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在我眼前向远方延伸,尽头是一片蔚蓝的天空,阳光从狭窄的入口带着健康的味道投射到我的手心,渗过指缝洒落在崭新的军靴上。
为了取个好兆头,我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新东西,屠夫给我的新内裤上还写了“新生活”的字样。真恶心!
我整整衣服,戴上太阳镜迎着光亮往外走。离出口越来越近,皮肤感受到的温度越来越高,耳边突然响起了队长的声音:“走出去很容易,真正戒掉那该死的东西却不是一件容易事。相信我!其中的艰辛度不逊于你经历过的任何一次战斗。你不能因为走出了这道门而掉以轻心,真正的战争才刚打响第一枪。”
这段话不知为何拖慢了我的脚步!
“你怕了!”屠夫就在我后面,看到我停下脚步便凑到我耳边低语道。
“又如何?不行吗?”我感觉到自己额头在出汗,但绝不是因为天热。
“当然可以!我又不会掉根毛!”屠夫越过我走到前面,巨大的身影挡住了光亮,让我心情得以片刻放松,腿上的铅坠感去掉了大半。
“如果我没有提醒你半小时前Redback上了产台,请不要怪我!”屠夫走到楼梯出口前故意回头扔出了他的撒手锏。
“没错!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过会儿把孩子给你抱过来。”快慢机和恶魔拖着脏衣杂物经过我身边时,恶魔的臭嘴混着酒气吐出的讨厌声音却传递着令人窒息的消息……
我根本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身体还可以承受得了这么剧烈的运动,整个人几乎飞一样从屠夫头顶跨过蹿出地窖大门。原本想象中辉煌的城堡变成了现实中一座豪宅的后院,雕像、草坪、喷泉、葡萄架被乳白色的围壁圈点出淡淡的欧洲庄园风格。
扎眼的除了刺目的阳光外,还有正对着酒窖出口的一个独具阿拉伯特色的帐篷。衣着朴素的佣人像卫兵一样站在门外,透过纱帘可以看到帐蓬中央的床上摆着摞成小山的精致的水果馅饼和中东甜点,里面有人走动,看起来是狼群临时休息的地方。
这个酒窖坐落在一座非常宽大的建筑后面,米黄色外墙镶着蓝色玻璃,看上去有点单调,连最简单的伊斯兰装饰都没有,就像个摞起来的火柴盒。穿过豪华的后厅走向大门时,我意外地发现走道里摆满了镂空的红木家具,其间的茶几上点缀着中国瓷器,很有中国的皇家气派,四面墙上挂着几幅大型狩猎图,除了画中人物和迎面墙上这家列祖列宗的画像都是包着头巾的高鼻梁外,感觉就像老北京的四合院一样。
门外停着成排的全副武装的悍马车,但更吸引人的目光的是对面同样大小、布局的庄园,只不过除了半截墙基和园中的喷泉里的雕像外都已经成了灰烬。
“钥匙!”我冲着刚从满是弹孔的车上下来的医生大叫,吓得他边上开车的军医赶忙把手里的钥匙扔到空中让我蹿进车门时接住。我从不知道自己打车可以如此迅速,打火、挂档、起步一气呵成,车子怪叫着冲了出去。
“嘿!等等!有人在车上!!”医生追在车后面拍打着后车窗。
“嗨!大熊。你好吗?”我边开车边回头,看到后车厢里,满脸绷带的大熊躺在担架上正输着液。
“嗯……”大熊满脸痛苦地哼哼着,听不清说些什么。
“看样子你的伤势都处理过了,就不着急了,跟我先去趟医院。”换档加油可是车速总是上不去,稍一松油门车子便疾停,好像这车子被打坏了。
“嗯!嗯放下……”大熊努力地放大声音,可是还是听得不清不楚。
“把你放下?不行!我赶时间,Redback要生了。你能想象吗?我要当爹了!”想到自己要有儿子,我兴奋得停不下嘴。
“我说你把手刹放下!”大熊终于受不了了,伸手拉开脸上的纱布叫道,“颠得我受不了啦!”
