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八月的时候,一般都是农历的大暑时节,那个时间段是全年中最热的时候,但是在东北,大暑的威力却大打折扣了。我们进老林的时候是中午,的确是烈日当空,到现在五点多的时候,虽然还有点太阳,小风一吹,却都能感觉到有点凉飕飕的了。
“岗岗,我饿了。”孙不留这句话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孙悟空听到紧箍咒。我们是下午一点左右近林子的,之前雇了驴车,但是四点多的时候,就让车夫把车驾走了。车夫是个热情的东北汉子,说说给我们当向导,要价很便宜,天黑的时候把我们拉回他的农家院吃农家菜。不过我们没有答应,毕竟我们要走到这林子最深的地方,连车夫这种土生土长的山里人都不一定认识的地方。而且这一路太多危险,我已经不能答应再有人陷入这个漩涡里了。一点到四点这三个小时,孙不留在驴车上吃了车夫家里带来的四穗苞米,两包酸菜,还有车夫自己家打的野味做成的干粮,大概是山鸡的两只腿,一只傻袍子。四点到五点这一个小时,我们都是靠步行,这小胖子体力不行,从车上下来之后就开始咿咿呀呀,一会儿腿疼,一会儿头痛,不知道他一个医学世家的孩子哪来的这么多毛病。最开始我还是哄他的,没想到这小子就赖上我了,体重估计比我轻不了多少,但是一直挂着我。然后我耳朵边上就开始无限循环他这句“岗岗,我饿了。”、“岗岗,有没有吃的。”、“岗岗,该吃饭了。”
“你把我吃了怎么样?”我实在是没耐心再哄他了。
“你不好吃,你身上的毒才清掉,伤了元气,肉肯定不行。”这小子竟然认真跟我讨论。
“那我呢,我身体好。”韩三九真是哪都能窜出来。
“你太瘦,塞牙。”孙不留看了看韩三九,很失望的摇了摇脑袋。
“我去,塞牙,你厉害!”咬牙切齿的韩三九对着屠重努了努嘴,“吃他,他不塞牙。”
“嗯,”孙不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屠重一番,“不行啊,胆固醇太高了。”
“啪!”屠重笑着打了孙不留后脑勺一下子,把他拎起来放到肩膀上了。孙不留终于不拉着我了,坐在屠重肩膀上得意的笑着。不过他们俩这个形状该怎么说呢,就是一个圆圆的篮球上面放着一个排球。屠重身上的负重至少已经超过三百斤了,背着三个帐篷,还有一些防身用的武器和山里宿营必备的细软。不过其中孙不留就占了三百斤里面的一小半了。
“哥,再走一阵儿休息吧,”洋洋擦了擦头上的汗,“我也累了,这山里的路走一小时,感觉像是在跑步机上跑了一下午,我也快没力气了。”
“还得再走走,找一个逆风或者背风的山坡。”倒是老陈,一路上显得最精神,这长白山的黑土地养大了他,二十年没回来的他,现在该是怎样的心情?
“为啥要找这样的山坡?”我心里推测这老陈的心情,嘴里就随意的说出了这句话。
“动动脑子,”老瞎子在这难走的山路里倒是并不太费劲,地上经常有些沟沟坎坎,或是老树从地底长出来的根部,他都轻巧的躲过去了,“这山里最怕的是什么,是野兽,虽然来了我们也不一定怕,但是背风的地方,可以让我们的气味儿不扩散,少些麻烦也好。”
“走,哥拉你,一会儿就到了。”洋洋毕竟是女孩,喘息都粗重了。我和洋洋从小感情就很好,我们这一支到我们这一辈,只剩我和洋洋了。二叔和二婶一直都没有孩子,我和洋洋一起玩到大,不过后来她出国上学了,我在上海打拼,见面倒是也少了,也总是没太多话题可聊了。如今我拉着她的手,就像是小时候,我们俩蹲在镇子头看做爆米花,一看都能看一下午。现在的小孩对爆米花的了解可能都是电影院售票处那光鲜的零食了,但是我这个岁数的人,在做一个小城孩子的时候,爆米花其实是奢侈品。制作爆米花的机器长得挺有意思,圆柱形,一头封死,一头有一个盖子,一个手摇的杆子从盖子穿到圆柱体内,卖爆米花的老头坐在那就开始不断的搅拌,让里面的玉米受热均匀。最激动人心的是爆米花做成的那一刻,“嘭”的一声闷声炸开,洋洋会害怕的捂着耳朵,但是会被香味吸引过去,我就对这简直是魔术般的过程更感兴趣了,玉米进去,怎么变成这样出来了?
