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阴差冷冷地说道:“不要再废话了,我们按照规矩赌天地大道……”
“那就赌天地大道,现在我的小奴奴和他家大人代表武大三,以武大三的腰刀为注与你对赌,继续这场还没有开始就结束的赌局。”静娘接话道。
雨中的阴差断然说道:“绝不可能!武大三收走腰刀撤走了赌注,按照规矩他要受到惩罚。”
静娘笑道:“好吧,如果你坚持这么做,那你们就开打吧。不过奴家提醒你哦,这位小郎君有一只玄猫和一只天狗,你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你要找我们帮忙也不行,因为谁要是伤到了它们两个,嘻嘻,那乐子可就大了,我想这里可没人敢冒险帮你。”
这话在提点王七麟。
王七麟知道了,阴差害怕玄猫和天狗,而且玄猫天狗有背景,这里的阴差们都不敢伤害它们。
于是他立马使了个眼色,八喵炸毛九六蹦跶,越来越凶。
甚至九六还撒了一泡尿。
它提前在阴间给自己占了一块地盘。
雨中阴差沉默良久,缓缓地说道:“静娘,你我有交情,你与听天监并没有交情,那么你为什么帮助他们对付我?”
静娘叹了口气,诚恳地说道:“我在帮你,你相信我,我现在是在帮你!”
雨中阴差有所感悟,语气变得缓和起来:“无论如何,我和重视我们的交情,那我给你这个面子,他们可以代替武大三重启赌局。”
静娘说道:“那我来做见证人,首先我介绍赌局规则,二位大人可以提出一个与数字有关的问题,由这位阴差大人来算计,如果他算出答案,阴差大人胜;如果他算不出答案,你们出题人胜!”
徐大道:“这不是赌博,这是比试啊。”
旁边有围观的阴差冷飕飕的笑了起来:“若真赌天地之道,你们两个凡人怎么跟我们赌?我们平时以阳间人的寿命为赌,一场赌或许跨越数年时间,你们有耐心等吗?”
王七麟挥手道:“一切谨遵静娘安排,就赌这个。”
又有阴差低声笑道:“蠢!仓严的《数水记遗》有所小成,你竟然与他赌数字,呵!”
名叫仓严的雨中阴差对静娘的安排似乎很满意,他笑道:“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很好,那我们开始!”
王七麟正要说话,仓严又说道:“我提醒你一句,你提的问题,一定是有答案的,若是没有答案,那就是你输了。”
“好!”
“请!”
王七麟说道:“既然我们以天地之道的数字为赌,那我问你,自女娲娘娘造人以来,天地之间人族共有多少婴孩?”
正要开算的仓严一听这话懵了。
雨势顿时急了三分。
围观阴差叫道:“绝不可能,谁都不知道这个答案!”
“不错,谁能知道自古至今多少人婴出世?”
王七麟冷笑道:“诸位要一起参赌吗?你们筹码在哪里?”
车中的静娘厉声道:“诸位想要破规矩吗?”
一听这话,阴影中响起几声闷哼,再没人说话。
雨势和缓,仓严听到同僚们的话心里踏实三分,他说道:“我不知道答案,你来说出答案。”
王七麟道:“自古至今人族出世有多少婴孩呢?两类婴孩,一类是男婴,一类是女婴!”
徐大眼睛一亮:“七爷,妙啊!”
大雨呼啸着拍打着地面,雨水瓢泼而下。
车中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围观的阴差炸开了:“你耍诈!”“这这算是什么狗屁算术问题?”“老仓你被玩了!”
仓严厉声道:“狡猾,狡猾!那、那天阉呢?还有天阉!”
王七麟微笑道:“天阉不是第三类人,男婴才叫天阉,所以还是男孩。”
徐大补充:“你是不是还想说石女?对不住,女孩出了毛病才叫石女,所以她还是女孩。”
“你耍诈!”仓严腔调越发尖利。
王七麟依然笑道:“我的问题是不是与大道相关?是不是涉及算术?是不是有答案?”
仓严在雨幕中走来走去,看样子恨不得出手掐他脖子。
八喵和九六也在走来走去,九六盯着他使劲呲牙咧嘴:你敢出来我就咬你脚!
仓严挥手,一个近乎透明的水影闪出。
他咬着牙说道:“好,你赢了,我放武大三的幽精回去。但是,你是听天监的官儿,那你辖内有孩童丢了一个爽灵之魂,你不给他找回去吗?”
