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封谨一面反问,心中却是暗自有些诧异,要知道,王猛在天门凹一战当中,可以说是损失惨重无比,各种手段尽出,最后鬼鬼祟祟的尾随林封谨他们想要找回场子,冷不防还被地下土遁的大年神给缀上,惨遭断臂之苦。
要知道,大年神这厮的攻击十分恶毒!一旦中招,便是连身上的血肉精华都要被源源不断的吸走,直接伤害的是魂魄根本,王猛能逃走已经是万幸了。并且大年神具现化的身躯乃是由十万人牲的血肉怨念形成的,在伤人的时候,必然就会顺势将这十万惨死的人牲的怨毒,怨念彻底的攻入到敌人的身体内,可以说是极为恶毒!
林封谨就这件事还特地耗费了一方功勋值,在娲蛇神走之前请教了一下,娲蛇神都说王猛被偷袭了这一次之后必遭重创,何况千水河的龙脉遭受重创,他又无法借助龙气来疗伤,因此脱困后必须马上觅地闭关驱逐大年神攻入体内的怨念毒念不可,否则的话哪怕是留下一丝也是后患无穷。
因此,这闭关的时间最乐观来说也是需要三四天,并且王猛当时受伤之后已成惊弓之鸟,不可能一逃出大年神的视线以后就马上觅地疗伤,所以这时间只可能更长,不可能再短了。
加上王猛断臂的血肉精华被大年神吞噬之后,那是要伤及本源,也决计不是那么好恢复的,根据娲蛇神的推断,哪怕是最乐观的估计,王猛想要彻底恢复之前的实力,那也是需要三个月的时间,这还必须是在灵药,龙气都不匮乏的状态下。
所以,就不难理解林封谨听到赤必雄的口气以后,反应很是有些大的原因了。
林封谨这一反问,赤必雄愕然道:
“没有啊,只是听有人在念叨这个事情,没想到主上也提起了此事,所以有些奇怪。”
林封谨心道这还差不多,自己这紧赶慢赶的是为了什么?还不是要先一步回来布局再说?这先机倘若是被王猛给抢了的话,那还真的是有些不妥,既然这厮没回来,那么就说明娲蛇神判断是准确的,自己的时间大把,便是一挥手道:
“知道了,这几天都在外面摸爬滚打,身上的老泥没有半斤,也有八两,你先带我去痛痛快快的洗个澡再说。”
赤必雄自然是领命在前面带路,林封谨见到一路进去的查验都是相当的严格,自己离开的时候可以说这守卫已经是不能说不严格,但是此时更是达到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步,不过林封谨也没有留意,崔王女喜欢摆排场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很快的,林封谨就被赤必雄带着来到了他们这一干人驻扎的地方,林封谨顺口吩咐将野猪,林黎他们先安置下来,然后便倒了一壶茶来喝,这一壶茶刚刚饮了两口,便有人抬着一个大木桶进来,里面便是热气腾腾的清水,旁边有毛巾,皂角,香胰等等用品。
林封谨见了以后,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发痒了起来,恨不得马上就跳进去好好的泡一泡,再唤个手劲儿大的太监过来搓搓背,松松筋骨,他们都是服侍人几十年的,活儿做得十分地道,一想想那滋味儿……啧啧,真的是给个神仙也是不肯换的!
然而人生总是好事多磨,林封谨刚刚把外袍除下,却是听到了外面有人声在询问,然后便是涌了十来个近侍进来,排得整整齐齐的,紧接着便有人道:
“王女口谕,宣封公公马上觐见。”
林封谨听了以后,心中可以说是十分恼火,几乎要骂娘出来,很干脆的就一挥手道:
“不去不去,天大的事情不能等我洗完澡再说啊。”
这些内侍太监虽然不知道林封谨的真实身份,却也知道面前这人在王女殿下面前极能说上话,几乎是说一不二,也不敢用强,只能跪地苦苦哀求,林封谨也无意对这些苦命人耍什么威风,翻着白眼将自己的外袍又穿上,闻一闻那味儿觉得自己都要被熏到吐了,叹了口气道:
“前面带路吧。”
这帮人顿时如释重负,便带着林封谨出去,这左一拐,右一绕的走了大概百来步,林封谨的心思何等缜密?立即就觉得不对劲,马上将手按在了腰间,厉声道:
“这里是去殿下那里的路?你们是谁派来的?”
