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远方一座岩石的连绵山峦,仿佛一副涂抹得极生动的写意画。
山的上部是皑皑的冰雪,中间部分则是灰色、黑色、红色和绿色共同组成的岩石层,而下部则是姹紫嫣红的树木花草。
从脚下向那远山延伸过去,是连绵不断的大草原,青青碧草,茵茵如垫。
天宇澄净,仿佛一块剔透的蓝水晶。
草原上一片安祥宁静的气氛。只是一个起伏的小草坡,马儿踏上去,前方便豁然出现一条河流。
河儿不宽,但九曲十八弯的,仿佛一条银亮的玉带盘绕在绿茵茵的草地上,众人不由得精神一振。
小青一拨马头,飞奔到小河边,扳鞍下马,刚刚在河边蹲下,旁边一个男人就像一头疯牛似的嗬嗬叫着冲了过去,一头扎进了河里,溅起一片水花。
小青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那人,那人叫裘四郎,是商队中一个身材极粗犷、性情也极精犷的汉子,一路同来,小青同这个毫无心机的粗犷大汉处得还不错。
紧接着,更多的商队中人弃了马和骆驼,一路欢呼狂奔着冲过来,清澈见底的溪水立即被他们踩踏的浑浊起来。
小青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们,白皙的俏脸上还挂着溅上去的晶莹水珠。
杨瀚停下马车,把白素扶下来,白素一见河水,登时也加快了步伐。
不怨两位姑娘激动,女儿家本来就好洁,可这一路西行,最不方便的就是用水,尤其在商队中,两个人即便有水也不方便沐浴,真是把他们熬坏了。
杨瀚忍不住笑道:“这帮家伙,疯起来什么都不顾的,还是到上游去吧。”
小青眼见这里的水是用不得了,便答应一声,回过身来从杨瀚手中接过白素的胳膊,搀扶着她,姐妹俩急急忙忙向上游走去。
姐妹俩寻了一处清亮宁静的水湾处蹲下,立即掬水洗脸。她们都是天生丽质,肤质也好,不怕素颜见人,何况这些时日也未涂抹过胭脂水粉,倒是风霜扑面,难受得紧。
小青洗了几把脸,这才伸手到稍远处,掬了一捧清凉的雪山泉水,饮了几口,感觉颇为甘甜。
小青抹一把脸,扭头一看,杨瀚正捧着水在她二人下游大口饮着,忍不住道:“喂!那水我和姐姐用过的!”
杨瀚笑道:“河水是流动的啊,有什么问题?”
小青嗔道:“你想喝水,去我上边嘛,真不知道干净。”
杨瀚:“好好好!”
杨瀚绕到小青和白素上游,又掬了几口水喝,将未喝了的水又洒回河中。
白素掬着一捧水喝着,乜着杨瀚动作,对小青道:“这下子好,变成我们喝他口水了。”
小青翻了个白眼儿,道:“河水是流动的嘛,有什么问题?”
白素又好气又好笑,道:“得,这就开始夫唱妇随了啊,看来我真是多余的人了,还是早点找个人家嫁了吧,要不然夹在你们中间,叫人黑眼白眼的总看不上,多难受。”
小青终究是个脸儿嫩的,开不得玩笑,小脸儿一热,便掬水泼向姐姐,白素心脉断裂,但有郑氏神药撑着,现在只是行动量一多,就会胸闷气短,难以维系,但一般的动作倒也无妨。
眼见妹妹泼水过来,白素不甘示弱,立即还以颜色。两个人正闹着,一阵悦耳的吆喝声响起,白素扭头一看,只见一个窈窕的少女骑着一匹极神骏的高头大马飞驰而来。
那马跑得极快,但那马上的少女跨鞍打浪的动作却极是优美,稳稳地坐在马背上,丝毫不受影响。她的头发盘在头上,小辫儿飞扬着,额头系着一枚翠绿色的额坠儿,随着她骑马的动作一跳一跳的,正是驼队副首领尼玛次仁的妹妹拉姆。
拉姆是个十五岁的小姑娘,与哥哥尼玛相依为命,所以也一直跟着驼队游走四方,小小的姑娘,锻炼的野草一般坚韧,性格则极为开朗、活泼。
这驼队中都是商人,而且是惯走西域的大汉,哪有杨瀚这样的俊俏小哥儿。正如男人总是被美女吸引,女人也是一样,对帅哥同样没有免疫力。小姑娘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们驼队同行不过三两天,拉姆已经喜欢时不时缠着杨瀚了。
拉姆马儿堪堪冲到河边,猛地一勒缰,骏马人立而起!马儿前蹄还未落地,拉姆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翠玉的眉心坠又活泼地跳跃了几下。
“杨大哥,杨大嫂,你们怎么不下水洗澡?”
