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坐在漆黑的竹屋内,看着围墙外的灯火通明,Redback检查着刚弄回来的新枪,为过会儿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做准备,她突然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吓了我一跳。
“没什么。”我不安地扭动两下脖子,轻轻地挠挠后头皮,文身的地方痛过了,开始有点发痒。
“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想说,不要不好意思!”Redback上好子弹,“卡啦”一声砸下MP5SD挂空舱的枪机,把枪放在随手便能摸到的地方扭头看着我。
“我没有想说什么,只是被后面的眼睛看得很不舒服!”我挠挠脖梗指了指背后,Redback回头看了一眼,笑着扭过脸说道:“没想到恶名昭彰的Ghoul也有害怕的时候!”
“我不知道。没想到被他们看着我竟然有点尿急!”我低着头抱着枪说道。
“呵呵!是吗?我以前也没有这样的经历!”Redback躺在教堂的大长椅上,看着拱顶上的圣母壁画,抚着额头说道。
“是不是像站在雪山上,面对着铺天盖地的白色?”我想起以前什么情况出现过这个感觉。
“那是雪盲的征兆,笨蛋!”Redback一跃而起伸手想摸东西扔过来,不过最后发现是在教堂,除了长椅什么也没有,只好放弃。
“但感觉差不多呀!”想想自己也觉得挺傻的,便拍拍脑袋笑了。
“呵呵!”Redback看我笑,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满脸欣慰地看向背后的神坛。
十字架下的空地上坐满了幼童,一个个抱着膝头睁大眼睛看着我们。那天真的眼神像审判的圣光,映射出人世的肮脏和罪过。每当我面对他们注视的时候,仿佛从他们的眼睛里看到自己所犯过的一切罪行,发现自己成为一个连自己都唾弃的恶魔。
“终日沉沦在世界最肮脏的圈子中,对比周遭发生的种种,我们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并不过分,充其量是杀性重了点。这就像拿一块溅满黑点的纸和整个黑夜对比,总觉得还不错。可是等到阳光照到纸上才发现,原来……”Redback抱着膀子好像被夜风吹冻着似的,不自禁地瑟缩了一下,我走到她身边搂着她坐下,我们就像冰雪地狱中两个赤裸的罪人互相温暖着。
“所以我们才需要忏悔!向主虔诚地忏悔。上帝是至善至慈的!只要你诚心祈祷,便会得到主的怜悯。”洛基神父还没走近教堂,我便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抱歉,我不相信神的存在!”我从不认为没有信仰是可怜的,但其他佣兵却常用“可怜”二字来形容我。
“每个人心中都有神!孩子,每个人。你所需要的是去找寻它,并……”洛基神父不但和海盗旗那个奇装异服的家伙名字相同,而且同样是个彻底的宗教狂,还特爱向别人推荐自己的信仰,只不过祈祷的神不一样罢了。
“神父,我们没有时间讨论这个问题!”虽然我会对自己的行为有负罪感,但我不会向一个不存在的神祈祷。我举起手中的枪向他摇了摇,却招来他一阵白眼。
“在神的寓所挥舞凶器,是不被允许的。”洛基神父画了个十字走开了。
“他以为对着敌人画个十字,便能杀死他们吗?”我真难想像他是怎么得到“大棒神父”的绰号的。
“洛基以前也是神之刺客的一员,但最终他认识到武力不能解决一切,便退出了队伍,来到这里专心为营救雏妓奔忙。他是一个可敬的人,你不要侮辱他。”Redback躺在我怀里看着洛基神父的背影说道。
“你每次敲诈我的钱,就是为了他们吗?”我看着修女给每个小孩分配少得可怜的糖果,不禁怀疑每次Redback从我这里弄走的数以百万的钞票都用到哪儿去了。
“不,各区教会每年会给下属的教堂少得可怜的经费,其他的都是靠募捐。在这种穷地方怎么能募到钱?每年买药的经费都是我们自己想办法搞到的。他这里还不是最穷的,你见过肯尼亚那里的情况,那里的神父为了一支青霉素曾奔遍全省上百个教堂,只找到了一瓶生理盐水的情况不是一次了。而且还要提防各种宗教仇杀,不少神父和修女在救治病人时血液感染得了艾滋病,那才是最……”Redback说到这里突然打住了,因为我们两个都听到了院墙上传来的声音。
我没有惊动正喜笑颜开的修女和孩子,悄悄地拎着枪摸到了门口向外看去。一个挺大的脑袋正架在院墙上向里面张望,脖子后面伸出的枪管告诉我,这家伙便是来抢劫的。
出于习惯,我打开枪口的不可见红外激光瞄准器。等架好枪脸贴上枪托才想起手里不是狙击枪,而是近战用的冲锋枪,而且还没有装夜视装置,光凭那家伙脸上的红点便开枪有点冒险。没有九成的把握不要开枪,这是快慢机的教导,虽然我从不遵守,但现在想来还是照办的好。鬼知道不定哪儿藏着人,我一枪把这个撂倒,突然跳出十几号人对这里一阵扫射,打不打得着我不说,伤着里面的孩子就是罪过了。只能等其他人都暴露后我们才能动手,这样比较保险一点。
我扭头对边上的Redback指了指墙上的脑袋,又指了指自己,在脖子上双手一拉做了个绞杀的动作,然后指了指她,把手举到头上,弯曲手肘,掌心盖住天灵盖,做了个掩护我的手势。
她笑了笑点点头,不过等她抽出买来的AK军刺时,脸色便沉下去了。没想到买东西的时候,竟然买不到她喜欢的军刀,挑了半天只搞到这把还像点样的俄国货。看着那把充满阳刚之气的刀子,怪不得大家都说她的爱好很奇怪!
我摇摇头,在那家伙缩回脑袋时摸出了门,直奔刚才他露脸的地方。这些家伙毕竟只是杀过人而已,探完路不持续观察目标,还要拖上半天才过来。等我靠到院墙站进阴影中后,这些家伙的脚步才由远及近接近院墙。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并不跳进来,而是在墙边上嘀咕起来了。我心想,他们不会都到门口了才制定作战计划吧。早知道他们这样磨蹭,我就端杯咖啡来坐这里慢慢等了。
等到第一个人跳进院子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看着这群人一个个跳进来却从不向背后望一眼的样子,我实在对他们很失望。原本以为能找点刺激,现在看来没有任何挑战性。不过狮子搏兔,全力以赴,无论敌人多弱小,都当成正规军对待,这是我们活下来的保证。
无奈地蹭蹭鼻子,我从后向前摸了过去。在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嘈杂声中,我摸上了第一个家伙的脖子。为了保证安静,我没用刀,而是使用了藏在手镯里的钢丝锯。这本来是我逃命用的,不过几次经验后告诉我,这东西比绞颈丝好用多了。
这东西由钛合金制成,结实到能吊起一辆吉普车,锋利到能锯开高强度的钢条。所以,号称坚硬的人骨在它面前软得如同豆腐一样,用它勒断人脖子是轻而易举的。等钢丝锯再一次拽成直线,一颗人头便扑通一声从钢套里掉落在草地上,听上去有点像我们每晚睡觉时把脱掉的鞋子乱扔时发出的响动。
我回过身对着刚才被我打晕的一个年轻小朋友,看着满地的美式精良武器。看来在泰国开妓院可真是一件赚钱的生意,普通的佣兵都搞不到这么精良的装备。
我爬上墙头向外扫了一眼,发现不远处的墙角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不合年纪地抽着烟焦急地向这边张望。确认没有人后我吹了一声口哨,Redback从教堂门口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手里拖着一个满脸鲜血的强壮大汉。我踮着脚向里面张望时,看到那些孩子满脸欢笑地围着修女做游戏。看他们开心的样子,我突然想抹掉这满地的血水,让他们心中永远保留一个干净的世界。
“怎么样?”我低声问道。
“我这边只有一个人!”Redback把这家伙丢到地上,向神父他们藏身的后院望去,只看到一只手从阴影中伸出拇指摇了摇。
“外面有个把风的,我去看看。看住这个!”我说完就翻出了墙向那个街角的小朋友走了过去,那小子看到有人翻墙出来,开始是一阵欢喜,可是等他看清我的脸后,便惊慌地侧过身想逃跑。估计他原来的任务是接应出来的同伴,可能他不相信进去那么多的人,竟然无声无息地就被干掉了,一边原地踏步想逃跑,一边向我背后的墙头张望,样子可笑极了。
等又过了一会儿他肯定同伴全完了,才转过头准备闪人,我笑着举枪对着他前方开了两枪,打出一溜尘花,吓得小家伙收脚不及,自己绊自己一跟头。慌乱中他拔出腰后的一枝破旧的左轮枪想要打我,左轮枪被我一枪打中转轮震脱了手。
我像抓小鸡一样捏着他的脖子提了起来,从手指缝里看到他脖子上文着一个裸体的飞天。这个图案我在其他已死的抢匪脖子上也看到过,看来是他们组织的标志了。这个街口外便是热闹的集市,我提着一个小孩子很快引起了一阵骚动,几个和这小孩年纪相仿的小朋友看到这情况转头便跑,看样子也是传信的。
我提着小朋友回了教堂,这时候神父他们已经收拾好院内的尸体,看到我提着个小孩儿走进来,吃惊地跑过来托住了他悬在半空的瘦小身子。
“松开手!他还是个孩子,你会捏死他的。”Redback捶打我的胳膊,从我手里抢下这个小家伙,她拉过地上的年轻小朋友,给了他一巴掌后,这家伙才慢慢地醒转过来。洛基神父也从教堂里走了出来,我指着小孩脖子上的文身问他:“这个你认识吗?”
“认识!这是个贩卖人口的跨国组织的文身标志!这批‘提婆达悉’便是从他们手里抢来的。”神父挠挠头,估计他们没有想到这些家伙这么粘,竟然追过来,还几次三番地对教堂下手。
“我们追过去把他们的老巢给端了!”Redback看着地上的武器,知道这群家伙不简单,闹成这样已不止是一批货的事了,没那么好解决了。
“这是别人的国家,你以为那么容易赶尽杀绝吗?”我挠挠鼻子看着洛基神父,“你招上了一剂没多少毒但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我怎么办?”因为洛基是西方人,再加上有教会庇护,这些年的活动虽然也招惹到不少黑帮,但没有闹这么大过。他当过佣兵,当然知道什么叫强龙不压地头蛇,以后的日子绝对安静不了了。
“你在这里有多少人?”我看着他问。
“就这个教堂!三名神父,十名修女。这里是我们拯救幼女的中转站,救出的姑娘我们会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国家。”他知道我的意思是让他们撤离这里。
“一个办法是我和你们扫平这次过来的人贩子。但等到他们的大批复仇军团过来……哇啦!”我做了个火爆的手势。
“第二个呢?”Redback跟着我笑了两声,看到洛基难看的脸色,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捶打我一下。
“我们拖到文件到手便离开这里。我们不是黑帮,没有办法和他们硬耗,这种事托给相熟的黑帮让他们来解决,等过些时间有了效果,你们再回来。”我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说道,“不过价钱可不便宜。”
“嗯!”洛基听我说到这里,脸色有点犹豫,看样子他倾向第二种方法,但被我最后一句给难住了。
“这个好解决!对吧,甜心!”Redback听到钱马上想到我,让我开始怀疑自己头上文的是条龙,还是“我是有钱人”几个字。
“那多不好意思呀!不过也只有你们有这个能力。真是感谢你呀!”神父对于钱这个字敏感得很,一旦听到了这个字,智商便立刻跳升两个档次。
“我开始倾向第一种方案了!”我仿佛看到我银行的数字开始飞快地倒减。
“你知道我可以办到的,杀光他们,没有问题!轻而易举!如果你们怕累,我可以自己单独出动,在戴尔蒙都我就自己干过……”我开始极力推荐不花钱的方案。
“算了吧!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买中国长城吗?”Redback总是爱讥讽我挣钱比她多的事实。
“就用第二方案,我决定了!”洛基看有希望从中获利马上做了决定。
“很果断!”我除了恶心他两句也做不了什么,自己一个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国家去杀人?下下策也!
“接下去呢?”Redback每次敲诈成功后常说的一句话是“中国男人好相处”,现在她的表情就是这句话的无声表示。
“看我的!”我看着地上坐着的两个迷惑的小朋友说道,“洛基神父,我说一句,你翻译一句!”
“没问题!”
“告诉他们,把那包东西带给他们的老大!”我拍拍他俩的肩膀深情地说道。
“哪包?”洛基四下张望着。
“那包!”我指着远处装人头的袋子。
“不!”洛基神父一声大叫,吓我一哆嗦,“你不能让两个孩子抱着一包人头。这太残忍了!想想都是犯罪!”
“所以我从不去想,只管做!”我无所谓地耸耸肩,Redback倒是很配合地把那包人头提了过来。
“挺沉的!”我将袋口系好递给两个小朋友,然后指了指门,傻子也能看明白我是让他们走。
看着两个小家伙吃力地抬着一大包人头消失在门外,我无聊地问了一句:“你们知道一颗人头有八磅重吗?”
“只有你这种人才会去称这东西!”神父听到这个忙啐了两口,仿佛听到这话也玷污了他的灵魂一样。
“不是我,是屠夫他们称的!”我慌忙向其他人解释,但就是没有人愿意听,一个个扭头走开了,气得我直跺脚。
两个小朋友很尽责地把人头带到了地方,当十多颗人头从袋子中滚出来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都吐了。然后是一阵疯狂的叫嚣,一群人抓着枪要冲出来,但被人拦住了。
“这些家伙不简单,去查清楚今天早上进去的一男一女的身份,我们不能再匆忙行事了。向老大汇报这件事,让他多带点人手过来。这里可能已经被发现了,我们要立刻离开。我先走,你们后撤……”一个懂泰国话的队员按着耳朵里的窃听器站在我身旁一句一句地翻译着。给放生的人装点零碎是老习惯了!
“现在冲过去可以干掉很多人哟!我仍推荐第一方案。”我站在房顶上看着不远处亮灯的小屋。
“不,我们并不像你们狼群那样嗜杀!能少杀人,尽量少杀人!”神父这时候发话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我想起了队长,不过队长这时候常下的命令是:杀光他们!最多追加一句:手脚干净点!
“我明白了。”我挥挥手说道,“回去吧,我想这些已经够震撼的了。我殿后!”
“好的。”神父他们走了,只有Redback留下来了。
“有什么坏主意快说!”到底她是我的女人,比那几个男人要了解我。
我笑了笑手指指向小屋,她回头看见五个人出了小屋向郊外走去,其他人仍等在屋内。这个人很聪明,一般来说如果屋内仍有大部队的话,第一批走的人很少被人跟踪。
“走吧,送信的人要不了那么多的。”我向那群人追了过去,临走时不忘按下遥控器。小屋内火光一闪,什么也没有剩下。
“我就知道你不会留下活口的!”Redback由于我的原因常和狼群在一起,对我们的习惯更了解。
我仍是笑而不言,有些东西意会即可,说多了就没有意思了。那五个先走的人很聪明,听到后面的爆炸声,没有停顿反而加快了速度。
看着黑夜中快速移动的人影,我觉得心跳有些加快,这几年凭借着各种先进的仪器,我们都是料敌在先,杀人于无形。好久没有这样只凭双眼和体能追击敌人了,虽然说压倒性优势并不是丢人的事,但注定的结局总让我觉得没有趣味。我还是喜欢这种原始的猎杀!
“达达达……”一阵枪声从前面传来,数发子弹带着哨声从我们身边飞过,带动的风劲让人心头一紧。凭着声音便能知道我们的位置,这些家伙还不错嘛!我摸了摸颈部的动脉,越来越快的波动让我进入兴奋的状态。
“玩玩!”我扔掉手里的长枪,空着两只手对Redback笑道。
“奉陪!”Redback也扔掉MP5对我笑道。
我们两个分头钻进了黑暗的树林,分别冲自己选定的目标摸去,我摸到的第一个家伙便是用枪向我们扫射的那个殿后的英雄。Redback没有和我抢,看来她是去抢前面的大部队了。
我看着不远处小心翼翼防备着的黄毛,摸出装在枪口的战术灯,向他靠近。为了防止自己也中招,我在远处便打开电筒,接近时用手捂住灯口防止光线外露。我将脚边的石块踢飞,在边上弄出一点声响。那家伙没有动,只是眼神向声源闪了一下。而我要的也只是这一瞬间而已,我举起手对准他的眼睛,在他瞄回来的时候移开了放在灯口的左手。战术灯本来的作用便是用来影响敌人的视觉的,所以个头虽小但光线之强却可以媲美监狱的水银灯,强烈的灯光能使任何有视觉能力的人眼花缭乱。
手一松开我便就地一滚,要在他开枪之前接近他。枪声响起之时,我人已经在他的枪口之下了,子弹贴着头皮飞过,未燃尽的火药夹在气流中喷在脸上,让人感觉像被烧红的铁砂洒在脸上一样。顾不得脸上的炙痛,我先用电筒闪了他一下,然后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枪,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按住他的脑袋用塑料手铐把他绑住后,才赶忙蹲到地上伸手在脸上扒拉起来。
“呼呼,奶奶的!刺激,刺激!”我一面用手摸着脸上被火花烫出来的小坑,一面把手伸进衣服里摸着后心的冷汗。
等我再次追上剩下的四个家伙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已经全被Redback撂倒了!看着她得意的笑容,我简直惊呆了!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竟然一个人能瞬间摆平四个大汉! 第一〇〇章 大感意外
我提着惟一被我抓到的俘虏扔到人群当中,心中纳闷起来,Redback能打倒四五个男人没什么稀奇,可是什么时候能这么快地办到,真是太让我吃惊了。
“你……”我刚张口想问远处背着手看着我的女人,却被她脸上的表情给堵住了嘴。她那副样子简直就是“求我呀!求我就告诉你”的无声版写照。
我哼了一声,径自翻动身边扑倒在地的猎物,希望能不用张嘴问,自己能解答这个问题。触手生硬的肌肉和几个人捂着脖子的样子让我想起一样不愿想起的物件。
“你不会是用了那东西吧!”站起身话没说完,就看到Redback笑眯眯地摇着一个小巧的竹管。
“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东西,何况我们说了赤手空拳的!”我坐到边上的树干上挠着脑袋摇头,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颈部的难受,伸手握住脖子使劲掐紧,直到眼前发黑才松开手,如此反复几次才停住了脖子上的窒息感。
“我们只说不用火器而已,没说不许用冷兵器呀!我知道你也有配的,怎么不用?我就讨厌你这种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的样子。”Redback拿涂成淡绿色的小竹管轻划我的脸,但还没碰到便被我躲开了。
“你看,多有效啊!”看她指着地上的人的样子,我不禁又握了握脖子。
“我们都没有带解药,你只有等了!先问出话的才算赢!”我踢醒我抓住的家伙向他问话,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听不懂英语,换了几种语言都不回答我,等捏开他的牙关才发现,这家伙竟然只有半截舌头。
“哈哈哈!”我自嘲地笑了,Redback也笑了,不过是得意的笑。
“你死定输了,哈哈!”没想到我冒那么大险抓住的竟然是个哑巴,这不铁定没口供了嘛。扒开衣服看了一下,这家伙身上也只有一个裸体的飞天文身,没有部队或监狱的标志刺青,倒是满身的伤疤显示出这家伙也是生死线上荡过几回的人了。
我正丧气地摇头,就感觉脸上一凉,凭直觉就知道是竹子,慌忙闪身躲开。
“解药!”清脆的声音后,连着是几声闷响。我抬头一看,Redback又冲每人来了一下。
中箭后不一会儿,几个人便没有了刚才的痛苦,慢慢地舒展了身体,仿佛刚吸多了毒品的隐君子一样,仰面朝天深吸着气,一副陶醉的样子。
“箭……毒……吹箭!”那个管事的头目躺在地上呻吟着吐出四个字,听到这句话让我不由自主地一颤。
“哟,你还挺识货的嘛!去过南美?”Redback根本没有绑这几个人的意思,用脚踢了踢他的头问道。
“哥伦比亚!那可真不是个好地方,西部崔柯地方所产的箭毒蛙,可称毒蛙之冠,毒性大于一切毒蛙。取其一克的十万分之一的毒液,就可以使一个大动物中毒而死。拿根针在蛙背上蹭蹭就能要人命,你一定用的是那里的蛙……”那家伙很明白自己中的毒,虽然刚才不能动了,但五感仍在,听到自己服了解药便在这里拖时间。他详尽的描述让我想起了在哥伦比亚丛林中那次惨痛的经验,被农民当做野兽来上一箭,如果不是老子身体壮,当时就挂在那片水草地里了,想来应该在他刚露面时就打死他,好心没好报!
“哧!”离此人最近的同伴的脸上中箭,细长的针体穿破脸皮扎进了牙床。瞬间那家伙握着脖子又缩成了一团,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维持这个姿势,而是越缩越小,最后曲成了一团,但恐怖还没结束,那家伙这时仍没有停止缩小,骨头被肌肉压迫变形发出骇人的断裂声,最后腿骨缩进了胸腔顶住了后壁才停下,被骨头茬插破的腹壁破口处,肠子头无声地滑落了出来。
其他四个人眼睁睁地看着眼前恐怖到近乎妖异的惨状,除了害怕什么也做不了,等到那块已经不成人形的肉团停止缩小的时候,四人中三个都尿湿了裤子,丛林里立刻弥漫着一股呛人的骚气。
不光他们害怕了,连我都傻眼了。眼前的景象让我想起初中生物课上讲的“脊蛙反射”,什么时候这种吹箭上的药变得这么厉害了?有这么厉害的毒药还发展什么生化武器呀,一百人的部队里只要有两个人中了这种毒就能瓦解全军的士气。
“我养的小可爱是不是比较特殊呀?”Redback笑着单腿跪到那家伙面前。
“这不是箭毒蛙的……”那家伙瞠目结舌地指着尸体叫道,竟然没有发觉自己已经可以动弹了。
“我只知道这是生物酶解技术,是Honey给我的药,让我试效果!”Redback对我耸耸肩说道,“听说能把骨头给腐蚀软,所以肌肉才可以把骨头压断。其实我给那家伙的第一箭便是了,第二针只是让肌肉收缩的刺激剂而已。”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放了我吧!我只是个干活的……”那家伙的手下先受不了了,争先恐后地喊道。
“砰砰!”叫得最响的那个被Redback送去见上帝了。
“我最讨厌懦夫!”Redback说完,另外三个人都愣住了:怎么还有不愿听俘虏招供的?
“我们不是不想听你们说什么,只是不喜欢这么多人报信。信使一个就够了!”我走到三人面前说道。
“我去!”
“让我去!”这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体力的两人立刻互相推挤着向Redback爬去。
“砰!”爬得最快的又被Redback毙了。
“我不喜欢体能好的,我怕他回来找我复仇!”我站在她背后笑出了声,她就喜欢这样从精神上折磨敌人。
二选一!最后那个随从看了看身边的头目,似乎明白自己绝对没有他价值大,于是绝望地大哭起来。
“我不想死呀,求你放过我吧!我根本是无关紧要的小卒。求你了!你就把我当条狗给放了吧!”那家伙哭得鼻涕流满地,不停地吸进喷出地恶心人。看着手下丢人的样子,那头得意地笑了笑,结果笑容还没有收起,脑门上便多了个洞。
“越是胆小怕事,我越是喜欢!”Redback对着脸上仍挂着得意微笑的家伙吹了吹枪口。
看着完完全全傻掉的幸存者,这时我才大笑出声。从大败到大喜,这家伙盯着地上死去的头目没有任何反应。
“嘿!嘿!”Redback扇了幸存的一耳光,那家伙才扭过脸茫然地看向我们。
“你们对我来说……没有什么秘密……我们只需要一个认识回去路的人而已,你们可以叫人来报复,我们等着……”我举起手示意意图抢白的他不要打断我的话,“不要说你们不想报复,你做不了主……我等着你们,不过……”我突然给了他一下子,将他打晕了。
“能拖点时间更好!”我冲着Redback撇下头,然后笑着一起离开了现场。
“杀了他不是更能拖时间?”Redback总是在结束后才发问。
“他今天死了,明天对方就会不明所以地派人来骚扰。但如果这家伙醒了,给他们一个电话,情况就不同了,他们会猜测,会打听,会计划,会……”
“会耽误时间!”Redback明白地点点头接道。
回教堂路过集市时,不时有流浪狗闻到了我们两人身上的血腥味跟随在身后,当我们停下挑水果时,流浪狗便将鞋子上的血迹和黄白髓体舔了个干净。
到达教堂墙外时,一切都恢复了往昔的样子,孩子们无忧无虑地在院子中做游戏,欢快的笑声穿透古老的院墙,带着不可思议的魔力滤过我的身体,我仿佛看到一阵发光的风吹过,身体顿时轻飘起来。
靠在长满青苔的青石门柱上,我点了根烟没有跨进院子,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孩子们的笑声如同隐形的推力将我拒之门外!Redback拉了我几下,都被我甩开了。过了一会儿她仿佛明白了我烦躁的原因,走到门外大芭蕉树下的一眼刻满梵文的古井旁,用绳桶打出一桶清澈的泉水,脱掉外衣只留内裤,不顾行人的注视径自冲洗起来。泛着银光的水花顺着她象牙般的肌肤滑下,给人一种圣洁的启示。
不自觉地,我也加入了清洗的行列,当天地的精华从头到脚洗刷一遍后,我感觉整个人就像由内到外被剖开一样通透起来,远处林立的佛寺传来的经声和教会的唱诗如可见之血输入我的体内。我终于明白什么叫净化,也明白为什么如此多的人在如此发达的现代还会保持信仰!
当修女给我们两人送来干爽的圣袍时,原先对此多有顾忌的我,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把袍子给套上了。光着脚踏上青石阶时,原本横在我心中的阻隔已荡然无存。孩子们扑进我怀里时,我仿佛抱着一团圣光,温暖而纯洁。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我离开艾兰登,离开在我眼中笼罩在幸福之下的圣玛利亚教堂。甚至在直奔巴基斯坦的军机上,我都没有摸一摸我的装备。
“你在干什么?”好久不见的狼人突然出现在我身边,我出神的状态马上被唤回了现实。
“什么?”