这些内侍太监忽然见到林封谨发威,顿时都有些战战兢兢的模样,被林封谨眼中的厉芒一逼,哪里还说得出来半句话?好在这时候旁边的屋脊隐蔽处跳落了一个人下来,正是林封谨带来的赤骑亲卫之一,对林封谨躬身行礼道:
“主人,这里确实是去王女殿下寝帐的路,王女前天才搬动了寝帐,乃是在主人离开以后做的这件事,所以主人不知道。”
林封谨这时候才明白了过来,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森严无比的戒备,暗自咕哝了一句道:
“排场倒是不小。”
然后便是挥挥手道:
“却是我误会了,你们头前带路吧。”
接下来又是弯弯绕绕的走了老远,甚至又连续过了三道哨卡,这才来到了崔王女的那描金绘凤的大帐前,林封谨对这里自然是十分熟悉的了,却是见到内侍将自己直接朝着崔王女的寝帐里面带,而不是议事帐,忍不住都是翻了翻白眼,心道当真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自己才走几天崔王女就如此饥渴了,连自己洗澡一下都等不了了,话说白昼宣淫总是不大好的吧。
不过,林封谨在这寝帐门口又被拦住了,却是足足两排玄盔玄甲的卫士,坚持要搜身才能进入,林封谨对此是表示严重反对的态度的,主要是被几个男人在身上摸真的是心理上这关过不去……没想到林封谨一还手,立即就有好几名卫士将刀拔了出来!
然而这里也同样是林封谨的地盘,他身边的赤骑近卫都是被崔王女要来当成了贴身护卫,在这里轮值的明处暗处的也是有至少十来人,一见到了主上被人拔刀相向,更是毫不犹豫的一齐弯弓拔箭出手,“唰唰唰唰”的飞射而至,动刀的人握刀的手掌立即就被射穿,鲜血淋漓,握持的钢刀也是当啷落地,局面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那些内侍们见到居然变成了这样,顿时都吓得呆了,此时也是惊动了大帐当中的人,便自然是崔王女身边的太监总管何公公怒气冲冲的出来询问究竟,结果一见到了抄手站在门口的林封谨,他却是知道林封谨的真实身份的,顿时便脸上堆笑道:
“原来是林,哦不对,封公公来了,快请进来。”
言语之间,竟是完全就当那几名卫士手掌被射穿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似的……那侍卫统领脸色黑得仿佛锅底一般,本来是想要立威的心思,见到了这何公公的反应,怎么还不知道自己多半是正面踢到了一块铁板上,连脚趾头被震断了也没处诉苦去。
林封谨进到了大帐里面以后,顿时就知道自己之前的那龌蹉想法估计是大错特错,原来崔王女此时的这寝帐当中,居然都足足坐了五个人,而这五个人当中,明侯秋山楚赫然在列,可是就是以他的身份,居然都不能坐到上首的位置去,可见在场的人身份之高,恐怕都是东夏国内数一数二的重臣!
除了见过面的秋山楚之外,林封谨还认得一人,那人穿着紫色的官袍,上有星月的图案,这样的打扮可以说是在东夏国内独此一家,虽然林封谨从未见过这人,却也知道他应是钦天监的监正。
紧接着,林封谨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崔王女的大帐要“搬家”,崔王女身边的警戒明明都是已经非常严密了,这一次林封谨回来以后,还要额外增加防御的原因。
——那是因为崔王女身边放着一只做工十分精巧的摇篮,摇篮里面赫然有着一个两岁大小的男孩儿!!似乎是在里面睡着了,崔王女不时还摇晃摇篮两下,看着这男孩儿的眼神都是充满了温柔。
不消说,这便是东夏国已经是内定的太子,未来的国君,崔震!当然,也是林封谨的儿子!
