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声雷鸣一样滚滚而过。
营内杀声震天,在缺口处,侍卫亲军还在拼命抵抗。
一里方圆之地,无休止收割人命,鲜血和肢体四溢,渐渐汇集成河。
不过就有着这段时间,各营本是训练有素,连声下令,各营大鼓也响了起来,一个又一个方阵,以都为单位,开始形成,并且源源不断的鱼贯而出,汇集成阵,和骑兵开始接触交战。
这时,一支胡人精锐猛的突进,直扑向了皇帝主帐。
雨噼啪的下着,外面杀声震天,但辽阔的主帐中,遮挡着风雨,三排火铳手都已经准备完毕,对着砍出的部分缝隙。
高三杰凝神静气,看向着主帐的栅栏。
各营按照正统扎法,营帐两两相对,在营区之间要挖排水沟,建木栅栏,这就是层层遇到抵抗的原因。
更加不要说皇帝主帐了。
此时在左侧木墙处,撕杀越来越激烈,到处是敌我双方的尸体和鲜血。
这时,一队敌兵,已势如疯虎,隐隐出现了最近的木栅栏处。
“预备,射!”
一声令下,顿时上百人都对准着扣动了板机,只听“啪啪啪”连声,铳口冒出火光与烟雾,由于密集射击,出现在木栅栏处的十数敌兵,顿时全数打翻在地,鲜血不断的喷出来。
“预备,再射!”高三杰高喊着。
“啪啪啪!”又是连绵的枪声。
眼见种种情况,王弘毅都看在眼中,他立在高台上亲自击鼓,却同时在高处眺望整个战场。
只见几重营塞,已经有不少突破,一支敌兵更是扑到近处。
这并非是第一次见到,当日在船上,也是被敌兵逼近,几乎战死在当场,这仅仅是第二次罢了。
不过说来奇怪,此时,却没有丝毫惶恐害怕的感觉,只是有些可惜。
中帐处依靠着帐篷射击的效果,使王弘毅更明白,在有着遮挡物时,连绵射击的效果,对敌人是如何强大的打击,转眼之间,身披重甲,勇猛过人的敌军,就连连被射杀,和杀一只羊没有区别。
但是这种情况只有王帐附近才可——王帐的面积有五百平方米,足可排列在内射击,而在外面却没有这种遮掩物,就算有也无济于事。
因为火枪只有连成一片才有杀伤力,个别射击毫无意义。
正想着,突然之间,一点月光落在身上,王弘毅猛的抬起头来,看着天空。
只见天空原本浓云如墨,这时却涌动着,翻滚着,看似缓慢又毫不迟疑的远去,随着这远去,噼啪的雨点,顿时就小了起来,渐渐平定。
王弘毅修养再高,这时也忍不住惊喜,不由喝喊着:“天命在我啊!”
立刻传令:“雨停了,各火铳营立刻出击,依壕沟和栅栏射杀敌骑!”
就算在这时,还有侍卫应令,迅速传令出去。
片刻,“啪啪”之声连起,营帐内就弥漫着不断的火光和烟雾,开始时这“啪啪”之声还只是零星,片刻后,就连成一片。
血火烟尘,尸山血海,贺益双手微微颤抖,周围横七竖八的都是尸体。
侍卫亲军三千人,出来时一片铁流,现在却只有零星抵抗着了。
不过胡人也愚蠢,狭窄的壕沟和栅栏,这样狭窄的空间里,用骑兵进行冲锋,真是愚蠢之极,眼前上千具人尸和马尸,就说明这点了。
贺益想笑,却笑不出来,长刀滴着血,他挣扎着逼出了最后力气,喝喊着:“杀,杀胡人!”
贺益扑了上去,身体前俯,刀光一闪,顿时一个胡人被砍杀。
杀了这人,身子立即一翻,但已感到一阵剧痛,这还是穿着最好的盔甲缘故,要是普通盔甲,早就死了。
就算这样,多处伤口,使身内渐渐扩散着寒冷和麻木,只留下沉重喘息声,以及越来越昏暗的视线。
“皇上,臣当来生再见了!”贺益再也支持不住,半跪在地,喉咙里涌出一声嘶哑,而在他的前面,数个胡人狰狞的扑上。
“啪啪啪啪”一阵连绵的火光,贺益对面的十几个胡兵,顿时摔出去,半空中出现了一片血箭。
“是火铳营,火铳营上来了。”哗然声如潮水一样沸腾,贺益勉强支持着,睁开了眼睛看着,突地大笑:“天佑皇上,天佑皇上!”
“啪啪啪啪”一个胡人百夫长,身穿重甲,还策在奔驰的马匹上,但是身上喷泉一样,射出十数股的血花。
百夫长不敢相信的立着,片刻后,尸身才轰然摔落于尘埃中。
大股骑兵在被壕沟和栅栏分割的军营中,面对这样的打击,顿时一片混乱。
“射!”