王七麟道:“王小宝的爽灵?”
“不错!”
王七麟说道:“我当然要给他找回去……等等,同样是悔庄,你抽走武大三的是幽精,三魂中最无关紧要的幽精,可是你抽走小宝的是爽灵,主管智慧与心神的爽灵?!”
他心里突然出现一个想法!
仓严不管这些,他径直说道:“我来出一个与天地之道相关的算术题,你算出来,我就将他的爽灵还给你!”
他显然不甘被耍,一心想要扳回一局。
王七麟答应,仓严又说道:“那你以什么为筹码?”
这下子就比较为难人了。
他们下来的时候只有一身衣裳,随身物件都没带下来,他现在就剩下谢蛤蟆给他们用的符箓,可符箓也不是他的,而且还在他们头顶燃烧着呢。
一名阴差不怀好意的走出来说道:“以你的玄猫或者天狗为筹码如何?”
王七麟骂道:“汝想屁吃!”
徐大低声道:“七爷算了,咱还是撤吧,这种赌局谁坐庄谁就能赢,小宝的爽灵与咱们无关……”
王七麟摇头道:“不行,徐爷,我是平阳府铁尉啊,小宝是我辖下百姓,我有责任庇佑他的安康。他遇到了诡事,那我就有责任帮他解决诡事,何况这件事里他是无辜的,是有孩子欺负他,他误打误撞丢了爽灵,我应当帮他找回来。”
这是责任。
义不容辞。
徐大为难地说道:“可你输定了!”
王七麟偷偷冲他挤挤眼:“我赢定了!”
他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身上,还真摸到了东西:挂在腰上的天王轮回钟竟然也被他带下来了!
于是他将这座小钟拿了出来,拖在手中朗声道:“我这里有一座大法宝……”
他不知道天王轮回钟到底是什么东西,但知道这是一件大法宝,本来他准备吹嘘一番,哪知这钟离开腰带被他托在手中后陡然大变!
小小的青铜钟突兀的变大,钟口与他手掌相仿。
钟身上的字符像是活了一样,围着钟开始游动,好像一群小蝌蚪。而钟上的四大天王更是厉害,直接跳了起来,飞在钟上方同样围着钟转圈,转着圈他们还往四周看,然后又凑到一起好像商量什么……
阴车中的静娘失声叫道:“这是天王轮回钟!怎么会在你手中?”
本来围观的阴差阵势大乱,鬼影闪烁,四周堵了一圈的阴差们竟然在方寸之间全跑了。
静娘叫道:“你抓住这座钟,万万不要在此地敲响它!王大人,万万不要敲响它!会有大麻烦!会有大麻烦!会有大麻烦!”
仓严看起来也想跑,雨幕向远处移动,雨声渐弱,但很快又回来了。
他欣喜若狂地叫道:“你以这座钟为筹码,对么?这是你自愿的!”
王七麟心里一动,说道:“不错,我愿意以这座钟为筹码,可是你的筹码跟我的筹码不对等!”
静娘幽幽地说道:“他没有能与你对等的筹码。”
仓严叫道:“有!我以《数水记遗》测算过,你是平阳府新任铁尉王七麟,你要来查一桩书生失踪案,你前些日子刚来平阳府的时候还在姜山查过一桩案子,对不对?”
王七麟道:“对,继续说。”
仓严激动地说道:“我恰好知道这两件案子中的一些很重要信息,书生们和鱼汕汕的生死信息,怎么样,我将这些信息做筹码,与你对赌!”
王七麟摇头道:“你现在的筹码还是不够对等,算了,用你的筹码来与我的天王轮回钟对赌,这样是对此钟的侮辱。我要换筹码,除非你能拿出对等的筹码。”
虽然他对即将到来的对赌很有信心,但并不是百分百有信心。
本来他不知道天王轮回钟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才肯拿出来做筹码,现在他知道这钟是个大宝贝,绝不容有失,最终还是决定先把它收起来。
他已经有新筹码了。
仓严叫道:“你想悔庄?”
徐大不屑地说道:“你有足够对等的筹码吗?按照赌桌规矩,你若是拿不出对等筹码,那这赌局可就算我家七爷获胜了,都不用看局,直接就是他获胜,因为你跟不起!”
静娘说道:“不错。”
雨势时大时小、变幻莫测,最终仓严哀嚎一声道:“那你们还有什么筹码?”
王七麟道:“你刚才想以信息做筹码,对吧?我也以信息做筹码!”