“噢!不好意思!”听到他的话,我才发现为什么车子提不上速,于是赶忙松开了手刹,车速马上流畅起来。
“现在好多了!”大熊躺回担架舒服地呻吟几声,犯这种初级错误让我颇为尴尬。
军事基地离这里虽然不近,但科威特地广楼稀,远远地便能看到基地飞机起落、车来车往的景象,顺着宽敞的沙漠公路不停加速很快就可到达。
“你怎么受的伤?”我对大熊表示关心其实是为了堵住可能听到的报怨。
“该死的事故!我们去接了美国佬一批鬼东西,路上翻车不知漏出点什么,蒸发出来的烟把我的手烧伤了。”大熊摇摇脑袋突然坐了起来,看样子下身没有受什么伤,“伙计!我刚化学中毒!你想杀了我吗?还是让我坐起来吧,你开车真是……噢!我的脑袋!……你不是戒毒去了吗?怎么跑出来了?好了?”
“差不多了!”越来越接近美军基地,路边有了指挥交通的军警,远处一道铁丝网大门之后可以看到有人类活动的迹象。我们拐上通往美军基地的大道,却被数十辆巨大的集装箱车抢先一步给堵在了路上。由于路旁是防沙沟和丢弃的各种名贵旧车,想从边上抄过去也不行,只能跟在车队后面找机会超车。
“好得差不多了?看着不像呀!”大熊把用尽的解毒点滴从胳膊上拔掉,从后面跨过控制台坐到副驾上,扭头看着我说,“你还有点冒虚汗,还不停流口水!你确定自己没问题?”
“听Honey说这种状况是因为药物对身体系统造成损伤后形成的后遗症,叫什么唾腺什么神经反射失调。他妈的!”我伸头到窗外吐净嘴里的口水,这东西不停地在我的舌头下面分泌。
“你是说你以后天天都要流口水,像头斗牛犬?”大熊瞪着眼不敢相信地问道。也许是瞪眼太用力,话没说完他便拿出眼药水点了几滴,然后闭着眼道,“那些恶心的东西差点杀了我!”
“你是被化学武器给灼伤的?难道他们的包装箱上没有说明吗?”我透过纱布看到他晒伤般红红的脸色。
“不,不!是私人承包商!就像这些家伙!”大熊指着周围的集装箱和大拖车,“听说是伊拉克重建承包商。军队还没有到他们就已经到了,现在他们的人数比北约军队还多。估计伊拉克哪座桥被炸,哪座电台或通讯设施被夷平都已经写在承包合同上了。”
车队如蜗牛般的行进速度和浓黑的尾气将扬起的沙尘染变了色,我坐在车上看着近在眼前的基地却没有办法进去急得头上冒火,更不要提还得听着一群货车司机讲恶心的色情笑话。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鬼东西?”因为原本装在车身上的7.62mm轻机枪和无坐力反坦克炮都被拆下来了,我便起身离开驾驶位探出头站在机枪座中,竟然发现面前的榴弹发射器不是以往的H&K GMG和双联装的陶式导弹发射器,变成了好像M202多管火箭炮一样的奇怪东西!
