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疼药停了之后,身体的感觉便逐渐恢复。他觉得全身到处都是痛点,尤其是后背。医生仍旧让他卧床,而后背接触床单,总是受到压迫,那是一种又热又麻又湿的疼痛。
间黑医生过来查房,检查了庄续腾的伤口,重新喷涂止血凝胶和防感染药物。他测试了庄续腾的平衡能力,又简单测了一下他的腿部力量,然后便宣布他可以离开床铺站起来了。
“我让护士给你拿辅助支撑,你尽量省点力,恢复得还能快一些。”间黑医生说道:“别一直压着后背,对伤口恢复不利。你想要睡觉之前给护士说一声,她们每隔三个小时会来帮助你翻身。”
“这件事我就可以做。”戈工道拍拍胸脯。
“你的力气太大了,万一收不住,伤口又裂开。还是护士们比较轻柔,这方面的经验也丰富。”间黑医生随后给庄续腾开了些药,嘱咐他按时吃下去。“这些有的是治疗内伤的,有的是抑制排异反应的。你现在可以喝水以及进食一些流质食物,不饿死就行,千万别吃多了。三天后再抽个血,看看毒素累积的情况,再恢复饮食。对了,这段时间别启动身体内的排毒植入体。我要跟踪你自然恢复速度,以便给你定制植入体保养的方案。这个可不敢有偏差,你以后都要靠它活着呢!”
不能启动滤毒类的植入体,那么休眠武技最好也别用,就为了医生能够得到更准确的数据。之前已经习惯了休眠武技带来的恢复速度,现在停下来立刻感觉浑身不舒服。
“一点点来吧,至少摘掉吊瓶,也能进食了。”戈工道摸了摸下巴的胡须,说道:“我之前在周围看了看,医院实在没什么可吃的。如果你不想吃饼干煮成的粘稠粥,我倒有个推荐。”
“什么推荐?”庄续腾双手抓住床边,撑起身体,然后慢慢将双脚放下。他小心翼翼站起来,手扶着周围的家具来维持平衡。刚刚更换的植入体让他难有脚踏实地的感觉,总觉得脚下轻飘飘、软绵绵,好像要被弹起来似的。
戈工道一直紧盯着庄续腾的动作,随时准备搀扶一把。同时,他照顾庄续腾的面子,不会表现出过分的关心,因而用平静的口吻说道:“我推荐牧师面包啤酒,直接喝那个东西就能管饱。有点像你那个军团果汁。”
“我现在能饮酒吗?”庄续腾听过牧师面包这个牌子,之前他请戈工道喝军团果汁的时候就说到过这个话题。那是一种发明在神话时代的酒,光明教会一些清修牧师会进行禁食仪式,连续一周任何固体的东西都不能吃。他们酿造了一种营养成分和热量都很高的浑浊啤酒来替代食物,既能满足仪式的要求,也不会让自己太难受,还可以挣点钱。
“我感觉问题不大,但我去给你问问。如果医生同意,我就给你备一些,至少味道好。”戈工道歪着头观察庄续腾,确定他可以自己站稳后,这才起身去找医生。
接下来,庄续腾就靠着牧师面包啤酒补充身体热量,靠着拐棍减轻身体压力,踏上了重新掌控身体的道路。他每天要做六次植入体启动适应训练,时刻调整神经系统、肌肉和骨骼的协调工作,重新建立对身体运动机能的掌控。他还经历了全身水肿以及皮肤过敏,突然反胃让他吐了七次,两只眼睛也出现过对焦失准的症状。
好在有戈工道的照顾以及医生的跟进治疗,庄续腾总算是越来越好。手术三天后,医生过来抽血,对他的身体指标进行跟踪计算。
“好消息,根据这些指标,你的恢复速度不错,现在可以开始恢复进食了。从更好的保养角度来说,目前以清淡为主会比较好,但也不妨碍你吃点重口味的过过瘾。”间黑医生说道:“我会给你开一些抗排异的药物,按照计划表,慢慢减量吃,时刻关注自己的身体变化。我个人觉得未来会很乐观,一个月之后你就不用总吃这个了。”
“至于植入体的副作用,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你弄来的这套植入体质量相当好,肯定是一手的未使用货物,保养得也很好,所以副作用相对较小。但是你不要掉以轻心,觉得日常可以随便使用它。能少用还是少用,这总不会错。另外,这是可以降低副作用损伤的药物,内服外用都有。悠着点儿,你用这个就足够了。”
庄续腾接过药瓶看了看,他想到夜莺和岩雀两姐妹,便问道:“这东西还有更多吗?我想买一些屯着。”
“你真是个聪明人。这种药很经典,但是越来越难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买一些屯着也没问题,注意保质期就行。”间黑医生整了整衣领,说道:“你在这里安心休息,有什么事就找护士。只要记住一点:别用力太猛。”
“那我可以完全启动植入体了吗?”
