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行万里路,读万卷书,林封谨这一次也是真的长了见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奇特的生物,似蛇似蚓,扭曲盘动,还生有诡异的鸡冠,两只小眼睛寒光闪闪,看起来就令人直冒鸡皮疙瘩。
因为这怪物十分擅长自行断裂,然后伤人,所以被逮到的这些“寻蛇”都是被放在了当地的一种山藤编制的筐中,寻蛇接触到了这山藤便会浑身上下酥软无比,仿佛被抽了骨头似的,十分安全。不过这筐也顶多只能用三天,三天以后,山藤干枯便会失效,因此这编筐的店家也是比比皆是,算起来又是一条奇特的产业链了。
在市场上游逛了一会儿之后,林封谨便走到了成品市场上去,这里却是一家一家的有门面的店铺,里面都是一坛一坛的泡酒,看起来货源充足,端的是堆积如山,无论是某某记,某某肆,某某店,卖出来的这些泡酒坛子上,都有清一色的狰狞蛇纹。
这便是有名的寻蛇酒了。虽然这时候已经有玻璃的出现,不过其造价还是颇为昂贵,所以这些寻蛇酒都是用坛子装的,因为看不见里面的状况,其中的猫腻不用说,自然是极多的,便是一些行家老客也是被这些奸商蒙骗。
这些卖寻蛇酒的店家也是十分热情,见到人就大声招徕叫卖,放下来的帘招上更是写得五花八门,十分神奇,可以说是吹得天花乱坠,要么就是在搭配的药物上面吹嘘,说是用了什么鹿茸虎鞭云云,要么就是在主药上面做文章,说是用的寻蛇粗长无比,那简直可以说是天下无双!
好在林封谨这种老油条也是见多识广了,林家做粮商的时候他就走南闯北,知道这些奸商所说的话十句里面能有一句是真的,已经是格外的厚道,便是走马观花的逛了逛,便重新走了出来,心中寻思还是去当地那种开了数百年的老药铺去买算了。
这些老铺子几代传承下来,对自家的名声看得可是比什么都金贵得多,在那地方买的药材绝对不会出假货,当然,这价格方面,肯定也是会因为百年老店的招牌名气溢价不少。
就在这时候,林封谨却是忽的听到了有人在后面叫道:
“这位书生请留步,可是……蓝公子?”
听到了“蓝公子”这称呼,林封谨心中也是一动!
身负天妖血脉的蓝公子虽然有数年都没见到它了,不过应该是陷入到了沉睡当中去,毕竟林封谨猛喂它那么多药物,搞得修为都是猛涨几百年,很是有些拔苗助长根基不稳,非得好好修养一番不可,说起来林封谨还是蛮想念这厮的。
当然,这厮有恶劣习惯,比如说伪装成波斯猫之类的跑到自己的两个未婚妻咪咪上去撒娇那是要坚决禁止的,去祸害别的妹子或者吕羽的一群老婆都无所谓。
这后面的人居然可以叫出来“蓝公子”这海底眼,便应该是熟人了,于是林封谨转头一看,便见到了一个尖下巴,三角眼,相貌很是有些阴沉的中年人,不过脸上却是露出了微笑,身边还簇拥了不少的随从,不是别人,正是草原西北和林封谨有密切合作关系的敖家的三老爷:敖溪。
其实这敖溪貌似很低调,实力却也是奇强的,只是乃父敖液太过老奸巨猾,乃兄敖溪太过变态已经化为雷蛟,是以被这两个牛人压过去了,因此声名不显。
敖溪在个人的实力发展上面走的却是天生的路线。蛇的天生路线是什么?一是那种巨蟒类型的,走的应该就是以力证道,另外一条路线就是毒了。
敖溪走的就是“毒”的蛇类本身之道,他原型就是一条小小的竹叶青蛇,当年擒杀那强悍无比的上古六耳妖猿,若不是敖溪很没存在感的咬了这家伙一口,否则还是真的有可能被它成功脱逃了。
此时林封谨与敖家进行深度合作,敖溪的两个儿子也是去领航了,收获颇多,算起来也是三四年没见了,结果在外地相见,更是觉得分外的亲热。
敖溪此时便热情的邀请林封谨去酒楼坐坐,当然,他知道林封谨乔装打扮在这里出现,应该是必有深意的,便一口一口蓝公子的叫着,绝口不提林字,连半点风声也不露出来,林封谨也是管他叫龙大哥。
等到在酒楼里面要了一个僻静的单间儿之后,两人这时候才开始叙起别后情谊来。林封谨首先就敬了敖溪一杯,祝他渡劫顺利化形成功,因为此时看敖溪的模样,完全和人别无二至,应该是自身变化而成的,并不是那种用幻术来蒙人。
