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指点悟空几句,便要往西去如来处禀告,悟空又道:“菩萨慢走,好歹也送个法宝给我使使,也好放心些。”
观音笑道:“你身上有宝贝,还管我要!”
悟空道:“我一穷二白,哪有什么宝贝?”
观音道:“上次自妖魔处得来的幌金绳,佛祖可不是给了你?”
悟空笑道:“菩萨记性倒好,这幌金绳有多大用处,我也不知,只见佛祖一抬手便收了。”
观音道:“这幌金绳才叫奇特,对手若是知道这段咒语,那便半点用处没有;若遇上那不懂的,那便是厉害之极,否则那金角大王怎能将你擒住?”
悟空素来没有使用这类法宝的习惯,菩萨不提这幌金绳,他还真忘了,看来真该找个机会试试。
观音又问:“你说那道人本事不小,他是如何模样打扮?”
悟空将那人面容服饰说了,观音恍然:“原来是他,看来东华老儿肚量颇窄。”
悟空问:“菩萨认得他?”
观音点点头,道:“十有八九是东岳帝君。”
“东岳帝君,他与东华帝君有何干系?”
观音道:“东岳帝君乃是东华帝君的亲兄弟,果然是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
悟空问道:“东岳帝君,岂不是管泰山的,他这是借天庭西扩之机为他哥哥找场子来了。”
观音道:“此人修为非同小可,你可莫要轻敌。”
悟空笑道:“通关文牒在他手中,我若硬抢,只怕损了文书。”
观音道:“东岳此人性刚易折,你倒可想些计策对付他,若是硬碰硬,将五岳帝君全都招来,可就麻烦了。”
悟空点头称是,心里已在盘算,如何才能取回文书。
观音道:“我再送你三枚玉珠,若有急事,你只捏碎它,我即刻便来寻你。”
悟空喜道:“谢菩萨。”观音给了他三根毫毛还未用,这时又给了他三枚玉珠,有了这物事在手,悟空心里踏实许多。
悟空想起了八戒来,问观音道:“猪悟能此人如何处置?”观音道:“他被唐僧贬了,又被你追杀,自然怀恨在心。但他性直无谋,必是受了东华帝君挑唆,才对唐僧下此狠手。玉帝下旨向西扩张,道教中许多老人必定振奋精神,被我释教压抑许多年的抑郁一下子释放出来,还不知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要想让他们有所收敛,必要节节击退,故而你与东岳帝君这番较量,实在是重要的很。东岳帝君威望甚高,你若胜了他,今后道教宵小之辈必将闻风丧胆,再不敢轻易为难你。”
菩萨说到此处,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凌厉光芒,道:“东华帝君,他欲诛唐僧,以为能建奇功。如此不知轻重的做法,自然与我佛家誓成死敌了。他与猪悟能,自然有人去料理,你倒无须担忧了。”
悟空见观音动了真火,恭敬答了一声,菩萨白衣飘飘,上了轻云,直往西面去了。
悟空揣摩观音话中真意,听他口风,原来在如来心中,道教东扩倒算不得什么大事,阻碍取经、图谋唐僧性命才是如来真正的逆鳞所在。
戮仙剑、轩辕弓,观音称之为神兵出世,乱象已生,不知戮仙剑是否是诛仙四剑之一。杨戬曾说盘古斧碎裂变作许多神兵法宝,想来必是威力无穷。
悟空收好了三枚玉珠,便风风火火往车迟国赶去。行到半路,忽闻天上有人叫道:“慢走一步。”
悟空听到这声音,心中一喜,不是别人,正是太上老君。自上次别后,老君听到五类之王一事,便如消失了一般。
老君道:“入我法宝中来!”
悟空向上纵去,见老君若隐若现立于云端,手中持一朱红葫芦,正笑盈盈看着他。悟空不知原因,但也缩了身形,钻入这个红葫芦中去。
葫芦之内,别有洞天,有桌有椅,椅上坐的,竟又是一个老君。
悟空道:“老君玩的什么把戏?”
老君道:“只是个分身而已,在这里交谈,时光几如不动,任谁也不知。”
悟空听老君这样一说,知道必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否则以老君嘻哈性情,从未见他如此谨慎。
老君道:“上次你提起五类之王一事,我心中震惊之下,乱了方寸,千万勿怪。”
悟空见老君竟和他客气起来,一时间却有些不适应,笑道:“老君为何这样说话,那五类之王又有多大秘密,能教老君震惊?”
