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过小腿的积雪中奔跑,每步都像被人抱住脚一样举步维艰,为了跑得快些,双腿迈动起来已不是直上直下从雪里抽出来前进,而变成了从两侧向前抡,把脚从雪里甩出来般跑动。即使如此,行进的速度仍慢得可怜,倒是剧烈运动让我有点喘不上气来,每次大口呼吸牵动胸腹上的创口都痛得我想打嗝儿。
“怎么回事?”枪声骤起即消,速度之快让我心里升起强烈的不祥预感,顾不得处于上风口说话易暴露自己的行迹,赶紧在无线电中呼喊起来。
“狼人?”得不到回复的我急了,“狼人?!狼人?!……天才!狼人他们怎么了?”
“等一下!”天才语气听起来也是气喘吁吁的,“最新的卫星图片全被军方调走,用来对刚才的GBU-28的轰炸效果进行评估了……”
因为我边跑边说话耗氧过剧,一时喘不上气憋住了已经到了嘴边的脏话,我只能在心里骂这群王八蛋。我们冒着枪林弹雨在前面冲锋的时候,这些家伙还在为新炸弹的杀伤力进行总结。不过,能联系上天才,说明中继站仍是完好的,这东西就在狼人身上背着,如果他挂了,它应该也会被毁掉的。
不知是因为跑得太快,还是伪装衣兜风鼓起来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原来山脚下向上打上来的子弹,开始从盲目乱射变得目标鲜明起来。几发子弹带着哨声从我脸前飞过,让我有种差点撞到子弹上的感觉。
“图片来了!”天才在无线电另一端的叫声之大,令我生怕传出我的头盔让别人听到,“天太黑,我们看不清细节,根据热能图片看来,他们遇到了敌人的伏击。”
“狼人?狼人?”听到这里我的心里更紧张,生怕他们出什么事,拼命地呼叫起来。
“我……没空搭……理你!”狼人的声音终于出现在彼端,让我为之雀跃,但背景声中密集的枪声却又让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们需要空军援助,火力援助!”结婚男在无线电里大声吆喝起来,“敌人从哪里来的?他们竟然有夜视装备。”
“唐唐!你在哪儿?”我想起了跑在我前面的女兵,如果狼人他们被包围了,那么我们前进的路上一定会遇到伏兵才对。
“我已经看到交战的火线了!”唐唐说话喘气,几个字也要分成段落来讲,“有敌人挡住了狼人他们前进的方向,后面的追兵已经上岸了。”
“他们多少人?”我跑得很快,大量的运动让自己开始感觉到身体变得暖和起来,但是脚上原本被冻麻木的伤口却开始随着知觉的恢复痛起来。
“我看不太清楚!我的夜视仪看不到那么远的距离。”唐唐无奈地说道。
“大约二十多人,并不是很多!”水鬼的虚弱声音响起,语气之弱让我担心这家伙是不是离死不远了,“但火力很强,而且很准……”过了片刻他喘会儿气才又补充道,“他们能看到我们!”
“怎么可能?夜视仪不可能看得到你们的……嗯……”我正跑着脚下突然踩到什么,尖尖的感觉有点像铁器,这种地方踩到铁器,我脑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地雷”。我心中一惊,汗便冒出来了,身上的各种酸痛和追兵的担心也都不见了,全世界瞬间只剩那个刺刺的小尖顶在鞋底撑开伤口皮肉的感觉,脑中在刹那间闪过一段段曾看过的踩雷者的悲惨遭遇,画面中那些血肉模糊的残肢断臂散发的腥咸热气仿佛已然从我脚底的伤口倾泻出来。
“炸不死我,我操你妈!”我第一个反应有点令人沮丧,对于四肢缺损地过完下半生的恐惧甚至超越了死亡。
慢慢地蹲下身扫开脚边的积雪,脚下面的“地雷”终于露出了尊容,等看到这吓了我一跳的东西竟然是半拉人下巴的时候,我一屁股就坐到了雪里。看着那该死的牙床,不由得叹了口气,长在人嘴里时怎么也看不出虎牙竟然有这么长。
顾不得打量被我踩“破相”的可怜家伙,我挣扎着抱着枪重新站了起来,感觉着突突打颤的腿肚,原来恐惧比跑步还耗费体力。
“妈呀!我中弹了!我的手!痛死我了!嗷!……嗷!……快来救我。上帝呀!”受到刚才惊吓的启发,我正在把背包里仅剩的两枚反步兵地雷布在追踪我的必经之路时,结婚男杀猪般的惨叫声震得我手一哆嗦,“他又打中了我的防弹衣,快把我从这里弄走。”
“你没事吧?”唐唐作为他的战友第一个发出了问候,“坚持住!我马上就到!”
