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抹月光渐渐隐去,骷髅石板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神秘光泽也随之消失,张连义的面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透明的门,一边是望不透的一片凝紫,一边是土色斑驳的土场。深深的倦意像水一样弥漫全身,于是他想起了家里那张温暖的雕花大床。
“还是回家吧!”他犹有不舍地叹息着,身边是一具身首异处的尸首、一条奄奄一息的白狐,还有一个跪倒在草丛中,悲伤得不能自抑的汉子。
推开门,那一片凝紫倏然消失,有淡淡的雾,仿若一条柔软的丝带萦绕在不远处的杨树林边。鼻翼间似乎还留有淡淡的血腥味道,手里沉甸甸的,那块神秘的骷髅石板带着夜露的清凉,仍然紧紧地贴在胸前。
脚踝处突然有了一丝温暖的触感,就像……就像指尖拂过那条白狐光滑的皮毛时的那种柔软。张连义心中忽然漾开了一汪春水,暖暖的、柔柔的,如一朵白莲般无声地绽放。
一声细柔的轻吟如风,悠悠然直入心底:“当家的,你回来了?夜里凉,你一个人在这不冷吗?咱回家吧?”
就仿佛早已有了约定或是默契,张连义对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吃惊,他缓缓蹲下身,抚摸着妻子蜷缩在草丛中微凉而柔弱的身躯,纤长的手指熟练地滑入,缱绻着,慢慢地缠绕在一起。
风挟裹着花香和雾涤荡着所有尘埃,吸饱了月光的雾就是天边的云彩,向上……向上……温暖和柔软覆盖了所有、现在还有将来。那是一片无底的深潭,或是一片沦陷了的海,倾其所有也永远填不满的期待。
向前走吧!走吧!走到时空的尽头,那里有无尽的包容、世间最纯粹的花谢花开。激流冲撞着岩石,一片片光滑的苔藓,剥落了、连缀成了最细柔的春风,吸吮着……吸吮着……,颂扬无光的天堂、堕落的天使、包容的翅膀。
草叶颤抖着,揉成了汁,合着汗水一起滴落,这似乎是一场永无休止的热舞,来自远古、流传到未来;来自天堂,连接着地狱。是沉沦吗?还是踏上了仙途的第一道台阶?是真正的清醒?还是永久的沉埋?没有了你和我,忘却了所有的存在。……
张连义和女人是手牵着手回到家里的,步履轻盈得像是一对翩然的蝴蝶。夫妻俩显出了罕有的默契,两个人一起用柔软的棉布蘸着温水将那块骷髅石板擦拭得一尘不染,然后珍而重之地收藏了起来。
不过,土场上那一场从未有过的刻骨缠绵并不能改变生活的现实,房子是要建造的,所以土坯还是要脱的。女人麻利地做好了早饭,一家五口在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气氛中走出家门,走向土场,就像走进了憧憬中的一抹化不开的凝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