“什么信息?”
王七麟微笑道:“关于祭井的信息!”
王小宝当初跳入祭井,然后出现在井口,谁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来的。
其实知道这祭井通往阴间后,王七麟就猜到了他是怎么出来的,他是被阴差送上来的。
那么,阴差为什么要送他离开祭井?
如果说阴差发善心,那他为什么还要抽走王小宝的一个魂?而且还是爽灵之魂?
要知道人体三魂,胎光管生命,最重要;爽灵管灵智,次重要;幽精管喜好,最不重要。
阴差抽走武大三的就是幽精。
那么,阴差为什么偏偏抽走王小宝的爽灵?
答案呼之欲出:他不能让王小宝存在灵智,将自己的遭遇告诉外界;他甚至不能让王小宝待在祭井里,让人们过多的关注祭井。
再联系原本没有门的祖祠建筑,王七麟推断出一件事:阴差们不想让人间知道这里有一座祭井,所以才将它封闭起来。
果然,听了他的话仓严叫道:“你说什么?”
王七麟说道:“这座祭井所在是个机密,你们不能让人间知道它的位置!”
仓严冷笑道:“一派胡言!”
王七麟道:“那我离开这里回到阳世,马上就广布四方,告诉全天下这里有一座祭井!”
仓严轻松地说道:“那你就去说吧。”
徐大嘿嘿笑道:“七爷,咱不光要告诉天下人这里有一座祭井,还要告诉他们阴差在这里搞赌博,我估计天底下不少赌徒想跟阴差大人们过过招,特别是一些修士大能,嘿嘿。”
“吾日你祖宗!”仓严忍不住破口大骂,“你死了别落我手里!你你你!你们两个出不去了!”
王七麟亮出天王轮回钟叫道:“那我现在要敲钟!”
阴车的纸马猛的快速踏步,静娘厉声道:“仓严大人,天王轮回钟若是敲响,你们仓氏全族都要受到严惩!”
大雨瓢泼,如瀑布般砸在地上。
隐约透过雨幕,王七麟看到仓严蹲下了,抱着头蹲下了。
徐大说道:“他好像很难过。”
仓严喃喃说道:“行行行,我接受你的筹码,我们开赌,你告诉我一呼吸之间,这里落下多少雨滴。”
王七麟心里大笑,自己果然猜对了!
先前仓严一出现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他和徐大起初没明白什么意思,但他慢慢的就参透了,其实他说的是一呼吸之间笼罩着他的雨水落下了多少滴。
这是他用来修炼《数水记遗》法术的方式。
也是他的拿手好戏。
即使厉害如谢蛤蟆,恐怕也算不出一呼吸之间能落下多少雨滴,除非修习过类似的法术,否则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个大难题。
他轻松的对仓严说道:“落下了雨滴总数一半的两倍。”
仓严惊呆了,他问道:“你、你说什么?你不是在回答我的问题,是吧?”
王七麟认真地说道:“我就是在回答你的问题。你问‘一个呼吸落下多少雨滴’,我答‘落下雨滴总数一半的两倍’,对不对?”
仓严叫道:“当然不对!刚才一个呼吸落下的雨滴是四千一百二十六亿五千一百六十五万三千三百八十零九滴!”
王七麟说道:“是啊,刚才一个呼吸落下的雨滴是两千零六十三亿两千五百八十二万六千六百九十四滴半的两倍四千一百二十六亿五千一百六十五万三千三百八十零九滴!咱们的答案是一样的!”
徐大终于反应过来,他吞了口唾沫竖起大拇指道:“七爷,顶呱呱啊!”
仓严愤怒的咆哮道:“你耍诈!你又耍诈!”
王七麟说道:“可是我答错了吗?你没有问我具体落下多少颗雨滴呀,你问我落下多少雨滴,我给出了一个正确答案。”
静娘幽幽地说道:“他的答案是正确的。”
仓严冲她吼道:“你为什么总是偏帮这个狡诈小子!”
