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瀚在泽衍园中再度见到了徐诺,还有唐诗、巴图、蒙战等人,此时这些人各自代表着一方势力,而这些势力显然是要以杨瀚为纽带,开始逐鹿之战了。
杨瀚跪坐在上首,看着肃然跪坐于面前的众人,虽然他才过来没多久,可是再想起曾经的一切,那临安、那建康,仿佛一梦。
从现在起,他将不得不为了生存而战,不得不扛起三山杨氏的责任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能做的,就是尽量地利用自己的优势去主导这一切,才不至于随波逐流,沦为傀儡。
“吾等,三山徐家、三山巴家、三山蒙家、三山苏家、三山李家……愿奉瀚殿下为王,助殿下一统三山世界!”
唐诗和蔡小菜、谭小谈站在一旁,她们是亲眼见证了这场简陋而庄严的仪式的旁观者,也只有他们三人,亲眼见证了天圣杨家复兴的第一幕。
“殿下,时间紧迫,但是再简陋,也需一个称王的仪式,何况我等还需回去各自有所准备,有些住处较远但也忠于殿下的部落,还需派人前来,所以称王之期,定在七天之后。”
“这个你们来操办就好。我们要一统三山,必须得在一段时间内不能叫三大帝国得到消息,这件事,你们可有把握封锁住?”
徐诺沉声道:“这件事,请殿下放心交给我们徐家来办。我有把握,不让消息传出三山。”
杨瀚深深地凝视了徐诺一眼,徐家若有能力封锁三山洲的消息,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其实徐家有很大的力量可以控制整个三山洲?只是他们的獠牙一直深藏着不曾探出来?
蒙战道:“上个月,三大帝国联查团刚刚来过三山,要到明年这时,才会再派人来。官方的联系上,我们控制得住。只是,商贾往来怎么办?还有诸多的部落,如果有人知道了消息,且想泄露出去……”
徐诺淡淡地道:“家兄是被人刺杀的,刺客杀人后就逃之夭夭,下落不明了。我徐家封锁三山,查缉凶手,不许人擅自进出,这个理由,应该能诳得一时,为殿下争取时间了。”
蒙战微露恍然之色,不错,这倒是个说得过去的好理由。
唐诗适时地插口道:“还有我们唐家,一旦达成联盟,我们唐家也会帮忙,短时间内隐瞒消息,不是问题。”
杨瀚轻轻点了点头,蒙战道:“还有一事,我等既然达成协议,共同奉瀚殿下为王,殿下今后该常驻何方呢?你们徐家是后族……”
蒙战看了眼徐诺,微笑道:“而且瀚殿下已经答应册立七姑娘你为王后了,殿下再住在你们这里,只怕不妥。不如迎去我蒙家如何?”
徐诺脸儿微微一红,她再大方,当着未来的夫婿被人说起这个,总有些不好意思的。
不过在这件事上,她可不想相让,徐诺启齿一笑,道:“欲行大事,何拘小节?殿下的居所,须得绝对安全。这三山洲上还有比我徐家堡更具铜墙铁壁的所在么?我徐家已决定将一切交给殿下,这徐家堡,当然也要改一个称呼,可以作为殿下的王城!”
巴图大声道:“我等现在应该一致对外,若是这时候还彼此戒备着,还谈什么精诚合作?你们两位也不必争了,若是对彼此都不放心,殿下可以去我巴家,我巴家居处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定可保殿下无恙。”
唐诗冷眼旁观,心中暗暗冷笑。她就知道,这些人之间的隔阂不会那么容易就解决。这也是她放心与三山洲合作的原因,待来日她的父亲取瀛州皇室而代之,那就是一国之主,而三山洲,纵然有杨瀚在,只怕也是一盘散沙。
能够役使龙兽,确实非常厉害。可是,当年的三山皇室拥有龙兽这等战争利器,还不是一夕之间土崩瓦解?
唐诗从不觉得有了这样的本事就能无往而不利。再强大的堡垒,只要内部出了问题,一样会倾刻间分崩离析。
“你们不要争了,我不留在徐家,我也不去蒙家、巴家!”杨瀚一锤定音地道:“我去咸阳宫住!”
苏长老呆了一呆,失声道:“殿下,咸阳宫……早已不复存在了。”
杨瀚道:“我的人在,咸阳宫就在!那宫殿不复存在,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再建起来。”
他望向前方,目光有些悠远:“你们都不曾见过那真正的咸阳宫是如何的恢宏,但我见过,总有一天,它会在我的手中,重新建立起来!所以,现在它只是一处茅屋,正好,可以激励我卧薪尝胆!”
徐诺和蒙战等人对视了一眼,只微微一转念,便齐齐俯首道:“臣等遵命!”
