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过程本身没有任何麻烦,屋舍也是反复看好的,靠近城墙边上,如果有需要可以两头堵住,一直霸占到城墙。
徐元佐头一回来,前后看了一下,跟顾水生的报告基本一致,在程宰的见证下与两家人家签了买卖契书。之前在仁寿堂旁听的那位里正也赶到了,面带柔和地为他们做了中人。然后左邻右舍签字,表示知闻此事。
“这契书我想请程先生带到衙门里去,做成红契。”徐元佐道:“一应费用自然是我来出。”
程宰自然表示同意,这本来就是他对外的主营业务,没有道理拒之门外。
顾水生倒是有些不太明白,因为他知道徐元佐与衙门户书关系很好,一同在太白楼吃过饭。这事随便差遣个少年就做了,只不知道为何要雇程宰去,还要额外破费。不过他的悟性好,有疑惑也不会问出来,而是在心中仔细揣摩——因为他坚信徐家哥哥肯定是对的。
两个原本没有关系的人,变成朋友需要的是什么?
有人说是时间,但即便同一个监舍住十年的囚犯也未必会变成朋友,为何?因为缺乏经历。
正是彼此一道走过的路,才让人紧密起来。
这条路未必是荆棘密布的坎坷之路,那自然会培养出更深厚的情谊,但必须有这么一条路一同走。
现在徐元佐就是在铺这么一条路,让程宰与他走得更近。当程宰在这条路与他走得比别人都远,收获高过他与别人一起走,自然就是同路的自己人了。
徐元佐签订了契书,再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起了两栋紧邻的屋舍。
“中间的围墙不用拆掉,只需要开个月门就行了。朝南面的房间全都改成套间。这样就能有……”徐元佐仰着头,数着二楼南面的房间数:“八间。”
顾水生也仰头看着,在他身边有个年纪相仿的少年拿了炭笔和木板,做着笔记。这少年就是唐行客栈的总监。如果装修结束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充任掌柜,那他就将担负起掌柜的职责,这让他心中有些小激动。甚至有些期望元佐哥哥不要找到掌柜。
当然,徐元佐可不相信有人天纵英才到一点经验都不要,就可以管理这么大一家客栈了。
除开八间套间,还有同一楼层的十六间北屋,也就是徐元佐规划的标准间。再加楼下的八间三人房,整个唐行店有房客三十二间,最多可以容纳旅客七十二人。
这即便是在后世,也算小有规模了,岂能放心交给一个没有江湖阅历的少年郎?
徐元佐随口安排着室内装修、花园布局。后院的牲口棚和货房,心里还是在这个掌柜的人选上打转。
“都记住了吧?室内装修和布置一定要严格按照图纸来,不要想当然。”徐元佐最后关照道。
少年郎激动得脸红,紧紧把握着这次机会,道:“哥哥放心,我一定会盯紧的。”
“别闲着,今天开始动手吧。”徐元佐对唐行店的众人道:“该联系匠人的联系匠人,该卖旧货的去卖旧货。从明天开始。你们得自己安排工作了,拿出效率给我看!”
“元佐哥哥且放心!”众少年说不出地激动。
徐元佐已经让原来的屋主把还要搬走的东西都搬走。剩下不要的总能卖出去。这也佐证了社会的商品需求已经超过了产能供给,正是商业社会走向繁荣的表现。
程宰一直在旁边看着,只觉得少年人的精神头很足,但是对他们的能力也持怀疑态度。他只以为徐元佐年轻,所以爱用少年,却不知徐元佐纯粹是没有根基。不得已才用了这些经过三个月速成培训兼少量实习的“应届生”。
虽然掌柜的不好请,厨师和杂役倒是方便。有程宰帮着牵线,再加上徐元佐一向都是银弹开路,待遇比外面同样工作要高两到三成,自然没有问题。程宰在这事上又收获一笔。离徐元佐也更近一步。
徐元佐一直到天色将黒方才离开唐行,要赶去下一站——北竿山。
北竿山不同于唐行那般阔气,却也是松江有名的商业小镇。整个镇子有横竖五条长街,没有城墙,走得快些的客商往往会从此地连夜赶往松江,很少有在当地交易的。所以唐行店有两个堂屋被改造成了商务中心,而北竿山店只有住宿和货物暂存。
北竿山店的三个少年已经到了客栈,正等着徐元佐和顾水生他们来了好开晚饭。
一同在座的还有个老实巴交的掌柜,这店其实就是他祖父传下来的,因为屡试不中,最后落得要贱卖的结果,为的就是明年下场再搏一下。
作为一个有功名心的商人,老掌柜当然知道徐元佐和徐阁老的关系,连人带店都给了这位新东家。此刻坐在饭桌上的第三把交椅,仍旧很是局促。
徐元佐和顾水生进了门,车夫自然去后面照顾累了一天的牲口,顺便在后厨用饭。
“李掌柜,抱歉得很,让你久等了。”徐元佐进门便打躬道歉,叫李掌柜颇为尴尬,忙不迭回礼:“少东家太客气了。”他连忙朝后面叫道:“上菜,上菜啦。”
不一时,小杂役端着冷热菜盘进来,将主菜放在了徐元佐面前。
徐元佐环顾一圈,道:“李掌柜,请。”李掌柜安敢先动筷子,只等徐元佐开了菜,方才跟着吃了两口。
徐元佐又对那三个驻店少年道:“都看过了?”
“看过了,与图样并无二致。”为首少年答道:“约了镇上的工匠明日来,若是元佐哥哥没有别的吩咐。”
徐元佐点了点头:“那就行。”
李掌柜本来看不上那几个嘴上无毛的少年,见徐少东家对他们竟然如此信任,不由高看一眼。他却不知道,园管行里规矩良多,精细得令人发指。正是这些规矩,弥补了少年们的经验不足。
徐元佐并非相信少年的能力,而是相信少年执行规矩的毅力。
怎么说都调教了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