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生物,生命力异常地强大,什么样的环境,它都能够生存。
比如杨瀚这辆巨大的房车,这车上居然有老鼠。
徐诺发现的时候,正慵懒地躺在榻上,穿着宽松柔软的睡衣,妙相毕露。
灯具很精巧,只一盏灯,就把柔和的光洒满了整个房间,让她轻纱的胴体隐隐透出光晕,裸露在轻纱之外的一双纤秀小腿和秀气小巧的足,泛出晶莹的光。
“吱吱”两声轻叫,徐诺扬眸,顺手从桌上拿起簪子,手腕一抖,笃地一声,那只老鼠就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
看着那只垂死颤抖的老鼠,徐诺就像看到了杨瀚落得如此下场,叫人好不快意。
但是,她却懊恼地发现,这不过是她的幻想罢了,实际上她和杨瀚之间,现在她更像是那只鼠,杨瀚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不只一次,杨瀚把她唤去,或品茗、或下棋、或聊天,期间总会做些不可为外人道的私隐之事。可是等到徐诺娇喘吁吁,颓然决定放弃抵抗,予取予求的时候,杨瀚却总能悬崖勒马。
一次两次,徐诺意乱情迷中不曾发觉,久了还不发觉?
她明白了,杨瀚就是故意的。
这个人好天真,难道以为撩拨一个人的情欲,就能改变一个人的志向?
天大的笑话!
徐诺心中甚至想过,干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徐诺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还是有自信的,杨瀚撩拨她时,其实他自己也情动难捺,徐诺并非没有察觉。
徐诺曾不只一次幻想过,主动反过来撩拨他,只要他按捺不住,控制不住自己,那他就输了。
只是,未经人事的徐诺,又是从小作为家族的重要继承人,进行种种教育培养,叫她放开自己,发起主动,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所以,她也只能在幻想中打败了杨瀚一次又一次,只是,她却不曾想过,在这幻想中一次次打败杨瀚的时候,何尝对她没有一丝影响?
至少,这无数次幻想中,她打败杨瀚的方法,没有一个是政治、军事上的谋略计划,当范围只限制在男女情感的小圈子里时,对她潜移默化的,就在产生着影响。
明天,就要到大雍了。
那里曾是她的根,是她亲手打造的城,自从三年前被幽禁于咸阳宫,她再也不曾回到过这里了。此时想起,难免心潮难平。
远处,传来了巡夜人员步履有力的声音,间或还有歇了鞍鞯的马儿发生自由的长嘶,这是一个好眠之夜,可她毫无倦意。
不期然地,她又想起了杨瀚,那个家伙在干什么呢?他……他就睡得着么?
杨瀚正挑灯会见文傲和张狂。
这对把兄弟是性格、形象差别极大的一对武将,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却是一方大帅。一个粗犷如张飞,偏偏对那个文质彬彬的极是服贴。
“明日,就到大雍了。寡人此次赴大秦,特意带上你们,就是看中了文帅的谋,张将军的勇……”
文傲和张狂急忙离座,叉手道:“大王谬赞了,臣……”
杨瀚一摆手,笑道:“寡人从不谬赞,私相答对,不必拘礼,你们坐。”
文傲和张狂重新入座,杨瀚略一沉吟,道:“寡人一揽东西两山,旋即便出兵南征,因之,内部的整合,并不够好。
如今,以京城为核心,再加上东山和南秦草原迁来的大量人口冲击,巴蒙两家控制的西北方区域,已经稳稳掌握在朝廷手中。
而以徐家的三座大城为核心的东北地区,坦白讲,流官虽也派了过去,对于地方豪强的依靠,却还是太重。
这,正是寡人带上你们的原因,两位将军一勇一谋,于寡人有大用,寡人此来,是要搂草打兔子,顺道解决一个大问题的,具体的想法是……”
杨瀚往前倾了倾身子,墙上映出一个俯瞰的身影,如猛虎攫食,悍然之势,扑面而来……
……
沈荣与徐撼出城十里,恭迎大王车驾。
接了车驾,前方引路,再行五里,便是大雍城中富绅名流搭了彩棚、设了香案,黄土垫道,净水泼街,前来相迎。
徐哲,徐英,徐康,徐珂,徐进良……这都是当地士绅名流、工商巨贾,杨瀚携徐婕妤在车头露了一脸,接受了叩拜,便回车继续前行。
到了城下,大军就地扎营,杨瀚带着三公院、太卜寺一众前来接迎的使者,以及他的徐婕妤,下车入大雍城。
杨瀚到了护城河图,伫足停了片刻。
护城河更宽了,看起来也更深了,水波潾潾,偶有游鱼跃出水面。
徐诺也抬起头,怅然望向那城,城已经加固了,变得更高、更厚了,似乎牢不可摧。
那城头,她曾经站住,身披战甲,腰横秋水,率领城中军民,死战洪林突如其来的大军,誓死不退。