见到了林封谨进来,崔王女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和那几位重臣交谈,那何公公将林封谨引到了一边,然后满面堆笑的道:
“封公公请稍等,今日几位大人来对夏侯(崔震一生下来的封号)请安,正好殿下就借着这个机会与之商议些事情,很快就好,请去旁边用茶吧。”
林封谨此时的心情也是很是有些激动,只觉得喉咙当中都有些干涩,眼前的这个小东西,就是自己血肉相连的后代啊,便摆摆手拒绝道:
“不用了,我还没有见过夏侯,你安排一下,让殿下身边时候的小德子先退下,我去站在旁边侍候。”
那何公公知道林封谨的身份,虽然这么做有些不符合规矩,但也只好去安排,好在此时林封谨戴着面具,作太监打扮,与崔王女议事的大臣们也不会多留意一个太监的进出,只当是正常的轮值换班而已。
林封谨与那小德子换班了以后,距离摇篮大概只有两三米了,便斜眼朝着摇篮当中看去,不过这一看之下,顿时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因为这孩子看起来仿佛是在睡觉,却是仿佛做噩梦一样,看起来脸色就相当的不好,双眉紧皱,时而还要抽搐一下,从嘴角呕出一些奶来,同时脸色也是十分青白,仿佛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自家儿子被折腾成了这副病怏怏的模样,林封谨心里面自然是不大舒服,寻了个机会招手让人来替班,然后到了旁边便将侍候孩子的奶妈叫过来,有些不客气的道:
“孩子怎么回事?”
这奶娘必然是崔王女身边的心腹,自然也知道林封谨的身份,顿时惶恐无比的道:
“平时都不是这样的啊,小殿下在都城里面的时候是很活泼的,到处跑来跑去,鸡蛋黄都能一餐吃两个了,就算是来这里的路上也是精神旺相得很,咱们路上都是车马劳顿没有精神,小殿下都要折腾到很晚才睡,兴许是对这里水土不服?”
林封谨道:
“有请太医看过么?”
奶娘道:
“当然有,但是太医都摇头说脉象舌苔什么的都正常,额头也不烫,根本说不出来是什么病。”
林封谨愣了愣道:
“这样子是从什么时候这样的?”
奶娘道:
“两天前吧?”
林封谨顿时皱起来了眉头,沉吟了一会儿道:
“是王女殿下主动提出来要带小殿下来这边的吗?还是其余的大臣说的?”
奶娘惶恐道:
“奴婢人在深宫当中,怎么知道外面大臣的动向?不过王女殿下之前并没有说要带小殿下来的事情,我们来得也很突兀呢,很多东西都没收拾好就让走了。”
林封谨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微微的闭上了眼睛,将整件事迅速的在心中过了一遍,很快的便水到渠成的想明白了其中的经过,同时,之前入营之前心中的疑惑也是被解开了。
什么疑惑?
那便是东海联军为什么居然会惨败的疑惑!
要知道,此地的千水河龙脉已经是被相柳残魂重创,毫无疑问,胡瓦图兄弟会将其归为自己的政绩,然后拿来上报吹嘘!
此时东海联军这边的一干首脑正在为胶着的战事而焦头烂额,听到了这个喜讯后,便知道此地的龙脉土灵已经是无力压制苏我使者,那么肯定就会毫不犹豫的动用苏我使者这张变态无比的强悍底牌!并且以此制定一系列相应的战术。
然而,假如满怀期待的东海联军全军齐出,攻入到了东夏军的营地当中,这才发觉苏我使者这张底牌忽又失效,并且己方已经是深陷重围了呢?
——那么自然就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惨状一如之前林封谨看到的那副模样。
那么问题就来了,这里的千水河龙脉被重创乃是事实,压制不住苏我使者也是必然的,为什么苏我使者会忽然又失效呢?
