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徐大武装起来后,王七麟算是了却心头一个念想。
徐大不能修炼,越往后碰到的妖魔鬼怪越厉害,他便越是累赘。
王七麟不想扔掉这累赘。
所以如今徐大全身上下都是法宝,他便放下心来。
燃木神刀乃是造化炉以玄铁铸造而成,绝对是一把神兵,这从山公幽浮表现上就能看出来。
徐大好不容易才帮助自家这坐骑克服面对燃木神刀时候的恐惧。
收起家伙什,他们三人一吞口走向段银义家的方向。
段家所在的巷子叫卖花巷子,位于城北,临近山峦,这里住的生意人多,龙蛇混杂。
吕伯材轻车熟路的带他们上门,他敲敲门后有个绵软软的声音在门后响起:“谁呀?”
“是我,老吕。”
门板打开,一个面容娟秀、眉眸温婉的女子小心翼翼的看向他们,看清他们身上官袍后急忙作势要下跪:“啊,小女子段叶氏见过诸位官老爷……”
“无需多礼,你家官人是吕大人的朋友,那便是本官的朋友。”王七麟温和地说道。
吕伯材挺起胸膛:“段银义,你这狗日的还不出来?”
段叶氏无奈地说道:“叔叔且莫浪费力气,我家郎君外出玩耍了,没有在家,真是对不住了。请叔叔和大人们稍候,小女子这就去找他回来。”
她麻利的沏了一壶茶给他们添茶倒水,随后擦擦手披上一件粗布外套出了门。
徐大看着段叶氏的背影说道:“这女人,有点意思啊。”
吕伯材苦笑道:“还请徐爷高抬贵手,我那兄弟脾性不佳、本事不大,好不容易才找了个媳妇儿……”
徐大不悦道:“菠菜你这话啥意思,侮辱大爷的人格了啊,大爷是说这女人的性子有点意思!”
吕伯材正要倾听他的高见,他冷笑一声道:“哼哼,不过你既然把大爷想成了下三滥的淫贼,那大爷就不废话了,不说这女人了。”
王七麟没看段叶氏的相貌,他打眼扫了扫屋里屋外,正屋没问题,院子里有老母鸡啄食也没问题,问题出在偏房里头,他隐隐约约的看到几股蒙蒙黑气往外发散。
这样他的心里便有了猜测。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段叶氏扭着纤腰拖着个男人回来。
人没进门声音先传了进来:“喝酒、耍钱,你说你整天做什么呢?怎么没有一点出息?”
一个穿着钱铢纹路锦缎长袍的青年歪歪斜斜进门,他嘿嘿笑道:“娘子这是什么话?嘿嘿,大正月的不就是要吃吃喝喝吗?哥几个凑在一起喝个酒怎么了?喝了酒耍几把骰子又能……”
吕伯材脸色一沉站了起来:“老段!”
他有修为在身,一声大喝如晴空霹雳。
段银义哆嗦了一下子讪笑道:“哟,老驴,你来了?哟,诸位大人也来了?小人段银义见过大人,嘿嘿,小人是老驴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兄弟,若有招待不周,还望诸位大人海涵呀。”
听到这里王七麟点头笑了笑算是回应。
一个照面他便看出来,这人不靠谱,他明明是在少年时代才跟吕伯材相识的,却说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这说明此人好吹牛。
大白天的喝的醉醺醺,听段叶氏的意思他还去赌博来着,好吃好赌,这说明此人是赌狗。
所以他搞不懂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吕伯材,怎么会与这样一个人成为至交好友?
而且这人头上黑丝摇曳,远看是风吹发丝,近看才知道这是鬼气缠身。
他有问题!
吕伯材八面玲珑,他看到王七麟反应后便低声解释道:“唉,七爷海涵。老段以前不是这样,是他父亲两个月前去世后,也不知道是没人管教了还是他过于伤心,从那后开始放纵自己,变成今天的样子。”
王七麟拍拍他的肩膀道:“无妨。”
他扒开一颗栗子扔进嘴里,看向段银义说道:“说说吧,怎么把鬼搞进家门里来了?”
