向了全身。
“不是楼有知……”
李向学喃喃开口,眼神时而愤恨时而茫然,“那雍州的人是谁杀的?谁要杀雍州的人?”
许崇暗自一叹。
果然。
心魔不是这么凭空就能消除掉的。
虽然自己还活着,但赵六、李母,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人,都是死在了天灾之中。
这个仇不报,李向学的心魔就无法根除。
许崇不再迟疑,继续道:“天灾的出现,是可以预知的……”
关于天灾的推论,被缓缓道出。
当永泰帝这三个字出现,并且占据了主要责任的瞬间,李向学的心魔稳定下来,重新开始壮大。
“从首辅,变成了皇帝?”
李向学觉得荒诞无比。
他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在县学之时,学到的那套东西。
心向大庆者,皆为大庆子民?
凡大庆子民,有功当,有过则罚?
凡大庆子民,有不平当鸣,有不公当争?
说句实话,在这之前,哪怕李向学将楼有知当做了毕生仇敌,也仍旧向往着太祖大诰里所说的世界,仍旧对大庆朝廷抱有好感。
他觉得,像楼有知这样的官员,肯定是少数。
有太祖大诰在,更多的官员,应该是江之鸿那样的。
沧泷县的人也好,围在风鼓县的其他难民也好,只是运气比较差,刚好碰到了这么一个刽子手。
可现在……
杀人者,居然是大庆的皇帝?
真可笑啊。
李向学刚刚面露讥讽,又猛地想起许崇说的另外一句话。
‘如果你的仇人不仅不是楼有知,相反,却是你认为你有亏欠的那个师尊呢’。
不对啊,永泰帝,跟师尊?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李向学询问的看向许崇。
“你所听到的林狂这个名字,是太平道的上代道主,二十多年前……”
许崇继续讲述。
他知道,真相可能会让李向学的心魔膨胀到比之前更强的程度。
但他只有这个选择。
继续隐瞒,李向学会成为永泰帝的刀,刺向楼有知。
只帮楼有知开罪,不仅无法消除李向学的心魔,相反还会让李向学神智凌乱。
而只说永泰帝,不提姬庆之的话,又没有理由阻止李向学回去找姬庆之。
一旦让李向学再次跟姬庆之见面,很可能就是当场暴露,而后被姬庆之就地处决。
算来算去,李向学的心魔始终无法消除。
既然无法消除,那干脆就让心魔回归到正确的方向上。
“所以,你的师尊,太平道道主姬庆之,其实就是永泰帝,那个利用天灾残害万民的永泰帝。”
许崇最后一句话缓缓吐出:“他想利用你,杀死阻挠他的楼有知。”
此时,李向学的表情已经彻底僵在了脸上。
而在阳神的视野中,那团盘踞于李向学紫府的黑雾,正在疯狂的壮大着。
从稀薄到浓郁,再到缩小凝聚。
眨眼的功夫,黑雾凝聚成了一个只有黄豆大小的完整人形——身穿黑衣,五官完整,满眼暴虐的李向学。
而且仍旧在继续成长变大。
“这个心魔……”
许崇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入紫府时,所遇到的心魔。
当时那个心魔,有着和他完全一样的面孔,穿着黑色的长衫,看着就像黑袍阳神。
不过黑袍的样式完全不同,而且心魔许崇,完全不受任何操控。
另外,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心魔许崇,一直都很淡然。
从头到尾,都没有像眼前李向学的心魔一样,露出过半点儿暴虐之色。
把两者放在一起对比,很明显,李向学这个才更符合心魔的样子。
“果然,那不仅仅是心魔……”
许崇心中微沉,“恐怕真跟我想的那样,有原身的意念在内。”
这时,李向学的心魔已经停止了生长,稳固在鸽蛋大小。
那层绿网如同一道道锁链,缠绕在了心魔体表。
再看李向学本人,眼神清澈,只有得知真相后的愤怒、仇恨,并没有那种根本掩盖不了的浓郁杀意。
这让许崇松了口气的同时,对那层绿网更加警惕了起来。
“你的心魔更加强大了,但仍旧被那道不知名的力量所束缚。”
许崇面露凝重,“我怀疑这就是道心种魔的神通之力。”
“也就是说,他能随时随地控制我了?”