“不知道,刚换的。听说是澳大利亚人的技术,美国人给安的。”大熊伏身按下点烟器憋声憋气地说道,“看来我们也接了武器实战测试的活。”
“操!这东西怎么用?”我想开两枪把边上的司机吓跑,可是却找不到扳机。
“不知道!我也不会用。明天再问吧。”大熊点根烟放嘴里却被呛得咳嗽起来,“妈的!闻了点那不知什么的东西后像被洗了喉咙一样,有点小学第一次吸烟时的感觉。”
“你呼吸道被灼伤了!”我恼怒地坐下,继续听边上两个和KFC来自一个地方的司机交流手淫的时候用什么润滑比较爽。最后胜出的是食用油,便宜且随处可见,想到自己先前吃的油炸面包圈我差点吐在大熊身上。
“让路!他妈的!把你们的大屁股给我挪个地方,不然我就打烂它!”眼看就到基地门口了,我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焦急,放下前挡风窗,冲着前面突然停车挡住半边路的丰田陆地巡洋舰叫道。
“操你!”从车里下来七八个大汉,嚼着口香糖,手里端着各式的步枪,他们都没穿军服但却全副武装,个个身强马壮,簇拥着一个穿西装的中年人,其中一个伸着中指对我骂道。
“操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差点被人鸡奸后,我特听不得这个词,每有人嘴里吐出这个发音,我就感觉到自己股沟里有什么东西在滑动似的。如果不是身上没带枪,我肯定给那个家伙一枪,打不死也吓吓他。现在既然没有手枪,方向盘便成了我最有利的武器。
倚仗着自己的悍马重装甲防弹车,我踩下油门便撞向挡在前面的丰田路巡,那些保镖没想到我会突然发难,连跳带滚地护着那个西装男躲闪开来。撞击并没有想象中大,加装了清障器的悍马轻易地把前脸捅进了SUV的车体。挂上倒档一加油,清障器挂着铁皮将丰田的后车箱撕成了两半拖了开来。
“你他妈疯了吗?”那几个家伙站稳身形便冲了过来,挥着枪托死命地砸军窗玻璃。
“哈哈哈!你再骂呀?你奶奶的!”我透过车门上的射击口冲他们骂道:“打的回你的狗窝吧!”说完又加大油门撞向仅剩半截的丰田车,将它撞飞,掉进了边上的防沙沟里。这时有个家伙对着我们的后车窗警告性地开了一枪,却只在玻璃上打出一个白斑,看到是特制车子,那些拼命砸门的家伙也意识到什么,纷纷退开了。
“Alpha和Tru-Spec的军服,Black Hawk的战术携具,Oakley牌的X-Metal Juliets太阳镜?”大熊拉开脸上的绷带看着向车里张望的那些家伙喃喃道,“XM8的样枪?我不敢相信美国人竟然把下一代陆军更换武器的战地实测交给这帮嬉皮!气……龙牌防弹背心,这是哪个沟里出来的东西?”
“精品店里包装起来的移动展览柜。”说到这里我笑了,想到刚进这行的时候我也喜欢买这些名贵的噱头来满足自己的虚荣。
“说不定他们也是非常好的士兵。”大熊指着军头前面挂下来的SUV车门上的漆字,“看看!战舰!怪不得能得到XM8的实战测试资格,他的创始人是五角大楼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兼任多家私营国防与武装公司的董事。”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伊拉克战争预算里有30%是给雇佣军的,这么大的蛋糕没理由不咬一口的,尤其是预算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我说完对窗外的家伙们比了比中指,加大油门冲向了基地门口的检查站。美国政府多名高官都与大型防务承包商联系密切,这些公司每年都从五角大楼拿到高达数百亿美元的合同。
因为挂着通行证,所以我们轻易便进入了把守严密的基地,美国人把水泥平铺到沙子上,然后堆积木似的在上面摆放起成排的建筑,所以远远看去整个基地像个放在沙滩上的蛋糕。基地又像座城市,衣、食、住、行、娱乐各区皆备。我们的车开过了一个又一个大仓库,那是简易的军营,有的士兵在门外看小说,有的在听歌晒太阳,一派很休闲的景象。
打听到军医院在基地的另一端后,我驱车开向基地中心最热闹的广场。宽阔平坦的水泥马路中段是中心广场,南亚和阿拉伯的商人在美国兵的监视下向背着M16的大兵们兜售各种商品,土耳其的地毯,印度的首饰,阿拉伯半岛的传统弯刀……第一次踏上异国土地的年轻士兵们如同购买旅游纪念品般挑挑捡捡,三五成群地闲逛着。
