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不是他!怎么会!不是他!”
太虚神殿外,世界之树阴影成幕,遮住了天空。
碧绿的树叶,葱郁而琉璃,实际却不会让林荫显得太过阴暗。
只是略沾碧色、淡淡的光线,直把气氛,烘托的有些愁思。
地面干净,纤尘不染,亦无半片落叶。
恰如太虚天境整个空旷的基调,灰尘,也是被虚无,容纳不下的。
倚树而立,那一抹倩影,白袍盛装女子,如同环境一般,清爽明媚。
只是她那同样清澈的心,却如碧玺落地,摔成了碎片。
地上无尘,本来无一物。心中那面日日擦拭的明镜,又是何时出现了纹理。
旎姒等待着,传说中高高在上的天帝,俊!
倘若是过往任何时刻,身为妖族,纵然是令她五体投地,膜拜那位传说中的大圣,亦无不可!
但是现在…
就在方才!传说里另一位伟大的妖帝、东皇太一,几乎以挟持的手段把自己带到这里后。当心头愿望落空,以及从太一处明知族人遭遇。
她如何,都无法把那种自小被长辈灌输的敬仰,付诸于行色!
亏欠族人的,过去多年,已经还清。纵然由于天罚招致厄难,东皇太一见死不救,却也劫数如此,命理难违。况且,莫非她就没有责任?
对族人有情,那情早不比当年。一次次的分歧,一次次的妥协,已经把她的耐心消磨干净。行此一搏,未必不是存了解脱的念头,成败如一。
不放下,焉知背负多年的责任,亦是包袱。君不见,她几乎求死,却无一臣子以实际行动阻拦?究竟是她威严太盛,还是为人失败?不好说,当真不好…
青丘之殇,能怨太一?若没了那许多根本的在乎,兴许没来由的愤恨,也就变成了毫无道理。
既如此,不纠结大义,小节不计可矣?
直若自问,族人覆灭噩耗,同心中失落相比,孰轻孰重…
一人,与天下人,孰轻孰重?
心的分量,对个体而言,往往能把天平另一端的世界,压的翘起…
自私吗?也许是。又或者,仅仅多年以后,面对着身边空旷,叹上一句:无愧天下,却有愧于心…
欠自己的,何如?
没来,他终究是没来。
可究竟是他未至,还是我不曾等到。
倘若,非是东皇太一“掳走”了自己,结局是否会有所改变?
他,是否已经到了那雷云之下,寻索着我的踪影…
痴痴的想,痴痴的等。旎姒不傻,不会冲动试图逃跑。
帝俊重生,假如谣言果真属实,妖族复兴大势,根本就不是她一人能够左右。
假使稍加驳逆,纵然并非本愿,只是违了妖圣心意,只怕…
兴许,这就是帝俊找上她的原因青丘之主哪怕此刻多半,已经没了青丘一脉她终究代表着一族人…
旎姒叹息。
她非不曾怀疑,帝俊同楚翔关系。可一者明显身负神通之道,多半非我族类。而另一人,却已经陨落无数年头,只存在传说。
再怎么离奇的经历,怕也无法把这毫不相干的两个个体,联系到一起。正是因为太理智,哪怕心中明镜破碎,表面亦是不曾出现半点波澜。她,更不会无端幻想、妄想奇迹。
反过来说,面对现实,冷静后——
她又现自己其实极傻,一切的计划,渡劫、企图迫他现身。其实不过是一种美好、美丽的幻想、奢望。
于现实,他又岂会,必定能及时得到消失,定然还在第八高等位面。
就算一切前提如她所料,自己在那人心中,果真就有值得冒险的分量?
想来,多半是没有的…
“呵却不想我也会有一厢情愿之时。这些年果真是寂寞了”
自嘲一笑,旎姒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裙。一路被狂风卷来,连髻都散了,方才却是不曾注意。
她信手凌空一抹,不知从哪里取来一柄玛瑙梳篦。
捋了捋头,正待梳理,却并未现,周围还有几名偷窥者。
当她侧头远眺,挽着一匹如墨流苏,看清那道从远处走来的身影。优雅的动作不禁僵硬,故作惬意的表情,也为之散去。
啪…
镶嵌着五彩宝石的玺玉梳子,掉到了地上。
清脆的断裂声中,这伴随了她千年万载的心爱之物,折成两半…
这地面,容不下半粒尘埃。
却终是,于情逝心清之时,沾染了丁点石屑…
破碎的镜子,可曾让晶莹洒落心头?
完美重合的两半,终究是缺失了一些几可忽略的末节。
只是,看不到的话,谁又会在乎。谁又会问,何必在乎?