李向学眼神一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许崇没注意这点,自顾自说道:“不是没有可能……本来,我是有办法可以尝试一下替你解除控制的,但我不敢尝试。”
“若是没有成功,那倒还罢了。”
“万一成功了,且不说姬庆之是否会察觉,单就脱离了束缚的心魔是否会瞬间吞噬你的心智,这一点我无法判断。”
说完,许崇顿了顿,表情认真起来:“所以,你不要再参与任何事情了,等时机到了,我会安排你隐藏起来。”
“隐藏起来?”
李向学蹙起眉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许崇摇了摇头,“但永泰帝的强大,出乎了我们任何一个人的想象,绝非是那么好对付的。”
“无论你再痛恨他,也决不可鲁莽行事。”
“另外,虽然不知道永泰帝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不过我已经有了万全的把握,能阻止雍州蝗灾再次上演。”
“方家这边,因为春秋冢即将崩毁,打算利用你来对付永泰帝,夺取百草园,你暂时需要虚与委蛇,表面上配合一下他们的计划,来保证你自身在春秋冢的安全。”
“其余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许崇搭上李向学的肩膀,表情极为严厉,“听我的。”
“……”
李向学迟疑少许,终于露出一个浅笑,点了点头:“好。”
“另外,不要再进春秋堂了。”
许崇说着,往墓穴外走去,“老李家还要靠你光耀门楣,传承香火。”
李向学看着许崇的背影消失,眼神莫名。
光耀门楣,传承香火?
的确,这是每一个老百姓根深蒂固的执念。
可问题是,爹爹也好,阿母也好,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这个啊。
他们反复叮嘱我的,是另一件事。
……
……
京城。
楼有知如同往常一般,散值后径直回府,从书房的暗道下到地宫。
而刚一进入地宫的中央大厅,他的脚步猛地顿住,注意力落在了厅内的桌案之上。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封信笺。
“有人来过!”
楼有知瞬间确定了这一点。
自从修建地宫开始,二十多年来,他没有过一天一刻放松过警惕。
整个楼府,整个地宫,到处都有着极其细微的布置,足以让他第一时间得知,有没有人来过后院,有没有人靠近过书房。
然而,他从回到楼府,到后花园,到书房,再到下地宫来到正厅,整个过程,他没有察觉出有任何异常的迹象。
“没有触碰到我的布置,却将一封信放进了地宫……是窦天渊?”
“不,不是窦天渊,他并不知道这个地宫的存在。”
“而其他知道这里的人,不会这么做……”
楼有知眯起双眼,也没见什么动作,那封信笺就自动飞了过来,漂浮在他眼前。
接着,无数细微的雷霆浮出体表,阻隔了一切。
做完这些,楼有知才操控着信笺缓缓展开。
!!!
只一眼,楼有知的瞳孔缩到了极致。
‘以洞天之主同源血脉为引,献祭十倍人族,可延缓洞天衰亡。’
信笺上只有这一句话。
而就是这样一句话,却是楼有知翻遍了所有他能接触到的古籍,都没有找到的东西。
“洞天之主的同源血脉?”
楼有知眯起双眼。
下一瞬,信笺突然自燃,顷刻间化为灰烬,而灰烬又被微风吹散,吹向四面八方。
片刻之后。
楼有知出现在了跟地宫相连的某个密室之内。
这里只有一个须发皆白,穿着朴素的老者,和塞得满满当当的十来个书架。
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着百官的面儿,直接辞官的顾成仁。
看见楼有知进来,顾成仁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你找来的古籍我已经研究了两遍,还是没有洞天衰亡的线索。”
“可能是我们找错了方向。”
楼有知说着,自己走到一个书架旁,抬手取下一本册子。
顾成仁好奇的凑过来看了看,有些疑惑道:“这不是户部记录的抄本么?里面都是数字,我也就没怎么看……这里面有线索?”
原来,在楼有知的安排下,户部、吏部,还有钦天监,三个衙署内与天灾有关的记载,的确被司礼监太监毁去。
然而在毁去之前,早就留下了抄本。
也正是这些抄本,帮助楼有知挽留住了准备返乡的顾成仁。
“永泰七年……”
楼有知翻开一页,片刻后目中精光爆闪:“果然是这样!”