“不要冲动!唐唐。待在原地等我。”我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如果贸然出去,一定会被敌人发现。这种环境下连中两枪,这么准的枪法一定是狙击手才办得到。
“那个谁,移动你的位置,大距离的!”我记不住那个结婚男叫什么名字了,只能这样称呼他。
“我躲哪儿去?妈的!连块石头都没有。我在流血!天呀!”结婚男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地传来,这家伙肯定死抠着呼叫器不停地叫唤。
“保持火力!”狼人的叫声总是伴随着大量的枪声,看来他是在最吸引火力的位置,所以对任何人停止射击后增加的压力体会得最为明显,“操!连续射击,都给我开枪。”
“但我的手中弹了!”结婚男听到狼人的要求仿佛是天方夜谭般。
“用另一支手。”托尔在无线电中的声音甚至有枪声大。
“我不会用另一只手……”
“你是猪啊!”水鬼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精神了,估计是催命的战斗唤起的。
“天才,我们要空中支援。妈的!这些家伙不是甘茵斯坦的二把手,绝对是职业士兵。干!人不多但打得我们抬不起头。”连刺客都受不了,担心像握紧脖子的巨手掐住了我的呼吸。
“H1,这是S4。请求支援!请求支援!坐标是:东经70度23分141,北纬36度56分212,海拔……”唐唐焦急地在无线电中呼叫起来,最后还满怀希冀地加了句,“快点!我们顶不住了。”
“请求驳回!风雪太大,能见度太低。你们所在的区域隐藏有敌军的防空火力,低空飞行危险过高。而且你们与敌人的接火距离太近了,轰炸机会连你们一起炸碎的。”天才接通了联军的指挥中心,对方的军官否决了我们的要求。
“操!鹰眼在就好了。”这时候大家心里一定和我想的一样。不是自己人就不关心你的死活。
“听着!你们这些王八蛋,你们要的硬盘还在我们手里,里面记录的是甘茵斯坦的资源分布图。”别看托尔两米多的大块头,嘴巴倒挺利索,“如果你们不来帮忙,我们就把这东西给别人。甘茵斯坦打下来你们不能独吞,到分割战后利益的时候没了这东西,美国佬你们绝对会失去先机的。那可是难以计量的损失,不只是几架阿帕奇的数儿了!”
对面沉默了,过了片刻才犹豫地答应道:“空中支援20分钟后到。”
“妈的!人命还是没钱重要!”狼人换弹袋时拉枪栓开机匣的声音在无线电中听得一清二楚,可见这家伙是真的被打得抬不起头来。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后,我终于在风雪中看到不远处有枪火。来往无数条火线在灰暗笼罩的雪原上交织成弹网。我放慢速度,顺着夹缝小心地接近战场,没走多远便看到穿着白色伪装衣的唐唐蹲在前面,正趴在雪地里观察不远处的交火状况。
等我快要摸到她的脖子的时候,她才似有所觉地突然扭转过身,幸好我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的枪口,不然看她紧张的样子极有可能没看清我的脸便给我开个洞。
“什么情况?”我掏出小氧气瓶塞进嘴里急吸了几口解解缺氧的难受劲。
“对方占据了河岸拐弯处的高地,拦住了他们的前进之路,后面的追兵兜着屁股把他们夹在了中间。”唐唐指着斜下方不远处刚上岸背对我们的学生军士兵。本来天黑人太多,还看不太清每个敌人的位置,但这些家伙一上岸便开始对着陷在雪层中的狼人他们拼命射击,曳光弹画着光弧一头指出了敌人的所在,另一端则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我们打谁?”唐唐比我早走那么长时间,竟然只比我早到片刻,二十多斤的MG3竟然还背到了这里。
“别急!你先把弹链都接好。”我爬出挡住视界的藏身岩缝,趴在雪堆里稍稍抬头,沿着埋过自己盔顶的雪层边沿,透过瞄准镜向混乱的“夹心三明治”张望。
狼人他们的藏身凹坑正好能让敌人从上方1000米外的山崖上俯射他们。而托尔他们仰射时,步枪和AT-4火箭发射器却超出了射程,除了刺客的狙击枪还能够着一点那些人的边儿外,其他人虽然有热像装置标明敌人的位置,但“缤纷多彩”的着弹点离自己的所想仍有距离。
而对面的敌人也很巧妙地把握住曳光弹的指向功能实施火力侦察的技巧。结婚男之所以被人打中两枪,是因为狼人、刺客和托尔他们作为渗透部队,都没有使用曳光弹的习惯,而他是正规训练出来的陆战队,常规作战比较多,使用的又是敌人的南斯拉夫RPK,弹药中五带一磷火光束,引来的报复当然比其他人要精确得多。
“布局真是太巧妙了!这不完全是打靶吗!”作为旁观者,我看着双方互射的画面,第一个感觉便是惊叹敌人埋伏打得好,然后才是开始测量距离最远打伏击的敌人的位置。虽然夜视仪在这种天气下视距没有那么远,但热成像在这种温差大的环境中效果还不错。只是1500米的距离在风雪影响下,我对每发必中没有信心。
连开三枪才击中第一个目标,看到瞄准镜中由于武器射速最高而成像最大的机枪射手迅速在暴风雪中失去温度归为灰白后,我才对已经瞄准射程内的学生军追兵等得不耐烦的唐唐说道:“开枪!”