静娘说道:“因为他的答案确实是对的。”
其实只要仓严问的问题与雨滴有关,他就赢不了。
王七麟防备着他询问‘多少滴’,他也准备好了答案:这个问题概念不清,怎么算一滴雨?指肚大也是一滴、沙粒大也是一滴、沙粒大的一滴还能再分成无数滴……
实在不行他就准备弄出微积分来,甚至他还可以拿量子力学来应付仓严。
虽然他并不了解这两样东西到底是什么,但他在梦中时候记住过一句话,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总而言之,仓严如果想赢,他应该用修炼的《数水记遗》来演算未来,而不是跟他玩数字游戏。
但对他来说选择玩数字游戏才是十拿九稳的手段,就像先前一个阴差说的那样,比算术很少有人能比过他,新汉朝懂基础算术的人就不多,更别说这样的大数额算术。
仓严心累了,他又拍出一道水影,然后疲惫地说道:“那六十四个书生只有一个死了,另外六十三个还没有死。鱼汕汕身躯已经化为枯骨,可是魂魄并没有进入地府,去了哪里我不知道,因为我也没有找到。”
“好了,你走吧!”
王七麟说道:“别急,我还想跟你赌一场,这次我想知道天王轮回钟……”
“你行行好吧,你做个人吧,你办点阳间事吧!”仓严突然心崩了,“我不与你赌了,我与你做个交易,咱们做个交易好不好?”
“什么交易?我想知道天王轮回钟……”
仓严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你上去将占据了祭场的王氏赶走,将它重新封闭起来。然后我告诉你书生案中一个很重要的相关人员的信息!”
王七麟不死心地问道:“我用天王轮回钟做筹码,咱再来一局。”
“我出题吗?”仓严希冀的问道。
“我出!”
“那我不干!”仓严痛快的拒绝,语气很坚定,“咱们就做个交易!”
王七麟悻悻地说道:“行吧,那就交易,我上去就给你把这祭场封死,谁也不让进。”
仓严松了口气,道:“你于明天清晨离开桂花乡,骑上马一直往北走,一个时辰之内就会碰到与书生们相关的一个人。”
王七麟失望地说道:“就这个?”
仓严无奈地说道:“实不相瞒,大人,我告诉你这消息可是说冒了很大风险,这还是我不久前才从一位大能口中得知的消息呢。唉,倒霉,倒霉,你走吧,走吧!”
雨声渐行渐小,最终消失不见。
这时候传来仓严微弱的声音:“草!我们余生不要再相见,姓王的,你死都别死在平阳府!”
静娘狂笑,身体好像在撞马车,将车厢撞的砰砰响。
孟友木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老朽还是第一次见到仓严大人如此失态。”
王七麟向两人拱手行礼,孟友木受宠若惊,规规矩矩的下来向他行跪拜礼。
八喵悄悄的从后面扒拉上了马车,然后用长尾巴将九六拉了上去,一猫一狗躺在车后开始睡觉。
夜深了。
他驱赶马车带两人返程,路上王七麟想从静娘口中套点话,但还是没好意思。
毕竟人家今天帮他不少。
静娘蕙质兰心,最后分离的时候说道:“王大人,天王轮回钟是一件至宝,沟通阴阳两界的九宝之一,在阳世敲响能震慑妖魔、在阴间敲响能惊吓万鬼引发暴乱。”
“你今天不该拿出它来的,等你回到阳世后最好尽快将它交给朝廷,或者交给一位有大神通的前辈。现在许多阴差知道你拥有此钟,以后怕是会有妖魔鬼怪去掠夺它。”
王七麟说道:“多谢静娘,你对我的恩情我牢记于心!”
静娘笑道:“我只是报答你对我的恩情罢了,我们以后想必还会再见,所以就不必感伤什么了,下次见。”
他们再往前走了两步,黑暗中出现水迹,接着他感觉身躯忽然倒转,明明应该在他脚下的水出现在头顶。
接着,隐隐有月光照耀下来。
九六叫唤,谢蛤蟆大喜:“王大人、徐大人,你们回来了?”
徐大不屑地说道:“这有什么好惊喜的?我跟七爷联手,那就是刀山火海也能安然无恙!”
王七麟服了,本朝若以装逼考功名,徐大这逼绝对能连中三元!
他们上来,武大三热泪盈眶的跪下了:“七爷,我阿三以后唯你是从!你就是让我吃屎我也吃!”
王七麟一愣一愣的,本朝若以拍马屁考功名,武大三即使不能考上状元也能考个举人。
王小宝看到九六和八喵后很高兴,指着笑道:“小狗,小猫,哈哈,真好看。”
徐大问道:“这孩子的爽灵归体了?”
王小宝看了看他,又笑的更开心了:“汪汪!你是汪汪!”
徐大一把拉住王七麟说道:“七爷你放开我,别拉着我,我今晚非得好好收拾这小崽子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