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封谨他们到达极北之地,冰雪大陆的时候,这几条妖蛇都是整整胖了一大圈,一等到船只下了锚,就直接爬到了冰层上面似晒鱼干那样舒舒服服的瘫着了,可怜这些家伙一路上拉船警戒倒是没耗费多少精力,但你知道的,巨蟒什么的吃东西都是囫囵吞,因此只怕绝大部分精力都是用在了内脏的消化上……
一干人在船上憋了这十几日,也是闷得狠了,一个个都是跳下了船只来伸腿拉胯的,舒展筋骨,林封谨极目四顾,只见冰雪茫茫,要么就是大海,要么就是冰块,第一眼看去十分震撼惊艳,不过看多了还是单调难耐,便叫那熟手金老儿来。
老金见了林封谨后便道:
“回公子的话,这地方也只是刚刚靠岸而已,属于海中有冰,冰中有海的地带,若是要猎白魔王的话,还得继续往里面走两三天的航程,那里也有小人们往年来时搭建的营地,这时候没准儿里面都有两三船人的队伍,公子且放心,这白魔王在冰雪大陆上并不罕见,不过要捕杀起来就是加倍的困难,我们去的时候都是这种情况,所以保管公子能如愿。”
接下来林封谨想了想以后又奇道:
“对了,你不是说这一路上都会有那什么用脑袋撞船底的怪物海魔王,我怎么没有见到?”
老金赔着小心呵呵笑道:
“少爷您身边有神灵护佑,那些怪物也是颇有灵性的,估计老早就嗅到了不对劲逃之夭夭了,公子你有的是时间去捕猎见识它们,我算算,大概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整个海面都会大范围的封冻,连人带船一起冰在里面,所以只要赶在那个时间离开就行。”
此时乃是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因为海中的浮冰数量很多,加上天色黑得早,所以便早些靠岸歇息,林封谨在船上也呆得腻味了,正好东夏人在甲板上传授拿冰块做冰屋的方法,一干中原水手听得津津有味的,林封谨便也去试着造了一个,当天晚上便在冰层上住了。
听那些来过的东夏人说,每年五六月的时候,到处都可以听到哗啦哗啦冰块坍塌破碎的声音,那时候住在冰面上才是格外的刺激,据说有人晚间睡觉太死,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所修筑的冰屋的冰层居然已经裂开漂流出去了十二三里地!亏得那块断裂漂流出去冰层足足都有两三百亩宽,他才得以生还。
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所有人都被叫了起来,因为必须要避开浮冰的关系,所以最近一段时间船只上的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便是要最大限度的利用可以白日视物的时间。
一干人都手忙脚乱的整理着冰屋里面的铺盖褥子等等东西,林封谨却是有专人来侍候他,穿戴整齐以后,便是站在了船头走动活动血脉,也可以乘机看看十分壮观的日出。
等到天边出现红霞的时候,厨子们便已经吆喝着将两个大桶抬了出来,里面是滚热的糊糊,这东西就是后世常见的炒油茶,面粉炒黄,加核桃枸杞花生等等干果粉末,接着加入猪油牛油以后再猛炒就好了,极方便携带。
船上生火什么的都不是很便利,尤其是到了这极北之地,可以说是柴火什么的都关系到人命,更是烧一点就少一点,因此这炒油茶就成了绝佳的食品,直接烧一锅开水兑进去冲上就行了,船上人都是做的体力活,口重,所以在冲的时候还会多放盐和猪油,更会加入磨得均匀的干鱼肉粉末,方便快捷省火。
林封谨站在船头慢慢的呷着一碗炒油茶,周围的水手也都是在淅沥呼噜的猛喝,只觉得干香满口,喝下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滚烫的,加上猪油和鱼肉粉也加得很多,所以很是能撑肚子。这么一碗小小的油茶,东夏人却也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筛选出来这等便捷又实惠的食物。
太阳总算是缓慢的爬了上来,驱散了雾气,正要升帆启航的时候,林封谨的眼神忽然停留在了一个地方,那是西北方向,居然有一股黑烟艰难而倔强的升了起来,虽然被风斜斜的吹了,却还是历久不散。
林封谨眼神比旁人强出好几倍,所以他能看到的东西,旁人未必就也能看见。他便叫来野猪,对他吩咐了几句,野猪便直接去找掌舵的老金,就说前面开路的河神爷爷说前方有风险,必须要往西北而行,老金顿时凛然遵从,不一会儿便通传了整个船队,其余的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异议,直接行向了西北。
林封谨这么做作一番,自然是不想让其余的人知道自己目力绝佳的事情,结果没有航行出半个时辰,首先是瞭望手就看到了黑烟腾起,大声呼叫,然后调整船速,继续往前,这时候哪怕是普通人也看到了那黑烟,都是纷纷抢出船外观看。
不过这时候,林封谨的亲信混忽却是拿着鞭子走了出来,脸色阴沉的见到有脱离岗位的就是狠狠两下,虽然冬天穿得多,但混忽的鞭子却似是灵蛇一般的要往往裸在外面的肉上抽,顿时就有不少人惨叫了起来,忙不迭的赶回去做事。
毫无疑问,在这个地方遇险的,多半就是先于林封谨他们出发一个月的那些东夏人了,林封谨正要寻找老金,没想到老金自己就来了,看这老头子为难了半晌,最后还是说了出口:
“大人,我有几句不中听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封谨点点头道:
“你讲。”
金老头子道:
“咱们还是不要多事了,直接往航道上面走吧。”
林封谨“哦”了一声道:
“遇难的可是你同胞,你忍得下这个心不去救?”