MG3的轰鸣声确实惊人,不愧是改自MG42的经典武器。那刺耳的咆哮声和高过普通机枪1/3的高射速,将威力巨大的弹雨倾泻到敌人的后背上。除了长达半米的枪口火焰像火把明灯一样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这个缺点外,这东西几乎是远距离支援武器的最佳代言,怪不得二战美军听到它“撕碎油布”般的声音便闻风而逃。
不知是德国武器一贯的精确性太好,还是唐唐被震得直跳的肩头起了催化作用,弹雨打得还是蛮准的,没有防备的追兵竟被这一通枪子儿打倒十数人,作了“螳螂”的这些人登时被打晕了头,纷纷转身张望是哪里打枪。
“食尸鬼?”狼人试探性地在无线电中问了句。
“是!”MG3枪口喷出的射击燃气夹带大量的火药沫,被对面吹来的山风一吹飘散开来,如细沙般铺在了雪面上,散发着呛人的气味。
狼人看到山脚下正向自己爬来的追兵被突然蹿出来的一阵弹雨打乱了阵脚,便命令身边的人放弃对山上无谓的还击,把牵制他们的任务交给了我和刺客,其他轻重武器全部调转枪口开始狂打腹背受敌的民兵,这次换他们体会到居高临下“打靶”的快感。
我每开一枪,巨大的后坐力便扯动胸腹的裂口,仿佛我自己在故意掰开已粘连的伤口。而更无奈的是,这种环境下,我打上数枪才有可能命中一发。等我第一匣十发子弹打完时,我已经感觉到包裹伤口的纱布重又开始“温润”起来。换上第二个加长弹匣时,我已经感觉到有液体顺着腹沟流进了裤腰。
“这没有什么,和戴尔蒙都那次差远了。”我一面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一面拼命地扣动板机,想在对方发现我的位置前能多解决掉两个敌人。而这时远处的山谷中也传来了直升机的螺旋桨声……
发现狙击手的永远是狙击手。
第一发子弹打在离我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时,我已经知道对方发现了我,而且他们也有大口径狙击枪。可是想缩回去变换位置时,却发现自己的双脚竟然被冻得失去了知觉。不管脑子中想什么都没有办法传达给肢体是一种怪怪的感觉,我伸手使劲拧了一把大腿,却只有一丝挤压的酸胀感,好像“二郎腿”翘的时间长了“木”掉的感觉。
“该死!”我只能用肘部撑地拼死向前爬,希望把一百多斤的身体拖离这个地方。这时第二轮打来的便不是一发子弹了,对方所有枪口都瞄准了这里。成片灼热的弹头穿透雪面时“哧”的淬火声,听起来令人毛骨悚然,近在咫尺的偏差仿佛在昭示下一枪肯定会中。
“打不中我!打不中我!”这种自欺欺人的想法,其实是在战场上保证自己精神稳定的一种非常有效的手段。我一面向唐唐藏身的缝隙爬去,一边这样安慰自己。
也许是出现在隘口的两架“阿帕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预期中的第二轮射击根本没有来临。我呼叫着上帝和我妈的名字钻回了藏身的地方,来不及后怕,我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伸开手拼命拍打自己的双腿,借着疼痛找到了站起来的力量。
“进入打击范围,请打开误击发射机。”机师要求的误击发射机,是美军的作战识别,其实便是头盔里的激光应答器,这样我们可以接收武装直升机上激光询问器发出的询问信号并做出应答,这样可以在雷达上标出友军的位置,避免误伤。
“目标核实!扫射开始!”直升机飞行员倒是挺干脆,上来对着山脚下和湖面上的追兵便是一阵狂轰乱炸,然后屁也不放一个掉头便要撤。
“你往哪儿去?”所有人看着来去匆匆的AH64傻了。
“回去呀!”飞行员的语气一副理所当然的味道。
“你还没有把敌人消灭掉,你往哪儿跑呀?”狼人火了,头上那些家伙才是要消灭的催命鬼。结果凶神还好好的,怎么杀了几个喽啰便要跑了。
“没有呀!所有没CIDS(作战识别)的目标都被消灭了呀!”飞行员倒是挺负责任,又掉头飞了回来,重新确认一遍后说道。
听到这里大家都傻眼了。听飞行员的意思,那些来路不明的家伙也有美军的作战标识系统。难道又是误伤? 第一二〇章 黄雀在后
远远跟在后面的黑鹰运输机刚从山角冒个头,看到扑天盖地而来的导弹和防空炮弹,吓得掉头便跑。连号称陆军绞肉机的“阿帕奇”也在防空导弹的追逐下仓皇地消失在风雪中,只丢下一句:“无法核实敌我的身份!”
