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俺来~~~”
完颜活女一声怪叫,当先策马冲了上去。
他心中有愧,若不是自己贪功冒进,深入敌阵导致被围,凭借金人马多跑得快的优势,这些宋人人数再多也拿他们无可奈何。
害的爹爹陷入困境,都是自己的错,必须用鲜血方能洗刷。
马背上的陈然压根没看活女,他身后扛旗的武松,却是翻身下马,将手中大纛重重插在了地上,怒吼一声冲了上去。
活女见着对面的宋人居然步行冲过来,压根没当回事,毕竟战马一冲就能撞飞他。
可结果却是,武松将奔驰的战马给掀翻了!
摔的七荤八素的活女,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这是什么怪物?”
此时两边人马已经混战在了一起。
虽然只有数百人的规模,可战况却是极为激烈。
一直没动的只有陈然与完颜娄室。
当武松飞身扑上,压住挣扎的完颜活女,举起砂锅大的拳头饱以老拳之时,娄室终于动了。
他张弓搭箭,射向了武松的后背。
箭矢被陈然射来的箭击落,紧接着又是一箭射中了娄室的战马脖子。
一声悲鸣,娄室的战马倒地挣扎。
摔在地上的娄室急忙起身,抬眼就见着陈然快马冲过来,手中大枪枪出如龙,直刺自己面门。
娄室后仰,手中大枪反刺回去。
枪杆交击之间,磅礴无匹的传来,娄室握不住大枪,虎口震裂顺势连着滚了好几圈。
他挣扎抬头,一眼就看见就在面前不远处,敌将的旗手骑在自己的长子活女胸口上,一双拳头雨点般落下。
‘砰砰’声响中,活女的头盔都已然是扭曲变形,整个人早就没了动静。
他不知武松打虎知名,若是知晓的话,就会明白敌将的旗手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心头浮起了一抹哀伤之意。
哪怕从长子上战场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有了家人亲族战死沙场的觉悟。
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之时,依旧是无可抑制的心头难忍痛楚。
忍着心头悲愤与身体上的痛楚,娄室挣扎起身抽出自己的佩刀,却是见着自己的旗手已经冲了过来,手中沉重的大旗直接砸向了敌将。
陈然松手放开有些变形的大枪,伸手一夺抓住了娄室大旗的旗杆。
手臂发力一拽,居然生生的将大旗给扯了过来。
见着这一幕,娄室与他的旗手齐齐愣神。
冷兵器时代的四大功勋,陷阵先登,斩将夺旗。
夺旗可不是捡人家仍在地上的旗帜,而是正面对战击杀对方旗手,将代表着将主身份的大旗抢走。
自古以来,能为主将扛旗者,皆为天下至强之猛士。
最典型的,就是曹丞相的旗手是典韦。
赤手空拳的典韦,硬生生的用一双拳头给身陷必死之境的曹操,争取了逃亡的时间,由此可见其人之猛。
娄室的旗手,是他麾下数千将士之中最猛的一个。
可一个照面就被人给夺走了大旗,他们面对的是什么怪物?
陈然夺来旗帜看也未看,随手仍在了地上。
取下马背上的链枷。
链枷本是一种农具,用来打麦子的,看着有些类似双节棍。
不过改为军用之后,手柄更长,锤头沉重。
陈然策马前冲,挥舞连枷直接砸在了那发呆的旗手脑壳上。
只一击,旗手就被开了瓢。
兜转马头,再度策马前冲直奔娄室而来。
娄室的勇气自是有的,他不退反进,一个前翻挥刀斩断了陈然战马的一条腿。
与此同时,陈然手中的连枷也落在了他的后背上。
战马悲鸣声中,眼冒金星的娄室直接扑在了地上。
就算是穿着坚固的甲胄,可在陈然的大力之下,他的脊椎被砸断,失去了行动能力。
强烈的剧痛之下,娄室几欲昏厥。
他强忍着剧痛咬舌,拼命挣扎想要起身。
直到陈然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方才放弃了挣扎。
“去死吧!”
摔落马下的陈然,策马走过来,甩起链枷重重砸在了娄室的后脑勺上。
完颜娄室,女真开国第一名将,就死在了这五原城东数十里之外,一处不知名的小山岗下。
眼见着主将战死,还活着的金兵纷纷怒吼,奋不顾身的以命搏命前冲厮杀。
金人军规如此,主将战死,护卫皆斩!