“啪啪啪啪”又是一声声连射,大股火光烟雾,对面一片跌倒,等烟雾稍散一些,只见五十步内,几十个翻滚跌倒的尸体,有些连中数弹,当场死去,有些胡人还未死,血肉模糊大声惨叫着。
月光渐渐明亮,照得满营通明,忽尔博却觉得全身冰凉。
大成军的顽强,他预料到了,却也没有想到,战局会打的这样惨烈。
特别是现在火器,这样轰鸣着,一次次的将自己勇士打下地狱。
再强的武技,再强的马术,再多的勇气,在这样的攻击下,都变成了一堆堆碎肉。
怔怔的看着,忽尔博只觉得一晕,喉咙口就是一甜。
“殿下!”周围几个亲兵看见不对,连忙上前,忽尔博忍了,一口将鲜血吞了下去,挥手说着:“传令,退兵!”
仗打到现在,已经没有意义了。
号角声响起,正在奋战的胡军,开始潮水一样退下。
大汗的军法果是严酷,就算在这时,军法还是森严,只见胡兵一队队列阵汇合成一片,缓缓而去,很快军阵远去入城。
胡人大军远去,军营的杀声渐渐平息,随之,就是不断的号令。
第一件事,就是回归编制,凡是还能走动的人,都不断回归原本营地,进行计算,其次就是后勤营不断派人把伤兵搬运,进行治疗。
过了半个时辰,众将都赶来拜见皇帝。
此时天已经渐渐明亮,接近着天亮,王弘毅扫看四周,问着:“士兵回归,点算的情况怎么样?”
就有一个文官上前,肃容答着:“陛下,各营数字报上来了,将士有两万人无法回归编制,有的营地更是全军都灭。”
顿了一顿,又说着:“胡人的尸体还没有完全清点,但大体上三千左右。”
两万人无法回归,并不意味着阵亡,还有一些散失没有及时回去,还有大批伤亡不计算在内,如果治疗得当的话,事后至少有一万人可伤后归队。
但王弘毅明白,至少眼前这二万人,是不可能变成战力了。
大军七万,这次夜袭,就一下子少了二万!
王弘毅脸色凝重,看向军营不语,并且火铳虽是厉害,但必须依城塞才能奏功,如果陆地遇到骑兵,以现在火力和射程,还不能克制骑兵。
眼下,虽大劫已解,但胡骑主力还没有折损,却也被困在这里了!
夜色苍茫。
还是一处山脉一个小亭中,四人静静而看,只见虚空上,黑龙和赤红相互搏杀,天际中杀伐声四起,宛如金铁碰撞!
不过到了这时,只见黑龙调转龙身,回转落入了洛阳,而赤龙身上鲜血淋漓,也不敢前奔,继续落到军营中。
安德散人一见,却苦笑的说着:“黑龙完了,天下之数已经定了,再也无法扭转。”
通玄不由一怔,说着:“何至如此?黑龙虽有受挫,却不伤元本,如何说得天下之数已经定了?”
这话说的有理,二个道人也看向安德散人。
安德散人苦笑,喃喃说:“大成皇帝崛起蜀地,得了蜀地,就得了一道蛟龙之气,而不入秦川,夺取荆州,就已经暗合天道,有着赤龙之贵,因此称王建制正是合适。”
“我一直怀疑大成皇帝背后有高人指点,或者本身暗合天道,你们看,这称王时,早一分就嫌薄,晚一刻就有着气数旁落之祸,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妙不可言。”
“以后天机转化,与原本预测不同,魏越弑帝自立,自取灭亡,却让大成皇帝得了天命,以后一发不可收拾,称帝建基,你们看称帝时机,也和称王一样,都步步踩在了点子上,实在让人敬畏。”
“到了现在,大成拥有蜀、荆、交、扬、豫、徐、衮,已掌握了大半天下气运,又在合适时候称帝,受了天命和大势,这种能量之大,无可抗拒。”
听着,众人不由冷汗直冒,一道人问着:“可黑龙也有天命,未必独占。”
安德散人嘿嘿冷笑:“天下无主,各地龙气纷起,蛟龙自生,这草原黑龙也应运而起,都受天命,只有薄厚之别。”
“黑龙受天命眷顾甚大,所以才有着这拼死一搏的机会,杀千人生祭,以激发龙脉,将百年之运一日勃发,才能克制大成皇帝气运。”
说到这里,散人叹口气:“但大成皇帝受天命和大势,整个汉人亿万之望,这种能量之大难以描述,每克制一分,就要消耗巨大龙气,要是能一举击败或者格杀也罢,现在一击不成,黑龙的龙气消耗就更加迅猛,只怕数日之后,就难以为继了。”
“原本就大势不济,再这样消耗,只怕虽有天命,身死族灭之日不远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