“他妈的!搞什么飞机?”我们愣愣地看着飞机扔下的红外干扰弹的曳光,不知该为眼前的闹剧作何反应。
“什么叫无法核实敌我的身份?”女记者杰丽的声音抖如筛糠,不知是冻的还是吓的,“已经看到我们了还跑什么呀?我们就在这里!回来呀,回来呀!……”
绝望的叫声凄惨悲凉得比零下三十度的风雪还扎人心扉,似乎飞机一走,我们幸存下来的希望便完全被扑灭了。
“该死!”托尔他们离学生军士兵太近,被直升机炮火炸翻上天的雪泥埋过了顶。永久冻土硬得像水泥,砸在身上比子弹还要命。托尔他们好不容易推开身上的冻土,费了半天劲才把嘴里的土渣吐净。
“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杰丽的精神已经被地狱般的折磨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其实现在最令人恐怖的不是死亡,而是无法逃脱这噩梦般的白色魔界。听着她无助的惨叫我也感同身受,因为疲困和虚弱如同狗皮胶粘着我的神经,随着时间不断地收紧挤压着,沉重的眼皮撕扯着心头空得发慌。
有时候我真想一头栽进雪里睡过去不再起来,但手里的枪、身上的血、身边的伙伴、对面的敌人,却又像根针顶在屁股下面,每当我要放弃的时候便刺醒我,重新顶起这具空乏的躯体。
很奇怪!对面的敌人自从直升机出现便再没有开过枪,战场上除了杰丽刚才喊叫的回声,便是没死透的学生军士兵的呻吟声。趁着四下无声的机会,我赶紧从背包内掏出纸包的弹药拆开封压进打光的弹匣中,就在这时,身边唐唐的头盔内突然轻响了两声。
“什么声音?”我看到唐唐脸上出现的古怪表情,不解地问道。
“是战斗标识器!”唐唐指了指自己的头盔,“对方正在进行身份确认。”
说完,她也拿出一个红外定位器,那东西平常是用来给飞机做红外定向,必要时也可以代替激光问答机做身份确认用。唐唐有点迟疑地对着对方躲藏的方向按下了按钮,一道激光束射向黑暗中的敌阵寻找猜测中的友军的传感器。果然,对方传感器向问答机回送一个无线电信号。唐唐手里的机器闪起了红光,意味着“不要开火,这是友军”。
“敌人可能拿到这种防误击装置吗?”我凑到唐唐身边低声问道。
“学生军?不可能!”唐唐非常肯定地摇摇头,“这种误击装置是‘陆地勇士’计划的一部分,连我们自己都没有普及全。只有特战部队才有装备,他们绝对不可能搞到的。”
“不!我是指多国联军的其他部队。”我记得天才提起的那支“可疑”的英国盟友。
“各国都有自己的防误射装置,我们现在还没有统一过这方面的编码。他们不可能对我们的问答机做出回应的。”唐唐看来对当一个好士兵做足了功课,从到现在仍未被拖垮的体质和对装备的了解,以及战术的运用来看,她是有了充分的准备的。
“那你们的基层军械官有机会接触到这些东西吗?他们有可能会卖这东西。”其实我知道这个东西是美军刚搞出来的,连黑市上也见不到,但军队有自己的劣根性无法解决,“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到哪里都不变的真理,不然我们从哪儿搞到的MK23和反坦克导弹。
“怎么可能?”我看着唐唐的脸色,便明白这是白问了。
“见鬼!”下面狼人他们埋伏的地方,结婚男突然握着右手从雪地里站了起来,看来他也得到了辨认信号,“妈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你们是哪部分的?哪个王八蛋打中老子的?……”
我和狼人他们都没有提醒他要注意敌人是假冒的,因为我们都想用他来测试一下对方到底是哪方面的。反正这家伙已经受伤了,而且和他也不熟。
“艾哥,危险!”和我在一起的唐唐看到我关注的神色,猜到了一二,马上在无线电中警告站在雪地上显眼之极的结婚男。