段银义醉醺醺地说道:“鬼?嘿嘿,大人你说笑了,嘿嘿,大过年的不能说鬼,不吉利……”
“段银义!”吕伯材猛的提高了嗓门,“你找我来就是想陪你玩吗?”
段银义缩了缩脖子,嘀咕道:“对对不住,大人,我真是喝多了,能不能让我洗把脸?”
段叶氏叹了口气,给他打了一盆冷水还特意往里铲了一些雪。
王七麟道:“贤内助。”
徐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笑。
趁着丈夫去洗脸,段叶氏走过来轻声道:“麻烦诸位大人了,实不相瞒,最近三天我们这片宅子出了诡事,恐怕这事与我丈夫脱不开干系……”
“怎么跟我脱不开干系?”段银义顾不上擦脸急匆匆的走过来,“与我有什么关系?”
冷水激面后他清醒过来,先给王七麟见礼,又对吕伯材不悦地说道:“老驴,兄弟找你是想让你帮忙来给乡邻们解决这诡事,这事挺吓人,先死鸡又死狗昨晚上直接死了牛,你说今晚会不会死人?”
吕伯材道:“一旦死人,先死你!”
段银义下意识哆嗦一下,又翻白眼道:“咱自己兄弟,大过年的你可别吓唬我。”
王七麟道:“不废话了,段银义,你那偏房里头有什么?”
段银义扭头看了一眼,自如地说道:“噢,没什么,就是一些替换了又舍不得扔的破烂家具。”
王七麟咽下栗子道:“走,去看看。”
段银义欲言又止。
段叶氏咬着贝齿瞪他一眼,瓜子脸上露出愤懑之情。
段银义顿时颓了,他嘀咕道:“大人,有件事吧,唉,小人不是不想说实话,唉!”
王七麟知道这是个混子,跟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直接去推偏房的门。
一推没推开。
他看向段银义,段银义着急的搓搓手说道:“大人,这房子确实好久没有打开了,门锁钥匙不见了,唉,所以……”
“没事,没了钥匙本官帮你开门。”王七麟点点头。
徐大一脚上去了。
两扇门全下来了。
一股霉味喷薄欲出。
王七麟闻了闻,鼻子凉飕飕的。
阴气很浓重。
他看向段银义说道:“这两天赌博戏,是不是总输钱?”
“你怎么知道?”段银义下意识问道。
王七麟冷笑道:“本官怎么知道?你这屋子里头藏着鬼呢,它的阴气冒出来恐怕把你浑身上下、从外到里都给腌透了,这样你的运势能好吗?”
段银义面色顿时惨白,双膝一软跪下了:“大大人恕罪,小人实在不敢跟你说实话,因为不知道怎么说,也害怕你不信小人的话!”
王七麟在厢房里走了走,九六钻进西北角的一张破床里头开始刨地。
段银义更是恐慌,磕头叫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小人愿意说实话、愿意把实话都告诉您,但请您相信小人没有骗您!”
“说!”
“这里头埋了一口棺材!”段银义哭丧着脸说道,“这口棺材是从河里起出来的!”
正月初十,石头生日。
十的谐音为“石”,自古以来民间相信万物有灵,石头也有灵,女娲娘娘补天用的就是石头。
另外对于百姓来说,石头是最常见的镇物,能辟邪、禳解、镇宅、压魂,所以这一天老百姓要祭祀石头。
正所谓十里不同风、三村不同俗。
有些地方庆祝石头生日是不准搬动石头和碾、磨、石臼等石器,有些地方是忌讳开山打石和以石盖屋,有些地方是要搬石头回家焚香祭拜、午间供奉烙饼。
上原府的风俗是抬石头神回宅:老百姓们要在初十那一天外出找一块灵性石头回家,放在家里镇宅。
但许多地方的相关风俗是不能开山,所以要寻找有灵性的大石头就得动动脑子。
上原府外的护城大河给了老百姓方便,每年今日都会有许多百姓去河里破冰寻石:
说的玄奇一些,风水里有句话叫‘山管人丁水管财’。
老百姓们相信河里被流水冲刷千百年的石头带有水气,而水气就是财气,所以河里的石头会更有灵性、更能给家里聚财。
说的实际一些,河里有鱼虾,这些活物憋了一冬早憋的不行了,此时开冰说不准就能逮到几条出来透气的鱼。
这样去河里取石头又有好讲究又有实打实的收成,老百姓何乐而不为?
