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五灵境？
许崇面露思索之色。
三人也不催促，安静等待。
借此机会，许崇悄悄发动了光明权柄。
刹那间，新的视角生成，并且在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的情况下，开始加速往高处拉升。
渐渐的，整个竹林出现在许崇眼前。
大概方圆百里的样子。
潺潺溪流、翩翩鸟雀、郁郁花草。
加上除了他们四个之外并没有出现第五人，俨然就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然而刚一触及到竹林的边缘，一切美好戛然而止。
高耸入云的环形石壁，将整个竹林给圈禁在了其中。
而且石壁上密密麻麻落满了五色符文，毫无疑问是组成了某种强大的御敌阵势。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五灵境用来防范虚无入侵的第二道措施。
当然，防不防的住虚无另说，肯定是防不住光明权柄的。
视角继续拉升。
片刻后，盛景在石壁之外重现。
一望无际的平原，大大小小的城池村庄，牧童乘在牛背上吹笛，农夫在稻田里哼着歌谣……
许崇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没有虚无的威胁，自己应该很愿意生活在这里吧？
可惜……
视角继续拉高。
这次，一直过去很久，景象才出现新的变化。
大概百万里范围之外，五座超巨型的山脉呈环形相连在一起，一者冷光闪烁，一者青翠欲滴，一者冰雪覆盖，一者火光漫天，一者厚重沉稳。
山脉下有巨大石碑，按无形刻着金灵圣地、木灵圣地等字样。
至于山脉之上，金灵宫和木灵宫之中，各有两股强大的气势存在，所以许崇压住了好奇心，没有继续窥探。
而看到这里，其实也够了。
总的来说，五灵境无论是生存环境，还是修炼环境，都要远远的超过曾经的天玄界，以及现在的白玉京。
可惜，许崇没办法一直留在这里。
虽然留在五灵境，他一样可以慢慢修炼突破到二等位格，但那要耗费的时间太长，根本无法跟吞噬灰雾相比。
更何况，光明权柄只能通过神元来提升，而神元的话……除非许崇下狠手，切换成虚无形态，将同为真实一方的五灵境吞噬掉。
很明显他干不出来这个。
“三位道友的盛情，恕在下只能心领。”
许崇拱了拱手。
此言一出，三人都是同样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要知道，他们可是直接开到了最高价的。
将至高地位拱手送人，从此以后头顶上就多了个人压着，这种事没有大魄力大胸怀，是绝对干不出来的。
甚至他们三个都准备好要顶着另外两位太上长老的压力，来强行推动此事了。
万万没想到，许崇却拒绝了。
“道友可是在顾虑我三人另有所谋？”
土三山当先问道。
“你要是不信，我们三人可对着道心起誓！”
火不凡斩钉截铁。
水云子虽然没说话，但表情同样带着恳切。
“三位道友误会了。”
许崇连忙摆手，“单就刚刚的一番交谈，在下便已经获益良多，足见三位心胸坦荡了。”
“那是因为什么？”
土三山皱起眉头，“莫非……是五灵境不足以提供给道友突破一等位格的条件？”
“也不完全是这个意思……”
许崇也不想坏了初步建立的交情，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
然而这个回答，在三人眼中却成了肯定。
“那个，说句不好听的，现在的大墟，有没有第二个真实空间存在都是个问题，更别说媲美五灵境的真实空间了……”
水云子的脸色有些僵硬，“退一万步讲，就算有，按照大墟的广阔，终其一生能否找到都在两说。”
“是啊。”
火不凡连连点头。
“你们还是误会了……”
许崇犹疑片刻，突然叹了口气：“罢了，这个能力我本不想暴露，但三位待我诚挚，我也不想坏了这情分。”
说着，许崇直接伸出右手，将一只手指探入了面前的茶杯之中。
“呃……”
三人齐齐一愣，没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茶水是刚斟上的，还冒着腾腾热气，但忍受这点儿温度……对几人的层次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好吧？
