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本道人一直都不会打架,在他小时候就问过师父打架的目的是什么,他师父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若是对别人自然好说,可他太了解二本道人的心性,所以只能如实告诉这个傻孩子打架当然是为了致胜,而二本道人本就不是个争锋之人,所以致胜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那时候的二本道人就想到了一个很难以解释的问题,他又问师父:“所有武技,是不是都是杀人技?”
“是。”
他师父的回答很诚恳,所有武技,习武的时候可以告诉自己说是为了强身健体,可武技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为了致胜,致胜就可能会杀人,所以武技都是杀人技。
“那我不练。”
二本道人的回答很认真,虽然很快但经过思考。
“我不想杀人,也不想打架。”
“可练武能够自保,你不打架不杀人,未必不会有人招惹你。”
“那师父有没有一种不打人也不会被人打的功夫。”
“应该有吧,但我不会。”
小二本想了想:“那我自己练练试试。”
二本道人不会打架,时至今日也不会打架,他只是一直在练一种不会被人打的功夫。
层度道人一掌拍在二本道人肩膀上,二本道人的肩膀却在掌力接触到的一瞬间往后移动,那一掌就好像拍在水流上一样,事实上比拍在水流上更让人觉得难以置信,力直接打在水上,水还是受力的,形态改变就足以证明受力,而二本道人的身体每一个部分似乎都不受力。
肩膀滑开了掌风,他身后的店铺窗户被一掌拍碎。
“不要打架!”
二本道人一脸严肃:“你看看你把他们打成什么样了!”
层度道人后撤一步,真的看了看,然后注意到持正道人还好些,只是挨了他一掌被打的吐了血,持慧道人就惨了些,来来回回都是被他打已经看不出人样,那张脸宛若猪头。
“你放开他们!”
层度道人怒喝一声。
二本道人问:“你们急匆匆的想要去哪儿?咱们同为道门弟子,若有什么难处可与我说,我虽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但我认识一个朋友身居高位,你们若有难处我可帮你们去求他,他叫沈冷。”
层度一听更怒:“你分明是来拦我们的,还假惺惺装什么好人,没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二本道人更难以理解,我怎么就厚颜无耻了?
人家怒极发问,他却真的思考,想了想应该是沈冷实在太厚颜无耻,所以连累了自己,一定是的。
“师父快走!”
最后冲上来的持远道人和持聪道人拉了他们师父一把:“大内侍卫已经追上来了。”
二本道人一听这话才反应过来:“原来你们是坏人啊。”
但他就更难以理解了,道门弟子怎么会有坏人?道门弟子与世无争,百姓们对道人都颇为尊重,所以道人怎么能是坏人呢?
层度道人回头看了看,后边大队侍卫已经追了上来,他哪里还有心思去管两个弟子,带着持聪道人和持远道人两个人继续往前跑,唯有比那些大内侍卫快才能冲出长安城,一旦被关在城门里边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狂奔出去十几步,然后就看到那个高高大大还有些傻乎乎的道人又拦在他们面前了。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坏事?”
二本道人问。
持聪道人暴怒,抽出长剑刺向二本道人心口,二本道人吓得把手里的人都扔了。
他自己悟出来的功法很奇妙,不管是拳还是脚打在他身上他都能让力度滑开,或是卸掉,可剑不行,剑要是刺在身上怎么滑开?还不是被穿个洞,穿个洞是要死的。
他一让开,几个人全都跑了过去。
地上趴着的那两个也想起来,二本道人上去又按住,持慧道人嘶哑着嗓子喊:“你有病啊,那么多人不抓你为什么非要抓着我不放?”
二本道人很认真的回答:“他们有剑。”
就在这时候后边的大内侍卫冲上来,他们见二本道人按住两个,可二本道人也是道人啊,所以无数的弓弩对准过来,二本道人连忙松手乖乖的站到一边举起手:“我不是他们一伙的,我是个好人。”
大内侍卫的副统领从赤过来看了看很快就认出来,这个道人和马帮老当家他们住在一处,陛下几次去的时候从赤都见过,连忙摆手示意手下人放下弓弩:“二本道长你怎么在这?”