过了道内岗再往里走一点便是指挥所的地盘,路上开始出现穿着不同军装的军人,穿着土黄色的是陆军,棕色多些的是英国部队,数码迷彩设计的是美国海军陆战队。所有人都戴着帽子,女兵全部把头发盘在头盔里,不仔细看根本分不出男女。再往前走,穿过指挥区,便可以看到穿着白大褂的军医和护士进出的医疗站,而被医院隔开的是穿着比较随便的“私人承包商”的营地,一眼瞄去看到了不少熟人。
我冲进军医站提起正支着脑袋打盹的值班医生,摇掉他的瞌睡虫和眼镜,贴着鼻子吼叫着震穿他的耳膜,才打听出Redback只是开始阵痛,做了个产检便回去了,根本不在医院里。
“干!屠夫你个王八蛋,又骗我!”我们冲出医疗站,驱车又向营区奔去,迎面看到刚才那些保镖从刚停好的卡车上下来,向边上的一座营房走去,抽烟点火落在后面的一个家伙正好回头看见我,伸出手指着我就要张嘴召唤前面刚进门的伙伴。我猛地拉开车门跳下车,一把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跟过来的大熊适时地在他肚子上补了一拳,他捂着肚子被我拎走了。等拐过了他们的驻地确定他叫也没有人听见后,我信手一抛将他扔进了拐角的垃圾箱里,大熊从边上搬起两个重型卡车换下来的几百斤重的轮胎压在箱盖上,然后拍拍手上的灰尘,鬼笑着示意我先走,于是我便快速地回到车内,驱车跑开了。
当我心急火燎地呼叫着Redback的名字冲进她的帐篷时,看到的竟然是杰丽·麦尔斯一个人坐在里面。
“呃……你怎么在这里?”我愣住了,“那个……Redback呢?就是……金发、蓝眼、大肚子的女人。”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认识Redback,只能用手在肚子前面比画着,自己都感觉有点傻。
“她看游戏去了!”杰丽看到我却不意外,倒是我笨手笨脚地比比画画把她逗乐了。说完她指着帐篷外不远处聚满了人的停车场。
“什么?她不是开始阵痛了吗?怎么还到处乱跑?不要命的疯女人!”我看着远处人头攒动的密集人群,不时传来阵阵疯狂的叫嚣声,看样子就不是什么和平活动。
“失陪一下!”我抓起桌上的一副塑料手铐冲出了帐篷,心里咬牙切齿地骂着:前些天还和我装得像圣母玛利亚一样,这才几天没见,竟然又疯病上头了。
我在一片骂声中撞开人墙冲进圈内,才看清楚原来是狼人和天才一伙人正在摆摊聚赌。小猫和美女两人穿着比基尼,举着头盔,围着一辆悍马车转悠,天才站在桌子上,满脸油彩,光着膀子露出成排的肋骨卖力地叫唤着:“下一位!力大无比的,来自盛产大力士的乌克兰的狼人。大家来下注,一辆五吨重的悍马再坐上八名美女,赌狼人一口气能推出多远去。”
我正纳闷狼人什么时候成了乌克兰人的时候,几个半裸女兵从车头下来坐进了车厢,露出悍马车前装着的一个推桩,那是美式橄榄球防守队员练顶人用的东西,车后的地面上画着距离标数。而狼人一干人等都光着膀子,像健美比赛一样展示着自己强健的肌肉,伴着男人的下注声和女兵的尖叫,成叠的美金封条都没撕便直接扔进了小猫和美女手里的头盔中。
不一会儿,天才的面前便堆起了小山般的钞票,等没人再下注了,狼人便戴上头盔走到离悍马两步远的地方站住,晃晃脑袋,怪叫一声冲向悍马车,巨大的身体像坦克一样撞到了推桩上,在一片加油声中顶着悍马和一车疯狂叫唤着的女人在标尺上划出两道长长的轮胎痕。
“16米!哈哈。”天才突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疯狂地叫唤着,边上发出一阵无奈的咒骂声。看样子他是通杀,连我喊他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艾薇尔!艾薇尔·瑞贝卡,给我出来!你躲哪儿了?”我本以为Redback会挨着熟人,可是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她的影子。着急上火的我开始边喊边在人群中四下扒拉。
由于过于着急,下手难免有失轻重,脾气好的只是骂两句脏话,脾气不好的便有伸手的意思。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关了半个月的缘故,我的情绪也非常暴躁,只要看到有人的表情有过招意图,一律被我一巴掌盖翻在地。哪怕我知道自己不对,仍无法停止对任何敌意的反击!
