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似乎凝固了。
赵离急促喘息着,心脏疯狂跳动,但是锢着老人的手臂依旧有力,那柄从祭台上抓起来的匕首很有些分量,刃口在火光下闪着青冷的光。
匕首死死抵着老人的咽喉部位。
如同在水里扔下了一块大石,伴随着赵离无法理解的语言,那些刚刚顺从地匍匐在地上的人一下都站起了起来,几百个,甚至于一千个愤怒的人瞪大了双目,死死看着赵离。
然后他们整齐划一地踏前,脚步声音像雷一样。
赵离心里一颤,求生欲望支持着他,在他心底有着更大的愤怒,自己好好呆在家里,等着新游戏的发布,为什么一觉醒过来,要来这样危险的地方,要充当祭品?
愤怒和求生的欲望彻底压倒了恐惧。
不搏就死,搏一搏,还有生机。
他深深吸了口气,手中匕首直接在主持血祭的老人脸上割出一个口子。
殷红的,温暖的鲜血留在他的手上,有点恶心。
赵离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和恐惧,扭曲成了狰狞无比的神色,他看着愤怒的人群,沾着鲜血的匕首指着前面,深深吸了口气,双目怒睁,用比起他们更愤怒的语气怒吼咆哮:
“让开!!!”
声音在高台的加持下,仿佛雄狮的怒吼,甚至于压下了其他人的喊叫。
虽然语言不通,但是赵离的动作很明显传递出了足够的信号,那些人的声音渐渐沉默了下来,看着被拿下的巫祝,有些手足无措,赵离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转身,手中的匕首指着背面。
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有两个人轻手轻脚往他的身后靠过来。
看到赵离的反应时,他们脸上露出了明显的意外之色,显然没有想到这个细皮嫩肉的血祭能够察觉到自己的靠近。
他们本想要一气拿下那个软弱卑劣的外乡人。
可看了一眼被锢着的老人,仍旧是慢慢往后退去。
他们的脚步轻巧无声,双眼眼底压着冷漠,像是丛林中觅食的猎豹。
赵离心脏跳得飞快,呼吸都觉得有些艰难,心里感谢了一下往日看过的警匪片,深深吸了口气,脸上露出‘狰狞’的神色,突然转过身,怒吼一声,一脚将燃烧的热烈的火盆踹翻。
烧得通红的火盆翻滚着落下高台。
那些各色的香料飞舞着,火焰一下弥漫开,其余人口中发出惊呼,下意识地退开,场面慌乱,赵离将那穿着羊皮的老巫祝挡在了自己前面,猛地穿过了火,匕首死死抵着巫祝的后心。
刚刚因为兴奋和恐惧而出现的力量开始消退,抓着一个人跑不起来,朝着远处快步走着,其余人眼睛盯着赵离手里的匕首,口中发出一声一声喊叫,却仍旧在那种求生之下的疯狂视线中退开。
于是他前面便出现了一条道路。
赵离警惕着重新选择了方向,看着遥远没有人烟的森林退过去,那些人的愤怒似乎更上了一层,却不得不让他走向那里,这一条并不算太长的路,赵离却感觉时间过得极为漫长,当他能够感觉到风穿过树林的气息时候,稍微松了口气。
那些人口中却发出了另一种类似于欢呼的声音。
赵离突然感觉眉心一阵刺痛。
他看到前面的森林中,缓缓走出了一名高大的男人,他穿着比起赵离身上白衣更为华贵的墨色衣服,背后背着一张弓,腰侧是一柄齿刃刀,旁边匍匐着安静的黑豹,黑豹啃咬着什么东西,抬起头,好奇看着赵离。
男人开口对着赵离说了一句话。
赵离听不懂含义,却能够感觉到语气里的不悦,命令以及叱喝,他的匕首卡在了那个老人的脖子上。
可不等他的动作完成,前面的男人动了。
仿佛整个森林和天地都在高呼,拳带起来呼啸的风,赵离眼前一花,自己的身体就已经轻飘飘地飞起来,那是完全超越了他认知的,无比庞大的力量。
他飞出了很远,最终重重地砸落在了高高的祭台上,口中大口地咳出鲜血,直到这个时候,那种撕裂般的痛苦才仿佛海浪一样席卷了他的意识,赵离口中本能惨叫出声,身子蜷曲地就像是一只烧红了的大虾。
他模糊的视野看到了那些人在围拢着靠近。
为首的是那个高大的男人,正在俯下身,将那个巫祝搀扶起来。
其余人似乎都跪在那巫祝的旁边,在行礼告罪。
赵离模糊的意识渐渐重聚,痛苦地喘息着,他的五脏六腑仿佛在那一拳下皱成了一团,心中胡思乱想,分散着注意力。
但是他的思绪还是不断在刚刚那超过他认知的一拳中回荡着。
那样庞大的力量,自己早应该已经四分五裂了才对,现在还活着,甚至于还有意识,而且还刚刚好落在这个祭坛上,看来他们还打算要完成这个血祭,而且是必须保有意识的情况下进行活祭。
这下死挺了……
这世道居然有这种怪物?
