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个少年人见这两个怪人坐在地上,把路挡去了,便将声音压低了些,又见那独眼恶汉这么凶恶地瞪着自己,四个少女哪敢去与其直视,想从外面绕开一点走,不走这条走廊,可四个少年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被人这么瞪着,若还绕着走的话,未免显得怯懦,在妹妹面前失了威风,便不管那独眼大汉有多凶恶,继续往前走着。
四个少女也只好怯懦懦跟在身后,拉着四位哥哥的衣袖,怎想刚要过去时,那独眼大汉忽然一声大喝,把四个少女当场吓得倒退数步,甚至还有两个吓得惊叫了出来,走在前头的四个少年起初也吓了一跳,但随之而来的,便是满腔怒火:“你这人,挡着路便罢了,突然吓人作甚!”
那独眼大汉越看越是凶恶,但仔细一看,他这左眼是被剑所伤,上下还留有剑痕,他见这几人这么不禁吓,便冷笑一阵:“你们刚才,说什么?”
段白见他凶恶的样子,料必不是什么好人,心想定是刚才骂宁王的话让他听去了,便理直气壮地道:“我说宁王祸国殃民,死得好怎么了?还有他手下的那苍山八魔,个个杀人不眨眼,如今天道好还,八魔俱成了八鬼,普天同庆,怎么了?”
“你再说一遍!”
那独眼汉子忽然站起身来,八尺身高,加上满脸凶相毕露,这哪里像是栖霞寺的出家人?分明像是江洋大盗。
几个少女都吓着了,连忙拉着哥哥们往后退,生怕这人暴起伤人,此处幽静,纵使他们大声呼救,未必寺中僧人听得见,怎料四个少年血气方刚,又彼此壮胆,硬是不怕这人,心想你两人,一个独眼龙,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头,我四个人,多多少少会些武艺,又不是什么无用书生,未必斗你不过?还怕你这恶人不成?
便以段白为首,四个少年与这凶恶汉子争辩了起来,那独眼汉子争不过,眼见便要动起手来,这时那依旧坐在廊中间的白发老者终于开口了:“老六,回来。”
独眼汉子这才忿忿坐了回去,四个少女也把哥哥们拉了回去,其中又一个名叫姜贺的少年道:“岂有此理!宁王欺君误国,草菅人命,世上竟然还有替这乱臣贼子说话的,真是岂有此理!”
众人弄了这么一身不愉快,照说应该往回走才是,可见那二人仍然坐在廊中挡着路,心想自己这么转身回去,未免显得怯懦,四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仍不服气,硬是拉着少女往两人中间跨了过去。
“哼!”
八个人走出老远后,仍在讨论着刚才那两个怪人,那叫云婉的少女偷偷往后看了眼,生怕那恶汉追上来,小声道:“如今宁王一死,那些山贼流寇也都被朝廷铲除,可总难免有那么一两只漏网之鱼,我看刚才那人满脸凶相,会不会是山贼混入寺里来的,要真是如此的话,刚才我们撞见了他们,他们会不会起了歹意……”
越往后说,声音越小,另外三个少女听她这么一说,也不免有些害怕起来,段白道:“婉妹,别怕,爹爹是青州知府,倘若这栖霞寺里,当真藏匿着山贼,等我们下山后,我立即去找扬州知府,让他上山抓人。”其余人一听,这才稍微安心。
又往前走了许久,但见周围草木清奇,十分幽静,景致比寺庙前还好,可一众少年少女因刚才之事,此时俱已无心流连,只想尽快下山,回客栈里歇着。
那名叫姜贺的少年又道:“我以前听爹爹说起过,有些山贼流寇,江洋大盗,被官府通缉,最后走投无路便躲进些寺庙或是道观里,剃了头,便跟寻常和尚也没什么两样,白天持斋念佛,到了夜里便原形毕露,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要是咱没看见还好,一旦看见了,他们免不了要杀人灭口……”
听他这么一说,不但四个少女俱已吓得失色,就连段白身后的两个少年,也一下面如土色,想起刚才那两人,三分似人七分似鬼,倒还真有可能是漏网的江洋大盗。
姜贺接着道:“我看刚才回廊里那两人怪模怪样,穿着僧衣,但肯定不是这庙里的和尚,两个月前宁王死了,那些山贼流寇也无处安身,说不定那二人便是来投靠这栖霞寺的,栖霞寺瞒着不报官府,这里边肯定有鬼……”
几个少年少女里面,显然段白是领头的,他此时停了下来,也觉得姜贺言之有理,云婉抓着他的衣袖,小声道:“段哥哥,我们回去吧,我有些怕了……你还记得今早上来时吗?遇到的那个小姑姑,她让我们别在山上贪玩,过了中午便须下山……我现在想了想,觉得那位小姑姑话里有话……”
“婉妹,别怕……等我们下山,立刻去找扬州知府。”
段白握着她的手,心中又有些顾虑,要现在往回走的话,肯定又会遇见刚才那两人,若是对方见自己等人识破他们形迹,这回起了歹心怎么办?
这时一个名叫雨瑶的少女颤颤巍巍道:“我,我有点不敢回去了,回去的话,肯定又会遇见刚才那两个人的……”
“别怕。”
段白左右一想,下山的路肯定不止上山那一条,这里能够望见太湖,还有扬州城里那些塔尖楼顶,就肯定还有别的路下山,便道:“我们往前,找找看有没有其他下山的路。”
几个少年少女商定,便往前面的树丛里钻去,这一次再也无心游玩了,仿似逃命一般越走越快,生怕后面的凶人追杀上来,每每听见身后风吹草动,都以为是那两个恶人来追杀他们了,吓得心神一颤,回过头却又不见人影。
“哎哟!”