“别看我，看茶杯。”
许崇哭笑不得。
茶杯？
三人调转目光。
然后就更疑惑了。
在他们的视线里，七份满的茶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仅仅两三个呼吸，就已经完全消失，露出干净的杯底。
可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空间权柄么，我们已经见过了啊……”
火不凡挠了挠头。
“不是空间权柄。”
许崇摇了摇头，“我刚刚没有使用任何力量，所有的动作仅仅只是将手指探入茶水而已。”
“这……”
土三山瞳孔一缩，似乎想到了什么。
“因为我并没有从其他人身上见到过，所以无法断定这叫什么，但你们可以将它看做是一种肉身天赋。”
许崇解释道，“只要我不主动压制，我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都可以主动的去汲取四周的能量，来补充自身消耗……事实上，我在行走大墟的过程中，并没有进行额外的食水或者药物补充。”
“……”
三人再一次陷入震撼，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而许崇还没说完。
“之所以拒绝诸位的好意，是因为这种天赋不仅可以在贫瘠的大墟之中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甚至它还可以用来汲取灰雾，也就是虚无，你们口中的邪魔。”
“不瞒各位，天玄界的破灭就是因为遭遇到了两只虚无之芽的侵蚀，而那两只虚无之芽虽然没死，但却已经被我用这种手段，打回了没有智慧的虚无之种。”
“没在一开始就坦言相告，是在下心胸狭隘了，还请诸位见谅。”
说着，许崇再次拱了拱手，聊表歉意。
事实上，他是可以选择什么都不说，甚至是一走了之的。
因为这三个人拦不住他。
但许崇的性子就是这样，恩仇倍报，你待我一分恶，我还你三分，你待我一分好，我同样还你三分。
而火不凡三人除去一开始的警惕，到后面已经完全放松了戒备，对他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甚至那个‘五灵境以你为尊’，都绝不是说说而已。
都做到这种地步了，许崇能怎么办呢？
当然，性情归性情，理智归理智，他也没有蠢到把底细完全交代。
只要虚实位格和光明权柄这两个不暴露，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应对五灵境的任何变故。
“呼……”
土三山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道友言重了，在真实式微到这种程度的当下，多一分警惕绝对要比少一分警惕更好，道友能将这个特殊的能力坦言相告，已经堪称与我等交心了。”
“是啊，甚至我还觉得你还不够谨慎呢，那么简单就把名字告诉我了，万一我掌握了诅咒权柄怎么办？”
火不凡很是认同的点头，然后尴尬的笑了笑：“我之前不是告诉你我叫火云子么，其实那是假的，我真名是火不凡。”
“呃……”
许崇愣了愣，“诅咒权柄，可以仅凭姓名就隔空杀敌？”
“别听火老鬼胡咧咧，诅咒权柄要真这么厉害，岂非早就无敌大墟了？”
水云子也从震撼中平复，笑着回答：“具体要看掌握了多少权柄，权柄掌握的越多，施加诅咒所需要的信息就越少，如果光是姓名和形象的话，怕是只有两成以上的诅咒权柄才能做到，而那已经是一等位格了……另外，遥空咒杀要付出力量衰减的代价，对一等位格来说，还不如只是简单的咒引找到方位，再亲身降临。”
“水道友所言不差，但行走大墟的话，还是尽量多加防范的好，姜道友日后切不可暴露真名了，尤其是对那些邪魔。”
土三山补充了一句。
许崇双目一凛，问：“难道邪魔那边有以诅咒权柄晋升一等位格的？”
“有，邪魔那边称呼它为寒天主宰。”
水云子点了点头，“这个邪魔是跟五行天帝同时期的古老存在，因此在天帝密录里有被提及。”
“这样么……”