段银义为人懒散且嗜酒,初十中午他外出喝酒结果喝多了睡了一下午,醒来后已经是傍晚时分。
他想起还没有请石头神回家,于是着急忙慌的借了哥们家里一辆驴车去了河边。
经过一个白天的折腾,浅水流域和好地方都被人翻遍了,去年被冲刷而来的大块石头全没了。
段银义坐着驴车不知不觉就走远了,然后来到了一处叫老牛角的湾流处。
这地方是个大弯,江河在此转向,因为形如老牛之角得了这么个名字。
老牛角湾流处多有芦苇、枯水草,这里冰面还算平整结实,显然没人来这里找过石头。
段银义一看乐了,机会这不是送上门来了?
听到这里的时候他还笑,然后王七麟也笑:真踏马一个傻子,他难道不知道吗?天道赠送给人的每一个礼物,其实在暗地里都标好了价格!
市场上买礼物要钱,向天道收礼物要命!
段银义没想太多,他看看天色已晚,便决定在这里随便挖一块石头回去。
可是冰面还封着呢,怎么从中寻找石头?
很简单,他直接把湾流处的干枯芦苇和水草点燃了!
这一把火可是给力,冰面有地方松软了:
“然后咔嚓咔嚓响了几声,一口棺材顶开冰面冒了出来!这棺材了不得,正儿八经楠木大棺,用这棺材葬的人到了阴间是不用做鬼兵去服役的!”
“于是我就心动了!”说到这里的时候段银义的眼睛亮了起来,“大人明鉴,小人不敢冲您说谎话,这是真的,小人真的是在河里找到的这座楠木棺材,绝对没有跑去盗墓、挖人坟。”
“刚才小人之所以要隐瞒这回事,就是怕您不相信小人的话,您要是误会了,这可是死罪呀!”
盗墓挖坟确实是重罪。
吕伯材知道这种事上不能出误会,他赶紧解释道:“七爷请放心,段银义这混账东西虽然嘴巴不牢靠、喜欢胡吃海塞乱说话,但是绝不敢去盗墓。”
段银义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对呀王大人,小人真不敢去做违法的事。小人当时也是鬼迷心窍,看到是楠木棺材心动了,而且这还是一具没有尸首的无主之棺,所以才敢带回家里。”
“而且请大人明鉴,小人带这棺材回来也不是想要卖了换酒钱或者说做啥坏事,而是小人当初给小人亲老子下葬的时候没有钱,打了一副槐木棺材。”
“大人知道,元魏时候有个叫崔涵的鬼,他从阴间回到阳世,告诉世人说人死后得用楠木下葬,只有用楠木下葬做了鬼才不用服劳役。小人就是想给亲老子换一口楠木棺材,让他到了阴间别再吃苦受累!”
王七麟问道:“有没有人告诉你,这个传闻是卖楠木的南方商人编出来的?”
段银义愣住了。
王七麟说道:“这是谣言,是有南方木材商为了卖掉手中积压的楠木传出来的鬼话。行了,你别担心了,把这口棺材挖出来,你说它里面什么都没有?”
“对,什么都没有,否则它没法漂在水面上。而且小人起开看了,当时小人想,要是里面有尸首那小人肯定要报官的。”段银义道。
王七麟说道:“里面没有你能看到的尸首,而是藏着一个鬼,你把棺材拖回来,这鬼也回来了。”
吕伯材道:“如此说来,段银义应当会首当其冲受到迫害才对,为什么左邻右舍的牲口都死了,他家里却没事?”
徐大看看院子里养的几只老母鸡问道:“难道这鬼还懂兔子不食窝边草的道理?这是个懂战术的鬼?”
