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月如钩,夜阑人静。
我横背着巨大的刀匣,牵着师妹哥舒小刀的小手儿,走着走着,忽听背后有人叫道:“前面可是公主和大湿兄么?”
被点名的两人,吃了一惊,擦了擦泪眼,扭头顺着招呼声找过去,但见斜刺一个陋巷口,有个人向我们摆手。
夜色里,我只觉这人身姿好生眼熟,微一踌躇,转步上前,打量之下,才发现那青年身材瘦削,披头散发,目光如鹰,我心中一动,正要张口,小刀已惊喜望外的抓在他两手道:“拓跋,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回哥舒部了吗?”
拓跋羽也有些意外欢喜道:“我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们啊!”
我笑道:“好巧,我被朝廷罢了官免了职,正要和小刀回哥舒部看望师尊他老人家呢!”
拓跋羽哼唧道:“夏人那些做官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大湿兄离开朝廷,那是最好不过了!”
哥舒小刀“啧啧”咂嘴道:“一些日子不减,二师兄跟怨妇一样了。”
我一把扯住拓跋,问道:“深更半夜的赶路,什么事啊?看把你急的,跟火燎腚似的。”
拓跋羽叹一声,道:“你是知不道啊大湿兄,自从师父他老人家腿断了不能理事雄风不在之后,咱们哥舒一族群龙无主,散沙一盘,八百族户已经先后逃散近二百户,现在隔壁豺狗国又受金牛人唆使,拉拢部众,极力与咱师父争夺哥舒领地,哥舒部势孤,我这才冒着生命危险跑出来,去向陇西军救援。”
听到这个消息,眼睛闪过一抹亮色,我本想再跟八戒打听一些师门的近况,那拓跋羽重任在肩,哪有闲心与我闲聊,连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一句,慌张去了。
苦笑了一下,我正欲牵着师妹、师妹牵着驴动身继续往哥舒部赶,黑暗中响起一声突兀的冷哼,他心里一凛,来者声音浑厚,显是内功浑雄,不是泛泛之辈。
但听又一个沙哑的语音响起道:“咱们赶杀拓跋羽这小子一路至此,不想捡到一条大鱼,真是多亏上天指引啊!”
凝神注目,我只见包围自己的人有三个,正中一个锦袍云靴、手挽银剑的高个子少年,瘦长健实,鹰钩鼻子,相貌还算不错,教人惋惜的是一双眼睛小若黄豆,镶嵌在面庞中,很有种不协调的观感。
这锦袍少年左右两人,一个二十岁许,表情冷漠,面色阴森,两手拢在蓝色织锦衣袖里的中年人,额心有一块不是很明显的紫色胎记;一个身形魁梧,赤顶宽额,颔厚须盛,头发挽成椎状的怪髻,身穿暖袍,领、袖均镶有较宽阔的织金锦花边,手执“金刚杖”,颇具气概,看年纪三十刚冒头。
父亲有难,小刀今晚本就心情欠佳,再见三个家伙主动送上门来,早已忍不住怒笑道:“我们哥舒部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外人人来横加干涉了?还有!我们小两口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后被个胖娃娃回娘家,又关三位何干?!”
赤顶中年壮汉狂声道:“大爷秃鹫国‘猛鹫’石庭坚,知趣的,就乖乖束手就缚,如若不然的话,咱们一拥而上,莫说咱们以多欺少。”
脑门有紫记的青年声音嘶哑的冷笑道:“虎爷跟小刀公主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不过我飞鱼国‘游鱼’鱼天荡和秃鹫兄,可没有拿两位脑袋去跟段笙禾那小骚货换取床笫之欢,而仅仅是请二位跟咱们回‘金牛国’,追随夔牛大公爵同举大事。”
面带笑意,我见对方三人又逼近丈余,目光一冷,逼视正面那锦袍少年问道:“尊驾一言不发,是哑巴吗?”
锦袍青年双目杀机陡寒,那秃鹫国王已怒容满脸的喝道:“放肆!连西康十二星国的‘天秤王子’沈天秤都不晓得吗?!还在黄金之路上充哪门子的大字号?”
故作一个大大的惊讶之壮,哥舒小刀反问道:“皇甫泌先生和麒麟魔尊知道天秤王子么?那他们岂不是也不敢出门了?!”
石庭坚本欲推许高捧一下上国同伴,听罢当即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天秤王子尴尬异常,他恼羞成怒的向蓄势待命的飞鱼国王鱼天荡狠狠一使眼色。
“唰——”
天秤王子暗令一下,夜雾里衣袂振风急响,鱼天荡袖中滑出一支“判官笔”,以苍鹰攫兔之姿,裹在一团寒光里袭到。
“自取其辱!”
冷喝一声,我扯出“尊神刀”,幻成一道流光,“铛”的一响,正击中飞鱼的“判官笔”。
鱼天荡生接一招,惊然发觉我这一刀,暗中透着透骨冰寒之气,非但将他布满铁笔的劲气尽数反逼而回,更趁隙侵淫自己的手臂,魂飞魄散之下,飞鱼怪叫一声,借着交击惯力,一个跟头后翻落回原地。
我也被敌人迫得虎口微麻,正当暗呼邪门之时,石庭坚已似一头大鸟般凌空扑来,我冷笑了一声,单臂振空,如羽鹤翔云,后发先至,于半空跟对方抢攻了十余招。
石庭坚一连五杖,皆被我以毫厘之差的位置化解开,顿时续力不足,身形横移,朝旁侧翻落。
我同时发觉历尽,修长身形洒然翩然降地。
天秤王子一直默不作声,这时突道:“辱本王子者,死!!”陡然之间,掌中银光疾闪,佩剑如灵蛇,飞噬我的喉咙!
小刀娇呼声起,我霍然一个旋身,赫然以背相对,“叮”的一声,天秤王子的剑尖,恰好刺在我背上刀匣之上。
虎肩微动,我长发无风自飘,石庭坚急忙伸臂拦住天秤王子。
天秤王子推搡愠怒道:“这夏国小儿算个什么狗儿猫儿?也敢蔑视本王子!”
我仍背对三人,手搭刀柄,始终没有回转头来,冷声道:“群殴偷袭,难道这就是堂堂十二星主天秤王子的风范吗?”
石庭坚抱住挣扎咆哮的天秤王子,鱼天荡惶诚恐地朝我和小刀一揖到地,哑声赔礼道:“虎爷……王子年少气盛,您千万莫要见怪。”
小刀冷笑道:“说笑了,若是方才一剑已取了我家爷的性命,我们想见怪也没机会了!”说罢携我快步行去,隐于夜色中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