“本尊,为何多此一举。她求死,自任她生灭便是。你此举,我看着不甚安心”
“哦?任她自身自灭?假如,她在你心里,果真毫无价值。我便是命人救她,与你何干?假如,她果真比你以为来的重要。我救了她,岂不是帮到了你。你我为友,何故疑我?”
“本尊,你的情绪化,掌握越来越好。甚至,懂得去洞彻一些理智无法弄懂的东西,这令我很惊讶。我疑你,非是为你,而是为你本体。你即为唯一分身,当知你本体劣行”
“劣行是指”
“站的够高,就能看的够远,细节也更清晰。纵然他瞒得再好,七界神国玄奥莫测。他把‘那人’夙世红颜藏匿,甚至连曾和我有过羁绊的无关女子都不放过。我很想知道,莫不他只是想建立起大大后宫?情之一道,我很早以前就以为自己坎破,却终究每每现万分之一的破绽。情理并御,终归才是王道,却也埋下了隐患。换言,假使纯粹理性,莫非就能无视了情义?假使终归有情,他又是如何肯定,能恰好把握住亿万分之一的破绽。我不懂,他行事。所以,我也不得不如此待你。”
“你怕我被他利用或者干脆从头到尾我其实都没有离开他的掌控行径如此思维意志如此”
“我的本体,已经将最后的遗志传承给我,恰于神游太虚之际。你的本体,又在哪里?我们的本体,各自分化分身,曾经我亦怀疑本体用意,你不曾怀疑?你的本体不曾怀疑?如今证明,我的本体,倘若站在我此刻角度,果真是无私的。那么多半以为他有私的你之本体,又在哪里,在做什么?他比你强,他一定比你强,你我尚在迷惘,他已然成就神主。那么,你的本体,如今,又在做些什么。他究竟,图的是什么?我能信任你吗?多半,还是可以信任的。但他,不行!”
“本体我感觉不到本体存在。其实何必又要在意。你我皆知,那人尚在归墟之地,却也从未想过防患未然?”
“他是他,终究只是一个悲剧,落人把柄都不清楚的可怜虫。你我都清楚,他完全无法用来同你本体比较!本尊,何谓本尊,本来最尊!倘若不是总之,你不该,再让她出现在我视界中”
“你对自己,就这般不信任?既然能够放任看她自灭,何故纠结于此。”
“我从来,不会看错自己的本心。但我,终归,看不懂旁人的心罢了,随你。”
“等等,你不去见她?”
“见她?呵,本尊,我还是觉得过去,那个绝对理智的你,更可爱些。她是什么,我又是什么,莫不是每个对我倾心之人,我都要付出等量的回报,端是好笑。救她的是你,不是我。她和我,无有半点关系。想怎么安排她,烦请自便。”
“本真”
莫非,这就是你,执意抢回碧落仙子的缘由?
其实,从来对你来说,所执一切都是假的。
友情、爱情、甚至感情。
你只是在乎,你自己。
担忧,也许有一天会出现,连自己都看不懂的决心。
与其等待未知到来,不若把可能的已知掌握在手。与其等到敌人现破绽,尝试刻意暴露一些,又有何不可。
我们都清楚,那是假的,却也是唯一的真。
本来,就不甚在乎,却也故意要让自己,去在乎。
本真,你果然足够自私,足够自我,活的,也够累…
我继承了本源尊位,你继承了本源真位。他偏以大神通,分化慈悲,试图把你本真里刻骨的自私隐去。他慈悲着,希望你我能一同脱,甚至附带上‘他’,以期三分之神还能合一。
你不懂为何,我们成全了他,却总要固执认为,是欠了他。
那一剑,斩断了他的执念,令得去到非想非非想之地,终悟自在。
可惜,美好的结局,并不能改变,那一剑挥出的目的,原本不是为了让他解脱…
他提前离去,本就只是意外…
本真,你不会懂,因为你恰恰继承了,本源真灵。
那自私到,为达到目的,全然不择手段的,思维逻辑…
所以,你不懂。
我的债,是在为你而偿,偏又要偿还于你!我的愧,非本尊之愧,实本真遗忘、理当之愧!你,真的,都忘了吗,还是故作忘记,漫不经心…
本真你总在忌惮着我,忌惮着我的本体。却不知,当年本源纵横诸界,强夺两大重器。靠的,并不是本源尊位的理智,而是你的不择手段!
你才,最可怕…
本真,为何你总是表现的茫然,究竟在欺骗着我,还是你果然遗失了什么,又或者释迦的手段起了作用,又或者…
你从开始,已然把自己都一同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