王七麟摇摇头,他让吕伯材和段银义从地下室往外拖棺材,自己在院子里转了转。
门口桃符普通,门神普通,家里的镇宅符普通。
这些东西挡不住有修为的鬼。
那是什么挡住了这鬼吸走鸡的阳气?
他去看这群母鸡,突然指向鸡脚腕上绑着的黑绳子:“这绳子怎么回事?”
段银义抹了把汗水说道:“哦,这是我娘子家乡的风俗,给鸡脚上套上朱砂和鸡血染红的绳子,说是可以让它们不会乱跑。”
王七麟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说道:“这是画地呀,段叶氏,这绳子是不是用牢房捆绑犯人的绳子加上犯人的头发共同编成的?”
段叶氏怯怯地说道:“回禀大人,小女子不太清楚,这是当时家里爹娘给的嫁妆,说是绑住家里牲口,牲口就跑不掉。”
王七麟点点头道:“对,应该没错了,这是画地,画地为牢的画地。它们曾经是红绳,只是如今日子久了变成了黑绳。”
“你们知道,染了朱砂的红绳能辟邪,但辟邪的绳子不需要很粗,反正又不是跟鬼拔河。这绳子比较粗,它是用大牢里绑犯人的绳子和犯人被砍头后取下的头发共同编成,再用朱砂和鸡血染红,这样牲口逃不掉,也不会被妖魔鬼怪给偷走。”
听到这里吕伯材诧异的看向段叶氏问道:“你家里有人懂方术?”
段叶氏说道:“哦,小女子的爷爷和爹曾经走南闯北给人换粮食来着,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跟人学到了这些方术。”
王七麟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随后一口棺材被从屋子边角的地下室拖了出来。
这口棺材高大结实沉重,外表色泽是漂亮的淡黄,段银义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说道:“你们看,这都起包浆了,真是口好棺材。”
吕伯材凑上去仔细一看,又伸手在棺材上抠了抠、嗅了嗅,猛的勃然大怒:“段银义!你是瞎了眼还是长了一副狗眼?这是楠木?你自己看看这是楠木?”
“这是松木,你真大胆,松木棺材也敢往家里拖,竟然还准备给你爹换葬用。”徐大撇嘴,“什么起包浆了?这是外表打了一层桐油和黄蜡!”
民间打棺材有讲究,最好的是楠木、柏木、柳木,差的是椿、皂、杜、梨、桑、槐。
正所谓“桑皂杜梨槐,不进阴阳宅”一话,说的就是这个事情,不只不能用来制作棺材,就是盖房子也不能用,不吉利。
最差的是松木,因为松树砍断后再不会发芽、再生,所以用松木作棺材寓意是断子绝孙!
这很歹毒!
段银义惊得目瞪口呆:“怎、怎么会?”
他凑上去也仔细看、抠开桐油层仔细闻,然后猛的往后一屁股坐倒在地,喃喃道:“竟竟、竟然是松木?谁家会用松木做棺材?”
王七麟冲徐大点点头,徐大说道:“这棺材我们得带回驿所去,行不行?”
段银义使劲点头。
段叶氏急忙掏出荷包将里面几枚铜铢全给取出来递给他,小声道:“你愣着做什么?快出去雇车呀。”
段银义反应过来,他掏出一把银铢连同铜铢一起塞给吕伯材,道:“老驴你出去找一辆驴车把它拖过去,我我,唉,兄弟我这会腿软了。”
“找个驴车能花几个钱?”吕伯材将钱塞回给他没好气地说道,“你跟我客气个屁!”
段银义笑的很勉强,坐在地上一个劲的擦汗。
棺材上驴车,三人要走。
段银义将吕伯材拖进屋子里,从锦缎长袍里掏出所有钱铢递给他道:“兄弟,今天你和老爷们费心了,你们这是救了我一命,这点钱你收下,去请老爷们喝个酒听个曲散散心。”
吕伯材皱眉,喝道:“你这孙子现在怎么回事?”