“我说你在干什么?飞机都到了好半天了,你怎么还不下来?害我又专程跑上来接你,是不是和Redback补蜜月补到走不动路了?”狼人提到我在电话中搪塞队长的理由。实际上我们两人就一直在圣玛利亚教堂待到昨天,在那里给孩子们看病,带孩子们玩乐。甚至这几晚我都是一个人睡在地板上。
“还好!”我随便应付了一句。
“那还不走?”狼人给了我一肘。
“哦!”我坐着没有动,屁股上像长了胶一样。看着眼前熟到不行的武器,握着胸前挂着十字架的士兵牌,我有种冲动,想对兄弟们说:我不干了!这几天的生活虽然无趣,但我找到了一种安宁,一种庇护。在那里我不是恶魔,不是食尸鬼,不是杀人犯,不是刽子手,不是刑天,不是……
突然一股血腥味蹿入了鼻中,我顺着味道看去,发现狼人胳膊上包着的纱布还渗着血。我心头猛地一跳,不由得脱口而出:“怎么了?”
“噢!这个?”狼人抬抬手说道,“唉!‘血腥妖精’的那个人妖狙击手,真是废料一堆,一点默契都没有,差点一枪打到我脑袋上,恨得我差点捏死他。现在我才发现,原来你这个笨蛋还是比某些人强上那么一点的。幸好你来了!”
看着狼人殷切的眼神我心如乱麻。等回过神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拎着家伙站到了机场边上的军车前,刺客、水鬼和天才都坐在车里看着我。掂了掂手里的狙击枪,我苦笑了一下,这时突然想起被Redback推出教堂大门时她面色忧伤说出的一句话:“教堂是用你的钱盖的,你就当去为孩子们募捐我们无法得到的幸福吧!”
是啊,就当给孩子们募捐吧!我一边说服自己,一边跨上了军车。车门哐当一声关住,就在车子启动前的一刹那,我无意识地向窗外张望了一眼,却突然发现车外竟然站着另一个我,一个穿着运动服、球鞋的我,一个细皮嫩肉、面目齐整的我,一个……正在向我挥手告别的我。
“刑天!哎,刑天!”肩头传来一记捶击,我一震,扭过头看着身边的天才。
“嗯?什么?”我弄不清他要干什么,迷惑地看着他。
“你有同行的人?”天才向我背后张望着。
“没有!怎么了?”
“你一直在向外看。”天才指着窗外迷惑地问道。
“噢,没有什么!这是我第一次到巴基斯坦,只是好奇地多看几眼而已。”我扯掉头上的头巾,抓抓两边裸露的头皮,偷眼向窗外看了一下,那个虚拟的人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把脑袋埋进双膝间,搂着冰冷的枪身,双手不停地拍打自己的后脑勺,并扯动背后的发辫。我心里不停地苦笑,原本以为自己有决心脱离这个圈子,但就在刚才我错过了第一次机会。我的心不但不够硬,而且我还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你还好吧!”天才从边上搂着我的肩膀拍打着。车子刹住时,我发现车子就停在机场入口的大门正中,边上有序进出的车辆被我们的车子打乱了进程,顿时一片喇叭声响起,一片叫骂声传来。
而车内所有人根本没有瞅他们一眼,都扭过头关心地注视着我。从他们的眼神中我可以读出他们在担心什么,每年佣兵里疯上几百号人是很常见的,而且我还有过一次“前科”,时常还发发“神经”,所以我一直都是其他人关心的对象。
“我很好!别那么看着我,你们知道我恨那种表情。”我躺倒在靠背上,挥挥手示意他们没有关系。
“哪种表情?”狼人装糊涂。
“就是你脸上那种,装什么傻,小心我打烂你的鼻子!”我把手里的头巾甩过去,但被他躲过。
狼人看我没有问题,笑着向开车的刺客挥挥手。刺客刚要打火走人,就听见窗口被人轻轻敲响,扭头一看是一名巴基斯坦军人,留着大胡子,穿着一身可爱的长袍式军服。
“真主保佑!先生。请把车停到那边下车接受检查。”士兵的英语说得不错。
刺客从车队中挤出来,把车停在大门外下了车,我们其他人也跟着下车看看这个小兵想干什么。身边穿梭的车队在一阵疏导后恢复了正常,不停有美军的车队从这里开出,巴基斯坦向美国开放了机场和边境换来了美“援”,看着机场繁忙的样子,就知道美国军队打击甘茵斯坦的决心不是一般的坚决。
不断有开出的车队向我们打招呼,那些人虽然穿着美军制服,但却没有挂美国国旗,一个个打扮得稀奇古怪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制式军容。
“佣兵大聚会。”狼人兴奋地指着一辆辆军车叫骂着。边上的巴基斯坦小兵看我们嚣张得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很生气,估计他也接到不要和我们这些人争执的命令,所以一直忍着没有发作。
“请出示你们的证件!”小兵已经是第三次询问了,话语中的火药味已闻得到了。
“刷!”一排塑料卡排在他眼前。天才指着其中一张自己的身份证明说道:“抱歉!我从中学毕业后就没有再照过相了,如果这张照片不像我的话,请你多包涵!”
小兵看完之后便敬了个礼让开道,却特意对我说了一句:“欢迎到巴基斯坦!”
刚要回到车上的其他人意外地看看他再看看我,迷惑地指了指自己问那个小兵:“为什么你只向他表示欢迎?”小兵笑了笑扭脸走了。
“酷!”刺客冲小兵的背影竖起大拇指,扭过脸却对狼人道:“我们离开巴基斯坦的时候提醒我拜访这位友人!”
“算了吧!”狼人摆摆手做了个受不了的手势。刺客上车前在手心吐了口吐沫在我额头的文身上蹭了蹭,仿佛在擦电灯泡似的,最后说了句:“把这面国旗擦亮点,也许在这儿能混到不要钱的晚餐!”
“干!”我飞起一脚却没有踢中这小子的屁股。
悍马跑在开阔的大道上,不断有尖叫着的车辆从我们身边飞驰而过,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去侵略别人的机会,对于佣兵来说可不多见。
“不抓紧机会享受,上帝会惩罚你的!”飞驰而过的军车里传出的叫声被风声带得模糊起来。
“我操!”水鬼掀开天窗钻进车顶的机枪堡垒中,拉动M2HB的枪机冲前面的军车开了一枪。要知道重机枪便是反器材步枪的前身,50的大口径很轻易地就将对方车顶的堡垒掀上了天,吓得对方立刻一个急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车内的人纷纷跳出车厢站在车旁看着车顶叫骂。
“多吹风不会晕车!”我们的车缓慢驶过他们车旁的时候,天才探出车窗冲着那群家伙叫道。
“操!疯子!”
“神经病!”一群人捡着自己能摸到的东西向我们的车子扔来。
我们大笑着把他们抛在身后,水鬼一直是执行水下任务的,没想到在陆上也这么“神勇”。
“没想到你和屠夫一样神经!”我碰击水鬼的拳头表示支持后笑道。
“你要是在水下见到我,才能明白我有多疯狂!”水鬼露出他手臂上的疤痕横在我面前。
“细小的三角形啮咬痕迹!”我看了一眼纠结的疤痕道,“食人鲳?”
“没错!”水鬼指着自己的后背笑道,“巴西马把格洛,12名队员,只有我从‘水鬼’的追食中逃出来了,你应该看看我的后背,每当水流从疤痕的缝隙滑过,我就兴奋得直发颤。”
“所以你得了这个外号?”我见过这种恐怖的东西,一头羊5分钟便会被它们吃个精光,一个60公斤的人如果被食人鲳吃光,也只需要10分钟时间。
“我的幸运绰号!”水鬼满足地看着我,“每当我听到别人提到我的绰号,我就会想起自己有多幸运。”
看着他既满足又痛苦的样子,我知道他也明白,能从湖里爬上岸,是因为有11名同伴为他拖住了食人鲳,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喜欢提到自己的痛处。
我还没来得及询问原因,车子便已经到达了基地,大家鱼贯而出离开了车厢。眼前军事基地的样子大出我的意料,一群包着头的伊斯兰教徒正在基地门口进行抗议。作为同样是伊斯兰国家的巴基斯坦当然有袒护的倾向,而且他们也认为甘茵斯坦做的并没有错,甚至还有人把拉登当成英雄。跑来示威说明这些人已经很温和了,没有向里面扔炸弹就算不错了。
看着被堵在门口进不去的军车,再看看站在门口维持秩序的卫兵,显然没有人敢使用武力对付这些人。
“怎么回事?”我奇怪地问水鬼。
“不知道!我们出来的时候这些人还没有聚过来。”水鬼正说着,背后传来刹车的声音,刚才被我们轰掉车顶的佣兵追了上来。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是要打架。
“玩玩?”狼人冲着那群人阴险地笑笑。
“来呀!怕你?”一群人便扑了过来。两伙人便扭打在一起,不过这些家伙明显只是普通的佣兵,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我扛着的枪都没有放回车上,用一只手便摆平了两个瞄上我的家伙。
原本正在看着前面示威的佣兵们,听到响动纷纷调头回来看热闹,不过很快大家都被挑动起了好斗的本能,不知谁开的头,整个场面瞬间便升级为上百人的大混战。最后连示威的群众都不再向基地内的大兵示威,反而凑过来指指点点地看起戏来了。等到基地的宪兵冲出来的时候,反倒是最先打起来的我们几个笑呵呵地从让开的大门进了基地。
进到基地才发现,原来这个基地并不大,前面住的全都是佣兵,只有少量的美国大兵进驻,基本都是进行后勤供给的宪兵,后面则是一个空军停机仓库,停靠的是提供军事运输的飞机。
里面没有美军正式的地面作战部队,也没有明确地挂上美国国旗,整个就是一黑基地。
刚进到基地里面我就看到在飞机场边上有两个巨大的拖车,那东西我挺熟的,是天才的移动实验室,以前我们经常坐着这个东西到各地去实验他新搞出来的武器。于是,我就径直地向那里走去,走了没多远便看到骑士和一个美国军官还有两名东方人走了过来。
“刑天!你来了。正好!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是肯特上校、堂本少校和叶山上尉。”骑士给大家分别介绍认识。我看着两名日本军人,奇怪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日本的宪法规定是不允许在役军人到海外执行任务的,但如果是首次介绍佣兵的话,一般是不会介绍军衔的,因为佣军的军衔水分太大,像我这种非正规军出身的也能混上挺高的军衔,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敬完礼分别握手示意后,骑士说出了一句令我大吃一惊的话:“美军给我们在甘茵斯坦的任务,就是保护堂本上校和叶山上尉的难民援助统计队不受伤害。”
“什么?让我保护日本军人?”我瞪大眼睛看着骑士,仿佛是在看一个脑子进了水的白痴一样。 第一〇一章 窝囊!
“没错!”骑士肯定地看着我。
“为什么?”我在狼群这么多年,还没有接过保护日本人的活计,通常队长在安排这类任务的时候,会善意地避开我。
“根据新的日美联合作战计划,日本不仅仅负责美国军队在反恐战争中的后勤和搜救工作,还将在必要时给美军提供战斗援助。日本国会要用难民统计队的工作情况来评估日本出兵的安全性,并以此来测算将来派兵参战将会遭受攻击的可能性。”肯特上校看着我奇怪地说道。
我一把拽掉头上的包巾,露出鲜红的中国国旗说:“这样日本自卫队不就从以前的辅助力量变成了战斗预备队了吗?再过几年日本是不是就要直接参战了?”看到我头上的文身,三个陌生人都明白我为什么抵触情绪这么大了。两名日本军官不约而同地看向骑士,骑士没有言语,冷冷地看着我,那是上级看下级的眼光,不用张嘴就知道他的意思是:闭嘴!这种情况我明白,骑士作为副队长,我应该给他点面子。没有办法,我只好站直敬礼道:“是,头儿!”
两个日本人带着胜利的微笑鞠躬致意,然后和肯特上校离开了我们。
“刑天!”骑士抢在我张口之前示意我不要说话,“队长和我安排你接这个任务,就是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你对日本有多么地仇视,这都不应该左右你的判断力。作为一个冷静的军人,你应该迈过这道槛儿,我相信你会想通的。记住我的话:如果势不可挡,便推波助澜!”
“怎么不让黑日来干?”我记得日本是有佣军队伍的。
“日本国会当然知道自己国家的佣军,如果由他们保护,一旦发生了冲突,不就成了针对全体日本人的战斗了吗?那还怎么以外国战斗人员对日本援助人员没有恶意来通过法案?”天才扯扯我的袖子说道,“有我们这些外族人参与,可以把责任推给我们嘛!笨!”
“那不成了我为日本出兵海外开路了吗?”我指着远处两名穿着便服的日本军人道,“老子挂了还怎么有脸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怎么有脸见战死沙场的百万英魂?怎么……”我话还没说完便被其他几个人给架走了。
“得了,得了!”狼人架着我的右手,刺客架着我的左手,水鬼从后面抱着我的腰,一溜小跑将我从两名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日本军官面前扛到了拖车附近。
“刑天!你可不要乱来,不然我们可不放你下来!”狼人把我身上能摸到的东西都卸了下来,然后指着我的鼻子说道。
“我不乱来。”我心平气和地说道。他们三个相互对视一眼,摇摇头不但没放开我,还摸出塑料手铐把我给绑了起来。看他们那副“你小子没说实话”的表情,我差点让这群太了解我了的混蛋气死。
“操!有完没完了?我说让你们放开,就他妈的放开。都他奶奶的是贱人,非得让老子骂你们两句才过瘾是不是?”我运足了气力一挣,套到我手上的两道塑料手铐当下便被崩断了。摇摇膀子甩开身边体格最小的刺客,我腾出一只手伸到屁股后面抓住水鬼的腰带一使劲把他扔出去两米远。狼人看自己是摁不住我了,只好松开了手站到一边。
“刑天,你想想!这种事,你不干也有人干,日本出兵海外是铁板钉钉的事,亚洲各国政府都拦不住,你叫两句有屁用呀。”天才和骑士说完话,跟在我后面走了过来。
“那老子可以眼不见心不烦!”我气呼呼地看着几个人远去的背影,恨不得抢过狼人手里的枪,把那两人脑袋打爆。
“要么说你笨呢!”天才掏出电子解锁器对好密码打开了拖车的门说道,“你这么恨日本人是因为日本曾侵略过中国,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侵略中国的老兵还能剩下多少?你们中国人一直抱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生存下去,这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不恨日本的平民,我只是讨厌日本政府的态度。这么多年了,怎么没有人指责德国人?”我扒扒头气哼哼地说,“人家做得好,钱赔了!跪下了!什么事都做得让人没话说,看看日本政府那狗改不了吃屎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么恨日本人,你对日本了解多少?政治、经济、历史、地理、人文,还有……军事……”天才从拖车里拿出一个遥控器打开开关,从车里跑出来一个小小的履带机器人,它荷枪实弹的样子看着挺逗。
“我看见他们就恶心,还了解个屁!”眼前的小机器人跑来跑去、翻箱越槛儿的样子显得挺厉害,只是上面的M60轻机枪让我看着有点不习惯,我不习惯被枪口指着,即使是被一堆铁控制着。
“看看,看看!”天才停住手里的活儿看着我,“你一个常年在外国跑的佣兵都不了解日本人,你让常年窝在办公室内的中国军政人员怎么了解日本人?怎么评价中日军队的差距和优劣?就凭一纸模糊的数据,几次不成熟的军演,加上无端的推算?算了吧!我透过网络到中国去逛过,你们的网络安全便不如日本,电子技术还有待加强。”
“我……”我想到中国军队那些天天只顾强调练习五项全能的基层军人,想想这几年在世界上的见闻,再搜索一下自己脑海中对日本军队的印象,也觉得天才说的有几分道理。
“你不妨就跟着日本人的部队看看,观察一下日本军队的建制如何。这次来的人员还挺齐,海军、战斗部队、工兵、医护,干什么的都有。没事儿你也可以写篇心得体会什么的给你哥看看,证明你的佣兵也不是白当的。给自己捞个拥军爱国的好名声嘛!”天才对于某些方面总是比我看得透彻。
“我女人刚给我擦的皮鞋,看让你们给踩成什么样子了!”找不到话说的我拽过刺客的帽子把军靴上的鞋印蹭掉,招来刺客一记飞腿。
最后在一帮人的冷嘲热讽中,我上了天才的拖车。车里面全是各种特殊装备和天才的机房,据说这些东西运来的时候,曾有几批情报人员打上主意,结果都被狼人他们教训得很惨。看着那个如同月球车一样的机器人跟着我们一起进来,我有点恼怒地说道:“你机器人上装什么枪呀?还是荷枪实弹的M60,有什么用啊?”
“要是碰到不明爆炸物或狙击手,人冲不上去的时候你就明白我的‘小铁马’多有用了。你个王八蛋,我给你们的什么东西没有用过?五年前就给你装备的防弹服都淘汰两代了,可现在美军还没穿上呢。”天才原本正常的声音陡然拉高了两个调,他最受不了的便是有人诋毁他的作品没用了。
“不明爆炸物?”我一愣,这几天在教堂里,一直没接收队里发的时事信息。
“你不知道?”其他人也挺意外的,指着外面说道,“甘茵斯坦和巴基斯坦附近出现了生化攻击,出现了类似‘依波拉’病毒的攻击,死了不少人了。”
“甘茵斯坦还有生化武器?”我这回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这都不知道?我们来这里不参加前线战斗,就是以日本难民统计救援队为掩护,负责武器搜索任务。”狼人在如同台球桌一样的仪器上一按,从桌面上交叉射出无数光线,在空中交绘出一幅甘茵斯坦的立体地图。
“三维显示?”我指着空中的图像问天才,“这是什么时候开发出来的?”
“年初吧!”天才没有在意地说道,“你不知道吗?在平民大众刚使用上彩显的时候,军用液晶技术便已成熟了,只不过没有向世人公布而已。这么多年了你都没有发现,我们是生活在超前二十年的世界中吗?”
“没注意!”我傻傻地说道。
“你不会不知道,因特网是军用网民营化的结果吧?”天才原本准备给我讲解地图上标出的亮点,听到我的回答意外地停下手,扭头看着我说。
“这个当然知道了。”我学计算机的当然知道这个。
“这不就结了!”天才又扭过头去切换空中的三维图像说,“再过二十年这种技术才会在大众间普及,有机电致发光显示技术(OLED)还有好几代在那儿排着呢。”
以前我光知道我们使用的武器和军用设备都是世界一流的,有的甚至是试验性质的,没想到全世界用的都是我们玩剩下的东西,这让我的虚荣心小小地满足了一下。
“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我奇怪地问。
“你以为我一个人就能搞出这么先进的东西?”天才切换到一个小场影上,指着一个山口说道,“就这里!病毒就是从这里开始扩散的,军方已经采集好样本去分析了,估计结果很快就能回来。本来美国人是想在十月前开打的,不过被这一吓却不敢了,如果甘茵斯坦真的有大规模杀伤武器,美国人可冒不起那么大的险。”
我记下他给出的坐标位置,不经意地问:“美国人给你这么先进的东西干什么?你不是还被他们通缉吗?”
“我有特赦令呀!你忘了?说起来还欠你人情呢。”天才笑嘻嘻地说道。
“噢!那你可要给我做牛做马才能还清了!”我把资料下到自己的超微电脑中,等过一会儿自己看,然后抬起头看着这台三维显示器说道:“不过我也不是那种人了,你把这个显示器借我用用就行了。”
“干嘛?”天才意外地看着我说道,“不是我小看你,就凭你的本事,能玩转这东西就不错了,要它干什么?”
“看A片呀!”我指着空中显示的甘茵斯坦难民说道,“你看它显示人体可比液晶的逼真多了,看A片一定合适。”
“我操!80多亿研发出来的东西借你看A片?不是你疯了,就是我疯了。”天才要不是顾着毁掉机器赔不起的危险,他手里的扳手早就砸过来了。
晚上躺在军营的木板床上,听着外面车箱里不断传来的叫喊声,我恨不得拾起床头的手雷扔出去,彻底消灭噪音的来源。
边上的刺客在整理自己的装备,我发现他竟然在整理以前AMP公司送过来的DSR-NO.1狙击枪。
“我记得你不喜欢这把枪的!”看他整理装备,我也忍不住起来再一次检查自己的东西。
“甘茵斯坦是个尝试新鲜事物的好场所,天才做了重新改进,让我帮忙检验一下。”刺客把子弹压入DSR那奇特的弹匣中扭头看着我说。“你为什么不换把枪试试?甘茵斯坦这场战争没有任何悬念,背着PSG翻山越岭不是聪明的选择。”
“我不是第一次背着PSG翻山越岭了。”我笑着说。我武器筐里的狙击枪都堆成山了,上市的没上市的都有,但我很少换枪用。
“多带两把,就像打猎去!”刺客笑着拍拍身边准备的武器,一排的家伙放在床上,简直像是武器测试员的工作台。
“我杀人不是为了取乐。”刺客的样子就像甘茵斯坦没有人,有的只是各种动物等着他去猎杀似的。
“既然杀戮不可回避,那么如何从中寻找乐趣,才是个保持工作积极性的良方。”刺客的座右铭总是那么不带人性。
“我不是你,你是个疯子!”检查好备用枪支后,我开始擦拭我的军刀。
“你一定越来越嗜血,只是自己不愿承认罢了。”刺客整理好装备,关掉大灯躺在床上,偌大的军营被我们两人的床头灯照得有点冷清。不知是刺客的话起了作用,还是边上黑森森的床铺让我想起了原本应该躺在上面的战友,一股寒意蹿上了心头,我禁不住激灵打个冷战。我好久没有言语,脑子里不停地浮现出自己和孩子们一起度过的日子,想到那如同冲净自己罪恶的泉水,想到和我告别的幻影。
“你相信我们能得到救赎吗?”我呆呆地看着枕下露出的刀柄,突然不自控地从嘴里蹦出这么一句,连我自己都吃了一惊。等看到刺客投来的奇异眼神时,我恨不得给自己两记耳光,我这不是犯癔症嘛。
“当然可以!”如果有什么比我刚才无意漏出嘴的话更让我吃惊的,那便是刺客的回答。
“真的?”
“当然!当一颗子弹击穿我们心脏的时候!”我刚刚支起的身子被刺客一句话砸回了床上。
“那不是我想听的。你这个笨蛋!”我拽过一只枕头扔过去,引起刺客一阵讥笑。他明白我想听什么,但他就是不说。
“没有希望的人死的时候才不会痛苦!”刺客趴在我耳边不停地讲些我不爱听的话。如果有人能做到他所讲的事,那这人一定比死人还不如,死亡对他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在刺客的聒噪声中,我慢慢地进入了梦乡。梦中我拒绝了狼人伸出的手,回到了艾兰登的教堂,带着小朋友们幸福地生活着。我们野餐,我们游戏,我们说,我们笑,我们在一片阳光和鲜花中奔跑,直到我被东西绊倒在地。等我爬起来看清地上的不是树桩,而是快慢机少了半边身子的尸体时,我才一身冷汗地从睡梦中惊醒。
“做梦了?”正在穿靴子的刺客抬起头看着我问道。
“没有!”我睁着眼说瞎话。
“医生的电话号码就在你的手机上。”刺客穿好衣服出去训练了。我也迅速穿戴整齐洗漱完毕,坐在床上掏出手机翻到医生的号码,犹豫着是否要向他咨询一番。
“刑天!来玩球!”正在我犹豫的时候,窗外传来狼人的叫声。我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把手机丢到床头快速地跑出了屋子。
出了门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我就感觉自己的心情没有那么矛盾了,可是抬头却看到基地停车场上十数辆漆成民用色、画有红十字标志的日本73式军用吉普正跟在领队的巴基斯坦卡车后面温车。看着车上的红日旗,我刚舒展的心情又窝成了一团。
一排日本军人端着模仿比利时FN公司的FNC 5.56毫米步枪生产的89式突击步枪,正在为检查车辆的工人警戒,我扭头扫视一下身后,回过头向正在打橄榄球的狼人问道:“那群小丑扛着枪防谁呢?”
“不知道。我起来时他们就已经站在那里了!”狼人把橄榄球一个长传扔给我,球刚入怀,我便被一个追随而至的家伙一个凶狠的擒抱扑倒在地,球撞飞了出去,结果一群人还不放过我,一个个扑上来堆起了人塔,将我重重压在下面,不知哪个混蛋还在我脸上踩了一脚。
好不容易人们散去了,等我站起来时已经全身脚印,刚才洗的澡是白费了。
“怎么样?过瘾吧!”狼人跑过来凑到我身边拍拍我身上的灰土笑道。
“还好!”我心不在焉地说道。
“你怎么了?”狼人贴着我的脸,顺着我的眼神望去,看到那群精神焕发的日本兵后会意地笑道:“看样子训练有素!应该有战斗力,所以我们这会儿的任务不会有很大的困难。”
“这正是我担心的!”从心里讲,我宁可艰苦作战。
一场橄榄球打下来,我是毫无劲头,满身臭汗,被狼人骂了不知多少回。回到屋里我便在掌上电脑上写道:“初步观察:从装备上看,日本军队已经达到世界一流水准;从素质上看,日本军人具备现代化战争所需要的各种技能;从制度上看,日本军队纪律严明,体制完善;从精神上看,充满斗志;从经验上看,这是他们现在惟一缺乏的。”
我心情不好地合上掌上电脑,手指不由自主地摸过额头上的布满弹孔、拖着浓烟的国旗,感觉着上面布满的汗滴,心里禁不住说道:“日本又站起来了!”
“刑天,怎么不换衣服?你想带着一身汗臭出发?小心我不让你上车!”天才换了新的机械腿后,走路越来越顺了。
“噢!”我默默走进洗澡间,匆匆洗个澡便跑了出来,扛起背包走向了车队。
从营房到悍马车只有百米远,我却好像走了上百年,顶着那群日本兵的目光,我仿佛感觉有千百人戳着我的脊梁骨骂着,听不清骂什么,但每个字都如烙铁一样炙烤着我的良心。
坐进了车子,看着不远处基地大门口的横木,我不禁扪心自问:我真的要保着日本人出征?