……
明日杨瀚就要移驻咸阳宫,并且前往巴氏、蒙氏等部落视察。而今晚,各部长老不约而同地留在了泽衍园。
共同辅佐杨瀚,重建三山,这个大政方针已经确立下来,可是各部落具体都要做些什么,拿出些什么,换取些什么,这些事依然要由各部落进行更详细的谈判。
摆在台面上的决定,永远都是暗中博奕之后的确定,这个过程,才是至关重要的。
唐诗是不能参与这些不宜为外人所知的事情的,所以她的客居堂屋中,此刻就只有她和蔡小菜、谭小谈两个心腹,三人喝着清茶。
唐诗呷了口茶,这茶微带苦意,比起瀛州京都的茶实在是差远了:“我已经和徐诺谈妥了,徐家希望在杨瀚称王册后之后,再派人前往瀛州,所以,小菜啊,到时候你跟他们的人一起回去,把此间的事情详细禀明我的父亲!”
蔡小菜顿首道:“是!小姐昨夜潜出,没有得到六曲楼的帮助么?”
唐诗微笑道:“六曲楼的消息,应该已经送出去了。”
谭小谈松了口气,道:“既如此,小菜姐晚回去几天也不打紧了。”
唐诗摇头道:“不然!木下亲王一直对我父亲怀有戒心,在他步步紧逼之下,家父迫不得已,已经想要抢先动手了。”
唐诗看了看蔡小菜和谭小谈:“其实……这次父亲派我来与徐伯夷接洽的真正目的,是希望他马上出兵,牵制木下亲王。只要徐伯夷答应,宁可答应将我嫁入徐家,不然,你以为他徐伯夷敢对我那般放肆?”
唐诗冷笑:“他那时,已把我当成他的妻子了!”
谭小谈动容道:“大将军这么着急,难不成准备马上动手了?”
唐诗点了点头:“不错!木下亲王正与几位大权在握的将军频繁接触,恐生异变。父亲担心错失一着,步步皆错,所以本打算趁木下亲王回京参加昏君的寿诞这个机会发动兵变,把他们一网打尽。
可是那昏君虽然无道,国力却尚未衰微,民心也尚未丧尽,木下亲王手中更有三十万百战精兵,不容小窥。尤其是京畿地区的卫戍部队大部分还是忠于皇室的。”
唐诗苦笑了一声,幽幽地道:“家父虽然苦心经营了多年,如今也只是搀了些沙子进去,对京畿卫戍部队还未达到有效的控制,这时发作,成功的把握实在不大。”
谭小谈目光一闪,脱口道:“如今三山洲出了这样的大事,等于为大将军争取了时间。木下亲王一旦知道,针对的人就不是似乎有反意的大将军,而是实实在在来自于三山洲的威胁了。”
唐诗颔首道:“不错!所以,我通过六曲楼主送回的消息只有八个字:偃武息戈,静待机变!家父看了一定会明白,我这么说必然有重大变故,可是不让他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纵然等待,也不会太久。”
唐诗说到这里,冷笑一声,又道:“六曲楼的确是神通广大,但我信不过他们,杨氏后裔出现的消息,纵然是用了我唐家独门的保密手段,我也不敢在书信中明言,所以还是要等小菜回去,详细禀报于我父亲。”
谭小谈摸着胸口,苦起小脸儿道:“既然如此,我和小姐就得等大将军获悉消息,再与这个杨瀚达成协议才能回去了?”
唐诗睨了她一眼,道:“怎么?”
谭小谈呻吟似地道:“人家好想念我们京城的铁炉油馍,油泼米皮啊,在这儿整天的不是海产就是兽肉,主食就只有稻米。可怜我的胃啊……”
唐诗板着脸道:“等父亲的消息送来,我就会回去,而你,还是要留下来,从此作为我唐家和杨瀚之间的联络人,你要留在他的身边,给我盯紧了他,这个人对我们的作用很大。”
谭小谈摸着胸口的手一下子停下了,脸色呆滞半晌,突然直起腰儿来,一脸忠心地道:“大小姐,我不怕辛苦的,不如七天之后,就让我回京都去见大将军吧,这儿交给小蔡姐姐好了。”
唐诗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道:“小菜没你心眼儿多,也没你会装模作样,你留下,给我看住那个杨瀚!”
蔡小菜偷笑地捂住嘴,向谭小谈飞了一个媚眼儿,谭小谈捂紧了胸口,痛苦地呻吟道:“大小姐,我会饿死在这里的。”
唐诗没理她,推开窗子向外望去,一轮明月已经升起,夜色早已笼罩了大地。
唐诗喃喃地道:“杨氏重现,三山将出现五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个杨瀚,在这场变局之中至关紧要。只是不晓得,他能走多远!”
一只飞蛾,在唐诗开窗之后立即飞了进来,扑向桌上那盏灯,可还不等那飞蛾敛翅落在灯上,谭小谈正抚胸的手就微微一抬,指间瞬时出现一抹毫光,那是一根闪着蓝光的牛毛针。
针尖一闪,精准地刺穿了飞蛾的身体,还不等那飞蛾的尸体落地,谭小谈指尖的针已不见了身影,谭小谈重新抚着胸口,愁眉苦脸、有气无力地道:“我想吃面,我好想吃一口面……”
蒙家岭上,一身靛青色劲装的白素收拾停当,向小青打了个手势,小青一点头,纵身就跃上了屋脊,趁着暗中盯梢的人下意识地往屋脊上抬眼的功夫,白素像只狸猫儿似的,一翻身就滚过了后窗,没入了夜色。
她,开始行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