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小男孩那怅然若失的样子,天游子他们齐刷刷地向陈半夜伸出了一只小拇指。见到三个人面对自己的那种鄙夷的眼神,原本还有些得意的陈半夜有些沮丧:“怎么回事?陈爷这么做,叫做‘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符合兵法的!再说了,我这么做是为谁?为了大家伙嘛!你们不去干也就算了,哥们去做了恶人,你们还不领情,太让人伤心了!”
说完,脸色一变,显得很是悲伤的样子,还煞有介事地拉起衣袖擦了擦眼角。
三个人也不理他,自顾自收拾行囊准备离开。因为从那铜人一入手,几个人就都感觉到了那铜人之中蕴藏着一种明显是阴属性却又十分刚猛的灵力波动,虽然天游子并没有刻意地开天眼去看,但是却非常确定这里边应该是封印着一个非同寻常的阴魂。而他也由此确定,这个铜人箭手,可能真的就是解开蛇王咒怨的钥匙。既然如此,他们自然应该立刻启程赶回河北方泊铺子——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靠谱,他们总要回去试一试。
然而就在几个人正准备启程上路的时候,方泊静却提出了一个相反的意见:“不行,咱们不能就这么离开,必须搞清楚这小男孩的身份住址,还有他的家庭状况。因为我能从这小男孩还有这个铜人箭手身上感受到一种颇为熟悉的气息——妖族的气息。而且,这种气息与花姑阿姨身上的气息非常类似!”
天游子等人都知道当初在狐仙洞的时候,花姑曾经将一卷狐仙符文化成丹丸给方泊静服下,虽然不知道这化丹之后的狐仙符文到底会对方泊静起到什么样的影响,但是他却非常清楚,随着时日迁移,这狐仙符文肯定会逐渐融入方泊静的身体,也就是说,她会逐渐拥有一定的妖力和妖法。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现在的方泊静其实就是一个潜力巨大的人族狐妖,她对于妖族气息的敏感自然要比天游子他们强了许多。所以既然她这么说,那就说明小男孩那一家人真的是和狐妖一族有关,而弄清楚小男孩的家庭背景,或许也有助于挖掘出铜人箭手背后的一些秘密,对于以后蛇王咒怨的破解,应该也会起到一定的帮助。
所以四个人经过简单的讨论之后,决定由方泊静和陈半夜两人对小男孩进行一次跟踪,很显然这俩人比较合适,因为方泊静能够察觉一些极细微的妖气,而陈半夜则善于隐藏且精于人情世故,料想在这种乡野之地,想要打听到这家人的一些信息还是不难办到的。
说干就干,陈半夜当即脱下道袍,放下背囊,远远地跟在那个垂头丧气的小男孩身后,沿着大路慢慢远去。
这时候天游子也没闲着,他让方泊雅静独自躲在桥下看着行囊,自己一个人装成一个前来探亲的外地人,到桥头的一家供销社里买了点东西,然后顺便就跟柜台后的那位售货员聊了起来。
此时的天游子一身便装,相貌不俗,气质儒雅,让人一看就是那种颇有些社会地位的大人物。加上他一直浸淫于道门学术,心态平和,对于这些乡村售货员来说自然是极具亲和力,三言两语之下,那位售货员已经完全对他放松了戒心,将本地的风土人情、人物、地名等等对他一一道来,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甚至为了表现自己,还会在一些事情上添油加醋一番。
天游子久历江湖,对于他言语中的一些不尽不实之处自然是洞若观火,但他并不说破,反而很配合地时而微笑,时而沉思,时而惊讶,时而愤慨。这一来那位售货员说得更加来劲,不大一会天游子就已经对眼前这个地方有了一个比较详尽的了解。
原来这里已经是山东地界,属于临祈县乌河乡。而刚才背着口袋走过供销社门口的那个小男孩呢,售货员也看见了,他好像叫强子,是离这里不远的张家庄人,父亲名叫张连义,因为祖上是富商,但是家里的田地并不算太多,所以化成份的时候给划了个富农。
因为家里的财物田产包括一座老宅都被充公后重新分配,所以现在正张罗着盖房子。说到这里,那售货员还有些故作神秘地凑近了天游子小声说道:“那老张家家大业大,虽然家里的浮财都被分了,但是肯定还藏着一些财宝。他们家不是准备盖房子吗?我估摸着啊!强子刚才背着东西从这过去,肯定是偷着变卖啥东西去了。唉!其实那老张家从前为人不错,这政策一变,突然间败落下去了,这三里五村的乡亲们也都挺可怜他们的,这不,俺这明明看见强子背着东西去卖,也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容易啊!干啥非得赶尽杀绝呢?你说是不是?”