“你把话说明白点儿。”
顾成仁皱起眉头,有些不高兴了。
“有人在中厅,给我留了一封信笺,上面写了延缓洞天衰亡的办法。”
楼有知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
顾成仁惊呼。
“顾老且看这个。”
楼有知将册子放上桌面,指向了其中一列。
“永泰七年末,滨州有民六百万有余……”
顾成仁照着念了出来,仍旧不解,“有什么问题么?”
滨州,是整个大庆面积最小的行省,加上又靠着海,其中大半土地都不适宜农作物生长,故而历来都是三十行省中人口最少的。
“再看这儿。”
楼有知翻过一页,“永泰八年末,滨州有民一百八十余万。”
“永泰八年的海沸,杀死了滨州的四百二十万人……”
顾成仁叹了口气,“这个我知道,可你不是说,滨州的天灾跟陛下没什么关系么。”
“的确没关系,但问题是,滨州海沸也确确实实杀死了那么多人!”
楼有知解释道,“以洞天之主的同源血脉为引,献祭十倍人族,可延缓洞天衰亡……这是那封信笺的内容。”
!!!
顾成仁悚然而惊。
跟楼有知之前的反应一模一样。
洞天之主的同源血脉……
放到陛下身上,那就是太祖留下来的民间血裔啊!
陛下要杀的,不是难民,而是太祖的血裔?!
“不可能吧?”
顾成仁面色难看。
“我之前也以为不可能,所以我就照着并州旱灾算了一下。”
楼有知幽幽一叹,“并州旱灾死了八百万人,按照半成来算,那就是四十万血裔。”
“从并州旱灾到滨州海沸,是十八年。”
“这么算的话,就是四十万血裔,加上四百万人,能延缓洞天衰亡十八年以上。”
“差不多是两万血裔能延缓一年不到。”
“而滨州海沸死了四百二十万人,血裔大概在二十一万左右……从滨州海沸,到雍州蝗灾,是十一年。”
“同样是两万血裔延缓一年不到。”
“这里面血裔的数目,只是一个大概估算,肯定不够准确,再加上提前延缓的可能……”
楼有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应该是每用两万太祖血裔为引,献祭二十万人族,可延缓一年洞天的衰亡。”
“……”
顾成仁心潮起伏,好半晌后猛地一咬牙,“仅靠两次天灾,并不能证明什么……我继续往前查。”
说着,就回身从书架上报下厚厚的一摞书册。
就这样,二人开始了对历年天灾死亡人数的计算。
一个时辰后。
顾成仁合上书册,看着一旁用来统计,已经写满了小字的纸页,“这对应不上啊,我们都快算到一万血裔延缓两年了……”
的确。
随着二人往更久远时推算过去,‘两万血裔延缓衰亡一年’这个规矩,越来越不适用。
楼有知没有回应顾成仁,而是闭上眼睛,苦苦思索。
半晌后,一道电光花过脑海。
“不!不是对应不上!”
楼有知猛地睁开双眼,“而是我们忽略了一个关键点!”
“关键点?”
顾成仁愣了愣。
“顾老难道没发现吗,这个用血裔延缓衰亡的比例,是在逐渐增大的……”
楼有知缓缓说道,“如果完全对应不上,那为什么这个比例是逐渐增大,而不是忽大忽小呢?”
“这……确实有问题!”
顾成仁略一思索,表情凝重了起来,“你想到了什么?”
“我们的计算,是按照不杀人,洞天就会立即崩毁来算的。”
楼有知眸光闪动,“但如果,这个洞天本身就仍旧留有足够的寿命呢?”
“你的意思是……”
顾成仁的表情难看起来,“早在很多年前,甚至洞天的衰亡都根本不紧迫的时候,我大庆的帝王,就已经开始在替洞天延寿?”
“没错!”
楼有知一指那页稿纸,“我们先从雷州开始算。”
“正丰二十年,雷州天火,杀死了七百万人,其中血裔大概在三十五万。”
“按照我们之前推导出来的结论,能延缓洞天衰亡十七年有余。”
“但下一次天灾,距离正丰二十年相隔了整整六十年!”