直到背后响起枪套魔鬼粘撕开的声音时,我猛然回头看到有人正掏出一把M9手枪,来不及细想我伸手便抓住了枪头,死死握住了手枪套筒,保证手枪没有办法把子弹推上膛。
“松手!”被我抓住枪头的黑人抽了两下没有办法把枪从我手里抽走,急得伸出拇指打开待击保险,扳开击锤威胁道,“我要开枪了!”
“下次说这话的时候,最好手里拿的是Glock。”我看了一眼握枪的左手虎口前面说道。美军标配的M9的抽壳钩还兼有膛内有弹指示功能,当弹膛内有弹时,抽壳钩会在侧面突出并显示出红色的视觉标记,即使在晚上也能通过触摸感觉到,现在我什么颜色也没有看到。
说完我趁他一愣的瞬间,用拇指按住枪身侧面的分解旋转柄向下压到底再向后一拉,套筒和枪管便从枪身上分离下来到了我的手里。
“别动!”边上传来上膛声,然后有人大声叫道,“这次枪膛里可是有子弹的,举起你的手不要乱动!”
我举起双手扭头看拿枪指着我的人,也是一名海军陆战队的少尉。他身后站了一排人扶着一个刚被我打倒的男人怒视着我。那些人穿着奇怪的黑、白色斑点的军装,大多是中东人长相,一半人都戴着近视眼镜,臂章上绣着“FIF”三个字母,但身上并没有配枪。
“哐当!”我把握枪管和套筒的手伸平举到和他视线持平递了过去,半途中突然松开,套筒和枪管掉在了地上,对面的持枪少尉姿势不变,但眼球不由自主地被下落的套筒吸引离开我的双手。人眼具有不断追寻新的图像的生理本能,这是人类的自我防卫的需要。狙击手的高强度的防干扰练习才让我能抵御这种来自本能的诱惑,而且还要每年重复温习,这位文职少尉肯定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等他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回过神时,我前伸的手并没停顿,已经扣住了他手里M9枪尾的待击解脱杆,将它推到了安全位置,从而断开扳机与击锤/阻铁的连接,把击针尾部顶开,即使击锤落下也没法推动击针前驱,从而打击膛内的枪弹底火射击,并且放下击锤回到待击状态。然后我向怀里一带,硬生生将武器从他手里夺了下来。
“哗啦!”见我连下了两名美军的枪,边上的其他背武器的家伙弄不清情况但仍纷纷掏出武器指向了我,但没有人下令又不知该不该开枪。
“冷静,冷静!自己人!有话好说!”这么多人掏枪当然惊动了正沉浸在数钱兴奋中的天才,等看到是我被人用枪围住后,赶紧跑过来挡住别人的枪口为我解围。狼人他们则没有这么客气,纷纷掏出枪,小猫更是夸张地调转车载炮塔,指着人群骂道:“都他妈的把枪放下!在老娘的营区动家伙,长几个脑袋?谁开的头?站出来!”