敖溪也是得意,自饮了一杯,便说他这一次遇到的天劫也是非同小可,乃是十分罕见的四门金神劫,这其中金主肃杀,尤其厉害,好在这一次有敖溪这雷蛟在旁边护持,所以得以成功的渡过,不过好处还是多多的。
接着林封谨便说起自己要去西戎的事情,便也不隐瞒敖溪,说自己听说虎殒岭那里有妖命者出没,并且还刚刚被玄武门铁卫打过主意,所以说便顺便绕道走这里,看看能不能“拣漏”。
敖溪沉吟了片刻,便很干脆的道:
“没错,这虎殒岭那里,确实是有一头和公子同样宿命的妖怪。名为黑山君,和我父亲颇有交情,这一次我来到这里,便是因为我家收到了他老人家的求援消息,所以父亲特地来让我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没想到恰好是遇到了公子。”
敖溪的回答令林封谨并不稀奇,因为当年他老头子敖池自己都说过,和妖命者打过交道,并且还知道妖命者有混淆天机的能耐。否则的话也不会对自己示好。
但是,令林封谨震撼的是,这妖命者居然不仅仅是只有人,还有妖怪?
林封谨愕然了一下,苦笑道:
“我还真不知道居然会有这种事情,妖命者当中居然还有非人类的存在。”
他看了看敖溪的脸色,便笑道:
“天底下的妖命者也不是他一个,罢了,我就给先生一个面子,不去找他麻烦,只要这厮不闹什么幺蛾子来打我的主意就好。”
敖溪却是知道林封谨的实力庞大无比,个人的实力也是十分强横,而虎殒岭那人虽然是和敖液这老头子平辈论交的,可是若真的被林封谨惦记上,真的是只怕不死也要脱一一层皮,当下立即便去了一块心病,不敢托大,急忙感谢林封谨。
其实林封谨在得知对方是一头特殊无比的妖怪妖命者的时候,心里面就有些打退堂鼓了,并且这厮竟然还是和敖溪那厮打过交道的,道行之高至少上了千年!林封谨便是再怎么厉害,也知道论肉体强度和近战搏杀的技巧来说,人永远都是要比妖怪逊色的,何况这还是妖命者?
倘若这里是三里部控制的草原,那么林封谨肯定不会顾忌这些,调几千人来一围就好了,只要你不是娲蛇神这种级别的存在,不死也要脱层皮,但这里是中唐境内,还是只能低调为好,干脆也就顺水推舟卖敖溪个大人情好了。
此时敖溪又听说林封谨对寻蛇有些兴趣,刚刚从市场里面逛了出来,却是觉得里面的东西不怎么妥当,因此没买什么,便端起酒杯呷了一口,嘿然笑道:
“公子你幸亏没有去买,否则的话,肠子都要悔青的!那里面完全是坑外地人的,就算是买了,拿回去的药物效果也不好。”
林封谨一听,看起来面前这敖溪是个行家,便立即要愿闻其详,两人总之是正在吃酒做耍,敖溪便乘着酒性,将其中的关窍一五一十的道来。
原来这寻蛇用来入药的话,讲究的就和吃海鲜一样,讲究的就是生,猛,鲜,活四个字,便是要将这寻蛇的凶猛生命力都灌注到药物当中去。
偏偏这寻蛇根本就没办法人工饲养,只要被捉,无论喂什么都不会吃,因此像是市场上那些寻蛇,表面上说是被蛇篓子克制了,其实呢,这只是小部分原因,大部分都是在捕捉时候受了重伤,或者是太久没卖掉饿得气息奄奄,就算是你懂怎么配药,但是用这些次货配出来的药物却也是必然逊色了不少。
其次,这寻蛇最大的用处还是用来泡酒,不过单说这泡酒的种类都是分四种,生酒,熟酒,还有就是蘸酒,最后一种则是叫做水酒了。
这其中,品质最好的就是熟酒,精选最生猛的寻蛇,然后将其配合上牛膝,防风,枸杞,锁阳,酒糟,上等糯米一起酿造,发酵,二十三天后酒成药好,可以说是药效最好的。
其次的生酒,则是打来精选的已经酿造好的烈酒,将生猛的寻蛇和药材丢进去浸泡一个月,不过那酒是现成的,蛇也没有和酒一起酿造,发酵,药效也是不错。
所谓的蘸酒,就是在普通的白酒加上药材,然后将已经在生酒里面浸泡过一个月的寻蛇丢到这里面浸泡……蘸酒也是分二泡,三泡,四泡。
这就是以里面的寻蛇被浸过多少坛酒来命名的,顾名思义,二泡蘸酒里面的寻蛇已经在其余的酒里面被泡过两次了,而四泡沾酒则是被泡过四次……
值得一提的是,市场上卖的,多半都是蘸酒,更卑鄙的是,林封谨这种外来户,大羊估去卖的话,多半最后就拿一坛子四泡蘸酒给你,里面给你装上两条泡了五六次已经几乎没有任何药效的“寻蛇”,你还得千恩万谢的呢!
