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具行尸一老一少,身上的衣衫已经破碎不堪,露出里边伤痕累累的肌肤,其中那位老太太肚腹破裂,已经露出了一大截肠子,而另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的脖颈已经被撕裂了一半,喉管处血肉模糊,不停地往外冒着黑红色的血沫子。
陈半夜一边暗中戒备,一边暗自猜想,那个小男孩不用说一定是隋德林的儿子,而那位老妇人则极有可能便是小男孩的奶奶,隋德林的老娘了。那么剩下的那两个可能还活着的,就只剩下了隋德昌和他的老婆翠花。
这时候堂屋中忽然又传来一阵桌椅倾倒破裂的响声,天游子的声音也跟着又一次传来:“臭狗屎!你还在那等什么,快点把它们赶进来!”
陈半夜一愣,随即发起怒来:“你个臭句号说得轻巧!你以为这是两只小鸡啊?!我想赶进去就赶进去?!那么听话啊?消停点等着!”
他不知道天游子为什么一直藏在屋里不出来,却也明白他现在必定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做,于是强忍着恶心不退反进,慢慢向那两具行尸逼了过去。
他两只手上都戴着摸金手甲,还抓着那枚发丘天官印,这两样东西都是先天性克制尸妖之物,有着一种强大的破煞之气。其中那具老妇人行尸刚才已经领教过厉害,现在感受到他慢慢逼近,那种恶煞之气顿时为之一敛,低声咆哮着缓缓往后退去。
但是那个小男孩却似乎被这种莫名的威胁激发了凶性,它后腿一弓,上身下伏,嘴里竟然发出了一声类似于猫叫的‘喵呜’声,紧接着它后腿一弹,整个身子闪电般向前扑来。它双手十指微曲状似虎爪,原本并不太大的一张嘴一咧,竟然直接撕裂了两腮,一张嘴直接张成了九十度,连两边白森森的后槽牙和颧骨都露了出来。看那样子,要是被他这一口给咬上的话,陈半夜身上至少也得损失半斤肉的样子。
与此同时,那老妇人好像也懂得分进合击的道理,也或者是两人虽然已经没有了生命意识,但骨子里的那种血脉亲情的本能还在。那小男孩一动,那老妇人也紧跟着往地上一伏,闪电般蹿到了陈半夜侧面,以同样的姿态和速度向他夹击过来。
陈半夜吓了一跳,他怪叫一声:“乖乖!两只猫啊!把老子当老鼠玩了是吧?!”
嘴里戏谑,手上动作可是丝毫不敢怠慢。他倚仗着手中法器对于这类尸妖的先天克制之力,竟然不躲不闪,大喝一声,左手摸金手甲张开拍向小男孩面门,右手天官印则直向老妇人的顶门砸了过去。
没想到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发现正面小男孩那充满了死气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了一丝狡黠,随即就见它一条腿在身后一屈一伸,整个身体居然在半空中凌空转向,一下子变得头前脚后,陈半夜猝不及防,被它一只臭烘烘黏糊糊的小脚丫子一下子从摸金手甲下边钻过,结结实实地踢在了面门上。
这一老一小两具行尸就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那老太太也是同样的动作,一只犹自缠着裹脚布却没有了鞋子的畸形小脚像锤子一样砸在了他的腰眼处。两具行尸的动作迅疾而又灵活,乍看起来完全就是两只大号的野猫,其动作之快完全出乎陈半夜意料之外。
行尸的力量之大,那可是跟普通人完全不是一个等量级。陈半夜只觉得脸上跟腰上如遭重锤,当真是痛入骨髓,差点一下子就闭过气去。他硕大的身体被这来自两方面的力量撞击得腾空而起,像一个大陀螺一样旋转着往斜刺里飞了出去。
混乱中,陈半夜眼角余光看到那两具行尸脚尖稍一点地,随即又向他凌空扑来。他一刹那间就明白了天游子刚才一个人进入这座院落之后所承受的巨大压力,就只是这两具已经没有了生命意识的残破行尸、老弱病残就已经如此棘手,更何况是那两个身强力壮正当盛年的家伙?!
可以说此时的他处境已是极度危险,虽然有摸金手甲和天官印护身,但这两具行尸的动作也太灵活太快了,一旦它们有了防备,自己的护身利器根本就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啊!