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那就是千水河龙脉损失的龙气得到了大幅度的补充恢复,这样的话,自然就能压制住苏我使者了。
千水河龙脉为什么会在枯竭的边缘得到补充呢?答案其实很明显的,就在林封谨的儿子崔震身上了。
林封谨一来到这里,就知会了崔王女,告诉她东海联军在这里的攻势乃是在牵制,其实真正的目的,乃是他们正要打算污秽此地龙脉。
崔王女肯定不会一个人将这件事扛起来,必然会迅速的将此消息传回国都,让国君和一干大臣头疼这件事。
此时东夏国大军正在与东海联军对峙,双方都是骑虎难下,可以说是谁先撤退的话,谁就丧失掉主动权,更可能会被乘势掩杀而大败,所以说根本就不能退。而东夏国此时的这支大军也是十分宝贵的,几乎占据了全国军力的四成,更是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所以,既然崔王女可以确保这情报来源的可靠,那么无论东海联军有没有能力污秽掉当地的龙脉,那么秉持着未虑胜,先虑败的思路,肯定是要做出一定的预备措施才行。
东夏朝廷做出来的预备措施,多半就是已经秘密将崔震立为了储君,然后将虽然还没有对全国宣告,却已经有储君之实的崔震派到了这里来。
话说这么一个两岁大的小娃娃能做什么?貌似什么都不能做。
然而若是将这小娃娃的名字前面加上储君两个字的话,便难说了。
此时的东夏国君本来就身体虚弱,储君一立,崔震自然就有龙气和国运加持!也就是说,东夏朝廷实际上是将崔震拿来作为了运输龙气的工具!!
接下来此地千水河龙脉受损,来此的钦天监监正必有感应,一干人便是算定了东海联军将会前来决战,便将计就计设下圈套,等到东海联军的人彻底入彀以后,钦天监监正再将储君崔震身上的龙气导入到千水河龙脉当中,使其恢复大半对苏我使者的压制能力,东海联军便惨遭算计,被打得落花流水,丢盔弃甲。
只是崔震未免就要受苦了,他本来已经习惯了有龙气加护,结果被千水河龙脉吸得一干二净,就仿佛是一条鱼忽然被抛到了岸上,离开了清水的滋养,自然是会感觉到浑身不适,烦躁不安了。
弄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林封谨也是实在有些看不得儿子受苦,拿过了一把团扇,假作走过去为他扇风,便已经是悄然输送了一股龙气过去,顿时就是立竿见影,烦躁不安的小孩子顿时就觉得舒服了很多,开始睁开黑漆漆的眼睛打量四周,那钦天监监正虽然也是颇有能力,却不是王族中人,必须要借助法器之类的才能感应龙气的存在,对林封谨的行为也是茫然不知。
这时候,大概是说到了很重要的事情,明侯秋山楚便对崔王女道:
“下臣有要事禀告,事关军国大事,微臣惶恐,乞退左右以守秘。”
这种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崔王女便很随意的挥手,对左右道:
“你们先下去回避一下。”
于是一干宫女太监都是鱼贯而出,林封谨也是知道规矩,便也是转身要走,谁知道他和崔震之间本来就是父子,血脉相连,何况崔震能感应到他身上的龙气与自己身上的可以交融在一起,十分舒服,一看林封谨要走,立即就不依不饶的哇哇大哭了起来。
崔震虽然是个两岁的小娃子,但往大处说了就是一国储君,一干大臣也是立即有些紧张了起来,唯恐出什么问题,崔王女更是示意,要奶娘抱着他好好哄一哄,结果小东西居然拳打脚踢,疯狂大哭,奶娘都没有办法近身,崔王女去抱居然也是不行。
结果小东西挣扎着坐起来了以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坑爹!
两岁的小孩子,已经可以说简单的话,很干脆的哭叫着对准都要走出去的林封谨伸出了双手,含糊不清的反复强调着一个字“抱”“抱抱”“抱”……
一时间,本来埋着头要走出去的林封谨立即就成为了在场所有人的焦点。
当然,林封谨也不是做过焦点人物,不要说被这几个人看着,就是被几万人一起盯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但此时绕是他脸皮再厚,被这几个人复杂的眼神一盯,也是有些尴尬,这些眼神当中,崔王女的自然是“理应如此”的意味,而钦天监监正的则是怀疑的意味,明侯秋山楚这老狐狸则是“恍然大悟”的意味……
眼见得林封谨很是有些尴尬的站在了原地,还是崔王女很是体贴的道:
“既然夏侯与封公公如此投缘,桂香,你便将夏侯让封公公抱一会儿吧。”
桂香便是崔震的乳母,听了以后急忙便是将手舞足蹈,拳打脚踢的崔震抱了起来,交给了林封谨。在外人看来,林封谨一抱住了崔震,这孩子便是立即安安静静了下来,不一会儿还扭来扭去的,用手努力去够林封谨的胡须和头发,隔了一会儿居然笑出了声来,这也真是稀罕事情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