至于水酒,那就是坑蒙拐骗的一次性买卖了,在蘸酒里面还要兑上水,就连里面浸泡的“寻蛇”都是用普通的蛇剐掉皮然后造的假!不过做这种事情的,多半都是在市场里面游荡的那些掮客,打探到那些喜欢贪图便宜的外地人,便引诱其上钩,也不知道坑害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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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封谨绕是见多识广,也是听敖溪一五一十道来以后,也是听得那个目瞪口呆,万万没有料到这其中也是有如此多的波折。不过林封谨忽然又想起来敖溪这厮本体就是一条竹叶青,也是巨毒之蛇,难道见到这寻蛇泡酒不会有兔死狐悲的感受吗?
不过他转念一想,人和猴子在其余的物种看起来还是差不多呢,人会因为见到动物园里面的猴子被关押蹂躏而感同身受吗?当然不会了。
话说既然听敖溪说了,林封谨也就干脆想要弄几坛寻蛇熟酒回去,东林书院的先生里面,老胳膊老腿有毛病的不要太多,蜂毒,蚁酸,蛇毒,都是风湿,类风湿这种疑难杂症的克星,就算是不能根除,也是可以极好的缓解痛苦。
书院的先生直接送礼过去的话,可以说是既招摇,也未必能讨得了好,所以送点这寻蛇熟酒既不招摇,也能让人念着自己的好,何乐而不为呢?总之这些玩意儿往须弥芥子戒里面一丢,也不用担心运输起来麻烦。
当下林封谨便将自己的意思对敖溪一说,敖溪却是皱眉摇头道:
“你要买好的生酒,只要舍得钱财的话,那么还是能行,只是这熟酒要选用的寻蛇也都必须要上品,所以材料奇缺,更是贡品,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看着,多少只手等着,哪里会有库存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出现拿寻蛇抵徭役的离谱事情,当然,这事上的事情无非就是巧取豪夺四个字,只是公子您同时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这就真有些难办了。”
林封谨上一次见到了海公子“万古云霄一羽毛”的身法,端的是觉得变态无比,此老似乎也是有老寒腿的症状,若是孝敬他两坛熟酒,将他老人家哄开心了,指点两招岂不是受用无穷?至少用来跑路的话,安全都有了保证呢。加上林封谨的心志坚定,怎肯打退堂鼓,想了一想便抚掌微笑道:
“求人不如求己,总之我时间还相当充裕,为什么不自家上山去抓几条寻蛇呢?至于配合的药物和酒坛子这些东西,都是小事了。”
听林封谨这么说,敖溪的脸色再变,继续劝说道:
“公子不可以大意,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这地方么?一来是要替我家父亲送一封书信给虎殒岭上的黑山君前辈,二来则是觉得自己的修为已经达到了极限,便是要来到这里,借这里十分罕见的地下毒脉来淬炼身躯的。我的根底你是知道的,便是面对这些寻蛇,也是要小心翼翼,因为一旦被咬中真的是棘手得很。”
林封谨听了敖溪的说话以后便吃了一惊道:
“地下毒脉,那是什么鬼东西。”
敖溪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
“天下之大,何奇无有?你知道为什么天下只有这寻州才产出这寻蛇吗?便是因为这里有一处先天生成的地下毒脉所造成的,这地下毒脉不仅仅是毒,更是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力量,似乎要将你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穿透似的。”
