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龙用手奋力扒开压住双腿的血肉,硬生生把腿抽出来。完成这个动作之后,他已经累得好象一条狗一样。他再一次逼迫自己振作精神,用一只完好的左臂拖动上身,两只脚轮流向后踹蹬,一分一寸在自己切割出来的血肉通道中爬行。短短十来米的道路,他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终于爬到尽头。
此刻地藏的心脏已经被自身的重量挤压成椭球形。黄金龙幸运地找到了他刺在心脏上的大腿骨,但是却没摸到渡鸦之眼。他试图用大腿骨在周围的血肉上切割出一条通道,但是大腿骨却因为用力过猛而折断。
地藏腔内的恶臭越来越大。它的不死之躯一旦死亡,腐化的速度比正常生物要快得多。黄金龙听到了它骨骼皲裂发出的声音。这带给了他极其恐怖的信息。一旦这些骨骼碎裂,上千吨的血肉就会直接垮塌下来,砸在他的身上。他这个在地藏肚子翻江倒海的家伙,将会被地藏本身的重量压死。这实在是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死法。
“这么死没比刚才好多少!”在死亡恐惧的驱动下,黄金龙疯狂地翻扒着地藏的心脏,从心脏的上壁爬到下壁,又从左边转到右边。
头顶上骨骼的皲裂声越来越密集。黄金龙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汗臭混合血水的腥臭,几乎把他熏死。就在他几乎放弃希望的时候,他的手被一道锋利的刃口划伤。
“渡鸦之眼!”黄金龙精神大振,双腿一窜,左手向前探出,一把攥住渡鸦之眼的剑柄。“呀——”黄金龙朝着身下的地藏皮肉奋力挥剑,利刃切割血肉,发出美妙的沙沙声。
九阶念咒造成的小型鲸吞在肆虐了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停止了。念咒的封印重新闭合,魔兽兵团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紫门之中。空空如也的林莽中,只留下了满地血肉模糊的尸体。鲸吞虽逝,杀气犹存。在小鲸吞爆发的方圆十里内,飞鸟绝迹,兽踪寥寥。大森林中只剩下一片令人发疯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脆的木靴踱地的声音从林莽深处响起。远处的灌木丛被分向两边,一队衣着华丽的木制傀儡踏着富有韵律的脚步,朝着这片战场走来。在傀儡们的身后,一群人类押解着一个小鲛人鱼贯出现。那正是已经组成猎金团的天牢越狱众和邪珠。
“我的天啊,我们显然来晚了。”看到眼前成百上千的死尸,桑闻涛喃喃说。
“我根本不该来,不是我们的事,就不应该管。”花想容冷冷地说。
“死了好多的人啊!”丁佐麒看的眼睛发直。虽然是役鬼师,但是他还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大战。上千人的尸体,他还是第一次见。
“好多吸血妖师的尸体,我的天,这些狐妖族战士死状好惨……”丁右麟比他强不了多少,此刻已经有些呼吸急促。
“你们看!”阴瞳指着地上灰色大树桩般的物事说。
那是地藏的尸体。经过一个时辰的腐化,它已经失去了生前鲜活的色彩,化为近乎灰褐色的腐尸,看上去就好象一棵上了年头的古树残骸。
“这好像是一条……”桑闻涛蹲到地藏的断颈旁,仔细地观察。
“……不死妖龙!”远处传来花想容的声音。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花想容站在一座巨型陨坑的坑缘上,正在低头往下看。阴瞳和丁氏兄弟争相奔上陨坑,一起向下看。在坑的正中间,静静躺着一颗被切割下来的龙头。不死妖龙的龙头!而且还是一条成精了的巨龙头。
“这是地藏!”花想容脸色铁青地说,“那条风华之龙。”
“它死了?!”众人都感到极度的震惊。他们曾经作为猎金团在不死妖国境内和白骨妖龙作战。那是一条地藏的后代,近乎妖孽般的存在。如果不是丁右麟身化赤眼犼,以犼的威慑力勉强镇住白骨妖龙。这条白骨妖龙足以将他们的猎金团咬成一地碎片。即便如此,杀死白骨妖龙,也几乎花尽了他们所有的力量。
是谁杀了地藏?这是一个让他们胆寒的问题。因为无论是谁杀了地藏,他可以轻易将他们从世间抹去。这就是绝对强者的力量。面对这样的强者,他们这些以力量为唯一标准的人,都感到由衷的战栗。
“啊——吭吭吭……”一声嘶哑的哭嚎声忽然从远处传来。这哭声让已经有点心惊胆战的天牢越狱众吓了一大跳。
“谁!”所有人同时叫了出来。