“也就是说,这六十年里,有四十三年,是洞天本就还拥有的寿命!”
“我们再往下看……”
随着楼有知的重新计算,片刻后,二人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两万血裔为引,献祭二十万人族,的确是可以延长洞天一年的衰亡。
先前只是被洞天本就拥有的寿命所误导,现在刨除掉洞天本就拥有的寿命,一切都对应让了。
然而,这个结论,一时之间让两人都有些无法接受。
“呵呵呵……”
顾成仁一阵神经质的嘲笑,“也就是说,早在正丰二十年,洞天的寿命明明还有好几百年的时候,正丰帝已经开始行凶了……延缓?不!这分明就是喂养!”
“准确的说,我们算出来的,是两百七十年。”
相比起来,楼有知要平静且深沉的多,“另外,这已经不重要了,它彻底没了自己的寿命……”
到了文昌帝时期,发生的所有天灾,都十分吻合‘两万换一年’的规律。
换句话说,洞天是正儿八经到了衰亡临界点。
如果下一次天灾没死人,这个洞天将会彻底崩毁。
“是啊,不重要了。”
顾成仁长叹一声,目光落向最后一本,还没有用到的册子,“重要的,是以后。”
那本册子,同样是户部卷宗的抄本。
之所以刚刚没有用到,则是因为其中所记载的,是雍州蝗灾,在刚刚的计算中用不上。
“雍州……”
楼有知面露怅然,因为他记得雍州大概有多少人。
雍州的情况,有些不一样。
哪怕在三十行省中,雍州的人口数目连中等都排不上,但毕竟是死绝了的。
不,还不止。
除了雍州的百姓之外,甚至还搭进去了大几十万的赈灾队伍。
哪怕只算他一千八百万,也有将近九十万的太祖血裔了。
换算下来,能延缓洞天的衰亡四十五年。
四十五年的时间,自己恐怕早就老死了吧?
到时候,还有谁会记得这些?
念及至此,楼有知突然有种感觉。
自己的动作,真的瞒住了永泰帝?
杜千川、严芳、顾成仁……
这些倒向自己,或者因自己而死,或者帮助自己的人或者事,永泰帝是真的毫不知情吗?
还是说,永泰帝知道,但不在乎?
楼有知神色怔怔,突然之间有些无力,又有些挫败。
“你怎么了?”
顾成仁奇怪的看了一眼楼有知,“我感觉你好像突然没了精神。”
“……没什么。”
楼有知摇了摇头,伸手将最后的那本册子塞入了怀里。
这个动作看的顾成仁莫名其妙。
“顾老,这些日子感谢凝的襄助。”
楼有知起身,对顾成仁郑重一礼,“过几日,我会安排您返乡,颐养天年。”
“你……”
顾成仁很快反应了过来,眉头深深皱起:“雍州的人口……我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不愧是顾老。”
楼有知摇了摇头,自嘲一笑:“我应该也活不到吧。”
“……”
顾成仁的脸色僵硬起来,多日来的郁气突然凌乱,既无法消散,又无处安放。
良久之后,顾成仁幽幽开口,“既然这样,让时峥来接替你吧。”
“时峥是江之鸿最喜爱的学生。”
楼有知想要拒绝。
“正因如此,他才敢冒着大不韪,给之鸿提供粮食。”
顾成仁神色肃然,“也正因如此,只要你告诉他之鸿真正的死因,他就一定会为此事肝脑涂地。”
“……可那是他的衣钵传人。”
楼有知仍旧迟疑。
“呵呵。”
顾成仁不在意淡笑,“衣钵传人,之鸿会在乎这个吗?”
“不说之鸿,你会在乎这个吗?”
“这么多年下来,楼府空空如也,除了下人还是下人。”
“你又可曾想过留下衣钵,留下传承?”
顾成仁摇了摇头,“我是之鸿的老师,亲眼看着你跟他从知己到决裂,再到明明不相往来,却终究朝着一个方向前进……你们不仅仅是同窗、同乡,更是同道,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懂他。”
同道?
这个词真好。
楼有知突然笑了起来。
方才的无力也好,挫败也罢,就这么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