金老头子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皱纹越发的密集了,犹豫了半晌道:
“在这鬼地方,哪里顾得上什么同胞?在一条船上的才是同胞!唯有同舟,才能共济,不敢隐瞒公子,但凡是有点活路的人,是绝对不会走这北方来打白魔王的主意的,若是每年前来的人数不足,那都是要让死囚们上船来,言明可以带着货物回来就免死!”
说到这里,金老头子应该是想到了什么往事,幽幽的叹了口气道:
“所以,一旦在这鬼地方遭了灾的人,那都是走投无路了的,眼里面都是狼一样的绿色光芒,你去救他,他回去其实也是个死,所以,他唯一的生路就是杀了你!然后霸占了你的船和财货,所以,公子你去救人的话,真的是没有这个必要了。”
林封谨点点头道:
“你这番话也算得上是推心置腹了,刚刚我也在和他们说这件事情,他们用来求援的烟雾居然可以在风中依然成型,这就是很蹊跷的事情了。”
混忽道:
“便是狼烟也没这等效果的。”
林封谨点点头道:
“我刚刚请教过付真人,这烟雾是邪道当中的鬼蜮伎俩,用大量的尸油混合活人鲜血浇在柴火上才烧得出来。所以姑且不知道这帮人来意如何,总之绝非善类,不过他们这帮人既然都先在这里呆了那么久,所猎获的东西势必众多,能省我们不少的事,至少可以让咱们手下的儿郎冒不少风险。他们反正都拿这些东西没用了,不如就当成是我们为他们收尸的殡葬费怎么样?”
野猪忽然道:
“那要是还有活人怎么办?”
林封谨淡淡地道:
“你没听金老丈说么?活人唯一的生路,都在咱们身上,还有活人的话,咱们就不靠岸,回程的时候再来看看。”
金老头子听了愕然了一下,然后脊背上都生出了一股寒意,他觉得自己都够狠心了,没想到这林公子却是狠心之外,还要给自己找点冠冕堂皇的理由出来,并且一听还是很站得住脚的道理,这他娘的就真真是又要做小娘的营生,又要立牌坊……果然读书人的心是最狠的啊。
林封谨的言语很快就都对其余的两艘船给分派了下去,其余船上的人都没有什么异议,大概是中午的时候,他们就抵达了冒出黑烟的地方,却是在离岸大概两三里的一个冰雪盆地里面,听说了可能要发一笔大的利事,所以其余的两艘船也都派了人下来。此时野猪的伤势居然都好了八成,林封谨本来不想带他的,但这厮死活要去,也没奈何只有依他。
这其中,齐二爷就是来找刺激的,怎可能落下他,兴冲冲的穿着厚袄提着朴刀就赶了下来,他老人家和林封谨一样,独占一艘船,身边的家丁护卫也好歹也是三四十人,其中好手真的不少,甚至有十来个人在这样的零下十几度的天气下,居然都意态悠闲的穿着单衣什么的,显然修炼的境界都到了寒暑不侵的地步。
另外两艘船上,却是江南豪商的联合了,大概林林总总的有六七家,不过为首的乃是王家和徐家。林封谨凑过去交流了一下,便决定每艘船派十名好手,外加两名东夏向导,一共凑成三十人前去,除了林封谨要前去之外,齐二爷也是喝了几口烧酒,脸色涨红兴致勃勃的嚷着要去,不过其余各家的主事人看起来却是没有这个兴趣去冒险,都是留在了船上。
虽然在冰层上行走有些艰难,但是来的这些人无不是千里挑一的好手,开路的更是连雪里面可能埋了机关暗器的可能都考虑到了,前行速度依然很快,很快的,他们就看到了那个冒出了浓烟的火堆,而火堆上的火苗却是幽绿色的,火堆的旁边有一处避风坳,里面有好几间冰屋,不过此时无论是谁都觉得这冰屋的模样看起来很像棺材……