来不及做出结论,车子一晃便冲出了基地,我眼前一黑,脑中跳出几个惊叹号。我真的保着日本人出征了!
※※※
德国DSR NO.1狙击步枪
DSR NO.1是德国AMP公司研制的,设计独特。枪管悬垂于两脚架之上,而不是与其连为一体,这使两脚架可大幅度地做三轴运动。枪托长度可调节,其尾部有手柄。手柄的支撑架可触地,成为第三条腿。有二个弹匣,扳机后的射击用,扳机前的备用。能使用四种口径枪管,变换口径只需调换与之相配的枪管、枪机、枪机卡笋及弹匣即可。零部件采用新材料制造,枪长990mm。具有射击精度高的特点。枪重5.9kg。 第一〇二章 圣洁的土地
“我们日本的快速反应部队除具有反应速度快、攻击火力强、机动距离较远三大特点外,还具有组织体制现代化、装备武器现代化、战法现代化……”我坐在悍马车顶,眼向前看,但枪口指着身后,透过防尘护目镜上的小屏幕看着自卫队军官向落后的巴基斯坦引路军官炫耀自己军队的现代化装备。从巴基斯坦引路官羡慕的眼神可以看出他的口水没有白费。
不可否认,日本军队的现代化程度和战斗力都是不容小觑的。那个战败后便躲在美国身后的娘娘腔,已经羽翼丰满到可以单飞了,至于何时他会变回一只残忍的秃鹫,这是任何人无法预料的。
“这是我们的JMPQ-P13型迫击炮定位雷达,它可以发现处于准备发射状态的迫击炮,并可以精确测算出炮弹角度和弹着点。我们不用担心任何意外的打击,后面那辆卡车上是我们的第三代化学防护除染车,即使碰到生化武器也没有问题……”那位军官仍在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我不禁感到奇怪,按道理说军人是有保密条例要遵守的,他说得这样仔细,简直有泄密嫌疑。
虽然我恨他们,而且这次行动带有一定的炫耀性质,但光是看这一队轻装的快速反应部队所能装备的各种仪器,我就不得不佩服日本科技的发达,基本上美国有的日本都有。
“你看后面那辆像大型麦当劳贩卖车的雷达,他们怎么能带着这么大的东西爬甘茵斯坦的群山?”天才从车里钻出来,他说跟来只是玩玩,但我觉得他一定另有目的。
“你有什么更好的玩意儿?”我知道他说这话一定有原因,也许他就是在等我这一句。果然话音没落他便兴冲冲地扑了过来。
天才扑过来趴在我身上的样子引来不少人的注意,尤其是公路两旁的路人。一旁的巴基斯坦军官尴尬地低咳两声,掩着嘴低声向我们警告道:“在伊斯兰教中同性恋是不被允许的!”
“操!”我差点被他的话呛到车底下,正想一脚踹开天才,护目镜中的镜像却让我打住了这个念头。只见眼中的世界变成了一片波动的景象,如同在水下看天一样的感觉,任何动静都会在身旁引起一道道波纹,如同向水面投入一块石子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我立刻四下张望着,任何事物在我眼前都成了留痕的水波。
“这是我开发的弹道系统,只要有人打冷枪,子弹经过的空间便因冲击波而引起震荡,你就知道弹丸是从什么地方打来的。根据电脑预测也能知道它要落向什么地方。”天才得意地指着我腰间的小盒子说。
“狙击手测算系统?”我见过美国兵装备的这种设备,但那东西如同一门迫击炮大小,要两到三人共同操作。
“最新型!”天才拍拍我的头盔,引起我眼前一阵剧烈的晃动,“这就是雷达!”
“怪不得我觉得这东西又重了些,如果我得了颈椎病,一定要你负责给我医治。”水鬼的军车和我们的并列在一起,两辆车像情侣一样“亲密无间”。
“我们这些人越来越不好混了!”刺客拍拍胸前挂着的狙击枪,对天才比了比中指。
“我最大的梦想便是用电子机械代替活人,这样战争便不会有人员伤亡。”天才的表情给人的感觉就像他跟上帝一样伟大。
“战争最后的胜败仍是取决于有生力量的损失,机械人阵亡再多不会让人觉得伤心。”那名日本军官也懂法语,插言道,“所以使劲全力消灭敌人的肉体才是战争的真谛!”
“啊哈!”狼人他们对我报以一声遗憾,看着那家伙的模样,我心中不由得泛起阵阵寒意。
如果换了旁人我还有兴趣和他争论一下,但是看着那家伙胸前的红日旗,我选择了沉默,扭过头掏出手枪装上消音器,对准天空开了一枪,一道冲击波穿透层层圆圈,划着孤线落在了电脑预测的着弹点周围。察看过数据后我对天才说道:“有误差!”
“当然,还要设定风向、风力、温度和湿度等相关因素。你是狙击手,你应该熟悉这些东西。科学一定有误差!”天才又在我头盔上摸了一下,顿时眼前的画面变得五彩缤纷起来,各种色彩标示的干扰因素纷纷出现在视屏内,画面开始出现延迟和跳跃现象,不一会儿我就感觉脑袋开始膨胀起来。
“微型芯片仍无法代替超大形计算机,完全地实时进行预测仍无法达到。软件是思想的体现,它总是走在硬件的前面。”天才遗憾地耸耸肩。
“这东西全面装备军队要多长时间?”我很庆幸这东西的实战价值仍没有它的科技含量高。
“这仍是个未知数!”天才说道,“这只是试验品,仍在设计阶段,也许十年二十年或更久。”
“这可是好消息!”我收起TAC-50抱在胸前笑道,“我活不到那么久。”
巴基斯坦西北的托尔哈姆边哨站是我们的目的地,而要通过的部落区则是我们面临的最大的挑战。那里聚集的是如同氏族一样的伊斯兰信徒,大部分是同情甚至支持甘茵斯坦的原教旨信徒,前两天就发生过路过的军车和外国记者被袭击的事件。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我指着身后跟在队伍后面的美国军车和数辆奔驰G越野车问道。
“美国撤侨武装和……”刺客手搭凉棚看了一眼笑道,“和一些记者!这可是世纪乐事!他们可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撤侨?”我瞅了瞅那些看上去很生嫩的美国兵,看样子是海军陆战队的新丁。
“没错!美国政府已经呼吁美国国民离开巴基斯坦,并撤离非主要外交人员。接到相同通知的还有在印尼、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国的美国人。”天才摆弄着手里不知名的仪器说道,“分散各地的美国公民现在充满了危险,只要那里有伊斯兰信徒。”
“那包括……”
“世界任何地方!”
“哈哈!那美国人可是有得忙了。”我喜欢听到关于美国这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情,幸灾乐祸地笑了。
正笑着,一旁的巴基斯坦军官突然伸手阻止道:“不要笑了,我们已经进入了部落区。任何车辆都不要离开主道,跟紧前面的开路军车。”
“为什么?”日本军官奇怪极了。
“部落区是一个特殊的地区,联邦政府都没有法律管辖权力。这条主道是连接巴基斯坦和甘茵斯坦的战略公路,当地驻军多少有些权力,但在这条主道之外,发生抢劫、绑票,甚至杀人事件,当地政府乃至联邦政府都无权过问。这个国家的六百多条法律中,只有四十四条在部落区适用,其他一切由部落头领说了算。”巴基斯坦军官面色凝重地解释道。从他头顶冒出的冷汗可以看出他也很害怕。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中央政府在自己的土地上没有任何管辖权,这一下子激起了我的好奇心。放眼四下张望,我发现由于气候和地理原因,民宅是清一色的土坯房,山上山下满眼土黄,几乎没有其他色彩。部落里的房子窗户极小,其间也有几处豪宅,院墙高达三米,长有百米,看上去有点像中国的看守所、小型监狱。透过紧闭的大门,我们看见这些豪宅里一般都停着数辆高级轿车。军官告诉我们,这些都是毒枭的深居之所,别看外面其貌不扬,里面游泳池、网球场等设施一应俱全,佣兵和护院少则几十人,多则上百人。许多美国通缉捉拿多年的恐怖分子就藏身其中,还受到英雄式的崇拜,政府就是拿他们没辙。
村落之间还有许多大型简易的露天市场,这里是走私的天堂。各类武器弹药、毒品和酒都可以在市场里买到。部落区实行的是全民皆兵,不少行人肩上都扛着冲锋枪。在这里我还看到大量的藏羚羊皮公然悬挂在摊位的架子上,印度和这里是藏羚羊皮最大的转销地。这条开伯尔公路,便是通向托尔哈姆的惟一道路,但关卡被山峰挡住了,无法看到那里的具体情况,在蜿蜒的公路两侧,部落里构筑了碉堡工事,架起了机枪大炮,对准一切敢来打扰他们好事的外来者。
我打开热能探测器,看到山峰另一面有巨大的热源聚集,如果那是人体散发的,那么这么大规模的热量表示的数字不是我能猜测的。
随着路边持枪民兵数量的成倍增多,日本军人也开始紧张起来,不断地把车上的机枪转来转去,军车上加挂的反坦克导弹外盖也都打开了,露出里面橄榄球状的弹头。
正当我欣赏路边的奇异风景时,从后面赶上来一辆大卡车,上面站满了纱巾包面的女人和两个持枪的男子,几个手持改装过的AK74U冲锋枪的大汉站在驾驶舱外冷眼看着我们呼啸而过。但车子没有走多远便在前方岔路口停住了,边上几个扛枪的民兵走去,几个人围成一圈争论起来。
“前面是怎么回事?”我向后面的巴基斯坦军官问道。
“是民兵设的关卡!”那名军官正解说着,我们便接近了那辆卡车,我也看清了那个奇特的关卡。几个扛枪的农民,一根横在路中间的麻绳,一叠厚厚的钞票,这便成了一道简易的关卡。
几个满脸胡子的民兵,看到我们的大队人马竟然没有任何恐惧,还指着我们不断地说着听不懂的方言。
“他们说什么?”狼人和我下了车看着面前的几个民兵。
“他们要我们交过路费!”军官的话引起我们几个一阵大笑,就这几个人竟然还敢当路霸。
“啾!”狼人向车顶扶着重机枪的水鬼打了个呼哨,指着几个民兵说道,“干掉他们!”
“别!”军官吓了一跳,赶忙伸手阻止我们,紧张地说道,“这是部落首领下的命令,如果我们打伤他们,便会遇到自治区域所有武装的袭击。”
边上的卡车主人似乎和民兵达成了协议,交了一笔钱后民兵松开手里的麻绳,那辆车才重新上路。
“那是人贩子,这些女人是部落战争的‘战利品’。她们将被卖给50公里外边境省首府艾沙瓦尔的皮条客。”边上能听懂这里方言的日本翻译向我们解释道,“那名哨卫说这些男子是奥拉卡扎部落的,而这些女人可能是伊斯瓦特或马利丹的。”
“在巴基斯坦买卖妇女是合法的?”我看着边上脸色难看的随行军官。
“不合法!这是部落的习俗。”他无奈地说道。
“我们是为了友谊和提供帮助的。”政府的军车没有被刁难,但日本人的车子却被拦了下来。看着那个民兵小头目搓动的指头,那名日本军官光火地解释着,但别人根本不为所动,仍继续着那个国际性的手势。
“我们是日本人,是朋友……”那名军官扯着胸前的国旗指手画脚地叫着,“军人出来执行任务,怎么会带钱?”他的话让我不自觉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钞票,我们总是会在身上带点钱,因为有时候这东西比子弹更有威力,还能省掉不少麻烦——就像现在,这群军人还是见识短了点。
后面的美国军车似乎等得不耐烦了,驱车从侧面赶了上来,停到我们车旁,几名抱着M4的士兵跟在一个少尉的身后下了车。吸引我目光的是其中有三名女兵,一名是拉美裔白人,一名非裔,还有一名是身材娇小的亚裔,奇怪的是只有这名亚裔女兵抱着的是M16A2步枪,一米长的枪身和她的身材很不成比例。在直接战斗部队中见到女兵,是我在非洲外第一次见到。事实上,在拥有17.7万女军人的美军中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各军兵种中有大量女军人在不受任何限制地服役,这一情况在其他国家的军队中很稀罕。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名少尉上来向巴基斯坦军官敬礼后询问道。
“有人征收买路钱!”
“什么?”那名美国军官更是诧异,盯着那名巴基斯坦军官追问道,“民兵劫住政府军收钱?”
“他们是自治的,这是他们的权力。”巴基斯坦军人并没有去帮日本人,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
“真他妈的操蛋!”美国大兵和狼人同样拔枪便要向前冲,不过同样被巴基斯坦军官拦住了。巴基斯坦军官指了指不远处石块堆成的堡垒里成排的RPG-18火箭筒,以及更远处的NSV-12.7毫米重机枪,在更远一点山坡上甚至架有中国产的W86-120毫米迫击炮。
“那怎么办?难道要交钱给他们?”美军上尉叫道。
“只能如此!”巴基斯坦军官尴尬地说道。一群人都笑了,从没有听说有人敢找军车收费的,这次倒是开了眼了。
那些民兵开始逐辆敲车窗向车内收钱,日本军官最后只好妥协。看着日本军人一脸诧异地盯着伸进来的手,我怎么看怎么想笑。为了加快速度,最后二十几辆车子都摇下了玻璃,伸出一只捏着钞票的手,看样子有二十美金左右。那个美国少尉看日本人都交了钱,最后咬咬牙也掏出一笔钱扔给了那个民兵。因为他们知道这里的民兵只是要钱而已,已经算是好说话了。更偏远的山区的文盲笃信极端的宗教思想,他们将美军视为危险的“侵略者”和“占领者”,虽然这些人见钱眼开,给了钞票便放行,但不代表这些人对美军有好印象。
不一会儿那个收钱的民兵便走到了我们近前,一脸严肃地看着我们。本来这点钱给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可是看到日本人气愤难平的样子,我升起了竞赛的心理,就是不想和他们一样付钱。看着这些人肩上背着的中国产的56和81式突击步枪,我突然想到中国这么多年一直都在支持和援建巴基斯坦,也许能利用我中国人的身份讨到点好处,于是我便取下头盔露出脑袋上的五星红旗文身,指着身后的两辆军车说道:“我是中国人,中国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个民兵看了一眼我头上的文身,又上下打量我几眼,笑呵呵地拍拍我的肩膀说了句什么就向前走了,我虽然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看到那个日本翻译恼怒地离开便够了。而其他人则目瞪口呆地看着远去的民兵背影,纷纷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我得意地享受着这一切。
“唐唐!早知道中国人的车不收钱,你应该告诉他你也是中国人!”我刚准备带着胜利的收获钻回军车时,意外地听到了那名黑人姑娘的抱怨。我扭头看过去,发现她抱怨的对象就是那位亚裔姑娘。
“我不知道这些!再说我已经拥有绿卡,正在申请美国国籍,三年兵役后我便是美国人了。有消息说,过了年美国总统将会发布命令,批准持绿卡的现役军人立即申请公民身份,取消三年等待期。所以我不会比你迟申请到公民资格的,妮可·肯特!”那个女孩的英语听起来很别扭,应该是新移民,不过言词很锋利。
“中国人?你来自哪里?”我用中文遥问那个女孩。
“高雄。”女孩儿因被队友抱怨而心情不好,回给我一句便甩上了车门。
台湾人!想到这里我笑了笑也上了车,看样子小姑娘在军队中待得并不愉快。种族歧视在军队中是很常见的事,现在因为黑人影响力的扩大,矛头已经转向了族群较小的亚裔和拉美裔。
美军小分队在交了钱车轮碾过那道麻绳后,便直奔边境省首府艾沙瓦尔。那里聚集着数百名国外记者和一些美国外交官员,那便是他们这次任务的使命。
我看着旁边车上仍气愤不平的日本兵和惊魂未定的红十字会的协调人员,再次感受到了国家给予他的人民的支撑。美国人也许在日本、欧洲备受青睐,但到了中东和非洲等第三世界就没有中国吃香了。几十年的援建工作打下的深厚友谊,为中国人提供了便利的工作环境。
头上数架B-1B“枪骑兵”和B-52“同温层堡垒”轰炸机在一队F-16“战隼”的护航下轰鸣着从我们头上掠过,引得路人纷纷引颈观看。
“战争开始了!”巴基斯坦军官惊叹道,“没想到这么快!”
“不!这不是轰炸队形。看样子只是迁移机场而已。”水鬼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埋下头继续嚼他的烟草。
“我们巴基斯坦只给美国提供非战斗机场,它们是要飞到巴恩去。”巴基斯坦的军官赶紧解释。毕竟甘茵斯坦和巴基斯坦部落区的都是同一民族,他们都是以同胞兄弟相称,虽然迫于美国的压力和政治许诺提供了基地,但仍对外宣称不会给美国开放用作直接战斗,不过听说CIA和NSA倒是来了不少人。
军车顺着崎岖的山路爬上一座山坡,眼前顿时豁然开朗:远处左右两座大山挺拔雄伟,一片平原从中破土而出,簇簇绿色点缀其间。我坐在车上抬头望天,落后地区的天总是特别地蓝,慵懒的阳光毫不费力地挤透清澈的天罩倾泄下来,在空气中闪射出一片金灿灿的色彩。行驶在平坦的山路上,四周是一片不毛的荒野,天低路阔让人显得自己格外高大,让人有种顶天立地的幻觉。
公路穿过一座城镇,沿途各类商铺生意照常,身着制服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上下学回家,偶尔有几只山羊慢吞吞地穿过街道,让人觉得一切都很平静,仿佛逼近的战火只是大家的错觉。车队静静地前进着,所有人都停止了喧哗,打破这片宁静会让人有种犯罪感。
大约一个半小时的颠簸之后,我们便到了托尔哈姆的边哨站。居高临下的我看不到任何边界线,没有想像中的铁丝网,也没有木栅栏,目所能及的只是一些或清晰或模糊的民房。巴基斯坦军官指着前方说,前面是巴基斯坦的民房,再远处就属于甘茵斯坦了。
所谓的托尔哈姆边哨站,其实就是一个小镇,国境线几乎是从小填内穿过。无数的难民正蜂拥而至,人数之众不仅将整个小镇填满,露宿荒野的营盘也将托尔哈姆围了个水泄不通。越是靠近小镇,关卡越多,众多的军警手持棍棒驱赶着阿富汗人。
“你能想像你的邻居明天就要被美国人攻击吗?”我正在为甘茵斯坦难民之多而吃惊的时候,一只握着笔形录音机的纤细小手伸到了我的面前。
我扭头看了一眼驾车冲上来的女记者,年纪二十五岁上下,棕发绿眼,高挺的鼻梁和颧骨看上去像高加索人,白皙的皮肤看上去健康但略显粗糙,手上带着一只样式古朴的腕表,看样子已经年代久远。
“表很漂亮!手工的?”我只是看了一眼她的表。对付记者是佣兵的必修功课,因为毕竟我们的身份是见不得人的。
“对,瑞士产。杰丽·麦尔斯!”对方看我没有直接回答问题,收回录音笔伸出另一只手问候道。
“你好!”我握了握她的手,但没有自报家门的欲望。
两次碰壁后,这名女记者知道我不是初出茅庐的雏鸟,便尴尬地笑笑,收起了装出的那副无知样,看着眼前的人流淡然地说道:“难民不少啊!”
“是挺多!”我看到这一望无边的难民营,便知道后面的这几车资源根本是杯水车薪。
“估计有七万吧!”女记者指着最大的一片聚集区说道。
“九万七千上下!”我目测了一下人口密度和范围,心算一下得出了个大概的数字。
“西南部的杰曼边境哨所聚集了更多的难民,巴基斯坦和甘茵斯坦接壤处多为山岭,几乎没有实质的边境。据说现在巴基斯坦国内已经聚集了近百万的甘茵斯坦人,战争就像瘟疫,不但带来死亡,更多的是恐慌。”女人看来已经碰了一串的钉子,没有回头的意思。
“最多的利益!”我笑着看了一眼面前这个美丽且自信的女人,“战争总是为了利益!不属于自己的利益!”
“对!很透彻。看来你已经在战场上打混多年了。”女人拐弯抹角地想套我的话。
“看来你是刚进入新闻界不久!”我说完定定地看着她,一会儿她便明白自己的小聪明又耍错地方了,讪讪地坐回了车内,降低车速重新回到队尾。
“新兵蛋子加新丁记者,甘茵斯坦真的这么安全,让全世界所有人都认为轻易地能从这里得到他们想得到的东西?”我扛着枪下了车,前面便是镇口的关卡,再走便闯进了难民群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记者是新丁?”边上的日本军官凑过来问道。
“你知道一只百达翡丽(Patek Philippe)顶级复杂功能手工表要多少钱吗?”我看着身边凑过来的大兵问道。连狼人和刺客都好奇地挤了过来。
“多少?”狼人看看自己的三防军用表,我们狼群的表也是定制的,三万多美金一块。
“最低五十万美金一只!”我的话音未落便引起一阵吸气声。
“量产的!”我补充的一句更是让一群人大跌眼镜。
“提前三到八年预定。”身边的人眼睛越瞪越大。
“那个记者这么有钱呀!”一群男人扭头色眯眯地看向站在后面远处的女记者,“还这么漂亮!”
我已经看到这群雄性动物的眼中闪耀着大大的两个“”符号。
“讲重点!”还是狼人了解我,知道我前面说这么多都是卖弄,后面才是重点。
“你们谁见过一个女人带着1953年产的百达翡丽古董表上战场?她十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的钱。”我抱着枪看着远处的难民,那些人不少都带着枪,这时侯我才发现这些难民和我想像的颇为不同,看来百年烽火烙进他们心中的不安是死亡也无法抚平的。
“我们才不管她是干什么的,我倒是好奇你什么时候对女表这么熟悉了。”水鬼伸手勾开我的袖口,看到我带的也是同样的军用表奇怪地问。
“我曾经给我妈买过一只。”我摸着手腕上的手镯笑道。
“多少钱?”刺客靠着车子看着我。
“不到七百万!”我笑了笑,这笔钱是我花得最开心的。因为我送给父母钱越多他们越担心,所以我费尽心机、想方设法地把钱换成我爹妈猜不出价钱的小东西寄给他们。
“哐当!”边上的巴基斯坦军官的头盔掉到了地上,一脸惊讶地看着我说,“你花七百万买一只表?”
