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无爆裂的闪光,仅有单纯的肉体力量,平时伛偻异常的老人近乎在瞬间出现在了墨菲斯身后,当墨菲斯的视线中出现他的形象时,老人的拳头已经收回,而刚刚想要攻击他的刺客却已然凭空飞了出去,那喷溅在空中的鲜血竟尚未落地!
“呯!”
呆立的墨菲斯随即感到腹部一阵剧痛,条件反射的架住了小修女的下一拳后,他却没有抬手反击——因为这个发疯了般攻击着墨菲斯的女孩子无法让他狠下心去抬手攻击!
平时在森林中的冷血、面对世间不公的淡定通通遗忘,墨菲斯终于明白,自己曾经的漠视仅仅是因为那些事物根本与自己毫不相关,但是面对在心底扎根的事物时,他无法轻易做出取舍!
他终究还是太过年轻了。
看似冷酷而又冷漠,如同没有感情的墨菲斯始终还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少年,在这一刻,他终究还是被敌人摸中了命门。
狠戾的攻击让小修女渐渐处于上风,但是在墨菲斯身后的阿奎那却没有出手帮他,返身一拳过后又是一脚踏在地面之上,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让刚刚被墨菲斯踢飞而现在刚刚爬起来的刺客直接毙命!
可是随后他却回头望着疲于招架的墨菲斯,沉默不语。
似乎是穷途末路,墨菲斯慌乱之中被地面的尸体绊住,后仰倒地——露出的破绽被小修女抓住,她一拳击中墨菲斯小腹,竟是让他身子弯成了弓形跪在了地上。
“旅途愉快。”
修女的声音嘶哑而低沉,嘴角一抹微笑牵强而颤抖,似乎也是即将用尽力气,她抬起手掌,并指如刀,直切墨菲斯的喉咙!
“啪。”
一切动作因为阿奎那在最后时刻的介入而戛然而止。
突然出现在修女身旁的老人一只手捏住了修女细小的胳膊,另一只手竟然燃烧着白炽色的火光,猛然前挥,手掌停留在了修女的脸前,空余看不见的力量呼啸着击中了眼前的女孩——什么东西支离破碎的声音猛然响起,修女的表情骤然变成了惊骇,原本清秀的面庞扭曲异常……
“圣焰!你是阿奎——”
话未说完,老人掌中的白色火焰放射出了更为明亮的光芒,竟是将小修女的身后拉出了一道长长地影子,而这影子竟然扭曲地挣扎着,随即越来越淡,最终在圣焰消失的那一刻停止了颤抖。
教堂角落中有个身影从暗影中被逼了出来,继而惊恐的朝着远处迈步逃跑!
忍住剧痛的墨菲斯猛然跃起,双臂的伤口因为冲刺时的剧烈摆臂而崩开,鲜血洒在教堂光洁的地板之上,留下一串难言的足迹。
奔跑的墨菲斯倏然跃起在空中,仿若一头扑击猎物的魔兽!那不勒斯魔钢短剑从未被他用如此的力量挥动,那个从角落中被逼出黑影徒劳地想要逃避,脆弱的身躯却被跳起在空中的墨菲斯以一种力压千钧的态势狠狠击中!
“呯!”
