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继续东行,已经过了湖州,再下一站就是杭州。
终点站要到了,船上所有的人都一下子轻松下来,这难熬的日子终于快结束了。马上就要到临安,皇帝所在的城市,应该万邪不侵的吧?大家都在心里想着,祈祷着一九六路平安。
许宣和白素、小青两姐妹明显地熟络起来,白素的内伤需要调理,而许宣是船上唯一的医师,这是白素姑娘的理由,说得很是光明正大,说的时候,她还虚弱地咳了半天,小青便也不好阻拦了。
杨瀚没有对李公甫说出青白二女烧了自家宅院潜逃至船上的事情,如果他说出这件事来,李公甫这样的老公门,一定会产生疑心,把青白二女也列为疑犯进行调查。
杨瀚在说出陶景然和死掉的裘有才的关联时,原打算交代青白二女的可疑的,可正当他想合盘托出时,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小青姑娘撞得鼻头儿都酸了,捂着鼻子,眼泪汪汪的,一根青葱玉指在他胸口戳了几戳,欲恼还羞的俏模样儿,便鬼使神差地住了口。
天下最黑暗处,莫过于牢狱。曾经在街道司做事的杨瀚,也算是半个公门中人,知道一些狱中情形,如果这样一对活色生香的小美人儿真被送进那个地方……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他知道青白二女即便与这个案子有关,也不可能是自己想抓的人,所以他隐瞒了这一部分的讯息,他要自己查。
李公甫决定盯着陶景然,如果陶景然的鬼面人伙伴来联系他,就一网打尽,如果不来,那便到了临安府,再把陶景然拿下盘问。这件事他告诉了杨瀚,但并没要求杨瀚配合去做这件事。
盯一个人的梢,有他三个得力部下就足够了。杨瀚虽然答应做他的帮闲,但毕竟还没禀报主簿老爷,没有入职,没有薪水,现在就支使他替自己做事,尚嫌早了些,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杨瀚表示他们盯着陶景然的时候,自己可以满船的游走,看看船上是否还有可疑的人。李公甫欣然答应,在他转身离开后,便对徐震等三个捕快道:“瞧瞧,这小子不但伶俐、精明,有一副好身手,而且还勤快,这样的人,值得重用。”
徐震三人都是正式的捕快,闻言只是笑笑,不以为然。在人类社会的鄙视链中,虽然捕快们已经是相当低的阶层,但他们的帮闲,那种临时工,他们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药晾好了,小娘子……”
许宣早用纱布把药汁沥出来一盅,晾到正宜入口,便端到白素面前,柔声提醒。白素一直托着下巴,甜甜地看他煎药,这小郎中煎药时神情好专注,那深邃的眼神儿,翘挺的鼻梁儿,英俊的脸蛋儿,真是越看越爱。
昨儿个正看一个话本儿,讲的是春秋时期的一个爱情故事,以抱柱而死的尾生为原型的。真羡慕那时的女儿家,敢爱敢恨,遇到心仪的男子,就能马上大胆示爱,拖着他去草丛中野合,白素姑娘觉得自己还是不够胆大,虽然嘴巴花花的,没有男人在的时候尤其口无遮拦,可真等他到了身边,居然情怯的很,不太敢说话呢。
一见许宣把药端来,白素立即皱起了脸儿:“好苦啊。”
许宣道:“良药苦口嘛,快喝吧,一会儿凉了,可就更难入口了。”
“我不要,许郎中,你想想办法么。”白素趁机牵起许宣的衣袖,撒娇地央求。
许宣迟疑道:“这样的话……那放一勺饴糖?”
“三勺!”