我发现这个军官很有意思,听说他在外国留过学,所以,既开放又保守、既不缺乏常识又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上去很可爱。我又不好意思嘲笑他见识短,只好对他笑了笑表示肯定。
当我们停到镇外后,镇里面住的外国记者一窝蜂地涌了出来,对着我们大家拼命地拍照。我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佣兵便开始躲避,只有那群日本兵拼命地向前凑,不停摆出威武的姿势。而后面的巴基斯坦士兵则从车上开始卸下成盘的铁丝网,开车拉着,沿着国境线布防,进行隔离工作,并开始向下传达命令。紧接着便看到那些军队开始把难民向一起驱拢,并开始要求进入巴基斯坦的难民交出携带的武器。站在远处可以看到难民和军警为此发生了争执,但难民们由于要寄人篱下,最后不得不交出了护身的武器。我利用枪瞄的放大功能远远看到有些男人为了逃避缴械,还把武器交给了自己的女人,那些女人便将枪械放进了长袍内躲过了搜查。
日本的难民调查组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开始接近那些看上去并不友善的饥民,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是前来入侵甘茵斯坦的美国人,他们纷纷扯掉了头上的防尘巾或面罩,露出自己的东方面孔。而我们也不得已地跟着他们进入了难民的聚集营。九月份的巴基斯坦温度达到30℃上下,数万人聚集在一个干燥无水、尘土飞扬的谷地,他们的泔水排泄物淤积在营地周围,范围之广让人误以为那里是一片露出底的泥潭。营中除了有数月未洗澡的逃难者外,还有被地雷炸残的伤患以及疫病患者。飞舞的蝇群挥动翅膀的共振声让人误以为自己住在机场附近,呛人的臭气让不少素爱干净的救援工作者干呕起来。
看着眼前衣不蔽体、削瘦孱弱的难民,他们皮肤上布满了臭虫咬出的红斑,挠烂后发炎化脓成疖子,这让我想起了同样可怜的非洲饥民,只不过他们包在骨头外的皮是黑色的。
“生活是一种极可怕的苦役!”跟在我们身后的“富豪记者”小姐轻轻地低叹道。
“莎士比亚?”同行的摄影师接口道。
“狄更斯!”玩文字游戏是记者的爱好。
那些难民调查员在给每片人口聚集区进行了统计后,便分发一些糖果和零食给那些可怜的小孩子。而日本随行队员会在分发过糖果后再附赠一面小日本国旗,作为友好的证明。
“人们往往用至诚的外表和虔敬的行动掩饰一颗魔鬼般的内心,这样的例子太多了。”看着日本兵抱着枪看着小孩子们挥动日本小旗在难民营中嬉戏,我禁不住说道。
“狄更斯?”那名摄影记者看样子很喜欢玩文字游戏,又凑了过来。
“不,莎士比亚!”我不理他尴尬的脸色,径自走开了。 第一〇三章 救赎(一)
所有人都忙着工作,那名女记者寸步不离地跟在我们身后。我前面保护的是国际卫生组织的几名医生,他们正在为当地的卫生情况做鉴定,看他们难看的表情便知道评论不会好。我带着三名巴基斯坦士兵跟在他们身后,忍受着人群中投来的凶狠目光,看来我们不应该穿着美式制服来这里,也许换成法式军装是个不错的主意。
“那是干什么的?”麦尔斯小姐拉住一名巴基斯坦士兵,晃动着她手上的名表指着广场营地中立着的一根棍子问。
“那……是确……定时间的。”三名士兵中只有一名英文还可以,但讲起来仍有点奇怪的尾音。
“确定什么时间?”记者小姐看了看手腕上的表说道。
“邦克!”这个词那名小姐明显没有听过。
“什么是邦克?”记者的声音未落,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悠扬的声音:“安拉……乎……爱可拜尔。阿什哈杜……”
“你们是喀非尔,应该离开这里!”那三名巴基斯坦士兵听到声音后便扭头对我们几个人说道。
“他说什么?”记者和那些医生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甚至不理解“喀非尔”这个单词怎么解释。
“邦克便是召唤,召唤穆斯林进行礼拜。那根棍子是用来确定礼拜时间的,伊斯兰教徒每天要进行五次礼拜,分为晨礼、晌礼、晡礼、昏礼和宵礼。”我看这时候不出来给他们解释一下是没有办法的了。那些士兵看来也是穆斯林,也要进行礼拜,“现在太阳偏西,物体的影子等于其本身的长度,是做晌礼的时间。另外,喀非尔是异教徒的意思,他们进行礼拜,作为异教徒打扰了他们礼拜后果严重。我们还是退开些好!”我在非洲跑了多年,那里有很大一部分国家都信仰伊斯兰教。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听说你是中国人!”那名女记者看着随我们同来的巴基斯坦士兵都加入了礼拜的行列后,好奇地问我。
“中国也有伊斯兰教!而且拥有很庞大的信徒群。”没有了那三名士兵的帮忙,我加紧了对几名医生的保护,但难民营所有的人都聚到一起礼拜了,连小孩子都跟去了,空荡荡的营区看上去也没有什么危险。
眼前这群虽然一无所有但仍坚守信仰的忠贞信徒,一个个都满怀虔诚的神情做着圣行四拜、主命四拜、圣行二拜,就连那些已经饿得浮肿的人,磕头时仍非常尽职地伸展自己的身体。
“他们在干什么?”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指着正在以双手手掌轻拍地上的沙石,拍去灰尘,然后从左耳到右耳,从前额到下巴抹擦整个脸部的人群问道。
“在土净!”我拉下她指向教徒的手,看着他们再以双手轻扑地面,用左手擦右手及臂至肘骨,然后用右手抹擦左手及臂至肘骨后说道。
“土净?”年轻女医生不理解地看着我。
“对,伊斯兰教是一个非常爱干净的宗教,任何信徒在向神祈祷前,都要用水清洁自己的身体表示崇敬。如果找不到足够的水的话,也可以使用砂、土代替。”我又拉下边上其他对着礼拜人群指指点点的西方人士的胳膊。这也是我刚从书上看到的,现学现卖是我的一大优点。
“天呀!在这么多人聚集的地方,如此脏乱的环境下,他们还用这种方法清洗自己?一定会生病的,一旦引起瘟疫的话,后果不堪设想!”那些医生都吃惊地叫道。
“有足够的水,他们就不会这样了。”我笑着拍拍正在记录我的话的年轻医生说道,“现在不是记这个的时候,你应该想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看着这几个善良到发傻的援助人员,我笑了。
“他们都去礼拜了,你们统计的数据又要重做了!”我指着没有任何建筑物的野地,所有人群都是随机坐在野地上,有的甚至没有毯子。晌礼结束后,所有统计的病人都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噢!上帝呀!”几个医生立刻仰天长嚎起来。他们手里厚厚的统计资料可是忙了一上午才得来的数据。
“顺便提醒你们,过不了三个小时,他们还要做晡礼,之后还有宵礼。”我笑了笑,看着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核对资料。
“那我们怎么进行对症下药呢?”几个医生看着手里长长的名单说道。
“他们最需要的不是药,而是吃喝!”我对着简易窝棚中几个骨瘦如柴的孩子说道,“他们的病都是饿出来的。”
公路那边,在日本军人的帮助下,红十字会的工作人员刚将两车食物、200张毛毯和100顶帐篷卸下车。
大家看着边境上的军人和难民一起向麦加圣房方向跪拜,身边几十名各国记者纷纷抢拍这种难得的场面。这时,顺着我们来时的大路,一列车队拖着浓黄的烟尘尾巴奔驰而来,穿过边防军的防线时根本没有停顿,直接冲到了已经脱离边防军保护的记者群的旁边停了下来,下车的是美国海军陆战队的那些新兵,后面的卡车上坐着很多的欧美人,看样子他们便是他们要撤走的侨民和外交工作人员。
这群人一下车便引起了刚做完祈祷的穆斯林的注意。美国人,将要侵略他们的敌人!不少甘茵斯坦人紧张地将家人掩藏起来,而勇敢激进的年轻人则开始指着美国人叫骂起来。不少人拾起了地上的石块扔了过来,虽然没砸到人,但却让人心里颇有压力。
“我们最好回去吧,这里的情况开始复杂起来了!”激动的人群中已经开始有人向这里指指点点了。
“好的!”愤怒的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只要是成年人都了解这一点。那些连普通体质都称不上的科研人员纷纷抱起装备跑向刚立起的隔离网,准备穿过被重重把守的大门跑回车队旁边。
可是他们刚靠近隔离网就看到紧跟着美军车队之后又出现一支车队,不过这次来的不是先进的越野吉普,而是落后的破旧大卡车,十几辆车上数百名穿着民族服饰的是伊斯兰教徒,喊着宗教口号挥动着突击步枪向甘茵斯坦这边开进。还有不少零零散散步行的人,沿着大路跟在车后向这里走来。站在高处向下看,约有数千名巴基斯坦男人,包括老人和少年,背着步枪、机关枪、火箭发射器、斧子和长刀,踏着坚定的步伐冲出尘幕,沿着自己认定的“圣战”之路前进。
远远地看着这么多武装人员接近边境,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家伙!这可是大场面,我们的战斗人员只有不足百人,这要是打上来,看巴基斯坦军方这副样子,根本指望不上。
为了以防万一,我拉住一名女医生便向远处跑,其他人则跟在我身后跑。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放弃近在眼前的关卡,而向远处的山坡跑,最后又都莫名其妙地躲进了一个铺满粪便的大土坑里,坑底更是大滩的难民排泄物。大群的苍蝇围在头顶上形成一片黑云,如果是平时,我绝不会不抹避蝇药便蹲在这片容易暴露自己目标的地方。虽然我不在意,但身边其他人就有点受不了了,那三名巴基斯坦士兵也露出恶心的表情。
“好臭啊!我们跑这里干什么?”那名女记者小心地站在坑沿看着我。
“他妈的下来!”我一把扯住她的裤腰带将她拽进了粪坑中,力气稍大了一点,将她摔了个狗吃屎,满头满脸都沾了一层黄浆。
“啊!”那名女记者还没有叫出声就被我捂住了嘴。
“你脸上沾满了大便,如果你说话就会掉进嘴里。”说完我便松开了手,她也没有敢再张口。因为除了沾满上唇的糊状物体外,还有一发擦过头皮的子弹帮她打消了说话的念头。
我抬头从瞄准镜中看到一名七十多岁的老汉,他举着一枝上世纪20年代的M1936法国伞兵步枪。远远地看着那枝擦得锃亮的老式步枪,我都奇怪他从哪儿找到的7.5毫米枪弹的,这种子弹现在早已经停用了。
“核实攻击行为!”我躺回坑内,拉住边上仍想冲出坑外抢拍境头的摄影记者后在无线电中说道。
“未遇到攻击!”狼人的声音传来,“我重复!车队未受到攻击。”
“那飞过我头顶的是他妈的什么?该死的苍蝇?”我把枪口留在坑沿上,利用瞄准镜的电子摄像功能,从护目镜的小屏幕中看到,那名射击的老汉和几名想开枪攻击美军的年轻人已经迅速被边境军人给制服了,其他人也因为政府军的介入打消了趁乱打劫的念头。
“该死!”我诅咒着想从粪坑内站起来,但一声迫击炮的啸叫声让我又重新投入了大便的怀抱。我顺着炮声望去,已开进难民区的运粮车旁随着炮声升起两团烟雾,有黑有白。正在搬运东西的巴基斯坦边境军人被炸倒了两个,其他的则被吓得迅速躲进了车底下。而其他刚祈祷完毕的难民则四下奔逃而去,不愧是多年战乱中走过来的民族,虽然惊恐但不慌乱。
“怎么回事?”刺客他们的声音接踵而至,因为从弹道上可以看出,这发炮弹是从我正对面的山坡后发射的。
“我看不到发炮点……”我的话音刚落,炮声再起,一发炮弹落到了美军车队附近,显然这次袭击者的目标是美军。正当大家都注视着被炮轰的美军车队时,第一次被袭的物资车队中,突然有数辆汽车冲过人群疯狂地向对面的山坡开去。
“转移视线?”我架好枪对准已经冲过边境线正在爬坡的卡车前脸,通过热能显示可以清楚地看到铁皮下红彤彤的发动机,我慢条斯理地调整好瞄具,连我自己都奇怪自己趴在粪坑里还能这么镇定。
“砰!”巨大的枪声响起,肩头传来的巨大后坐力被我强壮的肩膀抵消于无形,地狱般的训练其实就是为了在这些小地方上提供别人无法相比的稳定性。这一丝丝的差别在50毫米口径的反器材武器效果上体现得格外明显。
巨大的弹壳从眼前跳过,没入身旁的秽物中。使用特制弹头的热能穿甲弹可以打穿主战坦克的装甲,何况是一辆普通的卡车。卡车一下子停在了大坡度的趴升中,来不及刹车便倒栽了回来。
“不要拍我!”我头也不扭地向边上说道,“如果你还要保住你的摄像机的话!”
“为……什么?”边上的摄像师被我的枪声吓得一缩脖子。
我没有理他,继续击穿了第三辆汽车的发动机。扭头看到他仍对着我拍摄,伸手便捏住了摄像机的镜头,用力一握将它抓了个粉碎,然后捏住变形的套筒向怀里一带便从他肩头扯过了机器,在坑沿上摔打几下后,价值不菲的仪器便成了一堆碎片。
“因为我很不上相,所以我讨厌看到电视上自己变丑的样子!”我将零散的碎片扔到坑底的粪便中。
几个人看着我的举动都呆住了,虽然军人以粗鲁而闻名,可是如此野蛮的军人他们可能还没有见过。我懒得再理会他们,扭过头继续注视远处冒着烟的车子。三辆车子趴了窝后,上面的人纷纷跳下了车拔腿向山上跑,不过距离仍是太远,看样子没个十分钟是过不了山坡的。
正在我准备射击那些逃兵时,耳边突然传来刺客的声音:“你们不可以开枪。他们没有袭击我们!请记住你们的身份。”
我调转枪口指向刺客,看到他抓住一个日本狙击手的枪管正与那人争论。而边上的巴基斯坦边境军则因为对方已经驾车驶过边境线,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几个人形从驾驶室里爬出来,头也不回地逃去也不能有所举动,最后彻底放弃了追击的想法,竭尽全力维护已经开始骚动的难民和接近的志愿兵。
“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怎么能坐视敌人耀武扬威后逃之夭夭……”那个家伙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入我的耳朵,如果说这句很有骨气的话有什么让我刺耳的话,那便是“大日本帝国”几个字了。
“你们是自卫队,如果没有受到攻击,是无权主动进行攻击的。”狼人看见刺客抓住那人的枪管,在边上接口道,“所以你们才要雇佣我们!需要人保护的军队!”
“你!”狼人的话一下激怒了所有在场的日本军人,好几个都拔出枪怒指着狼人,顿时间场面变得火药味十足。
“放下你们的枪!”狼人毫不在意地说道,“如果你们还想活着回到自己的小岛的话。”
“你凭什么这么横?这里有二十把枪指着你,只要任何一个人手指抖动一下,你就立时毙命,你凭什么……”我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对着刺客抓住的那把Howa M1500狙击枪开了一枪。凭借着优良的弹药和电子弹道校正系统的精密协助,子弹准确地在三百多米外击断了拇指粗细的枪管。我的本意是打碎它的护木,对于能打得这么准我也颇为意外。在他们吃惊的同时,车上的水鬼已经钻进车顶的机枪堡垒,调转特制的六管机枪对准了那些家伙。这枪的高爆弹威力简直像速射的大炮,几秒钟便可以把整支车队炸上天。
“告诉他们,如果不放下武器,我下一枪便打在他们车载导弹的战斗部上。”我把枪口睢准车队最后的那辆64式车载导弹,一旦冲突爆发,这家伙对我是最大的威胁。狼人转述了我的威胁后,对方的日本兵犹豫了片刻后,在领队的一声令下被缴了械。看到这些家伙合作地放下手里的武器,我心中泛起淡淡的遗憾,从内心深处我十分想与这队日本兵来上一仗,试试他们的身手。
“食尸鬼,你个混账王八蛋!卖弄个大头鬼呀!要是那一枪打在我手上怎么办?妈的个巴子!咱们走着瞧。”刺客一头冷汗地在瞄准镜里对我指手画脚了好半天,最后当着数万人的面对着我的藏身之地竖着拳头,做了个绝对会报复的夸张手势。
“食尸鬼!留下两个偷车的。”狼人的声音传来后,我确定日本兵没有可能报复我后才扭转视线重新搜索敌人的踪迹,发现几个司机已经接近峰线了,只要翻过峰线便逃出所有人的视线了。狼人之所以让我下手而不让刺客干,就是因为我正好在两帮人中间,这几个目标都没有逃出我的射程。
当我抽出背上的PSG中口径狙击枪瞄准那几个背对着我毫无防备的人形时,不知为何突然从心中产生一股无名的阻力,瞄准镜中隐约看到孤儿院的小天使们带着灿烂的笑容向我跑来。
“上帝呀!”我心脏狂跳着收回枪,大口地喘着粗气在心中惊叫着。而我惊恐的原因是害怕多于吃惊,因为即使在我第一次出手杀人时我也没有出现过幻觉,这让我对自己的战场判断力产生了怀疑。我已经成了纯粹的战场机器,只剩下了杀戮的能力,如果连这种能力也丧失,我真是感觉到无所适从,而正是这种感觉让我害怕。
“该死!食尸鬼,你在磨蹭什么?”狼人看我没有反应便自己举枪向近两公里外的敌人射击,但他拿的是我们自己改造的米尼米7.62毫米机枪,火力强大,射程也远,但精确度却不敢恭维。一通扫射后也只在对方的屁股后面溅起一片灰尘而已。
“不行!射程外!”刺客开了一枪,没有击中目标,匆忙跑回车里想要换把大口径的武器。
“狗娘养的!食尸鬼,你在干什么?”水鬼不敢把枪口从已经放下武器的日本兵身上移开,只能冲我大叫。
耳中充斥着队友的咒骂声,但我却没有再次举枪的勇气,我害怕再次出现干扰,害怕自己的精神真的出现了问题。以前我也曾精神错乱,出现幻觉,但从没有在我执行任务时发生。无法掌握自己状况的认知让我困惑,困惑到陷入自我混乱并且无法摆脱的地步。
我仍能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处,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能看见身旁的记者和医生在我眼前挥动的五指。但我却如同被困在一间透明的牢笼中,看得到外面的世界,伸出手却是一场镜花水月。我拼命地想驱动自己的肢体,但却有种无处着力的失落感。
“咔嚓!”突然我眼前白光一闪,强度之大让我的身体本能地一颤,借由这一闪即逝的光的刺激,我又找回了身体的掌控权,而我正对着的便是正试图掩藏相机的女记者。
“食尸鬼,开枪呀!”天才的叫声大到吓我一跳,我慌忙探出脑袋再次瞄准那些司机逃跑的方向,这时原本的四名司机只剩下一名微跛的还没有爬过峰线。
当他再次被我锁定在瞄准镜中时,刚才的幻觉又一次出现在我眼前,不过这一次占据画面的还有静静地站在远处对我微笑的Redback。
“开枪!刑天,你给我扣动那该死的扳机!都靠你了!”狼人的声音再次传来,他的话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头,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紧,那道勒在指腹上的阻力被突破了,肩头传来一记强有力的后坐,一颗弹头带着火焰呼啸着冲出了枪口,射穿了我眼中美好的图画。
“该死!你可算睡醒了。”狼人看到那人在跨过峰线的瞬间,被我一枪命中小腿仰面摔倒翻下山坡,欢快地叫道。
透过破碎的幻象我看到了那人身上溅起的细小血花,虽然不清晰,但极刺激。原本不应该对此景象产生任何感觉的我,竟然再次从心底产生了恐慌,就像我是第一次杀人一样,有紧张过后的害怕。我坐回坑内抱着枪把头埋进臂膀里,沮丧得几乎哭出声来。我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了……
“喔!喔!要开联欢会了!”我还没有来得及为自己重新丧失的未来悲泣,狼人的尖叫便混着数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我抬头一看,原来那人被我击倒后,从山坡背面冲出了数名穿着长袍的士兵,他们背着轻重武器,站在高处向下面最近的美军车队发射了数发RPG火箭弹。其中一发击中了停在美军车队队首的悍马车,底盘上可怜的高强度合成树脂和铝合金车体,瞬间便像被炮仗炸烂的火柴盒一样飞散得无影无踪,两名站在车旁的陆战队士兵也被冲击波掀飞老远,趴在地上没有了动静。
“给他们枪!水鬼掩护车队撤退!”狼人在无线电中命令道,“食尸鬼,掩护我们!”
“没问题!”我的声音甚至是颤抖的。
“你确定?”狼人听出我声音不对头,在远处向我这里张望。
“我他妈的非常确定!”我咬着牙冲动地蹿出了坑沿,跪在地上端着枪快速地向冲过山坡的人一阵点射,打倒了两个扛火箭筒的民兵,也引来了一阵密集的火力扫射,打得我灰头土脸地倒回粪坑中。
美军反应很快,在第一辆军车遭到袭击后,立即呼叫友军援助,组织火力反击。有两名士兵迅速发射了“掠夺者”反坦克导弹,也许是经验不足,也许是紧张,所以犯了和对方一样的错误,用射程不足一公里的反坦克导弹打两公里外活动的人体,不过人家是从上向下打,抛物线可以帮大忙,怎么也能打到地上,美国兵就不一样了,看到打出去的导弹还没飞到一半便栽到了地上,美国大兵们才意识到自己白白浪费了两发造价高昂的新式武器。
“用MK19!”天才把无线电调到美国兵的公用频道上,狼人冲着那群正在发愣的大兵叫道。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悍马车顶上除了已经被摧毁的M2HB重机枪外,还有40毫米自动榴弹发射器的射程在两公里以上。
当这门“小炮”以每分钟三百发的速度将40毫米的高爆弹倾倒在那群士兵周围时,十数名枪手瞬间便身首异处了。
“呀哈!”当所有站立的生物都被扫倒后,从美国兵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欢呼。
“别动!”我按住想要探头查看情况的随行人员,“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果然,欢呼声还没有落,迫击炮的啸声再次响起,山背后的82毫米迫击炮再次发威,不过这次没有击中美军,而是落在了难民营中。一片惨叫声随着黑烟升起,然后便是大地的震颤,几万人跑动时的响动可不一般。所有的难民在这一炮后全都打消了等待交火停止的念头,纷纷惊恐地抱着家产向远处的深山跑去。
“我们要冲上峰线确认他们的坐标!”美国车队里的一名士兵在无线电里大叫,但绝不是他们带队军官的声音。
“没有必要!这是他们的弹道射表,他们在……”无线电中传来日本兵不卷舌头的英语。车队后面拖着的迫击炮弹道预测机这时起到了作用,很快便测算出了对方炮兵的坐标,随后榴弹便像踢射的橄榄球一样画着抛物线落在山后,一阵爆炸声传来,谁也不知道有没有炸到敌人。
“我们需要确认攻击效果!”美国兵的话明摆着就是对我说的。
“要去你自己去,那不是我的工作!”我看了看背后惶恐到顾不上恶心、恨不得抱着脑袋钻进粪坑的救援工作人员无奈地回道。
“我们离得远,你离得近!”美国大兵竟然在无线电中跟我扯起皮来。
“你们开车比我快!”我才不愿冒这个险。
“我……”美国大兵的声音刚起,他身后便传来一阵直升机螺旋桨的转动声。
“上帝呀,你们可总算来了!”美国兵看到飞来的两架AH-1眼镜蛇攻击直升机后,兴奋地不停向机师挥手飞吻。
两架飞机飞过峰线后便传来密集的枪声,看来我的猜测没错,对方并没有受到重创。不过在眼镜蛇的一阵狂轰乱炸后枪声归于平静,看样子敌人的军事力量已经被粉碎。
“大狗,大狗,这是蛇王2号。弹药用完了,我们要回基地补充弹药。山坡对面有两个敌军的阵地,工事中约有数百军人,已经有不少离开了战壕……”直升机机师在回程的路上通过无线电说道。
“我们撤!”在看到眼镜蛇离去后,我赶紧让两名巴基斯坦士兵保护着这几名医生下山去,而我则跟在后面断后。等我们平安地撤到新建的隔离栏边上的时候,我才看清倒在地上的两名美军中一个是那名白人女兵,而另一个则是带队的那位少尉。不同的是前者还有动静,后者已经眼看着活不成了。
“上车!撤!”狼人把吓得已经面无人色的医生推上卡车甩上车门,对我和摩拳擦掌的留守日本兵说道。
“撤?这正是进攻的好时机呀!”日本军官指着第二波赶来的攻击直升机说道。
“记住你的身份!你们只是随行护卫,不是正规军队!”狼人指着车上的日本国旗说道,“那是为你们救助队印在车上的,不是军队!我们没有受到明显的攻击,也没有越境行动的授权。”
“这是美国人的战争,人家都要跑了,你们激动什么!”刺客指着迅速收拾伤员和尸体后驾车准备跑的美国兵说道。
“不要忘了抓几个俘虏!”我指着远处山坡上被我击倒的士兵,对准备离去的美国兵说道。
听到我的话的美国兵立刻显现出为难的表情,他是十二万分地不愿意冒着碰到敌人的危险前去抓人,可是那些家伙就躺在那里,抓上车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回去也是功劳一件。看着那家伙为难的样子,我轻笑起来。
那名军人在犹豫片刻后终于决定不放过这次露脸的机会,架车冲过边境线向倒在远处的伤兵驶去。正捏着鼻子冲我笑的天才说道:“无知者无畏!”
“那是什么意思?”脱掉身上臭气熏人的外套,正在洗脸的女记者听到他的话突然插嘴问道。
“战争里的英勇行为与和平时期的一样少。如果一个人冲向危险,是因为不这样结果更糟,或是他压根不知道这是危险。”狼人关上车门从倒后镜中看着那家伙飞快地开到几个伤兵旁边,跳下车不分轻重地将这些人扔到车上,“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好士兵,但这并不是英勇,只是在军校待了四年,他想知道自己打仗到底行不行。”
回去的路上,我一言不发地坐在后车箱里,不管天才他们怎么讥讽也不应话。直到回到了基地,狼人他们才发现我真的不对劲,几个人把我围在中间语重心长地问个不停。我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口水喷了个把小时,直到几人决定要给远在伊拉克的医生打电话时,我才开口应了一句:“我没事!”
“你没事?这样还叫没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事发生了,不然你不会在任务中开小差。”狼人他们得到我的应答后又来了劲,你一言我一语地重新开始“关心”我。
看着他们激动的样子,我淡淡地挥挥手止住他们的话头,站起身脱掉满是排泄物的军装,赤裸裸地走向淋浴室。只在进门时对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的队友们扔下一句:“兄弟们!你们相信我们能被救赎,重头再来吗?”
“不能!”他们没有任何犹豫地齐声回答。
“所以,我……我……”我扭头悲伤地看着有所觉悟的队友,想了半天也没有办法将自己的心情组织成言语,只能无奈地说道,“像我这种人,抱有幻想是一种罪过!” 第一〇四章 救赎(二)
“太阳光线是由极其多数的不同波长的电磁波组成,红、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也只是波长符合人眼的可视光谱而已。”我看着眼前金属上的银光,不知为何脑中无端地蹿出了这段文字。
“感谢你们的帮助!国会已经通过法案,支持日本动用军队设备进行难民救援活动,并即将批准日本自卫队在美国领导的反恐军事行动中提供非作战的支援。”那个我记不住名字的日本军官兴奋地在我们几个人面前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多亏了你们当时阻止我们在冲突中进行反击,否则国会的反对势力便可以找到口实拒绝这项议案。”
“根据我们能在如此严重的冲突中一枪不发全身而退的事实,原本不坚定的议员也认同了‘即使日本人伸着脖子,甘茵斯坦人也不会用刀子划过我们的脖子’。”叫堂本的上校看来是个文官,因为当天他并没有随军到边境去。“为了感激你们对我们的帮助,这枚友谊勋章虽然并非官方正式授予,但我们仍然希望借它来见证我们之间的友谊。”
“是呀!所有日本国民都相信,军事武装不会对参加战争的日本人有恶意了!这全是你们的功劳。”那个我叫不出名字的日本上尉又兴奋地对着狼人他们微笑着,“军方后天,也就是10月7日,会向巴基斯坦派遣日本自卫队下属的六架C-130H军用运输机,以便为由甘茵斯坦逃往巴基斯坦的甘茵斯坦难民空投救援物资。我们要到场监视,衷心地希望下次行动仍有你们伴行。”
“我们……啊!”天才兴奋地伸出手想要和他握手,被我从后面一把拧在他的屁股上面,疼得他尖叫起来。
“我们很高兴你们对我们的服务这么满意,嗯……但我们这些日子一直在执行军方的任务,你知道的!所以我们没有时间和精力来接你们的委托,不过仍然感激你们对我们的信任,它带给我们无限的荣耀,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我们下次再合作……”我操着不熟练的交际用语试图打发这几个客户。
“不过,我们愿意支付两倍的价钱……”堂本上校仍想诱使我们接受这单委托,“不,三倍!……”
“你们是明白人,钱和美国的良好协作关系相比根本不算什么。对吗?”骑士看我不擅言词便自己接过了话头。
“那是!”两名日本军官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找不到任何借口否认骑士的话,只能频频点头。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先告辞了。谢谢你们的勋章!我们很喜欢。”骑士领着我们几个离开了日本军队的营地来到了外面。刚出门天才就叫起来了:“刑天!你刚才干什么?多好的机会呀。日本可是出了名的冤大头呀!我们这次走了这么一趟,什么大事也没有,便赚进了两百万,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钞票,为什么不要?不会又是为了你那讨厌的厌日情绪吧?”
