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峰山,圣院,东圣阁。
东圣王惊龙双眼中奇光闪烁,最后消失,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好一个方运,连我都小看了你。人族有你,便不须担心了。”
他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意,然后站起来向外走去。
一步百里,其后风云滚滚,雷声轰鸣。
圣院所有人惊讶地仰头望天,就见天空漫天乌云,乌云中电闪雷鸣,一道奇异的力量把千里乌云一分为二,露出一线晴朗的天空,分外神奇。
“东圣大人愤怒了!”
“大胜大人今天的火气比平日里大啊,万里生云,怎么也得死个妖王蛮王什么的吧。”
“或者大学士?”
“不会吧。”
“很有可能。”
玉海府文院外。
门前的人许久不散,聚在一起低声讨论着,有的说方运,有的说庆国,有的说争鸣。
方运身边都是他的同窗和曾经打交道的人,而许许多多文人远远地看着方运,明明想过来打招呼认识方运,但都不太好意思,怕太鲁莽了。
和以前不同的是,现在众人看方运神色既没有好奇,也没有那种热烈的目光,而是像看李文鹰一样,把方运当成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者,当成江州乃至景国文坛的真正领袖,比以前多了一种心灵上的亲近。
那些年纪大的人看出这件事的深远影响,为景国出了这样真正的领袖级的天才而高兴。
文坛天才和文坛领袖的差距太大了,像那半圣弟子颜域空等人都是公认比方运天赋还高的天才,但却远远达不到领袖的层次,而方运现在至少是江州的文坛领袖,再过十几天,《文报》刊登这件事后,必然也会成为景国文坛领袖。
不多时,方运身边突然有人惊道:“钱兄,你怎么来了?”
方运循声望去,竟然是刚碎文胆不久的钱泊尚,他正坐在抬椅上。
“钱兄!”方运分开众人走过去。
钱泊尚露出闲适从容的微笑,道:“我听说你要来这里,就让他们送我来,方才的事情我基本知道了。方运,你是好样的!”
普普通通的称赞,却比肉麻的奉承更让人舒心。
“我和你们一样,只是其中之一而已。”方运谦虚地说。
“但你是最出色的!”钱泊尚道。
众人一起点头。
“唉,之前左相无事,我们都猜测跟那两家的庇护有关,今天此事一出,几乎可以断定了。若是真能与蛮族合作灭妖,牺牲景国我毫无怨言,但问题在于,我们被牺牲后杂家和纵横家失败了怎么办?”钱泊尚道。
“没有办法,只能默默祈求圣院还有公道。”
“封少渔只是举人,本来没资格拿大儒真文,那位半圣应该不会授意他做这种事,但他的弟子就不一定了。幸好有圣人出手杀了封少渔,不然方运危矣。”
“这件事必须在《文报》刊登!若是圣院不追究某些人的责任,我去圣院门前撞门死谏!景国被庆国武国打压那么多年,他们不管,我们可以忍!但方运横空出世,他们还敢把方运当眼中钉,我绝不忍!”
“曹兄高义!若是你前去圣院,带我一起去!”
“我也去!”
众人纷纷响应,夜枫笑道:“看这架势,圣院要不给我们一个交待,方运振臂一呼,至少会有十万读书人去圣院门口撞墙,那倒峰山恐怕会被我等撞倒。”
众人齐笑,心中感到特别温暖,景国已经许久没有让人万众一心做的事情,哪怕是抗击蛮族的热情也被左相等人逐渐消磨。
方运微微一笑,也不多话,听他们继续议论。
在众人聊天的过程中,方运为了做到知己知彼,梳理纵横家的脉络,发现一个问题,心中感到怪异。
“纵横家的鼻祖鬼谷子这人实在太奇怪了。他的弟子诸如张仪、苏秦、孙膑、庞涓的事迹都在《史记》等许多可信的史料中有记载,可他没有。说他是兵家,可没有他带兵的史料,没有战绩。说他是纵横家,也没人能举出他到底游说过哪国,做过什么具体的事。不过,不管他到底有没有什么功绩,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必然是大教育家,而《鬼谷子》一书也有巨大的价值。”
圣元大陆的鬼谷子也是一位隐士,也没有史料记载他的事迹,方运便没有追究,而是把重点放在现如今的纵横家身上。
秦一统天下后,纵横家的作用极小,封圣根基几乎消失,融入杂家和兵家,一度销声匿迹。直到十国并立,几近重归战国,纵横家才又重新壮大,但因为根基不牢,目前无人能封圣。
夜色渐深,众人陆续离开,方运身边的人始终不减少,不多时,冯院君突然从文院中匆匆赶过来,神色无比凝重。
“方运,我刚收到一些消息。”冯院君边走边说。
“与我有关?”方运问。
冯院君沉声道:“东圣大人前去庆国,在庆国皇宫内,当着庆国国君的面诛杀纵横家的大儒滕鹫。”
“啊!”全场哗然。
“那可是大儒啊,怎么就这么死了?”