“不是我!不是我!”看到比自己大的枪谁都知道应该怎么做,那群奇怪的“美军”则在保镖的护送下匆匆地离去了。其他人害怕沾上麻烦也纷纷让出空地。营区争斗是非常平常的事,但动了枪是要上军事法庭的,哪怕是旁观者也一样,所以还是站远点好,毕竟刀枪无眼。
“你打谁不行,打那些民主人士?那是由反萨达姆政府的伊拉克异议人士组成的‘自由伊拉克军’。”天才拉着我走回赌桌边,把桌面上的钞票扫进自己准备的邮件袋里,“据说来自世界各地受过开化教育的伊拉克人,为了建设民主化的伊拉克投入了美军的怀抱,开战的时候,他们将是美军的向导,美军的耳目,美军的翻译。”
“自由军?尻!自由个屁!又是打着自由旗号换功名的家伙。我记得有人形容萨达姆时说过:强烈追求个人自由的人,才会在掌权之后实行独裁!因为它要的就是自己一个人的自由。”我突然意识到“汉奸”这个词原来还有变形“兄弟”,分明就是伊奸嘛!
“对伊拉克人是那样!美国人现在对他们宝贝得紧。他们受到重点保护,身份也都保密。”狼人笑了笑说,“据说萨达姆长子曾查到一个参加这支队伍的英国移民在曼彻斯特的亲人的住处,派人把他们剁成了肉块,放在石油桶里邮到了利物浦。”
“替他难过!”我把手里的M9扔给一直站在我身边犹豫不决没有离去的文职中尉,“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道歉!”
“你戒完毒了?”狼人等那个中尉收起枪匆匆离去后才回头问道,“不好好恢复体能,跑这里干什么?”
“我找Redback,那个女人已经开始阵痛了,还挺着肚子跑出来看热闹。”看着其他人又聚到一起挥舞着钞票开始叫嚣,不由得为他们的赌兴高涨赞叹。
“Redback?我们没见到她呀!”狼人扭头向其他人询问,所有人都表示没有看到她。
“我刚才看到她来看了两眼便走了,也许她去吃东西了吧!”美女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巨大仓库说道,“孕妇很容易劳累,也很能吃,尤其是要生孩子前。”
“为什么?”
“生孩子很费力气的!”美女拍了发问的先锋一巴掌,“你以为是吐口水呀?就算是吐口水,吐上七八斤重也累死你呀!”
我没兴趣听他们打趣,顺着人流挤到食堂门口,跳过护栏插队钻过只有一人宽的食堂入口,食堂和一个室内体育馆面积差不多大,中间放着各种软饮机器、咖啡机和存放牛奶及果汁的冰箱,东西两头还有放冰淇淋和甜点蛋糕的台子。现在正赶上开饭,几千人仿佛一条流水生产线上的产品一样井井有序:取瓶水,取托盘、餐盘、刀叉,盛饭……
“艾薇尔·瑞贝卡!艾薇尔·瑞贝卡!”我喊了两声便觉脑袋后面一疼,回头便看见Redback挺着大肚子端着个大托盘站在那里,托盘上面杯盘罗列,主菜、副食、色拉、水果一应俱全。
“疯婆子!挺个大肚子跑什么?”我还没骂两句,手里便多了一个盘子,上面的食物高得能顶到我的鼻尖。
“走!”Redback一点也不把我的怒火当回事,拿着薯条扭头率先走在前面,边走边吃起来。
“喂,臭女人!我跟你说话呢!”我跟在她后面像个跟班的一样,端着食物又不敢扔掉,只能边走边冲她的后脑壳叫唤,“你马上就要生孩子!你神经短路了?还到处乱跑。”
“鸡腿!”前面的女人头也没回,只翻过手悠闲地哼了一声。
“嗯?噢!”我赶忙从盘子里挑出鸡腿递给她。她不紧不慢的态度让我一点辙也没有。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我说你都开始阵痛了,最多再有几个小时便要生了,你怎么还到处乱跑,吃东西让别人给你拿不就行了?万一碰着撞着怎么办?”
“让谁给我拿?你?这几个月你在哪儿?刚才让谁给我拿?你?刚才你在哪儿?以后让谁给我拿?你?以后你会在哪里?”Redback啃光鸡腿回头看着我,把鸡骨头扔到盘子里伸手道,“奶昔!”