段银义哀求道:“我的老驴哥哥哟,兄弟我现在是犯了事,这钱不是给你的,是求你帮我去打点的!”
“你一定帮我好好请王大人他们吃个饭,这棺材真不是我盗挖的,确实是捡来的,你一定要帮我多说几句好话!这钱你收下,你不收下我心里没底!”
吕伯材瞪了他一眼,不悦地说道:“你现在怎么变成这个样了?老银子,我它娘都认不得你了!”
段银义一怔,黯然的蹲在了地上。
吕伯材收起钱道:“行了行了,你这事我会给你摆平的,以后你小心点,别乱往家里拾掇东西!”
“还有,今晚你小心点,不行的话别在家里睡,去人多热闹的地方凑货一宿。”
段银义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迟疑之色:“老驴,你……”
门忽然被推开,段叶氏拎着一只鸡进来。
她找了一条绳子绑起来,塞给吕伯材道:“外面那位徐爷对我家的鸡似乎颇有兴趣,叔叔你带一只回去,晚上炖个鸡汤喝。”
吕伯材讪笑道:“我家这位大人不好别的,就好吃喝。”
“倒是跟我家这位大人一样。”段叶氏笑着瞪了段银义一眼。
三人出了门,徐大坐上了驴车,然后那头大公驴四肢一软,当场哀嚎一声。
王七麟仔细看向段银义道:“我们要走了。”
段银义又是抱拳又是点头哈腰,陪笑道:“今儿个真是麻烦诸位大人了,实在是感谢你们出手相助,你们这是救了小人的命呀。”
王七麟忽然又说道:“我们救了你的命,你不给点好处来谢谢我们吗?”
此话一说,吕伯材、徐大、段银义夫妻全呆住了。
王七麟继续说道:“吕大人,你这个好兄弟有没有给你钱呀?”
吕伯材苦笑道:“七爷,他给我几个钱让我请你们下馆子喝个酒,这不是啥大事,不用特意拿出来说吧?”
王七麟冷冷说道:“笨!被人要坑死了还在这里给人家说好话呢,这真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段银义惊愕道:“大人、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王七麟伸手指向他道:“还装糊涂?是要本官一点一点的揭晓你的丑恶面目吗?”
段银义叫道:“大人是说什么话?小人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没有人比你更明白!”王七麟说道。
“一进门我就看到你身上缠着森森鬼气,还当你是被棺材中的鬼给缠上了,其实非也。”
“你若是被鬼缠上了,你应当阳气衰减、运势低落,但你并没有这样,身体健康且财运亨通。那你身上哪来的鬼气?是你在养鬼吧?”
“你爹去年死的时候只能以薄棺下葬,今年过年你就能穿上貂皮小衣和绸缎长袍,富贵的好快!”
“刚才雇佣个驴车而已,你竟然掏出一把银铢,这可不是普通的富贵了。”
“明明你家才在这条巷子里,你对周围熟悉,那雇佣驴车的事自然应当你去做,可你却要让吕伯材去做,而且还给他一把银铢。”
“吕伯材不接受你的钱而是将钱推还给你,你立马难受的蹲在了地上。”
段银义的眼睛睁大了。
王七麟冷笑声更响:“段银义,本官曾经听说南方有富贵人家养运财五鬼之术。”
“据说此术欲练成极难,因为所御使的五鬼要想得心应手,最上选是父母亲人,次选是至交好友,得让他们变成鬼供自己驾驭才对。”
“也就是说得害死这些亲朋好友才能有练出五鬼的可能,是不是?”
“而害死亲朋好友的手段可不简单,普通凶杀不行、自杀不行,得要将买命钱交给亲朋好友,让亲朋好友顺理成章的花掉这笔钱,然后卖掉自己的命变成鬼才行,是不是?”
段银义下意识往后踉跄两步,大冷的天,汗水从脸颊开始流淌。
吕伯材掏出他给自己的铜铢和银铢,满脸惊怒:“银子,是不是?”