这路颠簸不平,急忙奔跑中,云婉摔倒在地,把膝上给磕出血来,段白看了心疼不已:“婉妹,疼吗?”
“不疼……”
云婉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楚楚柔弱的模样,惹人怜爱,段白便将她背起,一行人继续慌慌张张往前找路,可越往前,越是杂草丛生,荆棘遍布,许多地方都去不了,还有些地方全是森绿绿的草丛,现下五月天,各人又怕里面钻出条毒蛇来,当真是吓得欲哭无泪,早知便不上这栖霞寺来了。
“哎哟!”
“瑶儿,怎么了!”
“没,没事……我被树枝挂着了。”
雨瑶的裙子挂在树枝上撕不下来,姜贺连忙走过去,用力把那一截裙摆给撕了,就在这时,那后面似有响动,众人立刻吓得蹲下去不敢作声,捂住鼻息,躲草丛里也不敢伸头出去望,待那声音渐渐没了后,才又悄悄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那前面全是荆棘灌木,甚是难行,少年们还好,皆穿着长裤子,可几个少女的裙子,不是被树枝挂破,便是被绊着走不动路,最后索性把裙摆撕掉,可这样一来,一双白腿光溜溜地露在外面,又不是习武之人,被这些荆棘树枝稍稍刮擦一下,便是一条血痕,疼得眼泪直流。
好不容易到暮色降临时,八个人终于穿过了那片荆棘灌木丛,眼前忽的豁然开朗,竟是一座景致幽奇的山谷,但见谷中繁花似锦,泉水清冽,众人跑到这时,均已是口干舌燥,饮下些泉水,抬头望去,见前面有片桃林,林中并未修路,但却走出一条痕迹来,看样子常有人来此。
“嘘……”
段白打了个噤声手势,便领着众人,小心翼翼往那林中走去,走到桃林尽头,见有一座山洞,四下无路,不知穿过这山洞是否就到外面,众人只好大着胆子往里走,段白领头,姜贺随后,四个少女走中间,剩下两个少年在后面。
众人鱼贯而入,来到里面,竟发现有人在里面修了石阶,到最下方时,来到一条黑咕隆咚的甬道,各人拿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亮后才发现甬道两边的石壁上原来有油灯,便将其点上,这下甬道里面总算明亮了许多。
八个人继续往里走,又发现这甬道石壁上装有机关,姜贺去转动了一下,便听“隆隆”一阵响动,似地动山摇,吓得八个人魂飞魄丧,只见这甬道两边的石壁上,竟开出一扇扇暗门来,而暗门打开,里面竟是一间间密室,由铁栏封锁着。
眼前一幕,更是把八个人当场吓了个半死,只见这一间间密室里面,竟然关了无数个妙龄女子,有些身上还穿着少许衣物,有些甚至连衣服都没穿,就这么光着身子,吓得蹲在墙角,仔细一看,还俱是些姿色颇好的美女,年纪小的十五六岁,年纪大的,也才不过二十三四。
这些女子,全都吓得抱胸不语,往后靠着,或是蹲在墙角,不敢抬起头来,八个人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场景,立马便想到了,果然他们猜对了,这栖霞寺里的和尚,表面个个菩萨低眉,背后尽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竟然掳掠了这么多女子在此,杀人的勾当肯定也做得不少了。
“糟了……”
姜贺满脸煞白,这时想到,今日撞破了这些妖僧的形迹,对方必定要杀人灭口,这回怎么办?这里是死路,无路可走,等天黑之后,那些人肯定要进来……
“快出去!”
段白立即反应过来,刚才进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等天黑之时,外面那些妖僧肯定要进来捉人寻乐,若被撞见,必死无疑,眼下他们自身都小命儿不保了,哪里还顾得上救这些被困女子,只能等回去之后,尽快通知官府前来。
可正当八人转身欲走之时,那甬道上方的石阶,忽有脚步声传下来,“咚、咚、咚……”脚步走得很慢,但却是十分沉重,每走一步,这甬道都会轻轻颤抖一下,顶上有石灰掉落下来。
八个人更是吓得心胆俱裂,骇然失色,紧紧捂住了口鼻,往后退去,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到后面,八人甚至看见了,那一道从石阶上方投下来的影子。
在八个人惊恐注视下,那人终于从石阶上方走了下来,是个身材高大的和尚,面上阴沉沉的,手里拿着一根禅杖。
“八位小施主不在前院参观,何故到这幽暗潮湿的地方来。”
那大和尚身披袈裟,右手拿着禅杖,左手竖在胸前,看上去还甚是有礼的样子,姜贺已是吓得面无人色,由恐生怒,大喝道:“你……你们这群妖僧,竟然……”
段白一听大惊,急忙打断姜贺的话道:“这位师父,适才弟子等人迷了路,才胡乱闯到此处来,师父放心,弟子出去后,绝不乱说一个字。”
“阿弥陀佛……”
那和尚拿着禅杖,慢慢走了过来,四个少女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若是落在这群妖僧手里,只怕自己也免不了和这些密室里的女子一般下场了。
四个少年强自镇定下来,见这凶僧虽恶,但毕竟只身一人,又仗着自己在家练过两三年武艺,便想冲上去将其制住,怎料四人刚一冲上去,那和尚禅杖一舞,“铛”的一声,正中姜贺头顶,这一杖打下去,力道十足,登时把姜贺半个脑袋都砸开了,鲜血脑浆迸了满壁皆是,当场横尸这甬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