那时候,过年的时候,我家一家三口,洋洋家三口,二叔二婶带着四爷爷,一家人凑在一起吃年夜饭。而吉家其实在小城里也算是大户,远亲姓吉的也有很多,一道过年来串门的就更多了。而现在,村子里的亲戚我们不敢去看,自己家只剩下我和洋洋还有我二叔了,是什么让一切变成了这个样子?洋洋的手很暖和,让我在这有点凉飕飕的老林里感到了一阵暖意,也许是那拉手的感觉,让我似乎回到了童年。可是为什么,童年我都记不清了……
“慢着!”老瞎子突然小声喊了一句,打破了正沉浸在矫情中的我。
“林爷,怎么了。”李森这一路走来,和我一样,已经对这老瞎子无比信服了。
“我闻到了血腥味儿,刚才隐隐听到打斗声,但是不敢确认,现在我可以肯定,前面刚刚发生了一起打斗,现在是僵持阶段,但是有人受伤……”老瞎子嗅着鼻子说道。
“那怎么办,过去看看,还是绕过去?”韩三九问道。
“绕不过去了,”二叔拿着地图说道,“这两边的老林我们没有地图,只知道这一条路,这老林里太多诡异的事情,再找到仇彪之前,不按地图走就是找死。”
“那就等等吧,等他们打完咱们再走。”我觉得我的办法是比较折中的。
“岗岗,不能等了,”孙不留坐在屠重肩头,似是苦笑的说道,“人家也看见咱们了,正瞪着我呐,乃求的,眼神咋这吓人。”
看见他了?老瞎子的鼻子和耳朵敏锐程度根本不是常人能比,我们怎么会被人发现?再看了看孙不留我明白了,屠重两米左右的身高,孙不留坐在他肩膀上,怎么也有两米五的高度,而且这小子不知道从哪捡了一根树枝,树枝顶上挂着个红色塑料袋,一路上抡着玩呢。
这尼玛不是唯恐别人看不见我们嘛?除非对面是老瞎子战队啊!
“走吧,不怕神一样的对手……”韩三九叹了口气,闷头向前走了。
这条林间小路走出来正好是到长白山脚下的一片开阔地。我们也看到了老瞎子所谓的打斗双方了。其中一方是一群黑衣人,十三四个人的样子,个个都很矫健。
另一方是狼!一地的狼的尸体,现在活着的只剩下四条了,两条灰色的大狼,我估计长度得有两米多,简直是残暴,他们挡着后面的两只狼。后面的两条狼一大一小,大的那条色是灰白色,一直眼睛正在流血,它的脚底是一条小狼,通体雪白,正颤颤巍巍的发抖。
“森子,你看那袖口,那特么不是圣刀那帮孙子么。”韩三九果然眼尖,我们循声看去,果然每个黑衣人的袖口都刺绣有一把金色的小刀。
“呵呵呵,”李森把拳头捏的咔咔响,“干死他们。”
“别冲动,”老瞎子和我二叔同时说道,“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到底……”
这俩老头的话还没说完,李森和韩三九已经向前跨了一步,不知道他俩到底遭遇过什么,对圣刀的人有着莫大的敌意。
“呜!”他俩刚向前走,那两只灰色的大狼就调整了一下角度,对着他俩呲牙咧嘴。
小狐狸这时候跑到了前边,对着两条狼一通嘀咕,这两条狼面带疑问,但是也减轻了敌意。小狐狸回来告诉我,那条小白狼是长白山狼王的儿子,今天出来本来是溜达溜达,没想到被这群黑衣人偷袭,现在凶多吉少,找狼王报信的狼到现在都没回来。小狐狸告诉他们我们是来帮忙的,但是他们对人类似乎并无好感,也不完全信任。
“卧槽!”那边韩三九大喊,原来是小狐狸和我说话间,他和李森已经冲过去了,圣刀的人也是奇怪,一点也不纠缠,转身就走。圣刀的人本身就擅长速度,李森根本追不上,就放弃了,结果韩三九也是速度见长,一直跟着跑,跑着跑着突然发现李森不在,自己正在1V15。
“不用理这逼,他要跑,没人追的上,”李森笑嘻嘻的对我说,然后看向那四条狼说道,“你们应该听得懂吧,我们不是坏人,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呜!”李森还没嘚瑟完,那条眼睛流着血的狼突然高高跃起,张开血盆大口,扑向了屠重肩膀上的孙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