“没错!”我扔给他两个字后便径自向远处走去。
“看来你对日本军队不感兴趣了?信件发出了?”狼人从后面追上来,神经病似的扑到我背上把脸贴在我耳边说道。
“没有!”我手向后摸,抓住他的后衣领,弯腰一带把他从身上掀了下来。他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空翻安稳地落在地上,扭头笑眯眯地看着我身后。他刚落地,刺客便接着跳到了我的背上,于是剧情再次重演,直到把水鬼扔到地上时,原本被甩在后面的骑士和天才也已经跟了上来。
“你这个人可是不行呀!”天才拍着我的肩膀装模作样地摇头叹气,“摸清了别人的底细便把人家弃如敝屣,真是狠心啊!”
“一支小型作战部队本就没有什么研究价值,更何况是一枪不发的部队。”我走向人影重重的营房。这几天由于赶到的雇佣军越来越多,营房根本不够居住,还要搭帐篷,最后几支小佣军被安排进了我们的房间。
“用不用我给你点有价值的东西?”天才笑着指了指自己的“大柜车”。
“不用了!”我知道天才的东西其实并不全属于他,有些东西他是不能够泄漏的,不然就有掉脑袋的危险。其实我们自己搞出来的先进东西也都是些小玩艺儿,真正的先进技术不是一两个人能搞出来的。
“怎么,还在为民族矛盾闹心?”骑士把烟盒中剩下的烟都抽出来点上分给大家,捏扁纸盒随手一扔,深吸了口白色的雾气后看着天上的星光问道。
“怎么说呢?我……”我按着停机坪前的悍马车前脸,纵身一屁股坐上了发动机盖,抽了口烟欲言又止道。
“随便说,又没有外人。”骑士晃了晃他胸前和我一样挂在“狗牌”上的十字架,“你这次和Redback出去,回来后确实有点不一样了。”
“是啊,是有点不一样!虽然你一直都比较多愁善感,但这次给我的感觉却很不同……”狼人把悍马的活动车门卸下来支到地上,坐在门框上看着我吐着烟圈。
“有点像摆不正自己位置的感觉……”刺客也拆下悍马的一扇门支在屁股下面,最后水鬼和天才把整辆悍马拆成了敞篷车,四个人一人坐扇门围着我,有点开班组会的感觉。
“我们确实没有想到你这么排斥日本人,如果早知道这样,这趟活就不让你走了!”水鬼和我在一起的日子没有狼人他们多,对我的反应有点不可思议。
“呵呵!”我笑了,“在泥潭里打过滚,不黑也灰!看多了利益驱动下的各种丑陋,我怎么会这么极端呢?只是我有种为杀亲仇人递刀子的负罪感。你要知道,能让我这种人感受到负罪感,可不容易。”
“没错,爱国主义!”骑士点点头,“战争,一个人打不起来,不管入侵者还是被入侵方,宣传民众的方式没什么两样,爱国主义是他们摇得最起劲的大旗,和中学生为自己学校球队胜利的自豪感相比,也并不成熟到哪儿去。只要有足够的旗子和军乐,任谁的血液都能沸腾一阵子。世界上任何国家都认为爱国主义是好事,但是对整个世界来说,爱国主义是好事还是坏事呢?这是个问题。无论什么行为,只要一冠上这神圣的名义就变得堂而皇之,大行其道,把民族仇视和爱国主义等同的后果,非洲频繁的大屠杀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我知道。道理上谁都说得明白,但轮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样了。”我握着手腕看着银色的反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呵呵。”我苦笑了两声,“你们知道吗?我曾以为我能借助宗教的力量从苦海中爬上岸。你知道的,那种得到救赎、洗净罪恶如获重生的感觉,就像神的恩赐!上帝啊!”说到这里我眼前浮现出一片淡淡的白光,耳边响起了庄严的圣歌和悠扬的唱经声,“但……”话到这里我眼中的光华一黯,“……”
“事与愿违?”骑士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面带笑容地看着我,“我明白你为什么会有那种表现了。你当初加入佣军并不是自愿的,所以无论征战在你心理上造成多大的负疚,都可以通过安慰自己是被迫的,从而逃脱内心的折磨。但这一回没有人强迫你,你是自愿回来的。你无法再继续欺骗自己,你以后的任何所作所为都要自己负责了。你就像个断奶的孩子一样,无所适从了,对吗?”
“不!称不上违愿。毕竟是我的选择……”
“等一下!吼吼,伙计,你的意思不会是说,你是为了我们放弃了重新做人的机会吧?我们可承受不起。”刺客夸张地捂着胸口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狼人虽然也是一脸笑,但他脑中的想法一定和刺客的不同,因为那笑容的含义更豁然。
“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养有几条狗,喜欢到处乱跑,我怕万一它们掉到哪条不知名的沟里,死了我连尸体都看不到,我会心疼的……挺贵的狗!”我笑着用手指捏灭烟头扔向刺客。
“王八蛋!”
“白痴!”
“这家伙和Redback性生活一定不协调,要不怎么有点中风的前兆啊?痴呆了!”狼人他们纷纷把烟头扔回。
“嘿!混蛋,还带火呢!烫坏我的发型,你们可赔不起!”我笑骂着跳下车。
“刑天,如果你能处理好自己的情绪,我就不再打听了。我只要你记住一点,狼群的成员都是自由的,如果你有任何不愿,立刻退出!任何人都没有资格指责你一句。”骑士拍拍我的肩膀,像个长辈一样抚摸我的头顶说道。
“我尻!你这话怎么不早说?现在放马后炮不嫌晚吗?”我撇着嘴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臭小子!”骑士扁了我一巴掌,“我去指挥部一下,听说下次行动我们要和美军混编,还有几个战地记者想去开开眼,有可能编给我们。妈的!什么歪瓜劣枣都塞给我们,不上前线作战也不用让我们当保姆吧!”
接近灯火通明的营房时,噪音和烟气扑面而来,沿着灯光的连线把我们和宁静的伊斯兰世界隔成两个空间。再走近些,可乐加汗臭的味道便从营房溢出,让人熟悉又亲切。
进了营房,先进入眼帘的是一群大兵围成团在哄笑着,不时从人群中传出女人的嗔骂声。一个外围的小子看到我们几个进了房拍了拍其他人,大家便收声散开,露出中间正在整理东西的女人,原来是那个被我扔进粪坑里的女记者。我的直觉告诉我,她来者不善,肯定是个麻烦。
狼人他们看到这个女人也皱起了眉头,不过都没有说话,直接回自己的铺位了。从我们一进房,屋里便顿时安静下来,所有的交谈也换成了小声,这是刚到这里时狼人和我给他们上过一课的结果。
回到床位前打开电脑,看着上面刚打好的家信,上面除了委托天才做的日本军队电子设备解析,以及这些日子观察日本军人训练而得出的单兵体能评估外,还有些对家里的公式化的问候,每次我都是寄点儿这种东西,但从没有得到过大哥的回复。也许他仍在生我的气,也许我的信被电子警察过滤掉了他没有收到,也许他收到了,可是发给我的回信又未通过审查……可能性太多了,我已经开始习惯不去设想这些了。
“家书?”我感觉到有人接近我,人还老远香气便钻进鼻孔了。我快速地按下发送键后赶忙盖上电脑,扭头看向双手支床倾身向我手里张望的女人,结果视线却顺着她敞开的领口中雪白的乳沟探进了深处,小腹的曲线在幽暗的内衣中更显诱人,我一时失神差点把她当成Redback,想将手伸进去摸上一把。
“你在看什么?”女人发现我失神地看着她的领口,不但没有遮掩,反而把胸部向我贴了过来,两粒玉乳差点碰到我的鼻尖。
“你的奶子很漂亮!”几年的军旅生涯,我也粗鲁了不少,脏话不由自主地便随嘴漏了出来。
“谢谢!我以为中国人都很矜持的。”女人看着我额头的文身满脸笑意,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我是很矜持!”
“是吗?抱歉我没有看出来。”女人盯着我脸上的疤痕看了良久,到了后来竟意外地伸手要摸我的脸,动作大胆得吓人。
“嗨,小妞!这家伙已经名草有主了,他家那口子可是危险人物,要是被她知道你调戏她老公,你可有得受了!”天才端着文件夹走了进来,上面放的是我们这次的任务。
“是吗?她也是雇佣军吗?狼群的食尸鬼先生。”她低头看了看手心的纸条后说道,“这个绰号可真酷!我喜欢!”
“谢谢!”我把电脑放到床头躺到床上。这几天一直在深山里转悠,回来趟不易,虽然躺的是硬板床,但比零下十多度的山岩舒服多了。
“看样子你不是很高兴。为什么?你加入的是最富盛名的佣军,任务完成得很完美,赚进了大把的钞票,如他们所说,你还有美人相伴,人生混到这种地步做梦都会笑醒,你还苦恼什么?”叫杰丽的女记者和我说着话,边上其他几名新人也慢慢地坐了过来,兴致盎然地想探听些什么。
“既然你这么认为,那还问我干什么?”我笑了笑本能地捏了捏鼻尖,每当我无奈的时候便会这样。
我的话刚说完,刺客从侧面隔老远扔过来一样东西,我伸手一抄将快落地的物件捞入手中,仔细看是他的手机,上面有条很简短的信息:快刀在伊拉克挂了!看到这里我不禁又捏了捏鼻尖,不过这次用力过大,我能感觉到鼻头上的黑头都被我挤了出来,有种填充物消失的释放感。
“KIA(KILLED IN ACTION,阵亡)?”手机上的屏幕巴掌这么大,边上的女记者没有可能看不到。
“哼哼!”我把手机抛回给刺客,扭头笑着面对她,“看来我室友是没可能做梦笑到醒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难过!”杰丽很有礼貌地表示同情。
“帮忙把我那份也加上!”我想起快刀,禁不住从身后抽出了那把曾刺穿我的老式巴克军刀在手里玩弄起来,银光如数只翻飞的蝴蝶不停地在我指间跳跃,最后混成一条流光溢彩的光带把我的五指绕于环中。
“你看起来很平静!”女记者谨慎起来,不敢正视我,低头看着我右手挥动的刀锋悄声问道。
“他已经去了!”我淡然地说道。如果说得到快刀的死讯与亲眼看到风暴和鲨鱼的碎片有什么不同,那就和普通人听说打仗一样,意识到某些事发生了,但无法真实地感受它。隔靴搔痒的感觉加上一个局外人带有责怪性的询问,让我泛起一股负罪感,它如同堵塞的马桶中的粪水一样慢慢在我胸中蓄存,从腹底开始向上漫涨,我甚至能闻到呼吸间喉头过往的气体被浸混的骚臭。那饱胀的感觉让我作呕,恶心到想把五脏六腑都掏出来摔在地上。
“弟兄死了竟然这种反应,怪不得狼群能混得这么好!人家冷血嘛!”
“就是,无情无义才吃得开嘛!没想到原来是街头混混的思想支撑着佣军NO.1,真是丢雇佣兵的脸啊!”
“是啊!”几个被我们教训过的佣兵在边上冷言冷语地挖苦着。
一直注视着我的女记者杰丽的眼神慢慢由沉着转变为惊恐,就在她要张口欲呼时,我一直闲着的左手一挥,从不离身的军刀连光都不闪便出现在了第一个张口发声的红发男子的手上,就像瞬移!所差的只是他手掌接到的不是刀把而是刃尖,无坚不摧的锋刃刺穿了他的血肉和床头的铁板。
“啊——”也许是刀锋太过锋利,刺穿手掌几秒后他才感觉到痛,凄惨的叫声立刻使我胸口的淤结之气舒通了很多。边上和他同属一支佣军的伙伴纷纷抓枪要冲上来,却被早已盯他们好久的刺客、狼人和水鬼他们用枪顶住了面门,纷纷又举着手把抓起来的枪扔回了地上。
“让我告诉你,没错!狼群能混到现在的地位,凭的就是硬如铁石的心肠和冷若冰霜的感情。”我蹲到他的床铺前,看着他想拔下钉在手上的刀子,却被刀背上的锯齿挂掉数片肉片后疼得张着嘴叫不出声的样子说道,“你知道我们除了不为死去的战友悲伤外,还有什么更冷血的行为吗?”我说到这里站起来看着屋内屋外赶来看热闹的佣兵和美军大声说道,“我们绝不放过任何一个对我们有敌意或我认为有可能不怀好意的对头!”
说完我手起枪响把钉在床上的家伙脑袋打开了花,随着我的枪声一起,刺客、狼人和水鬼没有任何犹豫地和我一起射杀了他所有高举双手的同伴,顿时屋内躺倒了十来个大汉,原本弥漫的汗腥和脚臭味立刻被呛鼻的血气所掩盖。一名别支佣军的士兵被我射穿敌人身体的强力手枪弹所误伤,但他只叫了一声便吓得捂着嘴睁大眼看着我们几个,生怕招来杀身之祸。
也有大胆老练的佣军在枪响的同时也抓起枪和我对峙了起来,但大数人还是被我小题大做的霹雳手段给吓愣了,等到背后的其他人的枪栓声响起后才惊醒,慌忙去床头找自己拆成块的武器。
“操你妈的!你吓唬谁?”
“妈的!狼群了不起呀?狼群就能随便杀人了?有本事你现在动动试试!”
“就是!娘卖X的!老子屁眼都给你打爆!”等到他们都把枪端到手里上好子弹,看清自己人多我们人少的事实后,才有人开始叫嚣起来。我们几个根本没有理他们,只是冷冷地端着枪看着这些家伙,众寡悬殊的两帮人便站在原地僵住了。
“别激动,大家别激动!”门外赶来看打架的美军这时才发现情况已经失控了,但手里又没拿长枪,只能站在远处大声叫喊。
“谁动谁死!”天才的声音打着颤从外面响起,话音刚落就看见一个满身银光的机器人从门口开了进来,原本应该架机枪的地方竟然放了一箱反步兵破片地雷,上面还放着一个牙膏粗细闪着红光的小棍,荧光屏上还有数字在走。
“有本事就开枪!反正我没有什么损失!”天才躲在水泥墙后面,戴着防弹头盔和防弹衣探出半拉脸对我们一群人叫道。
“我尻!”当时我和刺客他们眼里就只蹦出这两个燃烧着的字眼。 第一〇五章 正义无限(一)
再多的子弹也比不上一箱子炸弹吓人,再看看门外万无一失的操控者,屋内所有人都不是傻子,纷纷把枪放了下来。门外的美军赶忙冲进来把所有能冒火的物件都没收了,连我的打火机都没有放过。
这个时候,骑士才和美军指挥官匆匆赶了过来,进门一看这阵势便愣住了,地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死人,所有人都气喘吁吁地盯着我们几个人。
“谁挑的头?”骑士明白和狼群有关后,便责无旁贷地站出来指着我们几个人问道。
“我干的!”我话还没有说完,脸上便重重地挨了骑士一拳,力道之大将我直接从站着的2号铺位置打飞,摔到5号床上,将支撑床板的钢架砸变了形。我后腰被钢梁硌了一下,“嘎嘣”一声如同骨头摔断了一样。紧接着水鬼、狼人他们一个个也被骑士踢飞了,把屋里新添的桌具砸得七零八散。
“你们这群没有纪律的混蛋!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竟然在这里胡闹。按军法应该把你们都枪毙。”骑士不断地在我们几个身上狂踢猛打,从挨在身上的力度看来,这家伙是真的生气了,我们只好躺在地上抱着脑袋缩成一团装受伤。
“噢——吼!大手笔!”托尔和其他海盗旗伙同与我们相熟的队伍冲进来,看到地上的死尸纷纷哄叫起来。
“他妈的闭嘴!”骑士脸红脖子粗地把我们痛扁一顿后,才喘着粗气指着闯进来的其他佣兵骂道,“你们知道什么?都什么时候了还窝里斗,现在每天有上万的圣战者从世界各地跨越边界到邻边领取武器装备屠杀我们。现在可好,还没交火,自损臂膀已经是愚蠢之极的事了,竟然还有人看这事的笑话,你们可真聪明啊!”
“没错!”海盗旗的同性恋老大带着一贯的优雅走进了军营。他用脚挑起地上的死人脸看了一下接着说道:“即使是小的佣军也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他们是我们的战友,支援我们的行动,任何孤军都不可能在战场上生存,我们面对的不是小股的匪徒,而是一个政府,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一个巨大的信仰共同体。这是场战争,不是战斗。”
“把尸体抬走,把他们也押走。”在美国军方负责的上校的命令下,两个大兵走过来揪着我的头发想粗暴地把我们从地上提起来。
“我可以打他们,你们不行!”骑士用指头在那家伙肘关节的麻穴上弹了一下,那家伙刚把我从地上提起来,便手一麻又松开了我的头发,被骑士的怒火吓到、不敢反抗的我又一头栽回地上,气得我禁不住翻着白眼趴在地上直骂娘。
“都给我起来!装什么死?”骑士一脚踢在我屁股上,军靴前头夹层里的强化陶瓷顶得我尾椎骨痛彻心肺,我捂着屁股便从地上跳了起来。
“跟我走!”骑士在前面带路,我们几个老老实实地低头跟在他身后,像一群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只不过在经过托尔他们身边时,我偷偷地对他们做了个鬼脸,然后击个掌庆祝一下,结果招来骑士一记强有力的白眼。
我们跟着骑士来到了美军驻地后,宪兵们把我们关进了一间小黑屋,看样子是想把我们禁闭起来。在狼群里没有关禁闭的说法,犯事了最多就是不给装备,把你扔到离海岸数十公里的荒岛或雨林中,让你自己想办法回来。最惨的一次是在南美洲犯错,我和屠夫被铐在一起扔错了地方,差点被雨林中的土著给扒了皮。就是在那里我第一次尝到土著吹箭的厉害,也知道指尖大小的箭毒蛙的厉害。
骑士临走前还点着我们的额头骂我们:“王八蛋!真有本事!捅下这么大的娄子,佣兵内斗罪不至死,但你们知道规矩,犯了众怒我也不一定能保得了你们。”他说完转身出去了。紧接着我们便听到隔壁的指挥室内传来骑士拍桌子摔板凳的大叫:“我不管那些白痴怎么想,谁动我的兵我剁谁的手……”
“我操!”我们几个在屋里摸着淤青的脸都笑了。
骑士和美国兵谈判得怎样不知道,但我们在不见天日的小铁皮屋里待的日子可不少,还不给足够的饮水和食物,看样子这便是对我们的惩罚吧。虽然不知道我们待了多久,但大约在我们被关进来的第三天,便听到了巡航导弹从头顶飞过的声音。战争开始了!
“捣毁本·拉登的老巢。摧毁这个恐怖分子的武器装备。炸掉他的营地。从下到上消灭他的指挥机构。在他们吃饭、睡觉和祈祷的时候杀了他们。毁掉本·拉登珍视的一切。我要让他疲于奔命到连停下来呕吐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当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击毙他。”大扩音器中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似乎在做战前动员,不过对于甘茵斯坦人,这便意味着入侵开始了。
“这个笨蛋是谁?”我坐在冰凉的砖地上拿砖头丢到边上走来走去的水鬼身边,这家伙的自制力不怎么样,尤其是和我们这几个受训保持冷静的狙击手待在一起。
“鬼才知道!我又不是美国人!”水鬼看到大家都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有自己走来走去,只好耐下性子坐回地面上。
“听起来像个大官!”狼人笑笑搂着水鬼的肩膀让他坐下,用蹩脚的得克萨斯口音重复了刚才听到的话。
“拜托!绝不会是美国总统!如果他敢跑到甘茵斯坦来,我就改信摩门教。”刺客听着狼人的西部口音笑出声来。
“我看你是早就想加入摩门教了,听说他们最多能娶25个老婆!”我指着刺客的老二笑道,“如果加入了摩门教,你那个爱乱开枪的小东西可就没有精力实现嫖遍全球的梦想了。”
“哈哈哈!”我们几个笑成一团,只有刺客有点郁闷地提提裤裆。
“听起来你们很享受拥有自己娱乐的私人空间!”骑士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那就继续!”说完脚步声便远去了。
“他妈的!一定是喇叭里的声音太大了,我才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我好像看到自由又离我而去了。不过我没有太多时间为此懊悔,因为狼人他们已经扑过来将我压在了身下,疾风暴雨的拳脚中夹杂着“笨蛋”、“都怪你”、“还我自由”等咒骂的声音,而我只能怪自己没有动物一样的听觉,并咒骂那个军队播音员和演讲的美军将领,然后开始奋起还击……
接下去,不知是哪个混蛋出的主意,军方不知用什么办法把小黑屋完全隔绝了起来。声音、光线,甚至连气味都没有办法进到狭小的空间内。他们还利用不定时灯光照明模仿白天黑夜,来打乱我们原本规律的生物钟。这的确是个好办法,生物钟的紊乱影响内分泌,最直接的折磨便是严重的心理焦虑。
我是狙击手,受训在任何情况下控制情绪稳定,极度安静也是必修的功课,但也从来没有持续这么长时间过。这种状态继续下去,严重的话可以把人逼疯,不过好在我们关在一起的人多,还能互相逗乐,可是即便如此,到了最后,我们还是逐渐失去了说话的欲望。沉闷顺着空气冲进体腔挤压我的精神防线,在灵魂深处引起阵阵难以压抑的呕意。水鬼最早失去自制,开始撞击墙壁渴望解脱,然后是狼人开始急躁不安,等到刺客和我也心浮气躁时,骑士才打开门放我们出去。那“哐当”一声门栓响,像天使的号角一样令人兴奋。当清爽的空气冲进屋内驱散黏人的腥骚味时,泪水差点从我眼眶里冲出来。
走出密闭空间后,我们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抓住边上的天才询问具体的日期和钟点。当天才告诉我们已经是十一月下旬的时候,我突然感觉仿佛什么东西从天而降将我箍了起来。从完全混沌的状态回到规律中来,让我对时间有了独特的体会。
“如果我以后说要自己一个人静静的话,记得踢我的屁股!”水鬼满脸泪水地狂叫着。
“你们应该感到幸运,他们没有把你们分开关起来。”天才偷偷踱到我们身边低声说道,“一个人待在无声环境中,用不了半个月就会精神崩溃。”
“我的上帝呀!”走出牢笼后并没有让我们好过一些,我仿佛感觉到体内的自我要疯狂地冲破躯体的束缚融入到无限的自由中,那无法自持的欲望仿佛层层海浪强有力地冲击着灵魂的外壳。我拼命地摸,拼命地听,拼命地看,贪婪地享受着周遭的一切,希望能利用满足压抑奢糜的欲望。原来世界这么美好!
天才含笑给我们每人打了一针镇静剂,借用药力防止我们精神失控。我现在终于明白什么叫禁闭,也深深体会到怪不得这种惩罚能震慑人类最危险的暴力机器——军队了。
迷迷糊糊中,我记得骑士说了些训人的话,然后便把我们几个扔上了飞机,拉到了一片荒野中的营地。等我带着些许迷幻感走进略为扭曲的低矮土房时,看到的是大半个房间空空如也的床位,那个女记者的铺位在我的对面,原本欧洲人那没有血色的苍白面容被黝黑的肤色代替,只着内衣的佳丽正不顾形象地撕着脚底磨出的硬茧,而其他佣兵也没有了原先的饥渴相,各自拿着自己的武器,仿佛那才是他的情人。
“好久不见!”女记者把撕掉的脚皮放到眼前仔细地端详着,仿佛在看什么新奇的发明一样。
“嗯!”我应了一声,直接在她面前脱下了穿了两个多月的军装,从衣服里带出的臭气熏得女记者直皱眉头,抬头看我一眼但没有说话。我和刺客他们几个赤身裸体地走到这个山脚下小村庄的中心,那里有美军搭起的洗浴间,用空运来的净水洗了个热水澡后,那种精神冲动才在药力和慵懒的睡意中消失。
“嘿!没想到你还能回来,而且还是在杀了那么多人后。”我屁股还没坐稳,那名好奇的女记者便缠了上来。
“我也是!”我懒得理她,应付一句便想休息,可是在小屋关的时间过长,自由带来的兴奋感,连镇静剂也没有办法压下,刺客他们几个在床上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你就这样拿别人的东西?如果半夜他们回来呢?”女记者看我很自然地从旁边空出的床位上扯过一张毯子,略带意外地问道。
“无所谓!反正他现在不在这里,也许永远也回不来了!”镇静剂让我的警戒性降低了不少,也让我觉得眼前的女人无比亲切。
“越和你讲话,我越觉得你们很恐怖,不敢想像漠视生命到你们这种程度要经历什么样阵仗的磨练。”女记者杰丽的摄影师在边上插嘴道。
“你的话里似乎另有深意,你有什么内部消息吗?”女记者凑过来低声问道。
“我能有什么话?”我话音还没落,边上精神有点亢奋的水鬼却接了嘴说:“那还用说吗?如果不是缺人手,怎么会把我们几个放出来?”