对他这种说法,天游子自然是大加赞赏,几句话便将他捧得越发高大上起来。这天游子的气度做派像极了那个年代城里来的国家干部之流,能得到这样一个人的赞赏,那售货员当然更加高兴。他常年从事售货员的工作,那种基本的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他见天游子似乎对张家的事情颇感兴趣,于是就着重介绍起了张家村的一些奇闻异事和历史典故。
说着说着,售货员口中有关张家村来历的传说一下子引起了天游子的注意:这张家村的祖先乃是从外地迁来,而且据说当年这张家的祖先还带来了一位狐仙。
这个传说正好和天游子他们在狐仙洞中从花姑那里听来的那一段历史不谋而合,于是天游子更加确信,自己所陷入的那个千年命局的发源地,或许就在这里,就在那个小男孩强子所在的张家村!
但是这样一来,天游子却忽然为陈半夜和方泊静担起心来:如果张家村真的就是千年命局的发源地,那么那里必然就存在着花姑口中所说的那个养尸局,而花姑的那位碎丹自戕而死的孙女,也就是那位传说中的越女凤竹必然就在那里。如果陈半夜和方泊静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侵入了那个养尸局,惊动了凤竹妖尸,岂不是立刻就会陷入巨大的危险之中?而且由此他还马上联想到了另一件事:那个铜人箭手的衣着服饰,分明就有着很明显的古越国的影子,它又是来自于越女凤竹养尸局所在地的张家庄,另一个同样神秘现在却尤为可怕的名字已经呼之欲出:越王勾践手下,三军‘弩击’教头,箭神陈音!
天游子一下子站不住了。他跟那位依旧谈兴未尽的售货员打了个招呼,急匆匆回头出门,趁着那售货员不注意的时候一头钻到桥下,找到方泊雅静,将自己的担心说了出来。
没想到方泊雅静倒是显得颇为镇定。她细声细气地安慰他道:“天居,其实你不用担心。你想啊!就算那个张家庄真的就是花姑阿姨口中所说的养尸局所在地,那咱们的到来也是受他们狐族冥冥中的指引而来。而且,既然那位越女凤竹有能力形成这样一个庞大的命局,就算这其中有着天意和巧合,她也应该具有一定预知前因后果的能力。而且……而且我其实并不是十分相信,在这千余年的岁月之中,以花姑和凤竹的神通,竟然会没有一点联系!”
天游子听得若有所思:“你是说,其实咱们来到这里,有可能花姑阿姨早就通过某种方式通知过凤竹,凤竹也早就知道了咱们的到来、身份和来历?”
方泊雅静笑了笑,脸色却显得有些不太自然:“嗯,我觉得是这样的。或许在花姑和凤竹眼里,我们只是几颗棋子而已。我们的路该怎么走,该走到哪里,其实她们早就知道了,也早就设定好了——要不然咱们怎么解释我们从河北的狐仙洞逃出来,却被那面铜镜送到了千里之外的这里?!”
天游子恍然大悟,但他心里对于陈半夜和方泊静的担忧却并没有消解多少。作为一枚棋子,你是永远也不可能明白操棋的那只手究竟会落向哪里的,更不可能猜透弈棋者的心思。谁知道陈半夜和方泊静这两枚棋子被引到张家庄,是不是已经注定了被舍弃以换取更大的利益?
天游子在这里坐立不安,但他却知道现在自己不能马上赶去张家庄。因为一来他不知道陈半夜二人现在具体的位置,更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已经接触到了养尸局中的妖尸凤竹,如果就这么贸然前去,反而可能会使他俩陷入更大的危险之中。而且那张家庄并不大,要是一天之内接连出现四位这么显眼的俊男美女,不引起轰动才是怪事。真到那时候,恐怕他们会陷入更大的被动。而且,谁又能保证,那个历经千年的狐仙养尸局所在的张家庄里没有隐藏的守护者?如果有,他们能够守护这个秘密几千年,肯定也有着非同寻常的能力和手段!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只能以静制动,先保留自己的实力引而不发,然后才能出奇制胜,一个字,他们现在只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