“糖加三勺,太多了吧?就一盅药。”
“拜托嘛,许郎中……”
“好吧,亏得饴糖(麦芽糖)不影响这药性。”
得了大夫允许,白素马上欢天喜地的取出一罐饴糖,放到第三勺时狠狠剜了一大块,结果连手指都沾上了。白素就把沾了饴糖的手指放进嘴巴,吮着手指,睇着许宣,眼波盈盈欲流,那股子风情……
小青差点儿化身姜太公,大吼一声“妖孽!”祭起打神鞭,就活活抽死了她。
小青实在受不了她那风骚劲儿,气鼓鼓地就出了门,撅着小嘴儿,可刚往栏杆边一站,目光一撩,就看到杨瀚正站在下层甲板上向她望来。
小青嘴巴甚小,撅着小嘴儿的样子颇为可爱。杨瀚见了心中欢喜,便把嘴巴一嘟,远远向她递了个亲嘴儿的动作。
“天呐!舱中一个骚浪贱,舱外一个贱浪骚,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小青站在那儿,走……未免示弱。不走……那嘟起的小嘴巴终究是抿了抿,不再撅着了,否则,真像是要接住他递来的飞吻似的。
“这登徒子,亏得快到杭州了。不然,再这般撩骚下去,老娘一定打断他的狗腿。”青婷心中恨恨地想。
最后一个夜,杨瀚回了自己客舱,把灯点亮,捱了一阵,就掀开舷窗看看,从舷窗爬了出去。舷窗之下就是舷板,再往下两三丈处就是滔滔河水。幸好上沿有一道棱子可以借力,杨瀚全凭指力,攀着这道棱子,小心翼翼地向外移动着。
鬼面人一定担心离开这条船后,不好查找这青白二女下落,所以,她一定还会来,杨瀚决定再守上一夜。这一次,他决定出手!之前,他也偷偷藏下了一小葫芦黑狗血,此刻葫芦就挂在腰间。他也不清楚那鬼面女所用的异能是不是妖术,有备无患吧。
这一次,他没有从甲板上过去,因为船老大也怕出事,已经安排了水手们轮流值夜,巡视上下甲板,杨瀚仗着自己的身手矫健,从外沿一直爬上去,贴附在白素和小青的舱房顶上,守株待兔。
杨瀚很是费了一番周折,才爬上船的最高处,找到白素和青婷卧舱位置,在上面平躺下来。他腰间挂着一葫芦黑狗血,腰带上插着一柄匕首,就躺在那儿,仰望着星空。
星河璀璨。
那上边,有什么?星星上真的住得有人么?月亮里边,真的有一个嫦娥么?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妖怪,那么有神仙,也不稀奇吧?杨瀚胡思乱想着,隐约听到白素和青婷房中搬翻东西的声音。
杨瀚听了不禁收了神,心中暗笑。女人就是麻烦,此时船正夜泊,要明日晌午才到杭州,这时便开始收拾东西了么?她们带的零碎也是真……
不对!杨瀚突然心中一凛,白素惯见的大小姐作派,小青又不是那么细致的女人,她们既带得有丫环,会夜中不睡,只她二人自己收拾东西么?难道……
舱中,鬼面人翻找一阵,把青白二女所携物品都查了个遍,依旧不见水火二如意,不禁大怒,走到青白二女身边,把那苍老的手,轻轻摸索着小青吹弹得破的肌肤,目中露出又嫉又恨的神色。
“水火二如意,究竟在哪里?交出来,饶你们不死!不然的话……”鬼面人阴恻恻地说着,苍老的手渐渐用力,把小青娇嫩的肌肤按出了一道白印儿:“我就划花你们的脸。”
白素听得一惊,可她根本无力挣扎。她和小青都中了“酥筋散”,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着的道儿,待发现时,已经动弹不得,只能任人宰割了。小青却是夷然不惧,淡定地道:“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要划便划,小姐!”
她这一声小姐,叫得鬼面人身子一颤,那声“小姐”,分明满含讥诮,此时的她,光是那手,就瘦如老树枯干,模样儿还能看么?世上哪有这样其容如鬼的老小姐?
苏窈窈怒声道:“贱婢!你居然敢羞辱我?好,我就先划花你的脸!”
苏窈窈五指箕张,就要向小青面上抓去,小青连一句示弱的话都不肯说,更不要说讨饶了,她把脸儿一仰,闭上了眼睛。
“呼~”就在这时,杨瀚团身从舱室小窗钻了进来,烛火被气流扰动,摇曳了一下。
舱室的窗儿不大,但头能钻出去,杨瀚跟着那些下九流的朋友们学了很多杂七杂八的鸡鸣狗盗之术,多少还是有些软骨功底子的,因此钻得甚是顺利。
他双腿先着了地,上身后仰,紧跟着钻了进来,腰杆儿一挺,正看到青白二女各自软软瘫在床上,一个黑衣鬼面、身材枯瘦的女子正五指箕张,抓向小青的脸。
杨瀚吃了一惊,失声叫道:“住手!”
鬼面人霍然扭头,看到杨瀚,左手立即一拂,桌上茶壶中一道水流马上像有了生命似的,倏然钻了出来,灵蛇般疾射向杨瀚的嘴巴。
“不要!”小青的一双美眸蓦然睁大了,这人虽然有些讨厌,不!是非常讨厌,但是她不想他死,尤其是被冰刺破体,死得千疮百孔,那么难看。
可她此时根本动弹不得,连说话的声音都软软的,就连刚刚这声喊出来的“不要”都虚弱得仿佛央求,她哪里能救下杨瀚?这酥筋散太霸道了,她驭水的异能都施展不出。
眼见那道茶水倏地钻进了杨瀚的嘴巴,小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白素躺在另一边榻上,一双美眸张得大大的,待见那道茶水钻进了杨瀚的嘴巴,她也一下子扭过了头去。悲剧,似已不可避免!
青婷和白素心中,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同一个声音:“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