“我……”话说一半又被打断,我突然发现这女人真是自己的克星,再大的火气总是被她三两句打消。
“那天你在酒窖里说的话,不是当真的吧?”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她说过的“绝情”话:“我现在已经好了!我们可以一起退出佣兵圈。跟我回中国,我们去西藏,那儿同样千里无人,谁也找不到我们。再大的困难我们都可以挺……”正说着,一包白色的粉末扔到了餐盘里,看到那纯洁的颜色,话再也不能顺畅地说下去了,“……挺……挺……挺过去……的……”
看着眼前的白色粉末,我感觉空气越来越不够用,呼吸越来越急促。那种吸了毒飘飘然的刺激感觉在脑袋里炸开,脊柱如同一根超大的电池不断向外发散着舒爽的电流,连全身上下几百条受伤痊愈的疮疤也热乎乎的非常舒服,可是当我把眼神从那危险的东西上移开后,身上的快感便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毒瘾发作时的痛苦,巨大的反差让我无法适应。为了逃避痛苦,我只能把眼神死死地凝在透明塑料包上不愿挪开,甚至渴望……
“如果你想要,可以拿去……”Redback喝完奶昔从白粉包旁边拿起一盒沙拉开始往嘴里塞,看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东西淡然一笑说道。
“我……我……”我艰难地咽下泉涌而出的口水,理智上我知道如果自己拾起了那东西便万劫不复,可是对欲仙的快感的渴望让我始终无法拒绝。
“如果你想要,可以拿去……”Redback的声音如同魔咒般不断在我脑子里回旋,想到吸进去的快感,我全身的毛孔便不停地颤抖。
“如果你想要,可以拿去……”
“如果你想要,可以拿去……”
“如果……”
“如果你妈的头!……”我被脑中盘旋不尽的魔音扰得痛苦不堪,抓起盘上的粉包使劲儿摔在地上,登时爆得满天满地。散开的粉尘钻进了我的鼻孔,吓得我赶紧抓起水瓶倒水拼命刷洗起自己的脸。
“操!操!操!”我扔掉水瓶,按着鼻孔用力擤个没完,恨不得把脑子从鼻孔里挤出来。
“呵呵!”我正担心的时候,Redback突然轻笑出声,“看把你吓的!没关系啦,刚才那是奶粉!”
“奶什么?”听到这句话我一下愣住了。
“奶粉!”Redback含着冰淇淋勺子一脸鬼灵精地俏立在那里看着我道,“你还不错,竟然能克得住心瘾。”
“克你的头!拿这鬼东西试我?你吓死我了!你这个女人真的是疯了,疯了!”听到自己是被人骗了,一方面庆幸自己没再跳进火坑,另一方面对情人的不信任感到恼怒。
“试你又怎么样?咬我?”Redback一脸无所畏惧的表情,似乎吃定我不敢拿她怎么样。
“告诉你!别以为你怀孕了我就不敢动你。”我撸起袖子亮出小臂上纠结的肌肉,不知是吓她还是给自己打气。
“来呀!来呀!”Redback把脸伸到我近前,大着肚子倾身的动作看着像随时会扑倒的样子。
“不行,不打你两下,你以后非上天不可。”我拉过她拦腰抱住,伸手一巴掌打在她屁股上。可是等第二下挥开手,便感觉到自己手上湿乎乎的。
“什么鬼东西!”甩甩手上的液体,我闻到了刺鼻的气味。
“呃……那个……刑天!我有没有告诉你……我的羊水破了?”Redback满脸得意地说道。说完还故意挺了挺屁股,“来!再打两下!很过瘾的。”
“羊……水破了?”我看着她湿透的军裤瞪圆了双眼,心中的惊骇比得上我第一次杀人,“过瘾个头……”
我打横抱起这个满脸痛苦却仍抓着冰淇淋不放的美人向军医所跑去,边跑边喊:“妈的!你这个女人脑子有毛病,生了孩子绝不能让你一个人带!绝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