老君道:“人活得久了,便容易倚老卖老,以实论之,你我应以平辈论交,才合礼数。”
悟空忙道:“不敢不敢,老君德高望重,修为通天,如此可折杀我了。悟空心中,向来以老君为师的。”
老君点点头,道:“造化神猿……论年岁,我虽比你大了些——”
悟空忍不住惊叫一声:“你比我大?”造化神猿先于天地而生,老君居然说他比造化神猿还大,那不是先于天地而生了?记得通风曾经说过,早于造化神猿,只盘古、鲲鹏而已,还有一个造化炉,也算与造化神猿同时生出,其余如蟠桃母树、人参果种等等,都要晚了许多。
老君面上不悲不喜,看上去却有一种难以道明的悲戚,淡淡道:“如此大事,我怎会妄言,今日寻你来,便是要告诉你,这天地初生之前的秘密。”
悟空此时能感觉到,老君身上有着无数岁月沉淀下来的印痕,这种久远亘古自己远远难以触及到的。
只听老君道:“天地会元之厄想必你已或多或少听说,三界之中我等仿造天地,无功而返。这一番忙碌,于会元之厄无甚帮助,对道学体悟倒也精进许多,倒也不算白忙。”
“我三人能创太乙玄门,悟出天地至理,委实不敢独揽其功,却是得了……另一人的帮助。”说起“另一人”时,老君神情颇不自然,想是触及了心中隐痛。
悟空隐隐觉得,老君口中的“另一人”必定隐藏着极大的秘密。
老君又道:“这方天地,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每过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便如回炉一般,内中一切生灵都要重炼,管你什么金仙至圣、法宝丹药、金木水火,都顷刻化作乌有,还成一片混沌。”
“混沌再经几万年,也不知是什么力量,使其萌长生发,又生盘古,又凝盘古斧,这才能开出天地来,而后鲲鹏再出,他仰吸天气,俯吐地息,吞吸之间,将清浊分开,澄明天宇,自此天得以清,地得以宁。天地清明本为静,又造化神猿出,牵引造化气机,使天地始动,出五行,万物乃生。”
悟空听老君所说与鲲鹏叙述一般无二,忽然觉得老君所说的“我虽比你大了些”,极有可能并非虚言。
老君接着道:“如此循环往复,这天地不知毁了多少次,又生了多少次。天地万物如在炉中往复煎熬,寻常人倒也罢了,不过百年便重入轮回,再生时前事尽忘,只道这便是永固之世。最苦的却是那些修仙得道的,本以为窥破天机,得永生之道,却不想大难临头时,终是一场虚空。”
悟空忍不住问道:“难道……就从无一次例外?”
老君定定看着悟空,道:“问得好。就在上一个会元中,出了一个绝顶聪慧的人物,这人,用天纵之才来形容也不为过,一切修道者所向往的境界,在他面前如被摧枯拉朽一般容易,就如探囊取物一般。他修道仅千年,便成太乙金仙,仅仅两万年便入了称圣的境界,又经万年窥破会元奥秘,然后……”
悟空急问道:“他在会元之厄中逃生了?”
老君点点头:“你猜得不错!”
悟空问道:“那他窥破会元奥妙的这些年,他在做什么?”
老君道:“你真是性急,这些我自会慢慢道来,你若直奔主题,中间恐有许多遗漏。”
悟空尴尬笑笑,他确是太想知道答案了。
老君道:“他那时纵横宇内,自然无人能敌。我与元始、灵宝三人本来也是不可一世的人物,在他面前如同孩童一般,只有仰望的份儿了。”
悟空静静听着,忽地蹦了起来:“什么!”
老君愠怒道:“做什么,当心踩坏了我的葫芦!”
悟空哪里还管什么葫芦不葫芦,问道:“你是说,你,你们三个,这——”
这也实在太过震撼,原来三清竟是上个会元中的人物!
老君道:“我三个于那人可谓久闻其名,乍一初见,那是刚踏破太乙散仙门槛,自然心高气盛,便要与他一战!”
“那一战,直至今日,刻骨铭心,他连手指都没动,便将我三人制住,然后他说了一句话,‘你们可愿拜我为师?’”
悟空听了这句话,心里忽然蹦出两个字——“鸿钧”!
听老君前后语意,三清定是拜这人为师无疑,不然他们如何能渡会元之厄,除非这人从中帮忙。
中国上古神话中,除了鸿钧还有哪个能做三清的师父,只是西游之中并无鸿钧其名,莫非是《西游记》全书只是表面人事,触及深处的秘密还未层层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