“水鬼!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傻瓜。”刺客不愧是从无数磨难中蹚过来的老怪物,精神防线像钢铁一样坚硬,思绪仍非常清晰。
“你们不用装神弄鬼,我父亲也是军队高层,不说就算了,我不会去问他吗?”杰丽高傲地抬起下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是吗?你爸是美军的高层?麦尔斯?我对美军头目的名字还是有印象的,怎么不记得有姓这个的将领?”狼人一脸狐疑地问道。
“嗯……”杰丽看狼人把握十足的样子,像被抓了现形的窃贼一样低着头喃喃地承认道,“我只说是军队高层,没有说是美国。”
“弗兰克·麦尔斯是你爸?”狼人突然想到了一个名字。
“你怎么会知道?”杰丽·麦尔斯瞪大眼睛看着狼人,为他知道自己父亲的名字惊讶。
“我怎么会忘记那个爱吃牛角面包的大鼻子!”狼人笑出声来,看杰丽的眼神也变了,“我记得他离婚了,女儿随老婆回加拿大去了。”
“分居,分居!”女记者被狼人如此了解自己的家庭情况吓到了。
“你说的是谁?”刺客在队里待的时间比我和水鬼都长,不像我们对狼人所说的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弗兰克·麦尔斯,你忘了?法国那个空中机动师的二把手!1995年我们去穆克寻找失踪的八千多名穆斯林的那次……”狼人笑着提醒刺客。
“噢!我想起来了,1994年在图西被看到的尸体吓哭的中年人?”刺客想起他提到的人是谁了。
“嗨!”杰丽大声地制止刺客嘴角浮起的笑容,“那可是几十万死人堆成的尸山,漫山遍野的残尸谁见了都会害怕的。我看过战地照片,太恐怖了!除了丧心病狂的纳粹,没人能承受那样的精神打击。”
“呵呵!这种事情每天都有,少见多怪!”水鬼再一次不识相地插嘴。
“每天?怎么可能?那是继纳粹大屠杀后……”说到这里杰丽突然顿住了,“你们当时在场?难道……”
“不要乱猜,当然和我们没有关系!”刺客说到这里向我吐了吐舌,“不过第二次在穆克,看到堆满山沟的老少妇孺的时候,他的表现就好多了。”
听到这里边角正在擦枪的几个老佣兵哄笑起来,刺客看了他们一眼,扔过去一个会意的眼神。看样子这些家伙曾到过那里,只不过弄不清是帮谁打谁而已。
“既然你认识我父亲,那就是熟人了,透露点不为人知的消息吧。这几天他们只让我跟着后勤跑,我根本没有见到真正的战争场面。”看到说下去只有被当傻瓜的分儿上,杰丽放弃了为父亲的荣誉争辩,而改为争取些有用的信息。
“呵呵,作为战地记者,你可是够失败的!怪不得你老爸把你扔到美军中不管,你可真得历练历练了。我问你,打了都两个月了,美军报的战斗阵亡是多少?”
“五人负伤,零死亡!”
“打仗不死人?这几张空床便够写一篇了!”天才捧着食物走了进来,“美国人把全世界都当傻子?死的不是美国兵罢了!看看这些空出来的床位,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是为了一张绿卡来了这里,可惜最后和美国无缘。”
“放我们出来干什么?”药效稍减,我感到头脑清醒了不少。虽然被关了两个月,但我们并没有放下体能锻炼,所以精神状态虽然不好,但身体状况还不错。
“总不是出来泡妞的!”天才放下吃的坐到我床上,“支援甘茵斯坦的圣战者越过巴基斯坦边境时每人要付1美元过境费,你知道最近边防所收入有多少吗?”
“九万七千多?”天才用中指弹了一下手里的战报,“还真有不怕死的,听说巴基斯坦的宗教学校最近要再派一万名伊斯兰学生志愿开赴甘茵斯坦。也许这便是你想要的内部消息!”
“怎么?要我们前去镇压?”水鬼有点自不量力了。
“五六个人去镇压一万人的志愿军?要去你去。傻蛋!”我把手里吃剩的巧克力扔向他的脑袋,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躲过,看样子给他注射的镇静剂分量比较大。
“反学生军北方联盟正在攻打北方的昆都城,那里聚集了大约三万到三万五千的外籍圣战者。因为数目太大,北方联盟啃不下这么大的骨头,要求美军支援。”天才扔给我们几幅照片,上面是从天上拍的学生军阵地照片,有几张竟然是交火的场景。“我们只是负责战略物资的运送,补给线太靠近山区了,那里面藏有上万的北方残留部队。”
“没有悬念的战争!乏味!”狼人把照片扔到床上,“就这么点事?看来美军真的是人手不足了。”
“死了数百人了。”天才环视了一眼周围的空床位,“几支小的队伍甚至全军覆没了。甘茵斯坦的山洞真不是人钻的,前两天‘血腥妖精’的几名武力搜索队员因为在山区迷路了,硬是被冻死在了雪区。唉!这么多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他们却在甘茵斯坦这小阴沟翻了船。”
“嗨!出去找点乐子?”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不认识的佣兵,对屋内正在擦枪的几位问道。
“好呀!这几天有那些胡子兵跟着,快把我憋死了!这下走了可算能让我们轻松一下了。你们去不去?”对面一个被烧坏了半张脸的佣兵扔下清理好的M4,拉着其他队友一起出去找乐子,还想怂恿我们也一起去。
“我们不去!你们玩得高兴点。”狼人摆摆手继续读自己的战报,那几个人看我们不愿意,便悻悻地结伙而去了。
“找乐子?找什么乐子?”杰丽看着离去的男人们奇怪地问道,“这荒郊野外有什么好玩的?”
我们几个看看她相视一下没有接话,有些事情还是不告诉她好一些。
“他们不会是去掳劫甘茵斯坦的女人吧?这里可是伊斯兰国家,他们这么做可是罪大恶极的,会引起众怒的。”有时候女人在这方面的敏感来得很不是时候,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聪明起来?
“找乐子不一定要找女人才行!”水鬼说完这一句可算栽倒在床上睡着了。
“上帝呀!什么意思?我要去看看!”杰丽不顾摄影师的阻拦,拿着摄像包光着脚便冲出了小屋。
“你不去跟着?她这一去可能就成了别人的‘乐子’了。”我用手指捅捅边上束手无策的摄影师,看他吓得苍白的脸色心里觉得好笑。
“别吓他了!我走一趟吧。”狼人看样子和杰丽的父亲感情还不错,竟然在这种状态下还愿意出去惹麻烦。
看到摄影师如获大赦地跟着狼人走出了营帐,我换好作战服,喝了口清水漱漱口,便合衣躺到了床上。听着外面风吹戈壁沙子相互磨擦的沙沙声,我感觉心里无比踏实,原来噪音有时听起来也这么美好。
也许是镇静剂的作用,第二天清晨我竟然没有察觉杰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睁眼看到满脸泪痕的女记者,除了吓我一跳外,还让我在心里为自己降低的警惕性而狠狠地骂了自己几句。
“怎么回事?”我看着床头梨花带雨的美女,奇怪地问正在吃饭的狼人。狼人顿了下吃饭的动作,但终是没有停下来回答我,而是摇摇头继续吃自己的罐头。倒是那名摄影师递给我一部数码相机,我接过来调出里面的照片后便明白她为什么要哭了。图片中显示几名军人从野外的小村庄抓住了一家人,拳脚相加硬是把一名花甲老人活生生打死,然后把家中的母女两人绑在装甲车上轮奸,并逼着她们看着家中最小的孩子被架在火堆上烧烤个半死。由于是用夜视装备拍摄的,所以士兵的面容并不真切,但仍可以分辨出除了佣兵外,还有几名美军围观和参与了此事。一个富家千金大小姐,看到这种场景没有出毛病已经算她精神强韧了。
“他们最残忍的是在做了这些事后,还放走了那对母女。在伊斯兰国家除去面纱对女人都是极大的羞辱,失贞的女人更是死路一条,遭性侵害的女人最终都将被亲人杀死以保住家族名誉。”女人捂着脸哽咽道,“战争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们连畜生都不如。‘持久自由’?难道自由便是这么换来的吗?”
“嗨!它原本还要被命名为‘正义无限’来着。”我看着门外走来的美军新闻官,把相机扔到床上,“柏拉图说过,从来没有一个好战争或坏和平!” 第一〇六章 正义无限(二)
黄沙依然被寒风包裹飞舞在历史悠久的文明古国上空,悠扬的颂经声依然带着真主的祝福庇护着亘古存在的土地。
坐在颠簸的军车里,我手把方向盘奔驰在无人的荒野中,原本放手驰骋的乐趣却被身边一触即发的危险所败坏,头顶上方穿梭不停的轰炸机编队带着巨大的噪音低空飞过。由于甘茵斯坦贫乏到可怜的防空系统对美军没有任何威胁,所以美国空军大胆放心地把退役的各种飞机都调了出来,如果不是怕丢了军事大国的面子,估计他们会连喷除虫药的农用机都给派过来。
“妈的!这群不用走路的王八蛋!炸了一夜也不累,昨天晚上十分钟一趟,吵得我都睡不着。现在又来,想补个觉都没办法。”托尔躺在我的车后,他是我车上的炮手,负责车载的陶式反坦克导弹发射站和六管机枪。
通向昆都的公路已经被封闭,北方联盟的士兵配合着美军把守着每一个交通要道。穿长袍扛AK47的反学生军联盟士兵看到我们的车队,都纷纷挥手示好,大群的孩子聚集在道路两旁对着美军欢呼,每次微笑赢得的是美军坦克上丢下的大把糖果。
“你看这帮家伙和学生军有什么不一样?”同行的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和加拿大的特种兵,我们现在的身份由助战部队提升到了军事顾问。说话的是我副驾驶位子上坐的陆战队士兵,后面还坐着一名美国兵,好笑的是她便是那名我见过面的叫唐唐的华裔女兵。
“最大的不同是,他们同样微笑挥手,但等我们走近也不会开枪。”我看了看身边这个刚从军校毕业的新生,带着金丝眼镜框的腼腆年轻人看起来就像个助理律师一样文质彬彬。听到托尔从车顶传来的回答,他似乎高兴地笑了笑。
“你笑什么?”我冷冷地打断他的欢欣。
“没什么,长官!”新丁听到我的声音赶忙收起了微笑紧张地看向窗外。虽然脸向外,不过他仍用眼角的余光跨过眼镜架瞄我,眼神中除了紧张还是紧张。
“你叫什么名字?二等兵!”我打量着这个清秀的小伙,甚至看到他战术背心胸前用来装工具钳的通用杂物袋里卷放着的一本《浮士德》。
“丹尼尔,长官!”二等兵丹尼尔听到我的问话,赶忙坐好回答我。
“那好!丹尼尔,你知道为什么其他士兵都不愿和你坐一辆车吗?”我仍语气不善地讲话。
“不知道,长官。”
“因为没人喜欢和一个拿着上膛步枪的家伙坐在同一辆车里,而且枪口还不是指着外面。你这个笨蛋!”我说完这句话冷不丁一巴掌扇在他的凯夫拉头盔上,没用什么力,却把他打得一头栽在了前控台上。
“对不起,长官!”丹尼尔扶着头盔坐好,赶紧把手中的M4枪口伸到了窗外,后面的女兵唐唐听到我的话,也很聪明地赶紧把枪口伸到窗外,然后脸红地偷偷向后视镜中看一眼,发现我看到她的小动作后,尴尬地低下头浅笑起来。
车子接近一个繁忙的检查站,那是山脚下一排低矮的土房,大约有八九间。十多个挎枪的反学生军联盟士兵穿着长袍在屋前哨卡边停靠的卡车队旁打排球,还有几个人躲在路边的战壕里从重机枪后面眯眼看着我们的到来。一切看起来都很平常,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对劲。
我把车子拐到另一条车道上减慢速度,后面的狼人加快车速赶上我,从窗口探出头向我叫道:“怎么了?车子出问题了?”
“没有!”我头也没回,只是看着前面的关卡回应道,“我只是在奇怪一个小哨卡用得着三十多个人把守吗?”
“没错!我也觉得奇怪。”水鬼在狼人车顶的炮塔中架着望远镜向对面观察着,“这里挨着山区,又是去昆都的必经之路,有问题不奇怪。”
“我感觉那个弹坑里似乎有人,但因为温度过低和地面的温差小,所以成像不清晰……”刺客用热成像装置探测后说道,“不过,那停着的车队中肯定藏着人。”
“发生什么事?”无线电中传来后面队伍中美军和加拿大部队上尉的询问。后面跟着的卡车不少,但多是司机,战斗人员少得可怜,只有15个人。
“等一下就知道了!”我拿起无线电让他们等着,“水鬼,对那个弹坑开一炮!”我对水鬼指了指哨卡后面的一连串弹坑中最大的那个,那些应该是美军轰炸山上的至高点时留下的。
“所有人做好战斗准备。”狼人作为此行的高级军事长官,拥有命令权。
“和谁?”无线电顿时一片混乱,军人还好,主要是后面的各国战地记者马上慌乱起来,各种奇怪的声音都跑出来了。不得不佩服的是,水鬼的榴弹炮还没落地,已经有扛着摄像机的记者冲到了队伍的前面。
“轰!”车窗挡住了气浪,声音从两侧挤进车内,像阵清风带走了车内原本的躁动。没有听到惨叫,便看到碎尸块从坑中被抛上半空,然后重重地摔回地上,又因肉体的弹性重新跳起,冒着热气铺了一地。
“现在你知道和谁了!”我话音未落,头顶上的机枪已经雷鸣般响起,一条弹道冲破火舌带着高温从我头顶射出,紧跟着,身边枪声大作,子弹像暴雨般泼向对面已经迅速卧倒的敌人。
战斗在瞬间展开,又在刹那结束,吉普森兄妹提供给我们的威力无比的小口径弹药,像雷神之锤将面前的一切轰成了碎片。悍马车后面的拖斗里放了十多万发子弹,通过由战斗机上使用的全自动无弹链弹药输导轨系统,可以直接由货舱传送到车顶炮塔,提供用之不尽的火力。但托尔根本不熟悉自己手里的武器性能,毫不知情的操作并没有将射速调低,弹药以每分钟一万发的高速喷射出去,超高的射速让你在射击时无法分辨出两次击发中的间隔,所以这喷火的怪兽发出的吼声就像重型混凝土钻孔机一样。
“喔——吼!爽呀!”托尔在为手中小家伙的巨大火力震惊的同时,也为敌人的悲惨下场和屠戮的畅快而欢欣雀跃起来。对面的敌人也有还击,但很快便被两挺“怪兽”的火力给吓坏了,他们尖叫着,哭喊着,拼命地压低身子缩进工事的深处,想躲过擦顶而过会爆炸的子弹。但当他们看到原本以为万无一失的坚固掩体像卫生纸一样被撕得碎屑乱飞时,人类绝望但又不甘心的本性让他们选择了做些什么——逃跑或冲锋。
但无论他们做出什么样的选择,结果都只有一个——粉身碎骨。那些冲出掩体的士兵,最后完整留在人世间的便是手里经典的AK47步枪了。
“停火!要留活口!”狼人在无线电中的吼声制止了所有人的火力。远处被炮火激起的灰尘散去后,剩下的除了废墟还是废墟。
“检查战场!”狼人发下这话的时候,除了久经战火的佣兵和少数老兵,其他新兵都相互看了半天才开始跑向已经凑到敌人阵地的“军事顾问”身后。
“这就是为什么美国人要雇佣佣兵。”我看着行动僵化、迟疑不定的新兵,如果不是经过专业的军事训练,估计他们早已经被脚下的血腥气熏得五脏翻天,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危险清除!没有活口。”打头阵的“邪神”洛基从燃烧的卡车后面伸出拇指,其他士兵也做出了安全的手势。老兵仍在观察周围环境的时候,新兵们已经舒着长气收起了枪。
“还有人在那些屋里!”刺客指着更远一点的土屋说道。
“收到!我们来处理。”洛基还没有行动,走在前面的美国大兵已经迫不及待地冲到了屋前。
“不要莽撞!”美军的指挥官看到三名非裔年轻大兵准备破门,赶忙在无线电中喊道。
“年轻人!”我看着抬脚准备踹门的大个子摇摇头叹息道,“为他祈祷吧!”
“为什么?”后座的女兵把脑袋伸到前排看着远处的三人紧张极了。
“轰!”一声爆炸传来,踹门的大兵被炸飞出四五米远,倒在地上不动弹了,他身后那两名瞪着大眼寻觅敌人的掩护手也被气浪冲了个跟头。简陋的土屋被炸塌了半间,露出里面的内室,仍有一道门紧锁着。
“现在你明白为什么了!”我笑了笑,这种门上挂雷的小戏法,在中国每年八一建军节都要重播上一遍的《地雷战》中,是简单到弱智的常识了。美国大兵什么时候才能改掉到哪儿都横冲直撞的习惯?
“我的上帝!”女孩捂着嘴看着倒飞的战友愣住了,也许是第一次看到自己人受伤,也许是对自己归属的军队有太强的信心,她无法相信在这么简陋的地方竟然会瞬间炸翻三名武装到牙齿的美国海军陆战队精英。
“咚”一声,这次美军学聪明了,把新配置的破障弹调了上来,这种像枪榴弹的东西没有什么威力,只是用来破门。也只有美国这种人命值千金的国家会专门为了这种小事设计一种新武器。
“举起手!跪到地上……让我看到你的手,谁动谁死。”
“别开枪,别开枪!……”
“让我看到你的手……他妈的!听到了吗?你这个混蛋!……”
“砰!砰!……”
在美军冲进那个房间后,无线电中一阵混乱,最后以两声枪响给嘈杂画上了句号,接下去便是一阵无声的静默和急促的呼吸声。
“我说了让我看到他的手的!”无线电中再有信息传出时,便是一个年轻颤抖的声音。
“欢迎来到真实世界,孩子!”狼人对我笑了笑,自言自语道。
等到这些美军押着一队人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我和狼人他们才下了车和美加联盟的军官一起凑了过去,这时候那三名美军的救治也已经结束了,踹门的那个小伙已经挂了,一块门碎片扎进他的左眼,刺穿了大脑。而另外两个一个皮外伤,一个脱臼。跟在身后的记者们冲着伤兵和死亡的学生军士兵一阵猛拍,他们绝没想到自己会碰到这种情况,这可是大新闻,光凭那些人的死状便可以写一篇了。
被抓出来的人排队躺在小屋外的土地上,几个美军士兵正在为自己的朋友“报仇”,一阵拳打脚踢后,这些人除了天生的肤色外,已经看不清原本长什么样子了。
“不要打死了!”军官说了句话便去安慰伤兵了,而其他人则去阻止正在拍摄殴打战俘行为的记者。
“美军没有伤亡?是吗?”我翻开一块身边倒塌的土墙,在泥砖下面赫然压着一条血淋淋的小腿,而腿上套着的沙漠作战靴明明和边上其他美军穿的一模一样,地上还有块三角形的黑色碎块,上面还有记弹痕。我拾起来掂了掂,扔给边上的其他人,大家传阅过后递给了身后的美军士兵。
“是什么?”女记者杰丽也学我的样子掂了掂那块东西。
“轻武器防护插板!是拦截者防弹衣增强防护措施,插上这东西能抵挡863米/秒的7.62毫米口径子弹的射击。”我拉了拉她身上防弹衣后面的防弹板袋,敲了敲里面的陶瓷防弹板,“这东西顶得住一枪,顶不住十枪。不管这碎片是谁身上掉下来的,他是凶多吉少了!”
看了看身边的女兵唐唐身上的防弹衣,她穿的是M69型老式防弹背心,那是美军在越战中使用的防弹背心的改进型,重25磅,人穿上后行动十分不便,而且挡不住AK47的子弹。
“用老式步枪,穿老式防弹衣。看来你的人际关系也不怎么样嘛!”我冲着她笑了笑。一个受排挤的中国移民?我感觉到自己的好奇心开始蠢蠢欲动。 第一〇七章 志愿军(一)
“这是我自己的私事!谢谢你的关心,长官!”女兵听我提起这事,明显心里很不爽。边上的女记者用手肘捅捅我的腰,一脸坏笑地冲我眨眨眼说道:“原来酷男也不是人人都喜欢嘛!”
看着眼前的女人,我顿时感觉到很无奈,这家伙也不去像其他记者一样抢拍战斗现场,而是抱着相机一直围着我们几个转,看向我们的那双贼溜溜的眼睛让我想起屠夫的名言:“跟秃鹫走,坟场就不远了!”
“嘿!唐唐,过来!”美军一名少尉站在远处对这里招手,他身边是成排的大兵,端着枪正围着刚才从屋里抓到的俘虏。
“什么事?”唐唐抱着枪走了过去,和我坐一辆车的两名新兵,像保镖似的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直到她回头瞪了他们一眼,他们才识相地掉头走开。
“他们说的是中国话!”少尉指着地上蹲着的人说道,“你的中文最好,你来问吧!”
“什么?”原本不在意的我听到这话,惊讶地快步走了过去。在战时的甘茵斯坦抓到讲中国话的人,我脑中想到的除了是“阿尔泰”的恐怖分子,还有就是国内派来的“战况观察员”,其实说白了也就是情报人员,这我一定要听听。
“谁说国语?”女兵抱着长枪走了过去,用枪口顶顶盔沿露出眼睛,看着面前蹲着的二三十号俘虏问道。我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面前跪在地上的男人们,地上蹲的不只是亚洲人,还有欧洲的白种人。从他们的衣着打扮上看,似乎都是穆斯林,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谁说国语?”唐唐问了两遍都没有人回话,这时一个用枪顶着俘虏的大兵,伸脚在一个没有胡子的年轻人后腰上踢了一脚,骂道:“嗨,说话呀!刚才不就是你说的话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想死呀!”
“我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年轻小伙子左手抱着头,举起另一只手颤抖着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什么地方?怎么到这里来的?你这些同伴的身份是什么?……”唐唐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照着上面的文字念起来。
“我……我……”小伙子抱着脑袋打断她的问话,“我……我记不住你的话,太快了!”
“那好,我重复一遍!……”唐唐又把要问的问题重复了一下。那个年轻人才记住了。
“我叫谭伟,是中国人。这些人我都不认识。我是一名德国留学生,我是汉族人,不是穆斯林,我来这里只是为了观光的……”年轻人有选择性地回答了唐唐的问话。很聪明!知道回避一些敏感的问题,只是介绍自己的身份和主张自己的权利。但他忘了这里不是警局而是战场,同样的目的,警察使用的是审讯,而军人使用的是刑讯,一字之差,性质却完全不同。
“观光?放屁!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被老子逮到的中国人了,你们都是阿尔泰的成员,和基地组织是一路货。”一个美国大兵操着德语飞起一脚将他踢倒,“恐怖分子!就地枪决你一点问题都没有。”
“砰!砰!砰!”三枪点射在谭伟的面前,无情地指出他离死亡只有不远的距离。
“我不是,我不是!”年轻人拼命挣扎着站了起来,扑上去双手抓住面前的枪管举过头顶,失声惊叫着,“我只是不满美国的霸权主义,在学校和几个朋友饭后谈论起伊斯兰应该如何抵抗美军入侵,我们都只是军事发烧友而已。其中有个同学说他在甘茵斯坦有关系网,可以让我们来这里体验一下战争,所以我们就把它当成旅行过来了。到了这里我们便被扣住了,护照被没收,那些人迫使我们参加训练,说是在战争爆发时让我们参战,我有的同学拒绝后被以间谍罪吊死了,为了活命我只有答应他们,可是到现在我连枪都没有摸过。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谁带你来的?你那个同学在这些人中吗?”说到这里时我看到谭伟偷眼瞄了一下身边不远处跪着的一个穿白布长袍的卷发阿拉伯青年,在对上他阴狠的目光后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
“看来有些人在场比较不合适问话。军士长!把他带走。”美军负责人指着那个阿拉伯人发话道。他话音未落,那个阿拉伯人猛然从地上弹起扑向向他走来的美军士兵,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大马士革猎刀向美军士兵肚子捅去。
可是还没等刀触及那名军士长,他背后的士兵已经抢先一步举起M4步枪在他的后脑上狠狠地来了一枪托,力道之大竟将跪着的那人砸得一头栽进了沙土中,同时传来像椰子壳被敲开的清脆碎裂声,一块黑色的碎片从枪托上飞出,吓得那个大兵惊慌地抽回枪,心痛地检查起来。我搭眼扫了一下,斜面贴腮枪托使用的高强度工程塑料被强大的反作用力震裂,弹飞的是枪托内用于存放激光瞄准装置或其他要用电池的战术附件所用的123A电池的两个管状电池盒。
“有钱的小朋友呀!”我看着身边的唐唐笑了。
“怎么说?”杰丽收起了相机,刚被新闻官没收了存储卡的经验告诉她,面前这些画面,美军是不允许流出的。
“那家伙砸坏的枪托不是M4原配枪托,而是特制的,是专门提供给海豹突击队的,小朋友能搞到这种枪托不容易,应该花了不少钱。”我指着抱着裂了缝的枪托欲哭无泪的年轻小伙说道,“对于街上飚车的飞车党,一辆装了离心增压器和氮气加速系统的十八缸跑车,能爽得让他们兴奋得睡不着觉。对于使用AR15步枪的发烧友,这种增强型枪托便是他们的梦想之一。”
“那你干什么对着那个女兵笑?看上人家了?”杰丽蹲下身歪着头,看着被打倒在地一动不动的家伙,试图研究为什么他趴在那里不起来。
“别看了!他起不来了。”我抱着枪可惜地摇摇头。
“为什么?”
“如果你被人打碎了后脑壳,也是没有再爬起来的可能的。”我看着地上的年轻人,也许称他孩子更为合适,头上包裹的阿拉伯头巾并没有救他一命,只是延迟了血水洇透的速度。
“什么?你的意思是他已经死了?”杰丽瞪大眼睛看着我,不过随后便接受了这样的说法,因为没有更好的解释来圆面前的情景。不过让她更惊讶的是眼前所有人对地上的死人的态度,即使那些刚入伍的新兵也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忍,所有人都非常平静地接受了一桩无谓的谋杀发生在眼前。
“嗨!乔,你逞什么狠角色?怎么样?把枪托砸坏了吧?活该!”在场的大兵没有人关心那个血流满面的孩子,更多的是把注意力投注在那个价值一千美金的枪托上。看到自己没有的东西被搞坏了,他们纷纷幸灾乐祸地指着那名叫乔的士兵嘲弄着。
那具仍有余温的尸体就那么静静地趴在躁动的土地上,映衬着投注其上的各色目光。
“太没人性了!”杰丽低下头吸吸鼻子,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绪,抬起头时脸上又挂满了笑容,“算了,不说这些了,狗狼养的战争!你刚才在笑什么?”
“没什么!”