“可以,让它进入日常工作状态吧,只要别全负荷就行。”
于是庄续腾的训练进入一个新的阶段,他总算不用软绵绵地行动了。驾驶员辅助套装植入体进入正常工作状态,这意味着植入的肌肉、肌腱开始正常发力,与原本的肌肉一起驱动关节。
经历了几分钟的手足无措,再有十几分钟的手忙脚乱,庄续腾才慢慢驯服了自己的身体。他发现自己的力气变得很大,尤其是手臂的推举支撑力以及手部的握力,想要拿起杯子的大概率结局就是将其捏碎。
显然那要重新建立力量的感知,不然哪天一不小心,挠头的时候把脖子弄断了就不好了。
超算武技可以增强神经感应水平,尤其是能够强化触觉,正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休眠武技也总算可以用了,这会大大加快庄续腾的恢复速度。其实这个时候,庄续腾最想念的还是紫色药水。
“还是那个时侯恢复快。”庄续腾缓慢而精确的移动身体,练习着超算武技的套路动作。“道哥,还记得咱们被师父打得那么惨,在药水里泡上一段时间就能痊愈。要是再搞那么一池子药水,美美地泡进去,我感觉明天就能出院。”
“配方是现成的,就是想要买齐比较麻烦。我在黑市上也打听过,一些药物现在被管制了,就算加价都很难搞到。嗯……变得和植入体一样,得看运气。”
“当初师父怎么弄到的?是通过露西的途径吗?”
“应该是。回头咱们问问露西。”戈工道轻拍大腿,说道:“差点忘了。露西派人带了口信过来,就说她知道咱们的情况,要咱们赶紧弄完私事,还要抓紧时间出任务。”
“明白了。”庄续腾点点头。这是他们事先约定的暗语,指的是计划进行一切顺利,让两个人做好准备、提高警惕,随时进入下一阶段。
所谓下一阶段就是戈工道手术出事故,九死一生,只能躺在病床上强制休息。想到这里,庄续腾不怀好意地看着戈工道,眼神表达出“之前你怎么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的意思。
戈工道没看明白,他只觉得庄续腾眼神奇怪。“你赶紧恢复训练。”戈工道摆摆手,开启这个话题,说道:“等你好了就该轮到我了。”
“我也想尽快!”庄续腾笑笑,继续打拳。
在超算武技的帮助下,庄续腾迅速重建了力量控制,至少在常人的水平上可以稳定住了。为此,医院付出了两个门把手,七个水杯,一个水龙头和半扇门板的代价。不过他还没有尝试满功率发力,真要战斗起来很有可能还是控制不好力量,一不小心就把人打死了。
与此同时,在休眠武技与小白鼠的鼎力支持下,伤口恢复的速度也大大提高,已经超过了缝合线的吸收速度。庄续腾从身上揪出许多短线头,然后再用休眠武技加速恢复皮肤上的凹坑。这样的行为看起来有些吓人,仿佛要把自己拆掉似的,但效果却比慢慢等着恢复好多了。
手术之后第六天,庄续腾已经基本恢复,从外表上看不出缝合痕迹。只不过缝合对他来说只是小伤,植入体才是造成改变的主要力量。首先他的身体整整大了一圈,那是一整套驾驶辅助植入体塞进去造成的必然结果。庄续腾整个人显得壮实了,尤其是双臂,装了两倍的压力肌肉,再加上双臂适应植入体,一下子就把臂围撑大了。穿着衣服有遮掩的时候还好,真要光着上半身,立刻就能看出不协调。
“你得练练胸背以及脖子的肌肉,不然看着就像……呃……忘了具体名字,反正是种螃蟹。”戈工道对庄续腾评头论足,说道:“也不用担心,以你的身体素质基础还是很容易练出来的——毕竟进步空间足够大嘛!你原本有点偏瘦,练一练也能增加魅力。”