王七麟说道:“今天一切都是个局,最近死掉的牲口、这口藏了鬼的棺材,这些都是你设下的局。”
“你本意是把吕伯材引来,让他带回这个棺材并且想方设法塞给他买命钱,等他花了钱,他就成了你可以御使的搬运鬼。”
“但你没想到吕伯材会把本官也给叫来,而且你也不会想到,本官知道你这邪术!”
吕伯材一步冲上去抓着段银义叫道:“七爷说的是不是?是不是?”
段银义怔怔的看着他,张开嘴努力呼吸,却说不出话来。
像一条被抛上岸来的鱼。
一切都明白了。
吕伯材默默的松开手,低声道:“我一辈子忘不了,你去老家探亲特意给我带回来的邵伯菱和双蛋黄咸鸭蛋。”
“那鸭蛋拨开皮后用筷子一戳蛋黄,它会往外冒油。”
段银义眼角开始流泪,他拉住吕伯材的手臂说道:“老驴,你听我说,我后悔了。不是,现在都来得及,你还没有花这钱呢,你你,这来得及,真的……”
“你爹呢?你爹是怎么死的?”吕伯材歪头斜睨着他轻蔑的问道。
段银义一下子呆住了。
泪流满面。
“爹,我错了,儿子错了!”
吕伯材悲愤的冷笑了一声:“你还有脸叫他爹呢?”
这话刺激到了段银义,他大叫一声,推开吕伯材往巷子深处嚎叫狂奔。
他跑到了巷子口,一匹奔马突然冲出。
整个人飞了出去。
落地后以头抢地,冬季地面太硬,红的白的全出来了。
门口一行人静默无语,包括王七麟在内都没有反应过来。
奔马主人喊叫着拉住马匹,挥舞鞭子咆哮着抽打它。
驽马嘶鸣、主人痛骂、段叶氏哭喊、吕伯材大叫。
一切乱了。
王七麟拍了拍驴车上的棺材喃喃道:“一饮一琢,莫非前定,兰因絮果,必有来因。”
这确实是一口断子绝孙棺,段家绝后了,段银义恰好可以用上这口棺材,也不用怕什么忌讳了。
他们将棺材、撞死人的驽马先拖回去,段银义的尸首被盖上白布送回了段家屋子里。
段叶氏坐倒在院子里,痴痴的看着在啄沙子吃的老母鸡。
左邻右舍纷纷来安慰她。
她不言不语,只是冷漠的将人赶走。
邻居们理解她的心情,留下几句‘节哀顺变’后黯然离开。
等到家里没了活人,她关了门伸手掏出一张符纸扔出。
符纸飘在尸首头顶。
段叶氏咬破食指指肚在上面画了个符,口中喃喃有声:
“天苍苍,地苍苍,五鬼在何方?太公押来五方鬼。押来五方生财鬼。拜请五方生财鬼……”
符纸燃烧,化作黑雾降落在段银义的尸首上,随即消失又重新冒出,黑雾再次冒出,一点点组合成了个模糊的童子身形。
段叶氏微微一笑,道:“别怪我哟,你学五鬼搬运术练鬼之初我便用托梦的法子告诉过你,练鬼养鬼没有好下场,尤其不能以亲人练鬼,这会遭天谴的。”
“可你为了发财还是要练,甚至不惜将你父亲练为自己头鬼,还想让我怀孕生娃,用娃娃来练鬼。”
“你如此做了,就应当知道下场,其实我还想帮你一把来着,帮你藏起你害死亲爹的歹毒作为。”
“所以先前我给你铜铢让你出去雇驴车,你若乖乖的去花掉这买命钱,那起码能保全一个好名声,起码不会让人知道你贪心弑父。”
“但你竟然想冲你的好朋友下手,拿出你自己的买命钱给他,想让他去花掉然后害了他的性命。可是你当时怎么没有注意,我递给你的钱呢?我给你的也是买命钱呀,你还顺理成章的花了出去,花在了好朋友身上。”
“这下好了,你最终还是没逃得被我炼为五方鬼的命运,而且还坏了名声。”
“嗯,第五个丈夫、第五方鬼,不错,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