空气里面有刺鼻的血腥味道,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腥膻气息,并且还有着奇特的呱嗒呱嗒的声音,原来在那火堆周围,有五六头庞大的怪物正在享用着人肉这种很罕见的食物。
它们的四肢肥实粗壮,末端若鱼鳍,其浑身上下呈现出黄褐色,皮肤光滑,脊背处却有鬃毛一般的存在,面相十分凶恶,有两根锋锐的犬齿从上颌露了出来,寒光闪闪!那“呱嗒呱嗒”的声音,就是它们咀嚼的时候发出的。
这些家伙落到了林封谨的眼里面,顿时就想到了“海狮”这种野兽,不过这些怪物一看到了林封谨等人的出现,立即就直起了身体,小眼睛里面可以说是凶光四射!
为首的一头怪物一觉察到了林封谨等人前来,立即就对准了最前方的一名护卫发出了一声低吼!
这低吼声听起来不怎么的,可是顿时就见到,它吼出来之后,面前的冰层一下子就轰然破裂,更是冒出了滚滚冰尘碎屑,那护卫距离它整整有三丈的距离,却是一下子若被一具无形的巨锤横扫锤中,声也没吭就喷出了一道血箭直飞了出去四五米,骨碌骨碌的滚动了几下,这一击本来也未必就致命了,但这护卫恰好脑袋撞在了一块冰块的冰角上,顿时一命呜呼。
“这个应该是天生的神通了?”林封谨心中顿时浮现出来了这么一个词?
其实声波伤人的神通或者秘术极多,比如林封谨的肺神炮,还有广为人知的狮子吼等等,只是先前那倒霉侍卫万万没有料到,一头畜生居然都会这样的神通,因此才会遭到暗算,他也算得上是天生走衰,要害刚好被创伤,所以惨死当场。
虽然流年不利,一照面就死了一人,这时那两名东夏向导便大叫了起来:
“这是黄魔王啊!”
听他们的叫声,却是惊喜多过了畏惧,林封谨也早就听说过,这极北之地除了白魔王白罴,海魔王破舟兽,还有一种比较少见的黄魔王,这玩意儿是以海魔王为食,却是被白魔王捕猎的对象,处于食物链的中等位置。
这家伙身上有两样好东西,第一是其皮下的油脂十分丰厚,熬立炼出来的油脂清澈若水,用来炒菜之类的堪称是人间美味。
第二件好东西却是叫做温纳脐,却是这黄魔王相貌有几分类似于狮子,习性也是如此,一群当中,往往七八头都是雌性,一头乃是雄性,幼兽一年后就要被逐出族群,所以你想想,这雄性要应付七八头雌兽,其鞭自是壮阳佳品,并且毫无副作用,只是妇人若是误食了一星半点的话,则是因为物性相冲,要三天三夜腹痛若绞。
也正是因为这样,温纳脐的价格极高,一来是雄兽难得,一群当中只有一头,二来是绝难作假——只要将温纳脐浸一点水,让妇人服了,也是会立即腹痛半天的,如此简单容易的防伪方法,所以为世人所追捧。
这时候,一干人等已经和这六头黄魔王战在了一起,这其实尤其是野猪和齐二爷最抢眼,野猪握持的赫然是那一面夺自地下武亲王府的古篆山河盾。
这面盾牌已经被付道士鼓捣了几天,差不多恢复了五六成昔日的能力,最大的遗憾就是里面的器魂湮灭了,所以只能临时充入一头猎杀的巨鲸魂魄,却是隔半年就要消耗殆尽,绕是如此,这一面盾牌也已经不比野猪前一世的七绝盾逊色多少了。
野猪一人怒吼着就冲了进去,他蛮力发作,竟是直接撞飞了一头瘦小的黄魔王,紧接着开天斧当头一斩,便凶狠无比的竖劈而下,血光冲天,一头黄魔王的鳍肢就打着旋儿摔飞了出去。
只见那鳍肢前端虽然被斩飞,居然还伸出了三根锋锐无比的爪子,哪怕是被斩断了抛飞出去,也是在冰面上“咯吱咯吱”的撕裂出来了长长的冰痕,碎屑乱飞。
要知道,这极北之地的冰层终年不化,已经不知道凝结了多少年,便是火烤也是很难融化,坚逾精铁!却是被这爪子抠得如此模样,旁人看了心中都是凛然!若是落在血肉之躯上,难道能讨得了好去?顿时心中格外小心了起来。