十步,杀一人。
短剑刺穿心脏,身体带着巨大的惯性将对方碾倒在地,横向拉伸的动作带起大面积的血液泼洒,剑刃扫过,近乎将对方的上半身生生撕裂。
洁白的地面绽放了一朵罪恶浇灌的鲜花。
“呼……”
剧烈的喘息声静静的回响在偌大的教堂中,墨菲斯抬起头,面前的墙壁上有着主的受难像,雕像双目怜悯的望向下方,仿佛俯瞰凡人。
“跟我走。”
老人阿奎那轻轻抱起了昏迷倒地的小修女,没有多说一句话,转身走向了后门,大门外冲进来的格瓦拉则剑刃带血,想必遇到了一些拖延而没能及时赶来。
看到身处血泊之中的墨菲斯,格瓦拉单膝跪地,还未来得及说话却听到了那位少爷提出的命令式要求:“处理干净,尸体留着,回头带给我。”
望着他蹒跚走出后门的背影,格瓦拉不由自主地抚摸着剑柄处的紫鸢尾徽章,几句想说的话最终化为一声感叹。
心服口服。
……
仿佛仅仅因为那间刚刚发生剧烈战斗的教堂遮挡所致,走出教堂后门后环境忽然宁谧不少,墨菲斯的手臂受伤不轻,他的短剑回鞘,右手捏住了左手大臂止血,但是那红色的液体却还是一路滴落,沉重而荣耀。
阿奎那默默地向前走着,灰白色的头发因为刚刚的战斗而略显凌乱,怀中的修女脸色苍白,墨菲斯只能看到她紧紧闭着眼睛,睫毛颤抖,时不时的皱眉,表情痛苦的同时也让他的心随着紧了紧。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一条白石铺就的小路几十米长,两旁是翠绿的草地,在路的尽头是一间面积不大不小的石屋,风格简朴,丝毫没有大教堂的张扬之感。
墨菲斯小跑几步,在阿奎那身前伸手推开木门,房间内光线阴暗,一张简单的木床,一个书桌,剩下的空间近乎被多到夸张的书籍和草稿羊皮纸铺满,虽然数量庞大,但不显凌乱。
阿奎那虽然身形伛偻,却根本不像是一位迟暮老者般无力,在展示过刚刚的恐怖实力后,他那让墨菲斯心惊胆战的气息在行走至石屋的过程中渐渐收敛,当把小修女放在木床上之后,这个老人轻轻捶了捶腰,一边点燃屋内的烛台一边道:“人老了,活动几下都会累。”
墨菲斯愣怔的站着,深深呼气,很多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只是有些踟蹰,手指捻动着干涸的血液,触感滑腻而熟悉。
“自己清洗包扎一下。”
老人在旁边的柜子里翻了翻,找出一卷陈旧发黄的亚麻绷带递了过来,同时用旁边桌子上形象朴实而粗陋的陶罐倒了杯井水,递给了墨菲斯。
少年双手接过,转身走出屋子,在门口一个人开始包扎伤口。
老人轻轻坐在木床边,枯黄的手掌握住了小修女的手掌,不易察觉的淡淡光芒亮起,让她的面容恢复了一些血色。
“非庸才啊。”
似乎是想起了墨菲斯的表现,老人轻叹一声,微微闭上眼睛,这时的他像是一尊古典雕塑,凝聚着难以形容的厚重与智慧,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墨菲斯已经再一次走入了石屋。
双臂用亚麻绷带简单的包扎,微微渗出的血迹说明他伤势不轻,墨菲斯的脚步有些沉,脸色也不是很好,但却没有随意地在房间中坐下,就那么恭敬地站着,不发一语。
“那里是个座位,把东西搬开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老人指了指旁边书桌处一个被书籍堆满的角落,轻声道。
墨菲斯点点头,轻轻将一卷卷羊皮纸和书籍搬到了桌子上,眼角扫过,“神学大全”的字样跃然眼前,不过他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轻轻放下,随即端正的坐好。
“为什么刚刚没有还手?”
老人的第一个问题便直指墨菲斯内心一直矛盾的核心。
“做不到。”
墨菲斯坦白,他是真的做不到,那样太过残忍。
在第一次见到小修女的时候,墨菲斯想起了自己年幼时看到的那一窝失去“父母”的小狼崽,当初的他做了一个转身离开的冷血动物,直到他内心不安的再一次返回,看到的却是满地尸体的残渣。
丛林残酷的事实让年幼的他内心麻木漠然起来,但小修女的出现却让他不得不想起了那曾经让他后悔异常的往事。
这一次,他决定不再做那个转身离开的人。
“做不到?很多人都是在不断地突破自己的底线去做事,杀一个人,就会有第二个,挣一枚阿兹特克金币,就会想挣第二枚,上了一个女人,就会想上第二个。”阿奎那弓着背微微抬头的模样在昏暗的烛光下有着如同浮雕般的明暗对比,这幅画面深深地烙印在了墨菲斯的记忆中,“今天做不到,你会保证以后也做不到么?”
“我不知道。”
“还算诚实。”
阿奎那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不过随后却是目光转向了呼吸已经渐渐平稳的小修女,轻声道:“你不太适合继续在塔伦斯待下去了,选择自己的路吧,现在你应该已经明白自己需要做什么了。”
“恩。”
墨菲斯依旧没有多说话,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些出神。
“她……没有事情吧?”
半晌,墨菲斯有些犹豫地问道。
“一切有我。”阿奎那摆摆手,“等你做出决定准备离开的时候来找我吧,我有些东西给你。”
坐在椅子上的墨菲斯点头,起身,始终没有靠近过那位自己心中无比重视的小修女,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随即对着老人阿奎那行了一个贵族礼。
缓慢而认真。
转身离去,墨菲斯再没有过多的迟疑。
老人目光微微抬起,犀利而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