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
敖煌大怒。
“难道为百姓做善事都不行吗?”
“如果殿试进士可以花钱给百姓买东西提高成绩,那殿试就是比谁背景深厚、比谁家族地位高、比谁家有钱。即便是我的方氏图书馆,功绩也不会被纳入殿试之中!”方运道。
敖煌无奈点点头,道:“我倒是忘了。你们人族最重礼法,有些规矩,不可破。那我们怎么办?正常途径运不进来,用饮江贝弄来的粮食卖不出去,也不能送给百姓,一切都被左相党算计到了!左相不愧是老奸巨猾,跟他比,咱们都太嫩了。”
方运却道:“这起事件,有许多高官的影子,但,柳山可能只是允许他们如此做,并没有亲自入场。据我判断,他还没有正式出手。”
“此话何解?”
“此次事件,最多把我的农事和民生两科拉到丙等,对于柳山来说,不值得亲自下场。除非……”
“除非什么。”
“让柳山下场,很简单,他想到办法把我逼出殿试,失去殿试进士的资格!”
“不可能,除非他能把宁安县从圣元大陆抹除,否则没有任何力量能把你逼出殿试!不过,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粮价。现在是青黄不接的三月,宁安县百姓向来不缺粮,没有大量储存粮食的习惯,持续下去,恐怕会造成暴动啊!一旦出现严重后果,那些粮商自然会受罚,但不过是罚款了事,而你,要付出农事和民生两科无法晋升到乙等的代价。”
方运道:“关键不是这两科的评等,若是真有人因此死亡,而我又不敢买粮食免费送给百姓,那,我恐怕会有新的外号,杀人县令方镇国!”
“好毒啊!”敖煌恨得牙痒痒。
方运道:“耿戈对我恨之入骨,又是柳山心腹,我就算去了转运司,也毫无用处,所以,我把希望放在北芒军方面了。北芒军驻扎在宁安县,除了县衙,只有北芒军可以开仓放粮。丁将军乃是一代人杰,只要我诚恳劝说,他或许会抛弃派系之见,救助百姓。”
“这个希望很小,毕竟丁将军不能违抗鹰扬将军的命令。”
“有总比没有好。”
方运说着,眉头一动,撩开窗帘,从缝隙中向外看去,侧耳倾听。
“快去买粮啊!粮食又涨价了!贵的吓人!”
“我听到新的粮价后,赶紧去两条街外的家里拿米袋,等跑回粮铺,米价涨了整整两成,才两条街啊!”
“可恨,已经是寻常粮价的三倍了!还在涨!”
“方县令做什么呢?还不开仓平息粮价?”
“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和那些奸商是一伙的!”
“放屁!方县令缺钱?几亿两的银子用来建藏书馆,宁安县卖粮食能赚多少?”
“你们这些人真是没见识!人族早就有平粜之策。丰收之年,若粮价过贱,官府以正常价格收购粮食,名曰‘平籴’;灾荒之年,粮食减产,价格若太高,官府则以正常的价格出售库存的粮食,名曰‘平粜’。所以啊,你们不用急!宁安县粮仓的粮食多的是,就算宁安县粮仓没了粮食,鹰扬军也不会见我们饿死。”
“说的是……”
“咦?那些私兵……好像是方虚圣的座驾吧?”
“速度好快,快让开,怕是要处理什么大事。”
“难道跟粮价有关?”
方运心头沉重,一言不发。
敖煌低声道:“看来,左相党的那群王八蛋,在确定你无力平息粮价、评等降低后,会以鹰扬军的存粮平息粮价,获得美名。”
方运道:“他们平息粮价所用的粮食,恐怕就是昨夜从县粮库运走的粮食!”
“这群混蛋!难道我们就没有一点办法?”敖煌大恨。
“如果丁将军放弃相助,我毫无办法!”方运说完,给北芒军的将军丁豪盛传书。
但是,丁将军迟迟不回话。
方运的心沉到谷底,但仍然往北芒军营地赶。
一刻钟后,丁豪盛回复了传书。
“老朽在昨日前往玉阳关,并不在宁安县,虽有救民之心,但力不能及,爱莫能助,还望方虚圣见谅。”
传书中用“方虚圣”而不是“方县令”,可见丁豪盛并非刻意为之,只是身在军中,难以违抗军令。
“罢了……调头去县文院,我还有在那里开讲。”方运道。
“我们……要不要用强硬的手段,像抓捕工坊坊主那样去抓捕粮行的人?”
“我所抓捕的工坊坊主,要么是县有工坊之人,要么是之前在县有工坊当过坊主。粮铺属于私人之物,他们如何定价,不受官府影响。或者说,官府是有能力影响定价,但那要经过内阁决议才能才行。”
“那我们怎么办?”敖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粮价虽高,但至少三五天内饿不死人,我利用这些时间想想应对之策。只是……”方运的神色异常严肃。
“只是什么?”敖煌好奇地问。
方运道:“只是,三月十九就是医道文会召开的日子,不可能这么巧……我明白了!他们就是在确定医道文会的日期后,突然提高粮价,闹得民不聊生,让众多医家读书人反感甚至厌恶。若是乱到极致,甚至会导致医道文会取消,然后煽动医家人攻击我的医德!一旦医殿和礼殿判定我医德有问题,那我在殿试中写出的医学文章再好,最后也只是乙等,无法得到甲等。”
“这……他们是一石三鸟啊。”
“跟这次相比,之前宁安县众官吏的害我的方式简直可笑!”方运道。
“唉……到底怎么办,怎么办啊……”
“此事急不得,要从长计议。”方运说完,闭目养神,但实际却在全力思索如何解决这次粮价的险情。
敖煌仔细观察方运,发现他虽然镇定,但有细微的疲惫之色,可见这次情况非常不一般,绝对是殿试中遇到最大的困难。
“唉……”敖煌一声长叹,“讲学已经定好,不能不去。若是去了,万一有人问起粮价的事,那……唉……”
方运始终不言不语。
马车停在县文院的侧门,方运下车,缓步向圣庙广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