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缓缓的降临在幽州的大地上,月儿半弯,星光点点,远处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群山,在黑暗中就像是天上的恶神一般……
夜风轻轻抚过高粱河,这里的宋军已经疲累了一天,他们再也走不动了。耶律沙的大军骑着马早已跑得远远的,很多筋疲力尽的宋军将士干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想动。将领们大声呼喝,但是士卒们实在提不起精神来。
“皇上,收兵吧。只怕是追不上耶律沙了!”
说话的是曹彬,他督战攻城,整整一天也是毫无收获。眼看士卒如此疲累,要是再支撑下去,辽军来个反攻,那就大事不妙了!
“恩,就在高粱河布防吧!”赵光义缓缓的点了点头,虽然击退了耶律沙,但是战果并不大,赵光义意犹未尽,要不是看着将士们实在累的不行了。照他的本意,那是要一直追到得胜口,连耶律斜轸一起拿下。
石守信快步走了过来,脸色阴郁,沉声道:“皇上,东南方出现一支辽军,打着北院大王耶律休哥的旗帜,直奔高粱河而来!”
赵光义也是脸色一紧:“米信呢?朕不是派他驻守东南吗?”
石守信愤愤的说道:“米信那厮不敢迎敌,率着本部军马跑了!”
“好大的胆子!”赵光义怒发冲冠,这米信为奚人,从小勇悍,擅长骑射,一直以来颇得赵光义的宠信,没想到这时候居然带头逃跑。
“皇上,耶律休哥大军来势汹汹,请皇上早做定断!”曹彬一听便知道大事不好,十多万宋军挤在高粱河这小小的地方,又是疲劳不堪。若是被耶律休哥的大军一冲,只怕是凶多吉少。
赵光义心中也知道不好,急忙说道:“传令三军,在高粱河一线严阵以待!”
……
“竖起旗帜,收容残军!”
耶律休哥大声下令,他已经赶到高粱河。耶律休哥带领三万精锐辽军,这可是辽主耶律贤的亲军,是大辽国的最强精兵。这一路上,三万将士日夜赶路,马不停蹄,为了防止宋军阻击,耶律休哥带领大队人马从偏僻小路前赴幽州,虽然一路辛苦无比,但是三万将士却是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耶律休哥身披一副明光鱼鳞甲,手提一柄长刀,他本就是仪表堂堂威武过人,这一身戎装更是显得他英武不凡。
随行掌旗官急忙将北院大王的青旗高高立起。耶律沙的残兵败将纷纷朝耶律休哥旗下靠拢过来……
“休哥,你来的正好,你我合兵一处……”耶律沙一看休哥率军赶到,喜出望外,急忙赶了过来。
耶律休哥高举耶律贤的诏书:“皇上有旨,命我总领五院之兵,幽州战事由我一人做主!”
耶律沙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论起来幽州四下就数他的官阶最高,但是皇帝这一道旨意就是要耶律休哥名正言顺的凌驾于他之上,而且就连这十万辽军,也划入耶律休哥的指挥。这让老太保怎么受得了,一吹胡子,当场就要发作!
耶律沙一看休哥的旗号,便知道,萧干所部也已经并入休哥的队伍。原来的北院大王耶律奚底本是被耶律沙收容,部下一部分被斜轸借了去,另一部分与耶律沙合兵一处,还想再战。可是就连北院大王的爵位都被剥夺了,耶律沙一贯以宗室重臣自居,耶律奚底等人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自己人。怎么能受得了被个毛头小伙子指挥?
萧远石跟随耶律沙多年,看老上司马上要发火,急忙拉住耶律沙,转首向耶律休哥说道:“谨遵北院大王吩咐!”
耶律休哥其实是个颇为谦逊的人,但是如今幽州四周乱作一团,他若不马上立威,到时候各路将领各自为战,只怕会重蹈耶律沙战败的命运。
一听萧远石如此说话,休哥当即命道:“萧远石、耶律延禅,你二人收拢残军,立即反攻宋军!”
耶律延禅、萧远石脸色一变,几个时辰前,这十万辽军还被宋军像赶鸭子一般追出来十多里地,耶律休哥刚刚赶到,马上就下令反攻,且不说胜算几何,这士卒能不能组织起来都是问题!
看到萧远石、耶律延禅面有难色,耶律休哥大喝一声:“你二人可是要抗我军令?”
耶律沙按捺不住,大吼起来:“论起职位,你只不过是北院大王,我还没死,轮到你在这儿放肆了?”
耶律休哥也不说话,把诏书双手一捧递到耶律沙的面前:“太保请看!”