护卫战死的话还好说,可若是活着回去,家人族人都要跟着倒霉。
陈然这边怡然不惧,挥舞链枷加入战团。
战斗规模不大,可却是极其惨烈。
待到最后一名金兵倒下,这才宣告结束。
陈然嘱咐“救治伤员,砍下敌军首级,收拢战马兵器甲胄旗帜。”
忙着打扫战场之时,有飞骑快马来报“西边有大队金人骑兵靠近!至少千骑之数。”“带上伤员与战死将士,不要砍首级了,只要战马立刻走人!”
陈然当机立断,立刻寻了匹马,带着人手跑路。
他此战最大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此时自然没必要跟上千金兵死磕。
再说了,他身边就几十骑,也磕不过人家。
一刻钟后,大股金人骑兵呼啸而来,见着遍地尸骸顿时惊骇。
“都统!”
检视战场,自有人向领兵万户禀报“当是娄室将军卫队.”
“什么?!”马背上的银术可,身子晃了晃险些摔落马下。
他急忙下马扑过来仔细查看,果然都是娄室的身边人。
直到见着了那套熟悉的甲胄,银术可眼前发黑,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不敢置信的膝行上前,仔细打量片刻,悲愤仰天怒吼“头呢,头去哪了?!”
陈然只带走了娄室与活女的首级,还有娄室的大旗。
“追!追上去,俺要杀光他们!!”
银术可与娄室常年互相配合作战,关系非常深厚。
此时老战友就战死当面,他心头的愤怒可想而知。
同时也是非常后悔,为何不早些过来,明明只是差了大半天的路程而已。
他半路上遇到了一些娄室所部的溃兵,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宋人?”
“宋人为何要与我大金作对?”
“宋人兵马为何如此强大?”
逐渐冷静下来的银术可,得知宋军足有五六万之众,而且装备精良士气很高,继续追击的心思迅速减弱。
他不是怕死,而是不愿在没有胜算的情况下,将自己的兵马扔进去。
娄室与他的兵马数量差不多,甚至比他还要多一些,毕竟银术可留下了部分人马驻守大同府。
那么强大的娄室都战败了,甚至连脑袋都丢了。
换做自己
西京大同府到阴山这一大片区域里,可就只有自己与娄室两个万户兵马在。
若是自己也出了意外,大同府的契丹人必然叛乱.
冷静下来的银术可,放弃了为娄室报仇,选择收拢溃兵逐渐后退返回大同府去。
这里发生的事情,必须尽快告知国主与诸位太子元帅们。
陈然在五原城外布置了个口袋阵,想着再吃一口金人。
可哨马来报说金人已经退兵,却是让他遗憾不已。
军中诸将觉得打赢了挺好的,也没觉得金人有什么了不起。
毕竟未曾经历过靖康的总崩溃,没被打的失魂落魄,自然没什么亲身感受。
陈然觉得此次出兵的战略目标都已经达到。
平定了关中六路,收复了西夏最为精华之地,甚至还超额完成目标,一举击杀金人最能打的统兵大将。
算算时间已经出来这么久了,可以回去了。
可前来禀报消息的扈成,却是拖住了他回家的脚步。
“大王,抓获的金人俘虏之中,有人自称为辽国林牙承旨,求见大王。”
所谓林牙,在契丹语之中是‘翰林’的意思,那林牙承旨,其实就是翰林承旨,是个文官。
“叫什么名字?”
“此人自称耶律达实。”
“谁?”
“耶律达实?”面对陈然的反问,扈成有些失措,也不确定了。
“是达实还是大石?”陈然抱怨了句“话都说不清楚,算了,叫他过来。”
来人身形壮硕目光坚毅,却又是带着一抹契丹人中所罕见的书卷气息。
行的是汉礼,说的也是汉话。
“大辽翰林院承旨,耶律大石,拜见大王~~~”
陈然摩挲着下巴,打量着眼前之人“你就是大石林牙?”
耶律大石很有名气,不是他之后建立西辽,而在于他是辽国历史上,第一个通过科举考中了进士的契丹人,当然了也是最后一个。
所以大石林牙就是大石翰林,是一种尊称。
“区区薄名不足挂齿,南朝文采风华,翰林学士数不胜数,大石惭愧。”
辽国自认中华正统,自认北朝,与宋国的南北朝之争,从建国争论到了灭亡。
耶律大石能考中进士,可不仅仅是会读书,他为人很是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就像是自我介绍的时候,只说自己的是个翰林,压根没提自己还是辽兴军节度使,南京镇守等官职。
大辽都快灭国了,说这些徒惹人笑罢了。
陈然目光蕴着笑意“你为何身在金军之中,莫不是投敌了?”
这话说的,耶律大石也是悄悄红了脸。
没错,他就是投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