“说嘛!请你喝咖啡。我知道你喜欢!”杰丽打开随身携带的小密封瓶,浓郁的咖啡香便经由鼻腔钻进了我的心尖。
“顶级牙买加蓝山咖啡豆,非市场流通货。”我抽动鼻子努力将周围的香气收集进我的肺里慢慢消化,“你知道吗?我为了每年喝上这种极品咖啡,曾经替牙买加毒贩训练了一个营的专业枪手。可恼的是第二年那个笨蛋便被英国佬给抓住了,因为他给我的豆子是牙买加专门供给英国皇室的那批。你能搞到这种不是靠钱就能买到的东西,想来你家不只是富有而已了。”
“这么说来,我还不能一下子把这罐豆子给你,分勺提供也许能换更多的内部消息。”杰丽一脸的狡黠,没有一点刚从难过中强转过来的样子,“说吧!你为什么对着那个女孩笑?也许我可以替那个毒犯履行他未完的承诺。”
“女人太聪明不是好事!”我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黑金”,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然后才喜笑颜开地替她解释道,“你知道的,美国特种部队的单兵装备可以说是世界上最好的。目前,一名美国特种队员的单兵装备包括战斗装备、服装及日用品三大类,即使是普通队员也配备了AM16系列5.56毫米突击步枪,M9多功能刺刀,手榴弹2枚,防毒面具,钢盔,防弹背心,急救包,夜视眼镜,化妆油,水壶或水袋,各种军服和口粮等,最少也有四十多件。
“各国军队仓库里的军火都是有新有旧。美国虽然是世界上最大的军事强国,虽然天天在报纸上看到美军换装各式武器,但它仍是一个很懂得节俭的国家。换装备替下的武器要么是编入了国民预备役手里,要么便是保留通用配件等待拼装。军人的武器是由军火管理员配发的,你看看那个女孩子身上的东西,全身上下都没有一样是好东西。尤其是身上那件M69型防弹背心,它是美军在越战中使用的防弹背心的改进型,重25磅,不光穿上后行动十分不便,而且挡不住AK47的子弹,和凯夫拉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上的装备。手里的枪也是越战的M16改进型,虽然护木装得挺先进,但看固定枪托、准星和机匣,这把枪基本是用拆下来的旧零件组装而成。这些都说明这个女孩在军队中受到了某种程度的不公平待遇……”
“就为这个?也许她和仓库管理员的关系不太好吧。”杰丽对这个问题并不感兴趣。
“小姐,要当战地记者首先你应该了解一下有可能面对的致命武器。在军队中配备枪械的时候是要看个人体质的,如果把重机枪配给一位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女性,我想你也就用不着我的提醒了。”我用手点指着周围士兵手里的武器,“那些男兵手里拿的柯尔特MOD733,只有60公分,但唐唐手里的M16A2,长1米,而且比前者重了三分之一。你不觉得应该颠倒过来装备才比较合适吗?”
“嗯……”杰丽看着粗长的步枪挂在唐唐瘦小的身体上,像竹竿上挂衣架一样显眼时,也有些同意我的说法了。
“‘军营中的种族和性别歧视’?太老套的内容了,也不是什么吸引读者的题目,我需要更有震撼力的素材,不然就把豆子还给我。”女记者把手伸向我的胸口,欲将我装进战术背心内的密封罐抢回。
“OK,OK!”我赶忙护住胸前的“宝贝”,伸手从头盔内衬里卸下一块火柴盒大小的硬盘,“我是个公平的人,如果不能提供你满意的服务,我就不会收你东西了。别忘了,佣兵也是生意人。”
“这是什么?”杰丽接过我递给她的小硬盘,翻来覆去地打量,却没有弄清这个比存储卡厚一点的是什么。
“硬盘!”我从口袋里扯出一条数据线递给她,“用这种线进行数据传送,你最好找个好一点的电脑,不然系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数据吞吐。里面是我们前两天进昆都侦察的录像,有战斗场面和一些你平常看不到的东西。”
“谢谢!”女人飞快地把硬盘装进内衣的口袋里,全然不顾这个过程中敞胸露腹的画面,在身处一群长期经历战火、死亡、恐慌和寂寞的雄性动物中间,这一行为将会引起的后果远比秀色可餐这句场面话严重得多。等扣好衣服的女记者抬起头发现一圈的男人双眼冒火地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时,她才发现这些人已经不是前些日子在一起的绅士了。
面前跪着的俘虏的身份已经确定完毕了,这些人都是从外国怀着不同目的前来甘茵斯坦的圣战者。大多是伊斯兰信徒,也有的是被扣留的像谭伟一样怀着猎奇心理的志愿者。他们被学生军政府先以间谍罪收押,然后利用各种手段迫使他们答应协助作战。
眼前这群手无寸铁的战士听说是被打死的这批军人的后备队,由于前来帮助学生军的人太多,所以枪支不够用,这些人躲在屋里等外面有人死了,然后才有枪给他们用。
通过无线电从前方岗哨赶来的反学生军北方联盟负责人,在美军的重重监视下走了过来,后面跟随的民兵都被联军给拦在了远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给我们一家伙。美加联军的负责人和他蹲在一块,不知在议论什么。
身边响起一阵枪声,原来是记者为了拍些威武的照片,跑到远处的人群中去拍那些拿着枪的士兵,有的甚至给那些士兵美元,让当兵的放上一梭子。
在记者们的争相效仿下,前方顿时枪声一片,把车队后方不知发生什么事的驾驶员和作战部队纷纷给引了过来。等发现竟然是这种情况后,他们又纷纷咒骂着退了回去。
正在大家捂着耳朵阻挡身边巨大的枪声折磨时,突然一发炮弹带着尖厉的哨声落在了车队的正中间,将一辆十吨重的载重军车掀翻在地,被枪声吸引下车的幸运司机目瞪口呆地跪在地上看着眼前拦腰炸断的大卡车。
“炮袭!找掩护!”听着熟悉的哨声连接成的乐章,我拉着身边的新丁和记者扑倒在地后才把这句警告喊出口。 第一〇八章 志愿军(二)
“妈的!”在我被从地上震起又重重地摔回吃了满嘴沙后,除了把头更深地埋进黄土中颤抖外,我想不到人在性命操于上帝之手时的更佳反应。
“怎么回事?他妈的美国佬搞错了坐标吗?”刺客趴在我对面不远处抱着脑袋一边骂娘一边用手抱紧狙击枪,“这他妈的是150毫米的榴弹炮。”
炮弹不停地从天上落下,在车队周围爆炸,但打中车队的却屈指可数,大多数落在离我们二十米外的路旁,气浪掀翻了几辆悍马车,弹片炸伤了数名站在路中间的军人,他们死没死我是没有心情去注意了。
“像是俄罗斯D1,老毛子的东西劲儿比美国佬的足!”狼人的头盔被冲击波吹飞了,满头短发被黄沙填满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在炮轰的间隙跟在我们的身后跑离了车队,冲向不远处的掩体时叫道。
“只要打不着我,我管它是哪国的炮!”水鬼抱着脑袋从背后追了过来,以箭一样的速度超越大家,飞身跃起跳进了刚才向我们射击的民兵的散兵坑中。他刚跳下去便发出一声惊呼:“不要过来!”
等我们听见他这句话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奋身越过了所剩无几的掩体,落到了后面的散兵坑底。
等我们落到了坑底的时候,也已经用不着他再提醒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一颗未爆的152毫米炮弹就扎在散兵坑底的肉堆中。顾不得擦拭溅到脸上的血水,所有人都看着面前的“小可爱”傻了眼。
“你是对的,这确实是俄罗斯的D1火炮。”我愣愣地看着冒着热气的弹头,不知为何竟然回了狼人一句无关紧要的戏言。
“所有人都不要动!”最靠近炸弹的狼人轻轻地蹲下身,看了看弹头的屁股和被它击穿的尸体片刻后说道,“兄弟们!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要先听哪一个?”
“先说好消息!”刺客不敢动,扭动身体伸长脖子想看一下弹头的状态。
“好消息是这不是俄罗斯原装货,是重装的弹头,甘茵斯坦人的手艺有限,只有触发引信而没有时间引信。”狼人再从头到尾看了看这颗炸弹确定地说。
“坏消息呢?”
“坏消息是虽然不知道这颗炸弹为什么击穿了地上的尸体而没有爆炸,但如果引信没有故障的话,任何东西碰到它或它碰到任何东西都可能爆炸,而威力足够把我们都炸上天。下轮炮袭马上就到,我们却没有时间解决这东西。”狼人的话说完,大家也就只有一个选择了。
“出去!”我向身后的大兵挥挥手,“后面的先走,迅速、小心!”
话音未落第二轮炮袭已经开始了,大地再次人为地颤抖起来,一个站立姿势比较不稳的士兵被脚下颤动的土地晃得失去了平衡,面带惊恐双手乱抓地倒向面前的硕大弹头。
“我操!小心!”刺客一把抓住那家伙的后背包带,我在旁边伸出胳膊反手捞住他的脖子,可是这家伙背着的东西足有几十公斤重,加上自身的体重和现在晃动的地面,我们很难托住他。看着他的去势只是被减缓,整个人仍在向前倾倒时,坑里所有人都吓坏了,死亡的威胁迫使他们疯狂地冲了过来从旁抱住了这个家伙,或拼命地逃出这个散兵坑。
每次炮弹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炸开时,我的前列腺便一阵痉挛,尿急的冲动顺着小腹冲上大脑。一个刚爬出坑沿的大兵被弹片削掉半截手臂跌回来时,所有其他想逃离这里的人都放弃了出去另寻庇护的念头,乖乖地和那颗可爱的未爆弹待在了一起。
“该死的空中支援还没有到吗?”狼人使劲把倾倒的大兵扯回来摔到坑壁上,冲着无线电兵抱怨道。
“来干什么?他妈的是哪儿向这里打炮我们都不知道。”我慢慢地把头探出坑沿,炮击覆盖范围并不大,但密集度挺高,轰击的持续性甚至比不上在非洲一些小国家遭受的炮击。但这里的炮击有一个和那些长年战乱国家相同的特点,那就是火炮口径的不统一。从爆炸威力和烟雾可以看出,从老式76毫米的山地炮到152的榴弹炮都有。
我从护目镜框中抽出数据线插进头盔的接口中,打开的弹道测算系统对准着弹点,护目镜中出现了条条白线,那是根据着弹点和参照物以及声场、力场、温差、风力等因素计算出的炮弹的飞行轨迹,最后核对全球电子定位数据得出发射地的坐标。
“天才!让美军把这个坐标的附近给轰平,然后再把那里的卫星图片传过来,那里有人炮轰我们。”我把坐标发给天才,然后回头指着远处的丛山问身旁的美军,“那个最高的山头上是不是有个要塞?”
“是的!那里有学生军的一个制高点,它是我们攻打昆都之前第一个拿下的要塞,现在那里驻扎的是反学生军军阀杜塞姆斯将军的部队。”美军的情报官手按头盔凑了过来,向远处张望了一眼后,蹲回坑底缩着脖子说道。
“看来它已经不在那个家伙的手里了!”第三轮炮袭再一次由十公里外的山头扑了过来。这一次明显更加密集和猛烈,似乎对方刚到了批火炮部队一样。
“天才!怎么搞的?怎么火力支援还不来?我们快被炸烂了!我要是活着回去,非打跛你另一条腿不可。”我捂着耳机躲在坑底,敌人的炮越打越准,已有数发就打在我们的坑边了,那枚未爆弹卡在放平的尸体中间摇摇晃晃的样子越看越让人心惊。
“我只是传信儿的,不是负责拉炮绳的。”天才声音里的轻松听起来让人既恼火又羡慕,“不过卫星图片已经到了,这是我能做得最快的了。”护目镜的显示屏上显示出卫星照片,很清晰地显示了远处山上的要塞顶视图,藏在要塞周围树丛中的每门炮旁站的填充手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妈的个巴子的!”一发炮弹就落在不远处,大量的沙土从天而降砸在我头上,仿佛有人站在坑沿上想活埋我们一样。
“天上的父呀!愿人都尊你的名为圣。愿你的国降临,愿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免我们的债,如同我们免了别人的债。不叫我们遇见试探,救我们脱离险恶……”身边的唐唐和杰丽双手交握拱在胸前,随着每发炮弹的炸响颤抖地祈祷着。
其他士兵也跟在两人之后纷纷蹲在坑底开始祈祷,看了太多电影而抱着张狂梦想的士兵,在并不猛烈的炮火中上了身为陆战队士兵的第一堂课——什么叫步兵?那就是炮灰。
“食尸鬼!你有没有发现,这帮王八蛋越打越准?”狼人也不敢把头露出去,只好把枪口举起来利用瞄准具在护目镜上的投影观察外面的情况。边上的美国兵看我们奇怪的样子颇有些不习惯,也有多多少少能明白我们使用的装备的人开始发出艳羡的赞叹声。
“他们不可能有激光定位或GPS定位,一定有人就在这附近使用工具目测。”看着在第三次炮击中完全被摧毁的运输车队,我意识到对方有人在为炮兵修正弹道参数。我打开热成像器,想看看远处哪里有热能反应,但我的便携式热成像系统对于发热量较小的人体只在七公里内有效,还达不到坦克使用的那种大型机所能探测的距离,但即使这样,也已经足够探测到温度达到零下的山顶上那个可爱的小热点。
“我们需要更大的枪才可以打瞎那只眼!”枪口的激光测距仪测算出来的距离是5.3公里,但我们运输车队现在没有任何武器可以打到那个距离上。
“呼叫空军炸死他!”边上的美国大兵听到我们的话异口同声地接道。
我和水鬼他们相对一眼无言地笑了,美国人就是有钱,基层士兵都这么大手大脚,怪不得仗没打几天就花了上百亿。为了一个敌人叫空军炸,一把炸弹抛下来就是百万美金,如果美国不是碰到甘茵斯坦这种软脚虾,而是北国那种硬角色,耗上个几年的高强度战争,非把美国人耗到油都买不起。
正在我们几个为美国兵被惯坏的作战习惯感叹的时候,无线电中传来飞机驾驶员的应答,两个F/A-18战斗机抛下诱饵弹从山谷中低空掠过。果不其然,两发便携式地对空导弹从山头背面冲天而起,结果都击中了诱饵弹,顿时天上爆起几蓬火云。
在地对空导弹没有奏效后,便看到不少高射炮在天空拉出一片弹幕。落后的高射炮根本追不上美式的先进战机,两架“大黄蜂”轻松地一个俯冲,抛下两枚巨大的JSOW集束炸弹,炸弹慢悠悠地降至预定的高度后自动打开,射出数十甚至数百颗子炸弹,同大的覆盖范围炸平了整个山头,黑白相杂的烟雾从半山腰包住了半截山。等烟雾散去后,便看到熊熊的大火裹住了几乎没有林木的山顶。
“喔!”躲在路边地沟里的大兵们纷纷挥动着双手探出了路面,为拯救自己的航天英雄欢呼。
袭击我们的炮火在山顶被夷平后便戛然而止,可是大家都知道,山里除了那个基地,仍有大量的学生军武装藏在其中,所以没有人走出掩体。直到B-52“高空堡垒”编队扔下上万磅的炸弹地毯式地将临近的山脉都炸成焦土,来支援的M1A1主战坦克以及自行火炮编队等重武器部队上来,大家才从躲藏的路沟中爬出来。
清点人数后,我们知道联军在这次遇袭中伤了19人,只死了两人,而且都是货车司机。唐唐和那几个女兵面色煞白地互相搂抱着不停尖叫,如果说是欢呼,脸上却没有笑容;如果说是惊叫,声音中却充满喜悦。那个被我们大家从炮弹上拉回来的大兵,坐在地上握着拳头拼命用力,仿佛想将体内的恐惧强行挤出来似的。其他三十多名运输兵有的哭,有的笑,有的手握十字架跪在地上向上帝祈祷,而更多数的是和战友抱成一团互相安慰,互相鼓励,互相庆祝。
“呸!呸!”我边吐着嘴里的沙土,边走向车队中惟一完好的代步工具,我们自己的防弹悍马车,虽然创痕累累,但至少它仍是辆整车。
“我的车!”狼人看到自己的悍马被重炮轰得只剩下一个前引擎盖和两个轮子后,摊着手大骂着。同样发出这样怒吼的是美军运输队的负责人,后面长长的被炸成火龙的车队预示了他的军事生涯已前途黯淡了。
“帮帮忙!”听到后边的声音我扭头一看,是杰丽正在拽她的摄影师。他运气不好,被身旁炸飞的刺铁丝网路障给罩住了,越挣扎铁丝网上的刺扎得越深,他已经痛晕过去了。
“帮帮忙!”杰丽手里拿着美军的大铁剪在绞铁丝,可是那个东西太重,她掌握不了,剪了几下都没有把铁丝给绞断,反倒把晕过去的摄影师的衣服剪出了几个口子,把她吓得再也不敢下手了。
“没问题!”看到自己的队友和爱车没有问题后,我的心情比刚才经受炮袭威胁的折磨时好多了。
我抽出胸前的军刀走了过去,对准绕在木桩上的铁丝像砍麻绳一样“咚咚”几刀将它剁成碎段,而锋利的刀刃连个小豁口也没留下。
“谢谢!”杰丽擦着脸上的泪水,将摄影师从路障铁丝网下缓缓拖了出来。在大家都挂伤和抢救伤员的时候,女士优先的绅士精神远没有女人能顶半边天更受人欢迎,所以没有人过来帮她。我也不愿在这种战时在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身上花费精力,便将手里的军刀借她让她完成剩下的工作,自己回头去检查爱车的损毁程度。
等她好不容易将摄影师从铁网中拖出来送上医护车后,她才满手鲜血抽着鼻子拎着我的军刀来到我的面前。
“好刀!”杰丽对我削铁如泥的军刀留下了无尽的好感,把玩着有些不舍得还我。
“如果战争是地狱的话,那么你用的刀要比魔鬼的好。”我接回刀子笑了,“回头送你一把!”
“谢谢!”杰丽满脸都是沾满沙土的血水,看上去好像快要重伤不治似的,“这句话我喜欢!可以引用到我的报道中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标注引自恰克·卡尔文的《戈博银色三叉戟战斗刀》就可以了!”我笑着扔给她从车内抽出的一本佣兵杂志,上面有介绍这把以海豹资格章命名的格斗刀的文章。
大路上陆续赶来的援军越来越多,身边的场面也越来越混乱。战斗部队开始在这个地方设防,美国的各种火炮开始比照着间谍机传来的GPS信号进行炮轰,但从反学生军联盟士兵的议论中可以听出,美军的这种炮击是没有什么效果的。顺着山势走向和各种山洞,学生军的藏兵可以轻易地躲过任何攻击并转移到山脉深处。
联军在陆军上将的命令下,展开了典型的美式搜山。地毯式的推进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联军轻易便再次占领了被夷为废墟的要塞。在焦黑的山石上,架满了已经变形的各式火炮。上百具赤裸裸的尸体铺满了通向山顶的小道,烧焦的肉体在山顶的低温下已经结上了霜,黑白相间的一块一块,有点像圣·路易的巧克力糕点。
而炸弹的主要覆盖区,倒是一片干爽,没有雪也没有尸体,这里的一切都被炸弹的高温汽化了,只有要塞那里原本应该深埋在地下的奠基石,光秃秃地露出了地面。
“阿尔姆要塞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跟随在身后的一位满脸乌黑的记者说道,“这个要塞是亚历山大大帝当年修建的一个屯兵点改建成的,几千年的战火都没有撼动它崔巍的身躯,没想到今天……”
“老兄!”我拍拍这个有几分多愁善感文人气质的男人道,“你知道什么叫人类文明的进步吗?”
“什么?”男人看到五大三粗的我突兀地来这么一句,有点诧然。
“当现在的人们忙着破坏时,如果能意识到将来他将必须帮助重建这个他正在摧毁的文明,便已经是人类的进步了。”我看了看山脚下跟在军车后面的石油勘探车说道,“而在没有破坏前,便已经为将被摧毁的世界写好重生的企划书,这可是人类社会前进的一大步!”
※※※
戈博银色三叉戟战斗刀
这把刀的名字来自海豹部队的资格章——“三叉戟”。现在海豹部队的三叉戟是金色的,但以前的海豹资格章是银色的,所以这把刀被命名为银色三叉戟。
银色三叉戟采用了非对称的双刃设计,长6英寸(15.3cm),宽1~3/4英寸(4.5cm)。刀身采用154cm高碳不锈钢材,热处理达到HRC57~59的硬度。这样刀锋保持持久,也相对容易打磨,很结实,同时拥有在盐水环境下良好的抗腐蚀能力。刀刃表面经过了防反光处理。刀背尖端1~7/8英寸处和底部1/2英寸处保留了全部厚度以拥有强度,必要时用户可以用这部分撬东西。刀刃剩余的部分打磨得如剃刀般锋利。刀背底部的1~3/4英寸长度的锯齿用来切割绳子、渔网或其他纤维类物体。
手柄的末端安装了坚固的不锈钢尾帽,这个设计有很多用处,例如钉帐篷,做方向标,拯救行动时敲碎房子或者汽车的玻璃,制作点火点等,还可以用来钉钉子和封箱子。在野外生存时,可以用它来敲开坚果的硬壳或贝壳来获得食物,在水下敲打硬物发信号,甚至用它来填充塑胶炸药等等。
刀鞘设计用Velcro纽扣带固定在腰带上,你也可以用其他方法把它带在身体的其他部位,比如很多潜水员喜欢把刀带在腿上。刀鞘的正面有一个很大的附件袋,可以装各种小东西,像磨刀器、指南针、生存装备、信号器、Gerber Multi-Plier复合工具钳,等等。 第一〇九章 志愿军(三)
“嗨!我叫马克,马克·韦伯。”一个拎着L85A1的平头、满脸雀斑的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队员,拎着瓶可口可乐靠到我身边的悍马军车上,艳羡地看着我手里的PSG狙击枪。英国人的陆虎车队停在远处,十几个英国和加拿大军人正倚车看向这里,看来马克只是个打前站的。
“好枪呀!我能试试吗?”马克看着我手里的武器跃跃欲试道。他的话引起我身边的刺客和狼人他们的一阵轻笑,这些家伙已经是今天第三批前来试探的士兵了。武器交流是多国部队闲时打发时间的游戏,但低级佣兵队伍的武器都是美军提供的,没有新意可交流,这些家伙便把眼光瞄向了拥有独立武器系统的高级队伍。远处不少人正在打靶,大多使用的是从战场上缴获的俄式武器。
“当然!”我从车厢内抽出备用枪扔给了他,他虽然不乐意,但考虑到以后还要在一起共事,英国大兵便接过我的家伙,他的战友都围上来七嘴八舌地研究起来。
拉掉头上的保暖帽,挠挠头上发痒的文身,我觉得从寒冷的山顶回到山脚有种春回大地的感觉。供给线上频繁的遇袭让美军极为恼怒,前方部队因要求给养而在电话中粗鲁叫嚣的脏话,让直接负责的某些将军在听闻本次事故后爆发了。为了让自己的战士能吃饱饭,采取的措施便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地保证供给的安全,供给线上消耗了大量人力,就必然削弱了军队的战斗力,军方只能利用制空权增加空袭力度,反正为打着滚增加的军费头痛的是美国财政部。
不过,这不是我这个外人担心的问题。增加的军队和拨款让大家拥有了更好的吃喝和工资,不少原本在前面冒死作战的一线士兵来到这里后大呼轻松,眼前这些英国兵便是调来做运粮兵的好命鬼。
“这枪的构造和德国的原形枪不同。”英国皇家海军陆战队的狙击手怀抱L96A1狙击步枪,原本想熟练地拆解我的武器来显示一下自己的本领,脸没有露成,反而看着打开的枪膛露出了尴尬的表情。
“你们谁见过这种子弹?”一个加拿大枪手拿出从枪膛里退出的子弹放在眼前晃动,惊讶地看着里面的水银状液体。
“这枪好重呀!”
“看看这个瞄准镜!接口比我的随身电脑还多……”
“听说美国人都用佣兵来测试新武器的实战性,就像前两天刚发给那些佣兵的新型XM8步枪,听说便是将要替代M16的下一代战斗步枪。莫非这就是美国政府花费了数亿资金开发的陆地勇士单兵系统?”一群人抱着我扔给他们的枪研究半天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最后又重新围到了我们的身旁,希望我能说一下关于这些奇怪东西的资料。
“关于武器的情报,你们可以向那个瘸子打听。我只管用!”我指着旁边正在和杰丽那些女记者们调笑的天才说道,但眼睛却看着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的一支由十多辆集装箱车和推土机组成的队伍。在如此落后的地区,这样大规模的车队绝对不是平民可以调动的。我举起枪从瞄准具中看到,每辆卡车的后座上都挤满了持枪的北方联盟士兵。
“那是什么?”我对着边上的狼人问,“昨天晚上我就看到一队这样的卡车,从那个方向过来。他们这是拉什么东西?他们去的方向应该没有任何军用或民用设施的。”
“没错!那个方向只有一望无际的戈壁,他们把油跑光了也见不到任何建筑。”狼人躺在越野车前盖上的椅子里,用望远镜观察了片刻回答我。
“从车轮的形状看来,车子是满负荷行驶的。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们运的是什么。”水鬼剃了个光头,看上去年轻了不少。他正在清理刮进车顶重机枪管的沙子,手头没有望远镜便用陶2B导弹发射站进行观察。炮塔转动的样子仿佛他想攻击那支车队,引得边上正在休息的军人以为有突发状况,纷纷跑过来准备战斗。
“在看什么?”杰丽和天才拨开人群走了过来,看着接近的车队。
“不知道,一支车队。昨天跑了两趟了,只有推土机是盖不了房子的。”我用热成像观察发现,车子就像块装了轮子的红面包一样行驶在公路上,“里面装的是人!”
“用不透风的集装箱装人?”其他人听到我的话也纷纷打开热成像功能,没看两眼便发出一阵惊叹,“这里面有多少人啊!”
