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名汴水,府号开封。
逶迤接吴楚之邦,延亘连齐鲁之境。
宣和二年盛夏时节,陈然终于是来到了这座名动天下的东京城。
大宋打仗不行,外交更是一塌糊涂。
可经济却是非常发达,是这个时代里,当之无愧的世界经济中心。
如此强大的经济实力,却大部分都被用来供养汴梁城,恐怖的养份滋养下,这座城市繁华到让人膛目结舌。
举目则青楼画阁,绣户珠帘。
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
金翠耀目,罗绮飘香。
街道两侧全都是漂亮精致的房舍,街道上全都是华丽富贵的马车。
金银珠宝随处可见,美人香粉到处都是。
也就是陈然这等见过大场面的还能控得住,押运囚犯的一众人等,此时都已经看花了眼。
武松还行,他之前在阳谷县当都头的时候,奉命来过这东京城一趟。
同行而来的呼延灼,见着陈然对汴梁城的街景并无动容,也是心头暗叹‘果然是个人物。’
一大群的武人,还押解着大量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囚犯,街道上不少人都是纷纷侧目避让。
当然了,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人同样不少。
自有开封府的巡街衙役上前盘问,有呼延灼出面应付,立马就恭敬起来。
士大夫们瞧不起武人,可在普通汴梁城百姓们的眼中,这些将门世家那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许多汴梁城百姓,最大的追求就是能得某位衙内的赏识,跟在身边做帮闲。
毫无疑问,呼延灼就是顶级将门。
“都统。”陈然客气拱手“既然已到汴梁城,都统自去忙碌就是。一众贼寇,我自当押送去开封府。”
“不可不可。”
呼延灼连连摆手“不能送去开封府,直接送到禁军衙门去。”
“哦,这是为何?”
“若是落入开封府手里,那就是他们说了算。”呼延灼压低声音解释“可只要将人掌控在咱们手中,那就是咱们说了算。”
说来说去,不就是功劳嘛。
陈然对此不在乎,可面上却是丝毫不露“原来如此,那就依都统之言。”
有呼延灼带路,一行人直奔禁军三衙而去。
宋立国之前,是唐末乱局。
那真的是公卿不如狗,宰相文官们隔三差五就会被武人拉出来剁了。
有感于此,宋时对军权的打压非常严重。
禁军名义上是归属三衙统领。
所谓三衙,就是殿前司,侍卫亲军马军司与侍卫亲军步军司。
三衙的老大就是都指挥使,通常都是称呼他们为殿帅,马帅与步帅,合称三帅。
当然了,三帅通常都会开府仪同三司,再兼任某镇节度使,称节度,俗称就是太尉了。
可实际上三衙只负责管理与训练禁军,甚至就连后勤工作大都被兵部给夺走。
真正能够指挥禁军的,是枢密院。
可哪怕如此,三衙大帅在禁军之中,依旧是有着强大的权势。
此时禁军殿帅正是高俅,他接见了呼延灼,对其平定了宋江等巨寇的功绩大为赞赏,认为其给禁军涨了面子。
不过当呼延灼想要引荐陈然等人的时候,高俅却是没兴趣。
区区不入流而已,给些财货打发了就是。
呼延灼出来的时候,一脸的羞愧之色“子厚,某无能.”
“无妨。”陈然笑着摆手“高太尉现在瞧不上我等没关系,说不得以后会让他高攀不起。”
“子厚放心,我再去寻王太尉的门路”
陈然干脆摇头“不用如此麻烦,都统若是真心想要帮忙的话,我这儿有些兄弟仰慕汴梁城的繁华,想在都门禁军之中混口饭吃,还望都统成全。”
呼延灼最担心的就是陈然不提要求,那样的话人情就没办法偿还。
既然陈然提了要求,那就好办了。
他当即拍了胸脯“子厚放心,以后他们就是我的兄弟,在禁军之中我罩着他们!”
陈然含笑点头,目光扫过花荣等人“尔等既入禁军,自当好生做事,可明白?”
花荣等人自是明白陈然让他们作甚,当即连声回应,表示绝对不会有负陈然所托。
他们的主要目标,是成为城门守门官,再不济也要混进去。
“先将人犯都给压进去。”呼延灼望着一个个枷着大枷的梁山头领们被拖入衙门,只感觉心神舒畅,狠狠的出了口恶气。
这些混蛋,注定了要被千刀万剐!