“没有关系!是自己人。”结婚男很自然地挥挥手。
意料之中的枪声没有响起,反而是对面站起了十多个同样身着雪地迷彩的敌人。咦?我们几个又愣住了,这太出乎意料了。难道真的是友军?我们心里矛盾极了,到底要不要相信他们呢?以往我们都是没有后援的,除了自己都是敌人。碰到这种情况,只要一梭子扫过去就可以了。可是现在呢?旁边都是些无法相信的“伙伴”和辨不出真假的援军,如果杀错便得罪了一个得罪不起的主顾。
“你们是谁?”对面的人主动放弃了有利地形走了下来。从红外夜视仪中可以看出,他们确实是所有人都出来了。
“怎么办?”我在无线电中询问狼人。
“看起来蛮有诚意!等走近了再说。”狼人说完和托尔以及杰丽也站了起来,只有刺客仍在黑暗中隐藏。
从瞄准镜中看着那些家伙一步一步地走近狼人他们,我的手指不停地在扳机上磨蹭,隔着防寒手套感受着那根敏感的铁条,心脏提到了嘴边,生怕下面的那些家伙发生什么变故。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对方纵队中带头的尖兵端着把不常见的XM8步枪走近结婚男,掀起头上的防雪帽,露出了美军的凯夫拉制式头盔和长着红眉毛的苍白大脸。
仍属试验品的装备,典型的高加索白种人,英语还带点难听的地方腔调,给人的感觉非常顺,不自觉地便认为这些家伙也是多国部队的一员。
“我们在执行任务,你们是哪部分的?”结婚男看到后面陆续卸掉伪装的对方人马全都是非东方面孔,慢慢地放低了枪口,而狼人他们则仍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马不言不语。
“我们是武力搜索队的。我是上尉贾斯汀,对误伤你的事情很抱歉!”对方掏出一本军官证递了过来,然后在结婚男审验他的证件的时候轻松地看着狼人、水鬼、托尔以及杰丽。
“最近过得好吗,兄弟?”那人看到美貌的杰丽轻佻地说了句,“竟然还有美女相伴,这种任务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呀?”
“下辈子吧!”狼人突然抬脚踢掉了对方手里的武器,伸出手卡住对方的脖子拉到怀里,右手“哗啦”一声拽出全自动GLOCK手枪顶在了他的腮帮上,与此同时托尔和水鬼分别端起了手里的机枪,指住了不远处同样做出了战斗准备的人群。
“怎么回事?”刚为转危为安而松了口气的杰丽和结婚男被局势的突然转变吓了一跳,结婚男手里仍拿着对方的军官证愣在了那里。身边的唐唐也吃了一惊,满脸质疑地看向我。
“没有人看到打死自己队友还满脸笑的,除非他心里有鬼。”我这次可以肯定对方必有所图。
“王八蛋!想骗我?你还早了些!”狼人掐着怀里敌人的脖子把他挡在身前大声叫道,“把身上的零碎都给我扔掉。快点!”
“嗨!你发什么神经?我们可是自己人!”那个家伙倒是有种,一边慢慢地用两根手指捏着手枪和配刀扔到地上,一边仍镇定地笑着。
“是吗?”狼人拉着那个家伙慢慢地向后退,边上的托尔和水鬼他们也慢慢地跟着他向山脚的河岸退去,“那一定不介意护送我们上船。对吗?”
“这可不好笑,大兵!你要对现在的行为负责任的。坐大牢的滋味可不好受。”叫贾斯汀的家伙被狼人挟持着走向山脚,没两步便开始恼怒了。
“你怎么知道?你尝过?婊子!”狼人躲在贾斯汀的身后,除了一只眼从他领子后面露出来观察前面的状况外,巨大的身体竟然全缩在了人质的后面。
“我不会再走一步,如果你想射我就射,我绝对不会受你的威胁。”贾斯汀很有种地挺胸站住了身子,不再跟着狼人后退,“我不信你会射杀自己的同胞。”
“为什么要生气?”狼人看着步步紧逼的贾斯汀的队员,再回头看了一眼泊在不远处的快艇说道,“是因为我们冒犯你,还是因为我们马上就要走出你们狙击手的射击范围?”