“呃……各位……在那边呢。”邪珠向远方的战场角落一指。
众人沿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在战场的角落,一个孤单的身影正跪在地上,双拳捶地,嚎啕大哭。
“白算计?!”阴瞳一下子认出了他,连忙第一个跑过去。丁氏兄弟紧跟其后。桑闻涛有点犹豫地看了花想容一眼。花想容一把拎起邪珠,朝他使了个眼色,随即赶了过去。桑闻涛点点头,继续蹲下身研究地藏的尸体。
天牢越狱众赶到白算计面前的时候,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呼了起来。连一向阴沉冷静的花想容都不例外。
在他们眼前,苏浣虹、蓝彩儿、李南星、英传杰、童百练的尸体并排摆列在白算计身前,他正双膝跪地,两手扒在地上,哭得天昏地暗。这是打鬼团几乎所有的核心团员!打鬼团彻底完蛋了!这是天牢越狱众心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都死了,都死了——,你们都丢下我走了,我该怎么办,我赚了钱,给谁看,给谁花——,呜——”白算计一头栽到在地上,满地打滚。
阴瞳捂住嘴,拼命转过头去。
“算计,算计!”丁佐麒试图安抚白算计,却被他一脚蹬开。
“算计!”丁右麒扳住他的肩膀,却被他甩开。此刻的白算计,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白算计!”花想容单膝跪下,抡圆了右臂,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唉哟——”白算计一头栽到在地,浑身抽筋儿一般哽咽着,暂时停止了歇斯底里的哭泣。
“黄金龙呢?”花想容冷冷地问最关键的问题。打鬼团的团长,一再创造奇迹的黄金龙,他并没有在尸体堆中。他的去向,是所有天牢越狱众最关心的。
“大少,被地藏吃掉了。嚼得稀碎稀碎的,死得不能再死了,我的大少啊——,我不想活了……”白算计仰天躺倒在地,再次嚎啕大哭。
“呕——”阴瞳听到他的话,忍不住低下头狂吐了出来。他无法忍受自己今天早上还见到的朋友,就这样碎尸万段,尸骨无存。丁氏兄弟深深吸了一口气,都紧紧抿住嘴。他们的脸色同样变得煞白如纸。
“朱雀转运灵,果然灵验无比。”一旁的邪珠喃喃地说,“一旦失去,一直被挡住的厄运就会来敲门。”
“都是你的错!我杀了你!”哭倒在地的白算计犹如野兽一般跳起来,一下子扑到邪珠身上,双拳发了疯一般砸着他的脸,瞬间把他打成了猪头。
“要不是你动朱雀转运灵的脑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白算计狠狠卡住他的脖子,想要将他活活掐死。
“白算计!”花想容拎住他的脖子,硬生生将他从邪珠身上拔起来,“邪珠还不能死。”
“为什么?”白算计呜咽着问。
“你忘了。苏浣虹临走之前,曾经交托给我们一个任务,就是护送舞王傀儡去散金泉消解执念,从阴阳咒中解脱出来。然后,我们还要带着它们去七日森林向木神树祈福,令舞王魂魄们魂木分离,得到真正的自由。这一切,都需要邪珠带路。”花想容说。
“啊?她没跟我说过有这事。她心真大,自己都快完蛋了,还有空顾这个……你顾顾自己行不行啊……呜——”白算计再次哭倒在地。
“喂!”远处的桑闻涛忽然惊喜地叫了出来。
“怎么了?”众人纷纷站起身。
“我知道地藏是怎么死的了。”桑闻涛大声说。
“你不是白痴吧?”花想容不耐烦地大声说,“是人都看得出,地藏是被斩首而死的。”
“不是的!”桑闻涛用力摇头,“我就是感到地藏被斩首这种事不可思议,才进行了仔细的观察。你们看端口的切面,这些皮肉很自然卷曲起来,就好像一把利刃切割腐肉一样。”
“这又怎样?杀它的人,用了一把快刀而已!”花想容双手一摊,极度不耐烦。她对于桑闻涛这种凡事都要做一番研究的学究气,已经忍耐到极限了。
“你仔细想想,地藏浑身上下都是风华级生物自然拥有的护体罡气,如果有高人用刀斩它的头,刀上一定附着惊人刀罡,刀罡和护体罡气的碰撞,必然引发激烈的念场爆炸。它的断颈皮层应该被炸成放射状才对,而不是这样利刃切割式的断面。”桑闻涛沉声说。
他的话让众人都是一愣。
“地藏在被斩首之前,已经死了!”阴瞳反应最快,立刻叫了出来。
“现在问题来了,到底是谁真正杀死了地藏?”桑闻涛兴致勃勃地问。
“你兴奋个什么劲儿,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花想容烦得想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