庄续腾对着镜子仔细观看,承认道哥说的没错,他是该练一下肌肉,让身体协调起来。其实在安装了植入体之后,身体的力量水平已经极高,再练习肌肉其实也增加不了多少能力,主要还是为了美观。不过圈子里有种说法,身体基础素质越好,植入体副作用的影响就越小,因此所有的锻炼都不会白费。
除了粗壮的双臂之外,庄续腾身上还有几处明显的改变。“首”当其冲就是面部的改变,他的鼻型比之前略显宽大,多了点金属质感,如果仔细观察就会觉得稍显突兀。另外就是他的眼角两侧各增加一根细条,很像是墨镜镜片,或者太阳能电池的感光片。
通过化妆或者纹身,鼻子和眼角的植入体还可以遮起来,但是附加眼睑就没有那么好处理了。这种眼睑采取从左右向中央的闭合方式,就像蜥蜴似的,而且它是被动工作。只要发掘眼睛干涩,它就会眨一下,给人一种很不自然的感觉。
“上当了,这东西关不掉。”庄续腾对着镜子试了好几遍,说道:“我以为平时可以关掉呢,没想到……看来以后得保持眼睛湿润,免得突然这样眨眼把别人吓一跳。”
“你能吓着谁?莫甘娜?我看那妮子不会被吓到,可能还会扑上来、使劲扒拉你的眼睛,借着查看的名义对你上下其手!这年头,男人也会被骚扰……诶,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哼哼,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庄续腾对着镜子单侧眨眼,自然的眼皮上下开合,植入的眼皮左右并拢,他自己都不适应,更别说其他人了。“我主要考虑见家人的时候,别把他们吓到。”
“哦,这种顾虑也对,我回家的时候也从不提工作的事情。哪怕他们都知道我是干什么的,也全都装作没听过、没看过。”
“他们反对你做雇兵?”庄续腾问道。
“没有、不是,他们只是有些迷信,觉得只要在家里说关于工作的事情,工作就会出事情。”戈工道耸耸肩,说到:“我也觉得不可思议,但我家里出过好多事,都是这种情况,让人不信也不行。我被蝰蛇出卖前,我家就提到我在雇兵一行要注意危险的话题,结果就出事了,这也太奇怪了……”
“哦,原来是这样。他们不问你的工作,其实就是支持你的工作喽?”
“他们不想我出事,就像我不希望他们出事一样:我们都认为工作远不如人重要。”道哥微笑着说道:“过段时间我要带普林斯过去,你也一起去吧!”
“我去干什么,我又不准备和你结婚!”
“认认家门,我家就是你家。”戈工道笑着说道:“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我出事了,你还得把我送回去呢……”
“放屁!你要出事了,大概我也出事了,咱们两个等着一起被别人送回去吧!别说这种晦气的话。你带普林斯回去,我不掺和。你们家又不能谈论雇兵工作的事情,我去了能干什么?你要是有心,哪天路过的时候给我指一下,说句‘这是我家’就足够了。”
“也行。”戈工道笑着点点头。
根据庄续腾的情况,间黑医生给他开了款能够长时间保持眼睛湿润的眼药水,可以减少植入体眼睑的触发频率。不过他也提出了一个更简单的解决办法,可以完全避免庄续腾把人吓到。
“你戴个墨镜不行吗?很多战术墨镜还能抵挡飞溅的碎片和尘土,起到保护眼睛的作用。还可以把通讯耳机一并连起来,你完全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