“你……”贾斯汀被狼人问得一滞,虽然背对着狼人,仍能猜出他脸上的神情肯定不自然。
“我怎么?”狼人一边说一边按动导引器,停在湖边的快艇“哼哼”两声后,打着了引擎慢慢向他们所处的位置接近。
他们的位置离我和唐唐越来越远,身影开始变得越来越不清晰。而山风随着夜色的加深和温度的进一步降低越来越强,我甚至感觉到头盔被风吹得如同有人从后按低我的脑袋一般。
“我们怎么办?”唐唐低声凑到我的身边问道。
“耐心等着。”我不愿说话,天气太冷了,甚至让人无端地开始生气,恨不得抓住身边不断穿梭的寒气使劲跺它两脚。
“等什么?”
“我现在还不清楚!等我弄明白了再告诉你。”我再一次用热成像扫了一遍对面,仍然没有任何迹象显示出有敌人躲在远处。难道他们也有红外屏蔽作战服?
想到这里,我突然意识到一个致命的失误。对方这么多人且在这么有利的情况下仍没有把我们杀光,除了风雪大影响准头外,就是因为我们有伪装衣可以防夜视和热能探测,对方无的放矢所以拿我们没有办法。杰丽裹着水鬼的伪装衣还好,结婚男没有这种东西所以上来便被盯上。而我身边的唐唐也没有这种伪装衣,如果对方有热能探测器,那我所处的位置岂不是曝光了?
“你下去!”我赶忙开始四下张望起来,直觉告诉我一定会发生什么。
“下哪儿?”唐唐看我紧张地四下张望,也随着我打量起来。
“到下面!快!你没有特制服装,体热会被探测到。”匆忙间我看不出有人接近,只好赶紧转移阵地。
“哎,不会吧!我就这么下去?”女人看到我不顾她的死活跑了愣住了,不知该如何进退。
“喂,没事了!下来吧!”狼人探头向唐唐所在的位置喊了一句。
被人喊了,唐唐只好赶紧从岩缝中翻出来,顺着山坡向下跑去,没跑两步就被绊倒,跌跌滚滚地摔下了山坡,还好雪够深,不然非摔死她不可。
我无声地找到树下一个极佳的隐匿处躲起来,气还没喘匀,突然感觉到周围有点不对劲,总觉着身边似乎挤满了人。头还没有扭过来,就感觉树根左边的雪堆里突然缓缓地吹出一丝轻微的哈气。
狙击手?我乐了!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巧和另一个狙击手躲在一个地方,估计是风声太大他没有察觉到我的接近。赚到了!我满脸窃喜地抽出军刀绕过树干来到他的身后想悄悄地解决掉他。看着毫无察觉的猎物,火热的杀意像岩浆注满了困乏挖空的躯壳,把紧绷多日已经干瘪的脑神经烧了起来,从轻飘飘有如月球漫步的麻木中找到了点脚踏实地的感觉。
“梆!”一记子弹穿入我身边树干的声音。别人发现我了!心里想着这个念头,眼前的狙击手却已经被这一声响动惊醒扭过头向我看来。近枪远炮,都是要命的事,但二选一是我最擅长的命题。管他呢!反正这种情况,下一枪打中我的机会要比眼前这个家伙的低很多。
刚要扑过去一刀解决那个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敌人,却突然背上一沉,身子被重物砸在了地上。原来是子弹打在树干上,把树顶上的雪全都震落下来,这次我才知道雪也能杀人,几十斤雪差点把我的腰给砸折了。
等我从雪堆里挣扎着扒出来,身边同样被砸在雪下的敌人也已抓住机会抽出手枪瞄了过来。
“干!”我根本来不及思考,手一甩便把军刀扔了过去,由于根本没有瞄准和调整手势,只是想借此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所以刀子便砸在了他的头盔上,吓得他本能地一闭眼,与此同时他的枪也响了。来不及担心子弹打到哪里,我伸手一把用拇、食、中三根手指抠住了对方的喉结使劲一拽。拳头缩回来,指间的充实感是他被挖掉的气管,血水像开水一样冒着热气喷出来,看着红红的一片扑过来,我闭上眼等着熟悉的腥臭血水。可是打在脸上的时候却不是湿湿的感觉,而是像米粒倾倒在皮肤上的感觉,睁眼一看,地上铺满的都是已然冻结的血滴,脸上却没有任何血迹。
“乖乖!”我看着一地的血冰有点傻眼。没想到还有这种事!