许崇若有所思，快速将自己从接触虚无之芽一直到现在的经历都回想了一遍。
还好，他并没有透露过‘许崇’这个名字。
那两头虚无之芽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即便是后来的萨罗，也只知道他叫‘姜妄’。
如果真有虚无一方的大佬通过‘姜妄’来咒他……
老乡，你立功了啊！
许崇禁不住感慨了一句。
“既然如此，先前的提议确实是我等思虑不周，还请姜道友不要放在心上。”
土三山很体贴的避开了‘吞噬邪魔’的话题，笑着说道：“不过相逢即是有缘，姜道友行走大墟也不必急在这一时片刻，不如于五灵境稍作停留，看看是否有什么能用的上的。”
“是极是极。”
火不凡连连点头，“五灵境虽然自环天的层次衰落，但仍旧超出环界良多，不乏有外物可辅助突破到二等位格，只要姜道友用的上，尽管开口便是。”
“刚好，火老鬼你差不多也要轮换出去了。”
水云子笑着提议，“不如就由你带着姜道友游览一下五灵境吧？”
“好啊，没问题！”
火不凡兴奋起身，刚准备邀请许崇，又猛地顿在那里，一脸的迟疑：“可我坐镇界门的时间还有三天……”
“你个莽夫还在乎这个？”
水云子嗤笑一声，像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姜道友有空间权柄，你还怕不能随时回来？”
“哦也是，把这茬儿忘了。”
火不凡又高兴起来，一抬手：“姜道友，请。”
许崇一阵哭笑不得。
他可是什么都没说，也没答应啊。
这不是强行拉客么……
“也罢，来都来了。”
许崇摇了摇头，起身笑道：“若真碰见什么有用的宝贝，可别怪我白手沾芝麻了哈？”
“见外了见外了。”
水云子无所谓的一摆手。
相比起来，土三山似乎要勤俭持家的多，稍作斟酌，道：“五色神鸟一族的宝贝最多，比五灵宫加起来都多。”
“……”
水云子的脸色猛地一黑。
“哈哈哈哈……”
许崇大笑，一步跨出，已经不见人影。
“哎哎，别用空间权柄啊，我找不到你人……”
火不凡身上燃起烈火，包裹着他腾空而起，急急追出去。
转眼之间，竹林内就剩下了两人。
“若非道友提醒，我也没想到可以留他下来做客。”
土三山收回目光，灿然一笑，“还是道友高瞻远瞩。”
“什么？”
水云子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闻言愣了一下。
“难道不是？”
土三山讶然，“天玄界的功法，于如今的五灵境来说有着巨大的价值，但毕竟是诞生于不同的世界，若不与神文体系两相结合修改的话，未必能适用于五灵境中人……只要姜道友留在五灵境，肯定愿意在这上面帮忙，或许我们真的能研究出一套既能普遍适用于凡人，又有着很高上限的功法也说不定。”
“呃……”
水云子面露尴尬，“我还真没想到这一点。”
“嗯？”
土三山皱起眉头，“那道友为何……”
“你考虑的是整个五灵境，我考虑的……”
水云子又看向许崇离开的方向，“是姜道友个人。”
“怎么了？”
土三山心中一紧，“难道他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也不能说不对劲……”
水云子幽幽一叹，一脸的复杂之色，“其实关于天帝密录，还有很多是我没说的。”
“愿闻其详。”
土三山肃然道。
“在天地密录的最末尾，有天帝在晚年留下的一则谶言。”
水云子的语气很低沉，“当虚无可以被杀死，光明将于大墟重现。”
“！！！”
土三山的瞳孔猛地缩到了极致。
虚无可以被杀死？
如果是之前，这一点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但现在，‘姜妄’已经亲口证明了这一点。
而光明于大墟重现，这代表什么？
毫无疑问，肯定是指真实再度崛起。
“也就是说……姜道友是那个光复真实的人？”
土三山喃喃说道，旋即猛地反应过来，问道：“这不应该是好事么？为什么道友的神色还如此复杂？”
“因为刚刚我说的只是一部分。”
水云子苦笑一声，幽幽低语：“完整的谶言……”
“当虚无可以被杀死，当真实尽数湮灭，光明将于大墟重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