赵离的视线落在了青铜树前面的祭坛上,看到了被放在最中心处,如同被群星拱绕的珠子,珠子中间有一个仿佛眼瞳的痕迹,脑海里,关于祭祀这两个字的记忆浮现出来。
祭祀,向某种崇拜对象供奉物品。
血祭,也就是人命完成供奉的部分,那么被供奉的崇拜对象是……
赵离咧嘴笑了下。
身体的痛苦,在那种不甘不解的怒火之下似乎稍微缓解。
他安静看了一眼下面的众人,然后趴在地上,手指慢慢往前延伸,然后身子像是个虫子一样,丑陋而滑稽地慢慢往前,靠近那个祭坛,每一动都带来难言的痛苦,动作缓慢而扭曲。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赵离立刻停下。
其他人只当他是在挣扎呻吟,没有多想,似乎还因为他的动作而联想到了某种生物。转过头来,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人群中便发出来一阵低低的嘲讽,直到被喝止,才重新转过头,不敢再看。
赵离咬着牙,一点一点靠近了那个祭台,他的脸上已经满是冷汗。
这个时候,那个被击中下巴的巫祝已经被救醒过来,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了自己这个部族里最强大的战士朝着自己恭敬俯身行礼,正欲要开口,视线的余光看到了祭坛,微微一呆,口中猛地发出一声尖叫。
“住手!!!”
南宫岗微微一怔,然后猛地转过身去,看到刚刚被自己击飞的外乡人已经扶着祭台挣扎着爬起来,然后朝着自己这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南宫岗怒吼一声,众人都来不及在乎古老的礼仪,所有人奔向祭台。
然后面对着上千人的愤怒,那个外乡人猛地用力,将盛放族中圣物的祭台彻底推倒,砸在地上,砰的一声大响。
那颗珠子滚落下去,被一脚踩下去。
他们恍惚间几乎听到了卡擦的一声脆响,所有人的神色都在刹那僵住。
赵离视线模糊,咧开嘴,笑容带着些狰狞,双臂展开俯瞰着所有人,青铜树在他的背后,枝像是剑一样,旁边两个火盆燃烧着,火光拉长他的身影。
修行者啊……
我是打不过你,可我的命也不是那么便宜的。
要我的命,准备付出代价了吗?
他双目怒睁,嘴角流出鲜血,视野因为剧痛和内出血而模糊,四十二码的脚底板在珠子上碾了碾,然后冲着那个面目发青的武士比划了一个中指,口里喷着血沫:
“我干——”
他并没能够说完那句话,伤势带来的痛苦就淹没了他。
身子晃了晃,啪一下倒在地上,陷入昏迷当中。
整个祭祀的场所一片慌乱,没有人注意到当赵离彻底昏过去的时候,那个被血祭的少年身上,一股淡淡的白色气息流转,没入了赵离的身躯当中。
赵离的身子颤抖了下,陷入更深层次的昏迷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