大伙纷纷调节频谱,希望能区分开不同的热源,仔细辨认到底有多少人被装在集装箱中。过了片刻,水鬼惊讶得叫出声来:“那里面最少也有150人。”“20尺的集装箱里塞上150个活人?”这让我想起了开往奥斯维辛的火车。
“他们没有想把车上的人活着运到目的地。”狼人肯定地说道,“如果有目的地的话。”
女记者杰丽用狼人的望远镜看完后,脸色煞白地说道:“不管车上拉的是什么人,这都是集体的屠杀。”在几番战斗后,被允许留在队伍中的随军记者只剩这姑奶奶一人了。
“啊哈!”天才看着远去的车队恍然大悟,“现在我明白为什么要我们把守这里,连头驴都不让放过了。他们有些事情要处理!”
“不去看看怎么回事吗?”杰丽看着我和狼人,似乎我们应该管管这事似的。
“我们不是警察!”狼人没有回答她问话的意思,我只好接了一句,毕竟这女人能搞到市面不流通的好多东西。
“必须有人管管这事!”杰丽虽然在战争中有所成长,但心中我们看似无聊的正义感仍根深蒂固,她明白自己一个人跟上去的后果,那便是一名记者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意外中枪身亡。
“算了吧!他们狗咬狗,关我们什么事?杀得越多,我们越省事。甘茵斯坦的所有监狱已经爆满。这些野蛮人都是恐怖分子,只有他们进了坟墓,世界和平才会得以保障。”边上的英美联军士兵在杰丽的眼神扫到自己的时候都纷纷躲掉,最后,一名小队长总结了所有人的心声。
“太……太……”杰丽看着热能探测器中集装箱的温度正在减弱,这说明里面的活人已经开始减少,再听到边上美国兵的“道理”,让她有种身处地狱般的阴冷,“太残忍了!”
“杰丽!人命在战争中是不值一提的,尤其是内战产生的战俘。”我放下枪不再看那支开往地狱的车队,回头瞥了一眼站在车旁的女人,拿起身边的保温杯尝了口咖啡缓缓地说道,“因为战俘的命运是以他们本国政府的实力为依托的,失去了政府的庇护,即使被杀,也不会有人站出来为他们讨回权益。”
“有人说过:一个种群去攻击另一个,要么是为了掠夺对方的土地或财富,要么纯粹是要证明自己的优越,除此以外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但是他们有同样的血缘、同样的历史、同样的信仰,为什么就不能共存呢?”杰丽满脸不解地看着我们队伍中站着的北方联盟士兵。
“哈哈!亲爱的杰丽,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不动动脑子呀?”水鬼从车里钻出来,一脸痞气地从后面拍了女记者的屁股一下,“历史上多少厮杀是发生在兄弟阋墙、同族相争之间的?杀戮是人的本性,所有宗教都为了约束它而设下种种条律,显然效果有限。”
“我仍然不敢相信,他们在全世界的注视下不顾死活地虐待这些战俘。看在上帝的分上,那足有上千人……”杰丽虽然走南闯北,但仍没有混到能见到这种我们认为司空见惯的场面的程度,“也许他们在什么地方盖了个秘密监狱,这些犯人是转移而已。你们都说了,甘茵斯坦的监狱已经爆满。”
“是吗?”水鬼看看表,满脸淫笑地向女记者提议,“现在是下午3点40分,等到晚上9点的时候,这些家伙就应该会回来,如果你能给我提供些特别服务,晚上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他的提议招来狼人和我的一阵狂踹,这种恶心的要求听起来就像钱债肉偿的感觉,真是有损我们这些精英在广大女性群众心目中的形象,看看边上其他女兵的反应就可以知道。
“杰丽,我可以带你去,不要你的肉体!”我按住水鬼的脖子,狼人在后面拼命地踹着他的屁股,刺客则在边上拿手巾摔他的脸……
“我也想去看……”边上一直跟着我的唐唐也凑了过来,炮袭对她的打击太大了,原本想悠闲地在甘茵斯坦待到役满的愿望被炮弹碎片击碎,从理想的缝隙中,她隐约看到了真实世界的轮廓,现在她想看得更清晰。
“也许我们应该再找两个,凑足四个,我们一人一个……”水鬼被我们三个压住,仍然色性不改……
甘茵斯坦贫瘠的土地在我们眼前展现了它的极致,像月球表面一样荒凉的平原上留着崭新的车辙,过分平整的沙面显示出不久前这里被人工处理过,半埋在黄沙之中的大量物件——念珠、毡帽、鞋子——告诉我们它下面掩盖的不是历史。黄沙上还有一道道推土机碾过之后留下的长长痕迹!不少野狗等食腐动物就在远处看着我们这些打扰它们进餐的不速之客。
“你想挖开看看吗?”我踢了一脚露出地面被啃得光秃秃的半截小臂,不小心却踩到了露出沙面还带肉的头骨差点滑倒,“这些人是活埋的,有不少差点爬了上来。可怜的家伙,再努点力就出来了。”
“呕——”后面的呕吐声说明这种程度的画面已经足够超越女性的承受能力了。
“我就知道那群穷家伙没钱盖监狱,看!这样多省事。”刺客看着伸出沙面林立的手臂摇头感叹道,“不过,连子弹都想省了的后果就是这样,他们忽略了人的求生欲望有多大,看来他们不常活埋人。业余!”
“兄弟们,有朋自远方来!”狼人坐在车顶向我们叫道,“吼吼!大手笔!一天跑这么多趟,胆儿够大的。”
我趴上沙丘向狼人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支车队再次满载而来。他们已经发现我们,不少士兵已经从驾驶舱探出了头。
“我们不走?”杰丽看我们几个不上车,有点不可思议地问道。边上唐唐和另外几个女兵也一脸惊异。
“为什么要走?”我们把车子停成品字型,让一起来的托尔他们架好武器以防万一,“又不是外人,逃跑还会招人起疑。他们光凭眼看,可没有夜视装备。”
冬天夜晚的沙漠温度比雪原温度高不了多少,身上虽然穿着保温衣,但冷风仍像冰锥一样刺穿了外套。我们几个还好,都有雪原潜伏的经验,但边上的女兵就没有那么健壮了,一个个抱着枪不住地颤抖。虽然没有与敌人接火的经验,但她们毕竟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士兵,无论从个人武力准备还是队形,都是无懈可击的。
车队慢慢地接近我们,上面的武装民兵早早地便跳下车,端着机枪先车队一步慢慢靠了过来。严密的W前进队形显示出优良的训练成果,手里的武器也不是破旧的AK47步枪,而是清一色的M16小口径,看样子这些人受过美军的训练。
“报上身份!”对方看到我们的军车便知道我们不是学生军士兵,所以只是远远叫了一嗓子。
“我们是海军陆战队武力搜救队的二等兵阿米利亚·唐和军事顾问。”从唐唐的话中我第一次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对方一名精通英语的士兵走过来核对我们的身份后,向身后挥手示意没有问题后问我们。唐唐听到他的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头看向我和狼人,因为不管真假,这里我们的军衔要比她高出不少。
“有野兽把新鲜的肢体带到了我们驻地附近,我们以为是有自己人受到了袭击,所以前来查看。”我指着远处游荡着的食腐动物向他们解释。虽然我小时候不善于撒谎,但现在已经有所改观了。
“你们立刻离去!这里不是你们的管区。”对方口气不小,看样子在北方联盟里的官不小。但他不愿报官阶,只是说他叫纳叶尔。
“没有问题!”反正我已经达到了目的,杰丽应允给我们的各种条件已经赚到了,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了。我们路过那些集装箱车旁时,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急促敲打箱壁的声音,隐约还有吼叫声传出。从热成像器中可以看到,这些车内一半的人已经死去,只有上层还有几个发红的人形。
在我们经过最后一辆车旁时,司机正打开集装箱门让里面的人透透气,可是意想不到的是,无数尸体像死鱼一样从门缝中滑了出来,他们看上去全部都湿漉漉的,衣服被撕得粉碎,身上被抓咬得稀烂。开门的司机看到如洪水般涌出的尸体,吓得坐到地上掩面痛哭起来。
“上帝呀!”杰丽想要拍照但被阻止了,她也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被允许留下证据,任何可疑的动作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责任和负罪感包裹在恐惧中从她眼角滑落,但她身边的女兵们却没有哭泣,原本抖动的目光反而更加坚定起来…… 第一一〇章 深入(一)
黑色,仍是凌晨时分的主色调。颠簸百十公里后的劳累并没有将所有人都拖入梦乡,坐在我身边的女人们脸上没有了以往的万种风情,蜡黄成了惊吓过度的体现。
“我有点怀念当娱乐记者的时光了!”月亮在无污染的天空中显得格外通透,不用望远镜便可以看到其上蜿蜒的月球山,水银泄地的明亮月光把冷风吹起的沙粒包裹成白色,在车灯的照射下如同飞雪般从车旁飘过,杰丽抱着双臂坐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静静流动的沙面。
“为什么?因为那些人?”刺客抱着枪滑躺在她身旁的位置,双脚翘起搭在前排的椅背上,头盔盖在脸上让人以为他是在睡觉。
“不!是为了我失去的纯真。”杰丽单手插进额前的棕色发丝内,头顶车窗玻璃,闭上眼睑抽动地说道,“在意大利待了两年后,我便以为自己见到过世界上最肮脏的事,没想到……”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满脸悲痛地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
“小妞儿!你在这里看到的不是肮脏。”刺客顶起盔沿看着身边的女人说,“在华盛顿看到的才是!”
“那这里有的是什么?混乱、饥饿、疫病、血腥、暴力……死亡!”杰丽拿起自己的相机从电子取影器中翻看着存在相机硬盘中的照片,越看脸色越坏,泪水缓缓从眼角顺着鼻翼滑落。
“这些全都是……人类本性……所造成的结果。”刺客并不善于说教,但这并不代表他缺乏思考的能力。
“但这是为了什么?只是石油?钱?这太可耻了!”杰丽激动的样子让人对她的同情心肃然起敬。
“我记得几小时前有人刚说过:一个种群去攻击另一个,要么是为了掠夺对方的土地或财富,要么纯粹是要证明自己的优越,除此以外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刺客边说边用他的军靴后跟磕击坐在副驾驶位子的女兵唐唐的头盔,“这句话也许不适用于刚才看到的情况,但对于某些飞离家乡几千公里的人就再合适不过了。对吗?美国人!”
“我……”唐唐拨开他的脚扭过头,刚想回嘴,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瞪着眼愣住了。
“想起你是美国人了?”我看着她无话可说地跌坐回座位上,明白了她是为什么而困惑。
唐唐摊开手歪着脸看着我,翻起的白眼表示出了她的无奈。
“既然你享受到了国籍带给你的荣耀,便同样应该担当起它带给你的责任,哪怕那些责任会让你难堪和失去性命。”我把肩上的美国国旗魔鬼粘扯了下来贴到她的身上,“我保证你当初换国籍的时候没有想到这点吧?”
车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停了片刻我看到唐唐眼圈红了,雾气从眼底浮起,鼻子开始抽动,急促的吸气声让我想起了狼人养的那只美洲狮。可是等了半天,预期的哭声也没有出现,只是抽气声仍在继续。
“食尸鬼,你得想点办法。”刺客伸出脚在我的椅背上踹了一脚,震得我向前一趴差点栽到方向盘上。
“为什么?”
“因为这是你的‘劳动成果’!嘴巴这么坏,我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泡到Redback的。哦!我差点忘了,是她泡到你的。”刺客一脸坏笑地冲着后视镜做了个痛苦的脸色,伸着脖子呻吟道,“轻点,轻点!痛!……”
顿时,淫声荡语充斥车厢,车内原本心情正坏的两个女人马上变成了一副尴尬又忍俊不禁的表情。我听过队里所有人模仿他们从窃听器中得来的我的“初夜”实况,但从来没有人比刺客学得更像,甚至连我当时半生不熟的中国式英语咬字都模仿得丝毫不差。
“请——帮我扶着方向盘!”我非常客气地请唐唐从边上接手驾驶。
“不要帮他!”刺客猛地坐正身体,把脸凑到唐唐身边,“你不帮他,我告诉你一个20岁处男的故事。”
“我操!……”我顾不得什么安全驾驶,撒开方向盘扑向后座鬼叫不止的刺客。车内悲伤的气氛立刻被我们两人的叫骂和女人的尖叫声冲散。
“搞什么鬼!操……”
“会不会开车?想死呀?……”后面紧跟的车子里的狼人和水鬼纷纷从无线电中破口大骂。
“你在干什么?不想活了?快放开我!放开我!这甘茵斯坦地下可有一千多万颗地雷,你这么开车,万一碰上颗不长眼的,我们可就全完了!”刺客被我压在身下抱着脑袋笑得喘不过气,一边闪躲我的拳头一边打屁道。
“没关系!怕什么?不就是地雷吗?我们无敌的刺客害怕了?”我抱着他的脑袋使劲勒紧,但头盔撑住了胳膊无法给予他足够的力量造成疼痛,所以这家伙仍一脸贱笑地和我打哈哈。
“有本事你就向北开!那是最近的雷区。”刺客的话把边上的两个姑娘吓到了,她们发现同车的两个家伙竟然不正常后,第一个反应便是帮我踩下了刹车。
“你们两个有病!”这是两个女人在车一停下后发表的一致意见。
“你想往北走,来呀!怕你?”我正拍打他的头盔时,耳边的无线电响了:“阵地呼叫狼群!回答。阵地呼叫狼群!回答。”急促的呼叫声让我们几人的动作都停在了原处。
“狼群收到!”水鬼回应了联军的呼叫,“什么事?”
“你们是十七区吗?”接线生甜美的声音传来。
“没错!”
“有一支武力搜索队在十九区失去联系,军部要求所有附近单位前去支援,具体信息已经传送到你们的单兵系统中。”甜美的声音报告的却是麻烦。
“十九区?”我愣住了,因为那里并没有联军部队,“去那里不是深入山区吗?我们人手不多且离那里可不近,没有比我们更靠近的友军?”
“有!英国陆战队的一队狙击手正在那附近执行任务,但是他们只有一个班的人,我们需要你们立刻前去支援,其他单位随后就到。”
“收到!我们这就上路。”狼人的话音让我改变了行车的路线,调转方向奔十九区的深山开去。
“嗨,小妞!听你的口音是来自加州,对吗?那真是一个好地方,我打赌你一定喜欢穿着比基尼趴在沙滩上,涂上乳液把自己晒成小麦色。”水鬼听完通知竟然开始在无线电中泡起了妞儿。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回应他的竟然不是刚才那个声音甜美的小姐,而变成了喉咙沙哑的男声。
“搞什么鬼?”男人的低声咒骂带着一股子英伦口音,“哪儿的王八蛋?”
“嗨!我的甜妞怎么变成臭男人了?”水鬼比对方还生气,“你个狗杂碎是谁?”
“我是英国皇家陆战队的达伦·费尔顿上尉。”看样子甜美的接线员已经把我们和远处的英军狙击分队接通了。
“我是你爸!”水鬼在无线电里骂了一句后便没有了声音。对方想大声叫骂,但估计位置不允许,只能尽量控制在适当的范围内提高音量表示自己的愤怒。但水鬼没有理他,让他一个人在那里傻傻地骂了半天。
“杰丽!你不是士兵,这趟‘生意’太危险,我们没有精力照顾你。一会儿到了山脚,你就留在车上,等着支援部队过来就行了。”我指着远处越来越近的山峰告诉边上的女记者,“唐唐留下保护你。车厢后面有枪,如果不会用就让唐唐教你,任何人接近,只要不报明身份便开枪,明白吗?”
“我会开枪!”杰丽听着刺客和唐唐整理武器的声音坐直了身体,紧张让她暂时抛开了刚才看到的惨剧所带来的悲愤。
“我要和你们一起。”唐唐在杰丽说话的同时也叫出了声,“我可以作战,这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闭嘴!二等兵。这是命令!”虽然我臂上的中尉军衔是骑士胡乱从军部要的,但在部队里无条件地服从是真理,所以这东西让我得到了不少好处,尤其是命令他人的权力。看着唐唐张着嘴没话说的样子,那感觉真是让人舒服极了,下次一定让他们给我要个校级军衔。
“又不是我们国家的军官,横什么……”唐唐不敢正面和我起冲突,但在下面唠叨两声的胆量还是有的。
“我们是为了你好,小妞儿!”刺客压低枪管敲了敲唐唐的头盔说道,“你脸长得也不赖,如果被打烂半边就不好了!”
“我是士兵!来甘茵斯坦就是为国作战的。我不怕死!”唐唐气势很足地瞪着眼睛对我抱怨。
“奇怪!是我打的头和你说话,你看他干什么?”刺客从后面伸出手捞住唐唐的脸,迫使她向后转头对准自己,“是不是看上他了?嗯?我告诉你,他已经有主了,他婆娘可是个狠角色,我都不敢招惹的。不过我还是单身贵族,如果想‘打仗’的话,来找我吧!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火力’十足。”
“我可以告你骚扰的,长官!”唐唐凶狠地甩开刺客的纠缠正告他。
“嘿嘿!食尸鬼,他要告我骚扰。哈哈哈!”刺客听到她的威胁放声大笑起来,仿佛从没有听过这么可笑的事一样,我知道这家伙肯定还有下文,便没有接茬。
“你知道吗?小婊子!就算我现在干了你,你以为谁会帮你?我战友?还是边上这个棕发的小娘们?嗯?”刺客一把揪住唐唐的衣领拉到脸前,面目狰狞地骂道,“她敢吱声我连她一起干了,然后把你们两个杀了扔在这大沙漠里,你以为谁会为你讨回公道?你的国家?不,你还不是美国国籍,他们没有义务。你的长官?不,不,不,他正跟自己甜美的打字员调着情呢。军营里的同胞?不,他们大部分是来自日本……现在你来告诉我,谁能帮你?……”
“我……”刺客的话正好击中了唐唐心中最脆弱的一环,意志瞬间便被击溃,原本愤怒的眼神成了恐惧,不敢和刺客凶狠的目光相碰。
“够了!刺客,别闹她了!”刺客的老练不是唐唐这种菜鸟所能应付的,再听下去她非精神崩溃不可。
“尻!你急什么?不管以前处在哪个政府的统治下,反正现在她都不再是中国人了。”刺客正说到兴头上。挖掘别人内心的恐惧不止是屠夫一个人的嗜好。
“她和我仍是同宗同源。”说到这里我看了看身边脸色苍白的小女孩,“都是炎黄子孙。”
“人家可是台湾人,不一定承认这个。”
“放屁!你才是数典忘祖的杂种。呸!”听到这里的唐唐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竟然猛地扭过头,一口唾沫啐到了刺客的脸上,刚才闪烁不定的目光也炯炯有神。
“哈哈!”我看着满脸难以置信的刺客笑了,“伙计,民族归属感不在政治范围,它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烙印在彼此的灵魂中。无论何时何地,都无法改变。即使与整个阿拉伯世界为敌,你们犹太人最终不是仍抢回了祖先诞生的土地吗?当年你们怎么向世界解释来着,你忘了吗?”
“祖先在召唤我们回家。我记性很好……”刺客说到这里也没有了刚才捉弄人的兴致,手摸胸前标有六芒星的老式军牌道,“两千年来犹太族遭受了太多的不公与残暴,如果不是种族的凝聚力,恐怕我们已经被灭种了。”
“我们也是!”我笑着指了指唐唐和自己。
“所有幸存的种族都是!”一直没有言语的杰丽·麦尔斯突然插嘴,“没有向心力的种族都已经被消灭了。想想刚才在沙漠里看到的那群自相残杀的甘茵斯坦人,真是可怜、可叹、可悲呀!”
“那些人大多是外国来的志愿军,印尼人、马来人、中国人、俄国人。他们认为自己是在驱逐侵略者,你可以这样想,如果这能让你好过一些的话。”
“也许吧!”女记者又开始心不在焉起来。
车子还没有开到黑乎乎的山脚下,远处已经响起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声。听起来就在不远处盘旋,但在夜色的掩盖下,只能看到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他们来得挺快!”刺客的话音未落,一张火箭弹网便如同天降火流星扑面而来。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飞机的指示灯,等发现这红光屁股后面还带着烟的时候,火网已经在我们车旁炸开了。
坐在车中的我先听到沙粒和弹片击打在挡风玻璃上的刮响,然后是玻璃破碎、钢铁扭曲的声音。冷风还没来得及吹进驾驶室,我就感觉车头猛地被掀起,身体后仰,胸前的子弹带沉坠得压在胸前,膝盖重重地磕在了方向盘下方,虽然有冬装军裤顶着,可是骨头上的钻心疼痛,仍逼出我一头冷汗。
爆炸瞬间便结束了,重归平静的沙漠让人误以为刚才只是偶尔刮过的一阵大风而已,金鸡独立的巨大车身保持微妙的平衡倒立了片刻,便轰然侧躺在了沙漠中,没系安全带的我滚过悍马巨大的中控台,重重地摔在副驾驶位的唐唐身上。全副武装的我加上自重,足有一百公斤,砸得瘦弱纤细的唐唐发出“哎哟”一声呻吟便闭过气去了。
大头朝下地撞在车内的金属支撑架上后,头盔保住了我的脑袋没有被撞破,但我听到脖子里面的骨头轻脆地响了一声,心中一惊!我下意识地顾不得身处何境,奋力甩动四肢扑腾起来。等感觉到四肢撞击硬物传来的疼痛,“瘫痪”这个恐怖的字眼才顺着汩汩的汗水从我体内流出。
“怎么回事?”我掏出枪射穿了头顶的车窗,然后拉着窗口引体向上爬出了车舱。等我连滚带爬地从沙子里站起身的时候,一架老式的米25直升机头朝下栽到了不远处的沙地上。
“怎么回事?”剧烈爆炸燃起的火团照亮了失去灯光的前路。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妈的!”我声音未落,身后刚从沙中爬起的狼人发出了同样的咒骂。
“射击我们的直升机自己掉了下来?”水鬼从燃烧的军车旁站起,满脸都是沙子。
“找掩护!建立防线!”狼人打断大家的猜测叫道,“有人受伤吗?”
逃命时来不及拿长枪的我赶紧躲在一座小沙丘后面,握着手枪面对黑漆漆的夜幕。因为我同样发现远处有几个黑影在向我们这个方向移动。
“我很好!”我先自检了一遍,“只是失去了枪和头盔。”
“我也是!”刺客正在倾倒的车内努力帮助杰丽向外逃。
“我受了点轻伤,但没有关系!”水鬼看了眼身边只剩底盘的军车,摸了摸被汽车碎片削飞的背包和大片的军服,借着火光我可以看到他背上的皮肤也被削飞了一条,黑红的血水顺着背流进了腰带内,“但我同车的一名记者和两名美国兵完了。”
“把陶式导弹从车上卸下来!”狼人手里有机枪和望远镜,“我们有‘玩伴’了!”
我赶紧跑向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军车旁,打开固定件把陶式反坦克导弹从发射塔上卸了下来,扛在肩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了原本藏身的沙丘。
“学生军还有直升机?”我趴在地上打开陶式反坦克工作站的红外观察镜,远处几辆杂牌坦克正编队向山里行进,其中三辆已经掉转方向成“品”字形向我这边开来。
“听说有五架老式的米25直升机。”水鬼顾不得后背少的那块皮,扛着“标枪”式反坦克导弹跑了过来,趴到了我左下方的沙坑中。
“哈!我们真幸运,五分之一的几率分配到数万军队中竟被我们撞中,真应该去买六合彩。”我打开陶式反坦克工作站的单兵支架,将它沉重的发射部架好,“不过,我不明白的是这东西怎么会自己无故掉下来?”
“俄罗斯出口的米25只有可安装支架,这些飞机上的火箭发射筒是自装的,在这种夜色下仍清晰可见尾烟,绝对是重型火箭弹,不过这类重型火箭弹只有经验丰富的飞行员才会用它,因为火箭弹飞出去时产生的尾焰浓烟会包住机身,导致发动机吸入废气而停转。”唐唐好不容易从车窗爬出,刺客蹲在打开的车门上从后车厢取出反装甲武器扔给杰丽,让她传递给其他军人,“显然这架机上的驾驶员经验并不丰富。”
“听着!这些坦克一旦进入射程便开火,射击后立刻转移阵地。其他人分散开保持掩护姿势,否则他们一炮就可以将我们全部消灭了。”狼人接过刺客拖过来的“标枪”重型导弹后说道。
“咚!”一声炮响,其中一辆比较先进,看起来有点像T72M的主战坦克率先在三公里外开炮射击,而其他性能落后的T54和T62则继续推进。听到炮声和炮弹着地间的时差是最令人恐惧的时刻,因为你不知道那该死的炮弹会落在什么地方。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会让人产生身边空气动荡的错觉,似乎那看不见的铁块正排开空气向你飞来。这错觉又加深了恐怖的程度,直到爆炸声伴随着惨叫轰然响起,那颗提到喉口的心才掉回肚里。这次我依然幸运,炮弹打在了燃烧的军车照亮的地带,一个刚从四脚朝天的悍马中挣扎着钻出的美国兵还没跑出两步,便被炸开的车门从背后削碎了上半身,两只脚在跑出一米远后才“扑通”一声摔在沙面上,孤单地冒着热气。
“不要看着你的导弹,要看目标。”狼人的声音提醒我,“陶2是红外线半自动制导的老式导弹,你要用瞄准具对准目标才能击中。”
听到他的话我才想起以前在教科书中提到的东西,赶紧把制导瞄准具调回远处发光的T72M身上,这时在空中转了半天的弹体才拖着尾巴飞向目标。火光闪现,T72M被击中了正面,没有挂装反应装甲的主战坦克在可以击穿500毫米的重型反坦克导弹打击下,像炮仗炸开的火柴盒一样全身冒火、四下飞散。
二战中的美国士兵曾说过:“面对钢铁怪兽的坦克,再强壮的士兵也只能趴下颤抖。”相比那时我们应该感觉到幸运,因为我们手中有了屠龙的宝剑,也许脆弱,也并不锋利,但它让我们不再感觉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