耶律沙打开诏书,那确实是耶律贤御笔亲书,尤其是最后那句:“有不遵号令者,先斩后奏!”老太保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看来皇帝是下了决心,把幽州战事交托在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后起之秀身上了。
耶律延禅和萧远石不敢再说,齐齐躬身施礼,转身收拢残军,准备反攻。
耶律休哥低声对耶律沙说道:“太保大人,您是大辽国的重臣,休哥才疏学浅,还请太保留守中军,一同坐镇!”
“哼,你现在总领五院之兵,又何需我这个老头子?”耶律沙没好气的说道。
“太保德高望重,您坐镇中军,便是安了大辽将士之心。”耶律休哥知道这样的宗室重臣得罪不得,要是打完了这一仗,将来回来朝堂之上,耶律休哥也不想站在耶律沙的对立面,这才好生安抚。
耶律沙心里舒服了点,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耶律休哥继续命令道:“传令三军,每人手持双炬,迷惑宋军,待耶律延禅、萧远石正面突击之后,我军从右翼突入宋军防线!”
下首一个将领接令,又迷惑的问道:“大王,何不兵分两路,左右夹击?”
耶律休哥嘴角一扬,这一下轻笑充满自信:“我既然从右路突袭,难道南院大王还能坐看吗?左路,当然是留给我的好兄弟,斜轸!”
……
幽州城西南面的天空忽然明亮了起来,漫山遍野都是火把,一支辽军出现在宋军右翼,只见火光把天空映照的犹如白昼一般,放眼望去,只能看到数不胜数的火光,根本看不清楚有多少人。
“难道辽军要夜战?”潘美不禁嘟囔了一声。
夜战一般很少出现,因为对于凭旗号和鼓乐指挥作战的冷兵器时代,贸然发动夜战无论对于发起者还是承受者都有相当大的风险。但是耶律休哥用兵之道一反耶律斜轸的谨慎,率先发动夜战。
潘美话音刚落,大队辽军就铺天盖地的冲了过来,那是白天被宋军击退的耶律沙部下,这些辽军逃了半天,这时返身作战,更是憋足了力气,宋军措手不及,十多万人挤在高粱河也部署不开,顿时被辽军冲破防线。
耶律休哥整装上马,回身对耶律沙说道:“有劳太保大人坐镇!”
他长刀高举,大声叫道:“直取中军,活捉赵光义……”
三万将士热血沸腾,这是辽国的战神,是北院大王,亲自带领他们冲锋陷阵,顿时齐声高呼起来:“活捉赵光义……”
休哥一夹战马,长刀挥舞,认准了宋军黄伞盖所在,径直冲了出去,辽军更是勇气倍增,随着休哥,大声呐喊,直取赵光义中军……
……
“北院大王从宋军右翼出击了!”耶律抹只大声喊道,喜形于色。
耶律斜轸早已披挂妥当,等的就是这一刻:“好,我们从宋军左翼突击,配合北院大王,生擒宋酋!”
高粱河喊杀连天,宋军将士拼命抵挡,却是抵敌不住。各处都被辽军冲散,将领们只能带着本部军马各自为战,宋军最强大的利器——弩箭,在这黑夜里失去了威力,辽军的铁蹄踏过一座座营帐,把十余万大军分割来开……
到处是火头,到处是惊慌失措,四处逃生的士卒,四野里,喊杀声,哭叫声,马鸣声,乱作一团……
耶律休哥心知宋军已经是疲兵,盯准了赵光义的所在猛冲。二十万宋军无论如何不可能一口吃掉,钉死了赵光义的中军猛打,就能迫使宋军各部混乱,二十万大军乱了起来,就算是孙武重生,诸葛再世,只怕也是回天无力了!
“皇上,快走!”
看到辽军径直奔中军而来,潘美大吃一惊,若是皇上有什么闪失,那这北伐大军就算是彻底完了。
赵光义急忙后撤,忽然一阵箭雨铺天盖地的射了过来,手扶黄伞盖的士卒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地身亡。
“快走,快走……”
赵光义心胆俱裂,没想到这股辽军如此勇悍,前方宋军怎么也抵挡不住,任由他们冲杀进来,看着架势,不把他这个大宋皇帝生擒活捉是誓不罢休了。
嗖嗖嗖……羽箭连响,随行侍卫急忙把赵光义按在御车上,那拉车的马儿中了箭,悲鸣几声,猛叫猛跳,把赵光义从车上颠了下来。按到赵光义的侍卫却是身中数箭,口吐鲜血,眼见是不活了。
赵光义一脚把那侍卫的尸身踢开,大声喊道:“快给朕牵一匹马来!”
一旁众人乱作一团,侍卫、骁骑军、太监、妃嫔抱头鼠窜……处处哭声震天,这黄伞盖一倒,辽军顿时大叫起来:“赵光义死了,杀了赵光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