“嗖!”一发子弹贴着胳膊飞了过去。同样是火辣辣的痛,但从已经冻得发木的伤口传上来,就是没有平常那么严重。可是等我一溜滚拾起枪顺着枪声找到射击的枪手时,看到的已然是一具尸体了,刺客帮我解决了暴露的目标。但滚下山坡不知死活的刺客,又爆出一个惊人的事实,对方仍藏有大批人马。
山脚下一阵枪响,我顾不得胳膊上的枪伤,跳出已然暴露的藏身之处,顺着斜坡滑了下去。昏黑的夜幕中山脚下站着的只剩四个人,看身形都不像是我们自己人,于是顺着坡度下滑的同时,我飞快地从腿袋里掏出手枪对着四个人开始射击。
打倒了两个后,对方开始还击,等十五发子弹打完,四个人都被打死了,但我却躺在雪地里站不起来了。我左腿被打中了两枪,一枪小腿皮肉伤,一枪打在了大腿外侧,这都还不算什么,最厉害的是我在滑到人群中时,腹部正好撞在地上丢弃的火箭发射器上,钢铁的圆筒像撞门锤一样重重地顶在了原有的伤口上,我明确地听到自己肋骨折断的声音。
可是扭头一看边上的托尔,我倒抽了口冷气。他整个下巴都被打飞了,呼呼的热气直接从暴露在外的喉管像排气筒一样喷出,不断有血水流进白森森的喉管中,呛得奄奄一息的男人从晕迷的边缘醒转过来,一阵类似咳嗽般的剧烈呼吐,血水被气息重喷出气管,变成冰粒,从空中落到稀烂却仍在蠕动的肉团中。
结婚男套着戒指的左手就压在我的身下,而他的躯体则在三米外的唐唐身上压着,头盔裹着脑壳滚下山坡掉进了湖里,大脑被冻成了一整块硬邦邦的东西,看着有点像我小时候吃过的糯米雪糕。
“狼人?刺客?水鬼?”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站起来,可是身子刚一动,腹部剧痛便抽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除了冒冷汗,我现在只能叫唤而已。
“我在这儿!”狼人推开身上的尸体坐了起来,除了头盔是歪戴着,看不出受了什么伤。
“操!”刺客捂着大腿在雪里边翻滚边不停地咒骂着。
“当”一声脆响后,我看到了水鬼,这个家伙趴在杰丽的身上护住了女记者。虽然没有死,但看他比身下雪花还白的脸色,就知道这家伙已经一脚跨过鬼门关了,刚才的脆响是这家伙砸坏了身上的掌上电脑。
看到他砸掉电脑后长舒口气放松的表情,我们知道他已经放弃了拼死一搏的想法,等死了!
我看了一眼口袋里和天才他们最后的联系途径,那里有所有关于狼群成员的位置分布、密码设置和分基地所在,破译了这东西,我们所有的作战信息都会被截获,轻易便可以找到狼群其他成员。这东西必须被毁掉,可是毁了这东西,没有GPS定位的我们便完全迷失在这陌生的土地上,即使没战死也会困死在荒凉的群山中。
“咣!咣!”两声响起,刺客和狼人没有任何犹豫,同样砸碎了手里的电脑。
看着镜面一样的屏幕,我按下了开机键,当屏幕上显示出Redback和家人的图片时,我含着泪用枪把砸碎了他们的笑脸。
电脑刚砸坏,我便被人一脚从地上踢飞了起来,三个大汉从山上快速冲了下来。看到我已经砸碎的电脑,便两人控制住狼人和刺客,另一人去翻已经死去的结婚男和仍在挣扎着的托尔的身。
“别放弃!我们仍有机会。”狼人看到我绝望的神色突然安慰我道。
我迟疑地看着仍一脸镇定的狼人和指在脸上的枪管,真无法想像他们的信心是从哪里来的。
“老板,人抓到了!”去搜身的那个家伙费了半天劲,累得一头汗后毫无收获,气得抓住狼人便是一阵猛踢。另外两个人中一个则掏出卫星电话冲着话筒简短地说了两句,突然把话筒凑到了我的耳边,一个熟悉却辨认不出身份的声音从冰冻的话筒中传出:“食尸鬼,可让我逮到你了!我准备了盛宴等着你哟!嘿嘿嘿……”
附录
1.战斗手语
(著名反恐怖部队——德国GSG-9边境警察部队的战斗手语,该手语也是西方通用的一种战斗语言。)
明白——手腕举到面颊高度并作握拳状,掌心向着发指令者。
发现狙击手——手指弯曲,像握着圆柱状物体放在眼前,如同狙击手通过瞄准镜进行观察一样。
赶快——手部作握拳状,然后弯曲手肘,举起手臂作上下运动。
看见——掌心稍微弯曲并指向接受信息的队员,手指间紧闭,将手掌水平放置在前额上。