野猪率先冲入,齐二爷也是猛灌了一口烧酒,浑身披挂上阵冲上,他的左右都自有人护住,后面还有两名修炼水系和火系神通的炼气士掠阵,也是一照面就削掉了一头黄魔王的脑袋,旁人都是连声叫好。
另外一头黄魔王想要乘机扑袭,却是被旁边的一名炼气士一发火焰符击中,它身上的油脂极多,顿时烧得和火炬似的,痛苦嘶吼,齐二爷旁边的护卫立即就是拔刀猛斩,乱刀分尸。
不过接下来却是出了些乱子,剩余下来的黄魔王当中,竟是有三头齐声怒吼,发出了声波冲击来集火攻击齐二爷!在这样的情况下,齐二爷身边两名的护卫一齐抢出护驾——没的说,都是死士,他们死了齐二爷活着,全家老小都享福。若是齐二爷死了他们还活着,他们的全家上下也都活不成了。
所以,这两名护卫立即就抢出,挡在了齐二爷的身前,然后自然是毫无悬念的被喷血击飞了出去,连背后的齐二爷也成了滚地葫芦,骨碌骨碌的飞出了五六丈,好在距离旁边深不可测的冰缝还有两三丈的距离。
齐二爷头昏脑涨的坐了起来,摇摇脑袋正要说话,猛然屁股下面的冰层轰然破裂,一头巨型黄魔王猛然破冰而出,咆哮声若惊雷一般,这家伙体型至少是普通黄魔王五六倍!背后的鬃毛带着水花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端的是气势逼人!便是要将齐二爷拖入冰下!
这黄魔王看似粗肥木讷,此时看起来居然行动举止之间却是暗合兵法,真是令人难以想象。
一名东夏向导又狂叫了起来:
“这是公的黄魔王啊!温纳脐!!温纳脐!!!已经两年都没出过这货了,国中只有宫中才有存货,一条温纳脐不拘品相都是五十万两啊!还是有价无货!”
只可惜黄魔王的战术是好的,眼光却是不大好。
他们选谁来作为突破口不好,偏偏选中了貌似比林封谨还有钱的齐二爷!!
齐二爷好歹也是个武举人身手,一发觉自己居然被瞄上了之后,反应还是奇速的,左手握拳一捏,中指上硕大的一枚翠玉戒指便是光芒一闪,浑身上下都被包裹在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当中,那头雄黄魔王人力起来,怒吼着双掌猛拍而下,沾上了那一层金光以后,皮毛上都是染上了一层赭黄,行动立即变得十分缓慢。
抓住了这个时机,齐二爷大笑一声,将手中的长刀一抛,双手已经是直伸了出去,抓住了这雄性黄魔王的前鳍肢,居然做出了一个过肩摔的动作将其狠狠的对准了内陆摔了过去,这样的力道,可以说是比起了野猪来说都是不遑多让了。
当然,像是林封谨这等明眼人就看了出来,齐二爷发力的时候,身上至少都有四五处地方在闪耀着光芒,显然都是加持力量的法宝道器在发挥作用。
齐二爷摔飞了这头雄性黄魔王之后,也是蛮性发作,更是乘着酒兴大叫道:
“你们不许动手!!二爷我还没做过这等无本万利的好买卖,嘿!这家伙值五十万两呢!”
被摔飞出去的雄黄魔王也是跌了个昏头脑胀,爬起来晃晃脑袋,齐二爷就地一滚,便将自己的那把长刀拾了起来,这把刀锋芒毕露,便是没人用的时候,刃口处都隐隐约约的泛出半寸长的青芒,和刀气外溢一般,其锋锐程度可想而知。
拾起了自己的刀子,齐二爷就怒吼着对准了那雄黄魔王直冲了过去,后者也是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狂叫着也挥舞鳍肢冲了上来,一人一兽对撞在了一起,齐二爷立即就倒飞了出去,这样体积悬殊的碰撞出现这个结果并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