要么说这陈半夜也真称得上是天下一等一的狠人,身受重创之下,他不但没有在心里生出一丝惧怕之意,反而一下子激发出了他多年盗墓生涯中淬炼出来的那种随时随地准备与敌偕亡的凶性。
他强忍着身上脸上那种撕裂般火辣辣的疼痛,一个驴打滚避开老太太,然后顺势起身,张开双手将那个小男孩从后边一把抱住,一回头就往堂屋门口跑去。
小男孩咆哮一声,断了一半的脖颈‘咯吱’一声响,竟然直接拧了个180度,那张令人恶心胆寒的大嘴直接就向他鼻血直流的脸上咬了过来。
这时候陈半夜可真是发了狠了,出于本能,他不管不顾地腾出一只手往小男孩那张大嘴上一按,就听一声凄惨的厉吼,小男孩脸上冒起一阵青烟,小小的身体一阵急速的扭动,随即身体一软,伏在陈半夜身上不动了。
后边的老妇人似乎还对小男孩有着本能的关心,她双眼中蓦地射出两道慑人的绿色荧光,又向着陈半夜凌空扑了过来。陈半夜也不知道怀里的小行尸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不敢撒手,一边狼狈地躲避着老行尸的追击撕咬,一边绕着圈地向堂屋门口跑去。
眼看着门口就在眼前,陈半夜心里刚刚有点放松的时候,突听身后似乎是从地底下传来了一声熟悉的惨叫,听声音是周长功的:“哎哟!他娘的,挠死俺了!”
此时的陈半夜正是心慌意乱的时候,这院子里又是遍布残肢断体,阴风惨惨宛若人间地狱,这一声突如其来,其方位又来得古怪,沉闷深幽,简直就像是从阴间传来的一样,陈半夜虽然胆大,却也不由得吓得一愣。他动作稍缓,一个没留神,后边老太太的两只爪子已经向他屁股蛋子上捞了过来。他百忙中一个大扭身,屁股是躲过去了,脚下却绊在了门槛上。
这下子乐子大了,这位向来自负武功高强风度出群的陈半夜,竟然抱着一具臭烘烘血淋淋的行尸像个滚地葫芦一般直接滚了进去。耳边传来天游子的一声叱喝声,怀中一轻,眼前一亮,那具少年行尸已经离开了他的怀抱。
他一骨碌爬起身来,双手交错护住身体,这才发现天游子正用一条穿满了五帝钱的朱砂红线将那具少年行尸缠住,而且在他嘴里还叼着一根同样的线头,早已经变得面色狰狞宛如厉鬼的隋德昌还有另一个同样面孔扭曲的农家少妇也被捆在了一张断了一条腿的八仙桌上,正冲着他发出威慑的怒吼。
少年行尸好像已经失去了意识,任由天游子将它缠住却并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陈半夜隐约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刚才慌乱中用摸金手甲按住了它的面门,从而把它体内的凶灵逼走了的缘故。
然而少年行尸被擒,那老太太行尸却似乎完全疯狂了起来。从陈半夜刚才跳进院子时所见到的情形来看,这一老一少两具行尸显然是因为忌惮天游子,所以才分别躲藏在东西两座偏房里的。而天游子虽然暂时制住了隋德昌和他的婆娘,却又苦于腾不出手来作法,更无法再去分身制服那两具行尸,所以见到陈半夜他们进来之后,才会让他设法将它们给逼进来。这也是设个圈套让它们钻的意思。
不过这时候那具老年行尸竟似乎对天游子失去了畏惧之意,它慢慢地推开那扇犹自半掩的房门,不但完全将自己暴露在了天游子面前,而且还毫不犹豫地向房间里爬了进来。
看着它望向小行尸的眼神里那种若隐若现的关切之意,虽然明知道这只是一具没有了生命的行尸,但天游子和刚刚还差点死在它们手里的陈半夜还是不由得心下恻然,血脉亲情,究竟该有何等之重!
眼看这具老年行尸已是跃跃欲试地准备攻击,天游子此时却又腾不出手来,只好抬腿踢了犹自发愣的陈半夜一脚,示意他从背囊中取出朱砂线来制住对方。
也是陈半夜倒霉,如梦初醒的他,手刚刚探入天游子背囊,还没等摸到红线呢,那老年行尸却根本不给他这机会,身体一伏,后退一弹,就像跟他有仇似的,绕过天游子直接就向他扑了过去。
陈半夜知道厉害,来不及再取红线,急忙侧身躲过,就在堂屋中这狭小的空间里跟对方翻翻滚滚地缠斗在一起,一边打一边还破口大骂:“奶奶滴你这死老婆子,你孙子在那边呢!有本事找臭句号去,他娘的总缠着老子干嘛?老子虽然帅,但是不好你这一口!”
说实话,陈半夜虽说身强体健武功不错又有法器在手,但是经不住多日来奔波劳顿、连番恶斗又有伤在身,虽说强自支撑,却也早已是强弩之末,不大一会动作就已经慢了下来。
而与他形成强烈对比的是,行尸这种东西本就不知疲倦为何物,那简直就是一台几乎不需要能量的永动机。陈半夜这里体能下降,它那里却是越打越精神。眼看着陈半夜就要支撑不住的时候,突然发现老年行尸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紧接着它身体一软,竟然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陈半夜气喘吁吁却又得意洋洋:“奶奶的,你也有累的时候啊!跟陈爷斗?耗不死你!”
话音未落,屁股上却又挨了天游子一脚:“别在那臭美了!快把它捆起来!你以为这是你厉害啊?应该是周师傅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