杨瀚的目光徐徐转向一侧,那里的一排杨树,高大笔直的树干,树冠成荫,沿着护城河,蔓延向远方。
记得,他亲率三千子弟兵,飞驰来救大雍的时候,就是在那儿,大概……一、二、三,第四棵树那儿,用巨兽的脚,一脚踩死了洪林,渣儿都没剩。当时,那里还没有高高的胡杨。
徐诺,却已回眸望向了身后,身后,是一条笔直的官道,当初,那儿还是一条颠簸不平的泥泞小道,就是在那儿,她在高高的龙兽背上,那个箱子一般的围座内,让杨瀚吻了她。
当时,以为她已经中了惑心术来着,结果……
此时想起,尤其的羞愤欲死。
忽然,她的手臂一紧,回头一看,杨瀚向她微微一笑,道:“走,我们进城。”
徐诺似乎被他看破了心事,心儿一虚,乖乖跟着举步,再也不敢回头。
沈荣和徐撼在城中早已置下盛筵,等着为大王接风洗尘。
这沈荣,原本是瀛州一介不得志的书生,鼓起勇气跟着高初从瀛州来了三山,是第一批投效杨瀚的读书人,因此甚得重用,如今得为一方太守,对杨瀚自然感激涕零。
徐撼是一门七兄弟中,如今唯一的幸存者,当初,全赖他儿子徐不二参与了编纂三山律,算是杨瀚的拥趸了,所以他才逃过一劫,而今在大雍一带,虽然没有官职,但身份、地位、影响,实是还在沈太守之上,也是春风得意。
酒宴之上,菜过五味,酒过三旬,杨瀚看向徐撼,微笑道:“徐卿……”
徐撼一见,连忙站起。
杨瀚感慨地道:“徐家,与我杨氏,有夙世之缘。天圣帝国之建立,徐家拥立之功第一,两家一帝族,一后族,绵延五百载。之后,遗火种于内陆,仍然不乏徐世之功。寡人自异世归来,更是赖徐氏之助,才得以称王,徐氏,虽有不肖,但是,功大于过!”
徐撼一听,感动的老泪纵横,卟嗵一声跪倒在地,泣声道:“大王,大王宏恩,徐氏……徐氏不敢或忘!”
杨瀚微微一笑:“有功则赏,有过则罚。徐氏受的罚,也差不多了。徐婕妤。”
徐诺一怔,连忙盈盈立起,道:“妾身在。”
杨瀚微笑道:“上前听封。”
徐诺讶然,却也不敢怠慢,连忙绕到御案前,姗姗跪倒。
杨瀚道:“徐婕妤,曾不守妇道,冒犯君上。寡人念及徐氏一族功劳,方才留你性命,幽闭宫中悔过,今已三载。徐婕妤如今已然悔悟,在宫中一直谨守本份,念及徐氏一族再立的大功,徐婕妤,即日起,封为昭仪,为九嫔之首。”
徐诺被杨瀚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最后听了封赏,却是一呆。
这……原来还暗恨他连一个嫔位都不给自己,这才多久啊,一下子就升为九嫔之首了?
徐撼又惊又喜,见徐诺站在那儿发愣,急忙谢罪道:“大王宏恩,徐婕妤……哦,徐昭仪惊喜过度,有些忘形了,还请大王恕罪。七七,还不快拜谢大王,快啊,快啊!”
徐诺终于反应过来,深深看了杨瀚一眼,上前盈盈拜倒,道:“臣妾,谢过大王。”
杨瀚微笑道:“昭仪请起,来寡人身边坐下。”
徐诺盈盈起身,回到杨瀚身边,轻轻落座,杨瀚又道:“徐撼,上前听封!”
“还有好事儿?”徐撼喜不自胜,连忙趋前拜倒,以额触地。
杨瀚道:“寡人曾经说过,这一生一世,你都不可为官。寡人自然不可失言,不过,不可为官,却可以封爵。以徐氏之功,寡人封你一个公卿,也算份属应当。徐撼,寡人便封你护国公罢!”
当朝第一位公爵啊!
徐撼欢喜得浑身发抖,深深一叩首,声嘶力竭地道:“徐氏一族,甘为大王效死,鞍前马后,百死无悔。”
杨瀚满面春风地道:“你的忠诚,寡人自然是明白的。二狗子,传旨京师,叫高初在忆祖山下,划一块风水宝地,作为护国公府之所在,国公即日赴京,亲自督造国公府,从此君臣相宜,朝夕相处,不失为一桩美谈啊,哈哈。”
在座的那些士绅名流听了却顿时一呆,徐撼也一下了愣住。
去忆祖山去住?那……
杨瀚目光微微瞟来,徐撼心中一凛,连忙叩首,道:“臣,领旨,谢恩!”
杨瀚淡淡地道:“由此再往大秦,便要入山。文傲将军就不劳远送了,此地有沈太守,却还缺少一位威望卓著,可为寡人镇守一方的大将军,便封文傲将军为东郡大都督,替朕守护这一方天地吧!”
文傲离案,叉手施礼,恭声道:“臣,领旨,谢恩!”
徐诺优雅地坐在杨瀚身边,仿佛一朵出水的莲花,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容,双手指甲却是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原本,是锯了徐家这棵大树,现在,连根也拔了,东山徐氏,虽然得了世袭罔替的国公称号,从此不无富贵,只是……若想逍遥一方,却是再无可能了。
杨瀚呵呵一笑,举杯道:“诸卿,为徐昭仪、徐国公贺,我们满饮此杯,请!”
众人纷纷举杯,徐诺也自案上拈过银杯,捧在手中,望向杨瀚的笑容,更加的妩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