“东圣绝对不会为今天这件事诛杀大儒,怪哉。”
“哼,一般大儒有罪,都会流放到前线或两界山等地,东圣大人却出手诛杀,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
“除了罪近背叛人族,没有别的可能让东圣出手。”
“冯大人,其他人有没有消息?”
冯院君回答:“有。两位大学士、四位翰林、八位进士和九十六个举人及其他们一族被流放各地前线,与妖蛮战斗,五代以内不得回庆国,那位大儒的三族也全被流放到前线。”
方运突然道:“我景国去年那一战,损失一位大学士、两位翰林、四位进士和四十八位举人,而这次流放的人数恰恰是这些数字的两倍。”
众人恍然大悟,精神大振。
“看来东圣心里明白,但毕竟没有十足的证据,以前没有处理那些人。现在他们做的太过,对方运形成极大的威胁,东圣也不需要证据,直接出手,他们也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钱泊尚道。
“去年阵亡的有我一位好友,此事我修书一封寄于他家人。不仅仅是为了让他们记得方运的好,也让他们知道,这个天下,还是有公道的!”
“哼,若不是有方运在,我们上哪去要这个公道,还不是白白牺牲了?”
“你这么想太过极端,人族想强大,必须要有人牺牲。”
钱泊尚低声道:“我从来不怕牺牲,我只怕我们的牺牲带来的功劳被某些人独占,当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们只记得自己和后代,却忘了我们和我们的后代。”
众人沉默,这是永远无法解决的难题。
突然,一只文字鸿雁飞来,冯院君看完后道:“诗君为弟子施德鸿的言行道歉,并决定赋诗一首,在玉海城七夕文会之上相赠景国人。”
“哼,什么赠诗,无非自知理亏,但不能就这么败了,来一首诗力压我景国,这样他不至于丢了所有面子。我景国人要是有人作诗胜过他,反而不大度,毕竟他都道歉了。”
“毕竟是四大才子,而且并没参与此次文斗,愿意道歉已经是极限,这个面子我们要给。不过,这次七夕改成词会。”冯院君微笑道。
众人会心一笑,玉海城的七夕词会上,诗君送来一首诗,怎么也压不到玉海城的文人,万一出了什么好词,那诗君脸上肯定挂不住。
不过这种事是很普通的文名之争、意气之争,大家都没放在心上。
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在不远处响起。
“方运可在这里?”
方运听得出这是张破岳的声音,扭头一看,张破岳和赵红妆一起向这里走来。
赵红妆似是有忧色,见方运一切都好,松了口气。
那张破岳却好似什么都不在乎。
“张都督不坐巡龙船了?”方运半开玩笑道。
“诗君被剑眉公吓跑了,我自然就不用坐了。不过我过几日就不是张都督了,要去定远军中效力。”张破岳道。
方运知晓在景国北边有左右前后共四军,其中定远军就是前军,而左军去年被狼蛮打残,右军一直无比稳健,后军被左相掌握。
方运对景国的军情了解不深,但也知道前军最深入草原,在左军被打残的情况下,前军极可能是狼蛮的下一个目标,那里比玉海城危险无数倍。
“已经定了下来?”方运问。
“定了。我现在已经不是三品的都督,而是从二品的前将军,升官了,好事。”张破岳似乎很高兴。
“祝贺张将军高升。”众人一起祝贺。
张破岳很得意地摸着络腮胡,道:“明日我在得月楼宴请宾客,你一定要来,对了,准备好一首诗送我,不然我不走!”
“这就是张将军亲自来找我的原因?”方运笑着问。
“对!”张破岳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然后补充道,“别糊弄我,起码也要出县。”
方运道:“既然将军送我一个蛋,那我明天就送将军一首诗。”
“好好准备,到时我让你即兴作诗,你一步一句,四步成诗或八步成诗,诗名就叫《方运送张破岳》,大家一起出名。”张破岳道。
方运哭笑不得地看向赵红妆,赵红妆一脸无奈。
一旁的人都在偷笑,心想果然是将军狂,连要诗出名都这么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