检查弹药——手执一个弹匣,举到头顶高度,缓慢地左右摆动。
向我靠拢——伸开手臂,手指间紧闭,然后向自己身躯的方向摆动。
指令已收到——伸开手,大拇指和食指呈圆形状,同“OK”的手势相同。
2.刀刃的材料
1095:高碳钢中最优质者莫过于1095,其含碳量达1.03%,经热处理后可达HRC58~60的硬度,韧性十分好,但不耐用,多被应用于传统的欧洲式猎刀、大型砍伐刀及军用刀。二战时美国著名的KA-BAR军刀便是以1095作为刀身材料。
W-2:高碳工具钢材被命名为W型者为水硬钢(Water-hardening Steel),为工具钢中最廉价者。W-2钢材经热处理容易达到HRC65的高硬度,兼且容易局部硬化,以使邻近各部位硬得可以耐磨,而又可以软得容易制造,加工性极优良,故用途广泛。但W-2耐锈力很差,故钢材的表面多以涂层保护,以防腐蚀。
O-1:油硬级(Oil-hardening types)的工具钢材使用最广泛,而其中最佳者是O-1型,其高锰伴同铬与钨可增加硬化能,使钢材可不需剧烈的水淬也能硬化至HRC62的高硬度。O-1钢的加工性佳,但韧性及耐锈力则较弱。美国著名刀匠Randall便多以O-1工具钢作其刀身的材料。
ZDP-189:日本日立金属工业于1996年开发的粉末系新钢材,其研发目标与大同特殊钢(株)的Cowry X钢材一脉相承,是具有优良加工性的超硬合金钢。ZDP-189含碳量达3%,含铬量亦高达20%,经热处理后可得HRC67之高硬度,金属组织微粒比ATS-34及440-C更均一细密,耐蚀性及韧性皆优,故日立对外宣称ZDP-189乃“跨向21世纪之次世代刃物钢”。
GIN-1(G-2):日本日立金属工业的“银纸一号”钢材,为“银纸”系钢材的最优级别,钢材特性与“爱知制钢”的8A相近,但硬度则比8A稍软(HRC57~58),价格较廉。
3.枪械名词解释
机械瞄准具——泛指机械上用的金属瞄准具,如表尺、准星和规孔等。英语术语字面意义是“铁锚具”,是相对于光学瞄准具而言的。
砚孔瞄准具——一种金属制瞄准具,通常这种瞄准具的表尺上有一小圆砚孔,通过它和准星配合瞄向目标。
光学瞄准具——又称光学瞄准镜,利用光学原理制成的瞄准装置,由镜头、镜体和照明装置组成。
红外线瞄准镜——用近红外光源照射目标,目标反射红外光,使光电变换成像而进行夜间瞄准的仪器。由红外线探照灯、光电变压器、瞄准镜和电源等组成。
枪用高射瞄准具——一种环形缩形瞄准具,主要用于对空中目标射击,由机坐和前后照准器组成。
微光夜间瞄准器——以像增强器为核心器件的夜间外瞄准具,其工作时不用红外探照灯照明目标,而利用微弱光照下目标所反射的光线,通过像增强器在荧光屏上增强为人眼可感受的可见图像,来观察和瞄准目标。
照门式瞄准器——由照门和准星构成,射击时用于瞄准。照门有不同形状:半圆形、矩形、三角形等。准星也有矩形、三角形等不同结构形式。
瞄准盘——一个硬质圆片,中间是靶心,靶心上有一小孔,然后挂于木桩上,供训练瞄准时使用。
缺口——又名“照门”,瞄准装置的一部分,通常位于表尺上,有方形、三角形、半圆形、圆孔形数种。与准星相互构成瞄准基线,用以瞄准。
准星——瞄准装置的一部分。通常位于枪口上端。有圆柱形、三角形、长方形等数种。与表尺缺口相辅,构成瞄准基线。有的可以高速方向和高低移动,以便修正。第四卷 大结局
才告别冰寒彻骨的甘茵斯坦大雪山,又坠入烈火焚烧的无边炼狱,体力与意志力已经逼近极限,刑罚的酷烈指数却还在步步升级,极度的痛苦、无尽的折磨,比之死亡更要狰狞千百倍!
载有狼群绝密资料的刀桌意外失去踪影,寄托着刑天、Redback全部希望的孩子刚刚出生即遭绑架,一种奇特而又致命的病毒正在猖獗地蔓延……恐怖事件接二连三地发生,将狼群逼入了死角。在这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狼群不再充当他人的棋子,狼群要为自己而战,为生存与尊严而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