“我就是出门买个茶。”
他认真的解释道:“我师父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出来买茶,本来家里是不缺茶叶的,毕竟是陛下安排的地方怎么可能少了?可是我师父不小心把茶叶罐摔了,巧不巧的是茶叶洒落的地方还很脏,所以茶叶自然是不能喝的,按理说只要再去找人送一罐来就好,可那茶叶是刚刚送来的,人家才送来我们就又要的话显得我们太那个啥了,于是师父就忍痛拿了一两银子出来让我买,我买的时候看了很多贵的又舍不得,最终买了中等档次还杀价了,杀价很成功哦……当然我杀价也不是单纯的为了省钱,我杀价是想用省下来的铜钱买块糖吃。”
他还在喋喋不休的解释,从赤连忙指了指后边:“你跟我的人把这两个人送回宫里,我还有事,回头再听你说。”
二本道人:“我出门还没有来得及去买糖呢,就看到几个道门弟子……哦好啊你去吧。”
他没说完,所以有些不尽兴。
大内侍卫处一共有四个副统领一个统领,被人称之为五色鹿。
也许真的只是巧合,大内侍卫统领名叫卫蓝,四个副统领,一个叫从赤,一个叫言白,一个叫柳青,一个叫谢忱黄,五个人的名字里都有颜色,而大内侍卫的锦衣上绣着的是鹿,所以被称为五色鹿。
从赤带着人继续追,另外一边,言白和柳青带人已经从另外一个方向追过来。
未央宫,东暖阁。
皇帝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小张真人忍不住轻叹一声:“你住在未央宫里,有事却托人去找沈冷……朕也想不明白你是如何思考的,若是早一些来见朕,那些假道人也就都被抓了,何至于如此乱糟糟的。”
小张真人连忙垂首:“臣,臣其实也不敢确定什么。”
皇帝看了代放舟一眼:“给她一杯热茶。”
小张真人却急切说道:“陛下快派人去追沈冷,他追着持真去了御兽园那边,御兽园中有很多人都与持真熟悉,臣现在才醒悟过来那些人可能都是他的同伙,沈冷并不知道,他还会以为御兽园里的侍卫都是自己人,万一被人偷袭就坏了。”
皇帝看向代放舟,代放舟连忙出去。
皇帝坐下来缓了缓神,他真的没有想到皇后居然在自己身边安了这样一颗棋子,再想想去东疆的那次,如果不是他身边卫蓝始终不离分毫,再加上沈冷和孟长安他们赶来及时,韩唤枝也到的不慢,那些道人始终没有找到靠近他的机会……最凶险的莫过于进岛的时候,奉宁观的道人在那时候没有选择出手,应该是看出来他们胜算并不大,况且他们也不一定愿意为了李逍然而暴露自己。
皇后啊。
皇帝在心里想着,你是真的一次一次让朕觉得看不清楚你。
藏身在奉宁观里的这些人如果这次还没有暴露出来的话,他日大军出征北上,按照惯例是要带道人随行祈福,这应该就是皇后安排的最后一击了……等他到了北疆道人寻机杀了他,太子立刻在长安宣布即位,可惜的是皇后死了,她若还活着,说不定就能笑到最后。
小手段,真的算计到了极致。
站在那捧着一杯热茶依然在发抖的小张真人忽然又想起来什么,眼神慌乱的看向皇帝:“陛下还要派人去通知沈冷,小心猴子!”
“猴子?”
皇帝一怔:“什么猴子?”
与此同时,御兽园。
沈冷小心翼翼的进了门,这是御兽园往外运送清理粪便的小门,进了门之后没走多远就是一个一个的铁笼,到了冬天的时候很多怕冷的动物都会装进铁笼里运到房间里,房间里点了火盆取暖,过道两边都是这样的笼子,大大小小,那些动物蜷缩在笼子里,听到声响之后都看着沈冷,却大多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动都不愿动一下。
沈冷顺着过道往前走,左边的笼子里有一头黑熊正在酣睡,似乎这里的温度对它来说还是太低了些,右边的笼子里有一头老虎正在来来回回的走动,像是无聊至极。
再往前走的笼子很大,里边是一群猴子,它们不似其他动物那样懒散不爱动,看到人过来都跑到笼子边上叫起来,那叫声可不好听,招人厌恶。
沈冷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看了一眼,装猴子那个铁笼门是开着的,但那些猴子似乎是怕被打没有一只敢溜出来,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些猴子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可他在意一群猴子干嘛。
沈冷手里的黑线刀不算趁手,对他来说轻了不少,可好在有刀。
他戒备着往前走,速度并不快,隐隐约约的感觉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好像有一双眼睛盯着,也许那个道人并没有走太远,就躲在暗处等着给他致命一击,这里的环境沈冷完全陌生。
在高处的房梁上蹲着一个瘦瘦小小的黑影,手里拿着一根极细的东西慢慢的往下放,那东西细如发丝,毫无声息的放下来,已经快到沈冷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