这一路行来,杨瀚和白素、小青为了对外掩饰,便与白素称作夫妻,小青则为婢女。不过,这并不妨碍拉姆对杨瀚流露出喜爱之情,似乎杨瀚已经成亲的事实,对她全无影响。
杨瀚笑道:“不急,刚刚驰骋出了身汗,这时下水小心着凉,毕竟是雪山上流下来的水,我等晚一些,烧些热水在帐中洗澡。”
拉姆歪着头想想,点头道:“有道理!你们读书人的规矩虽然多,但是听起来都很有道理。那我也晚上再洗,我先去烤只羊,晚上请你喝酒。”
拉姆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跑开了。
白素笑道:“这拉姆小姑娘活泼可爱的很,听说她哥哥常跑驼队,很有钱的,瀚哥儿,你若做了他们家的女婿,一定快活的很。”
小青咬着牙根儿,“微笑”道:“是的呢,蕃人一个女人可以嫁好多丈夫,你不用担心她整天烦着你一个,可以考虑一下喔。”
白素乜了她一眼,笑吟吟地道:“拉姆家里很富有的,可不用担心有多个丈夫。”
蕃人风俗与汉地不同,有一夫多妻现象,也有一妻多夫现象。总的说来,一夫多妻者只有富人,其现象占蕃人婚姻家庭总数量不超过5%,而一妻多夫多为穷人家庭,其现象占蕃人婚姻家庭总数量超过30%。
富有男性多妻的情形与汉地大致相同,而贫穷家庭的多夫,则是因为该地地广人稀、气候恶劣,交通闭塞、土地贫瘠,天灾人患不断,贫穷家庭繁衍生息、维持生计十分困难。
人的嫉妒心是天性,但是客观条件如此,迫使人们为了生存,必须采用这样的婚姻制度。所以,兄弟共妻、儿子和父亲与继母共妻,亦或父亲与儿媳同居形成多夫家庭、女主人与雇工媾和以降低工钱支出形成的事实多夫、朋友间互相扶助形成的共妻家庭的现象在他们那里均极为普遍。
此种现象于汉地百姓而言,自然不能理解,甚至极为鄙视,白素只是促狭地调笑二人一番,小青听了心中不喜,便拿来敲打杨瀚。
杨瀚正容道:“别闹了,我现在去给你们支起帐篷,小青,你快打些水来,先放一放免得太冰,一会儿你们俩早些沐浴,不然,恐怕又得几日功夫不得好生清洁了。”
草原上不但水源匮乏,而且燃料也不足,烧一次足够沐浴的热水,那可是极奢侈的事儿。也亏得他们不是驼队商贾,又给了驼队很丰厚的报酬,否则老是烧热水,早激起驼队不满了。
白素听了顿时一肃:“我们今晚就走?”
杨瀚道:“今晚就走!”
小青听了,原本微生不悦的心情顿时变得心平气和起来。
白素回眸,向远山望去,苍山如海,残阳如血。
远山之上,那红的白的、灰的绿的一抹抹写意颜彩中,只占了一个象素那么大小的一个小点儿,若有一双千里眼望过去,便能看清,那正是苏窈窈和许宣。
两个人站在一块大石上,风拂动他们的衣袂,仿佛一对神仙眷侣,只是神仙一般飘逸的风姿,却掩不住两人脸上阴险而得意的笑容。
许宣看看远处草原,又低头看看手中金钵,将它小心地揣进了怀里:“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们不清楚只要他们带着四如意之一,这金钵便能感应他们的方位,他们就输定了。”
苏窈把柔荑轻轻搭上了他的肩头,轻轻抚向他的脸颊,妩媚地笑道:“许郎真是了得,人家拿着这金钵数百年,都没揣摩出这个用处,还是你厉害些。”
许宣在她嫩颊上捏了一把,得意地道:“他们以为早甩脱了我们,戒心已无,我们便能出其不意。放心,他们……逃不出我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