“我在城中有一处别院。”呼延灼唤来了自己的亲兵带路“且去歇息一二,待到晚上我做东,必当好生招待。”“好好。”陈然笑容亲切“叨扰了。”
陈然一行人在别院休息的时候,杀官造反的巨寇捕拿入京的消息,已经传入了宫中。
赵佶对此非常满意,觉得禁军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强劲的。
如此强横的巨寇,禁军一到立马就冰消瓦解。
如此一来,自己的丰亨豫大又有了可以吹嘘的事儿。
各路人马纷纷跳出来开始争夺功劳,文官武将甚至就连太监都来争功。
而作为暴风眼的呼延灼,却是硬生生的推辞了许多不能推的应酬,狠狠出了一笔血包下了马前街一座行院,要好生招待陈然。
毕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若不是陈然相助,自己现在还在梁山上当俘虏呢,哪里来的此时风光。
不仅仅是为了报答,还有就是看重陈然所部的战斗力。
身为能打的武将,自然是能够察觉到天下逐渐乱起,以后出兵放马的事情估计会越来越多。
陈然的人马如此强横,处好了关系,以后说不得就能得其助力。
汴梁城是没有宵禁,更是这个时代最出名的不夜城。
到了晚上,那就是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各处街道上都是灯火阑珊,无数的灯笼火把,将整座汴梁城都给映照的一片明亮。
满大街都是行人,各种铺子都在通宵营业,满大街都是小贩,各种跑马卖解的江湖把式,更是数不胜数。
繁华,热闹,到处都是人。
如此繁荣的场景,哪怕是在现代世界里,也只有一些大城市才会有,还得是市中心区域。
汴梁城是历史上极为罕见的繁华之都。
陈然等人坐着呼延家的马车,一路欣赏着沿途的美景,来到了著名的马前街。
马前街是汴梁城夜市的核心区域之一,这里地段绝佳,客流量极大。
不但街边有着诸多著名的酒楼,而且满是烟火气的小摊子上,也是地道的汴梁美食。
当然了,不仅仅是有着大量的茶坊酒店,这里最出名的还是勾栏瓦肆。
据说这里单单是勾栏瓦肆,就足有数十家之多。
马行街者,都城之夜市,酒楼极繁盛处也。
河娄头面,冠梳领抹,珍玩动使之类,堪称遍地都是美人儿。
与看热闹的花荣等人不同,看着眼前这一切的陈然,心中想着的却是‘若是没有我,再过几年这儿的美人们都会沦为野兽般的金人之玩物。’
史书上说,靖康之难倒霉的是大宋的皇亲国戚。
可实际上百姓们更加凄惨。
不但亡者无数,更是被搜刮了所有的家财,沦为奴隶被掳掠而走。
总说赵宋官家的帝姬们凄惨,的确是凄惨的,可寻常百姓家的女子,更早一步就被朝廷捆绑着送入了金人的营地,供其发泄兽欲。
“连投降都投不好的废物官家与废物朝廷,没资格继续存在!”
马前街上最出名的勾栏,自然是李师师的行院。
而她之所以出名,则是因为有官家在她这儿打过卡。
有了官家的佐证,自然就成了网红打卡地,名气自然也就出来了。
当然了,因为其出身的缘由,李师师不可能有资格入宫。
而赵佶纯当其是个玩物,也没什么金屋藏娇的意思,甚至允许其继续接待客人。
只限于闲聊饮酒,歌舞抚琴,想做同道中人却是不行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李师师的架子极大,寻常人等别说是一起打个茶围了,就连登门见上一面都是奢望。
呼延灼能包下场子来,纯粹是走了高俅的门路,立下大功之后高俅给了他这个面子罢了。
马车来到门口,换了一身员外服的呼延灼,早已经等候多时。
闲聊见礼,旋即入了门。
院墙很高,院门很厚。
关上了院门,内里顿时安静下来,仿佛是将外面的喧嚣与繁华,全都隔绝在外。
一路穿过院子来到内堂,精美的架子上点着十余根粗大的蜡烛,罩上昂贵的琉璃罩,显得极为明亮。
陈然本以为李师师会等候在此,未曾想除了几个服侍的丫鬟之外,压根没见着人影。
“师师大家还在准备。”呼延灼解释“我等且先饮酒就是。”
屁的还在准备,陈然立马就懂了,这不就是自持身份在装比吗。
这若是换做现代世界里的网红明星们,管你是否美的惨绝人寰,敢这么摆谱摆架子的,除了背后顶着的大佬,谁也不会在乎你。
疏通过太多美人的陈然,对此兴趣不大。
坐下饮酒之时,多是打探花荣等人去处如何安排。
呼延灼的意思,是想让他们入自己的麾下,可陈然却是不干,直言兄弟们就想美滋滋的在汴梁城内过好日子,最好是能安排个看守库房,看守城门什么的工作。
言语之间,那边后厢内环佩叮当,名声显著的李师师,终于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