“因此,生活在地下毒脉附近的蛇类和蚯蚓类便开始了变异,慢慢的形成了寻蛇这独特的物种,因为这地下毒脉都是有扩张之势,所以寻蛇的数量也是一直在增多,亏得寻州的市场庞大,所以猎杀的数量也是日趋增长,才没有引发灾难。”
林封谨听了敖溪的描述,心中一惊,因为如果敖溪描述无误的话,他所说的这地下毒脉就仿佛是具有放射性一样,可以令得周围的生物都出现异变!因此才会形成如此稳定的寻蛇族群。
不过此时林封谨还不能够肯定,究竟是这地下毒脉本身就具有放射性,或者说还是其出口恰好就在一个露天的强放射性矿附近,若是后者的话,林封谨便可以利用放射性矿石的特征来暗杀人了,比如说将一小块放射性矿石缝在对头的枕头里面,不消半年,对方多半就是脑瘤,白血病,白内障,等等之类的重病缠身,杀人于无形中啊。
一念及此,林封谨可以说是更加热切了,立即道:
“那么这一次就要更加劳烦敖溪先生了,我对这地下毒脉很有兴趣,先生无比要带我去见识见识,除此之外,寻蛇当然也是要捕捉上几条的了。”
敖溪没料到自己没有打消林封谨的念头,反而让他更增好奇,忍不住苦笑道:
“那地方真的很危险的,公子。您不知道,在毒泉的源头,一切似乎都是紊乱了似的,很多在附近异变出生的寻蛇往往都会出现一些奇特的现象,比如说身体残缺或者是畸形。”
“可是,正是因为出现了这种明显缺陷,所以这种异变过后的寻蛇反而会变得更加的凶残和危险,我之前曾经就遇到过了一头双目具盲的寻蛇,却是极其擅长喷射毒液,一旦飞溅到了皮肤上哪怕不接触伤口都是后患无穷!”
“还有一种变异过后的寻蛇,只有七日的生命,却是身上若飞鱼那样生长着长长的胸鳍,速度奇快,这种寻蛇最可怕的地方反而不是它的毒素了,而是被凌空滑翔的它在半空当中撞击到!那简直就仿佛是正面被一辆铁滑车撞击到了一般,普通人甚至当场都会胸骨尽碎!”
敖溪越是这么说,林封谨反而就越发坚决向往,他倒不是说有什么逆反心理,而是从这些现象上看来,这里的辐射源一定很是强烈并且稳定,假如是设想当中的露天放射性矿物的话,那么一定是纯度极高,如此杀人于无形,更是令人防不胜防的利器,当然不可以轻易放过了。到时候让铁甲神兽贪狼前去采集,便端的是无惊无险,安全方便。
见到劝说无效,敖溪也没办法,只能答允林封谨和自己一同进山去,当然,在进山之前林封谨还要安排不少的事情,恰好敖溪也是刚到不久,也需要准备些礼物去虎殒岭看望那位长辈,两人用完了酒饭以后,林封谨便跟随着对这里门儿清的敖溪到了一处客栈里面住下,然后两人便分头去筹备办事,明天早上便出发。
林封谨此时去做什么?当然是铁匠铺里面用铅来打造些护具了,毕竟他知道铅块这东西乃是最好的防辐射的东西。而在以金银为经济本位的世界里面,铅这种金属应该都不陌生,因为产银的时候,铅就是附带出来的东西。
当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铅的用处就是灌在骰子里面,方便别人作弊,所以价格也相当的便宜。所以林封谨找到了铁匠铺老板,让他帮自己打造一个铅头盔,一件铅外套的时候,这家伙是用看神经病的眼神来看林封谨的:谁不知道铅这东西死沉死沉的,更是质地很软,用来做盔甲?那是没事做来消遣我吗?
不过当林封谨拿出了五十两银子以后,这铁匠铺老板立即就点头哈腰的照做了,但是那眼神却又变成了是看败家子和白痴的眼神,令林封谨真的是感觉到了郁闷无比:
好吧,哥虽然是个富二代,却是那种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富二代啊,你这个白痴铁匠铺老板知道这铅头盔和铅铠甲是做什么用的吗?是防辐射用的啊……好吧,你肯定不知道辐射是什么,我,我将来是要做宰相的人,我要争取肚皮里面能撑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