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这么说。
但是现代是法治社会。
卫渊当然不会再像是以前那样,穿着一身黑衣,背着剑,腰上别着秦弩,六支精钢弩箭。
趁着夜色潜入城池当中。
在发动其他力量牵制住城卫的时候,执行斩首计划。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文明人。
要有现代的方法。
科学,科学懂不懂?
卫渊用手机搜出了目标人物的资料。
然后默默掏出了铜钱,进行了一次八卦算法,确认了这一次行动不会被发现之后,这才坐在床上,进入了浅眠当中,腰间佩戴着那一枚灌灌羽毛,配之不惑,最适合在梦中使用。
以前审讯逼问,需要用到各种残酷的方法,即便是这样也会有一些人死活不开口,或者说故意泄露出错误的情报,导致判断的错误,但是人在梦里却是几乎没有防备的,这也就代表着在梦里能够轻易地套出情报。
卫渊跨出了自己的梦境,出现在了梦中的泉市。
珏的梦中,仍旧隐隐约约可见一座昆仑山,水鬼的梦里都在喝可乐。
卫渊路过胡明书店的时候,看到了小道士阿玄的梦。
他睡得很香,梦里却在打坐。
自然蜷缩如同婴儿,吐息柔和,梦中吐纳,和现实中的呼吸,一起一伏,居然一模一样,毫无丝毫不同,这是道行极高,魂魄肉身和天地契合的表现。
卫渊收回了视线。
手中幻化出三枚铜钱,通过卜算姓名来确定那位研究员的方位。
而后在梦中飞快地前行。
毫无顾忌地使用法术。
他很快地抵达董越峰的学生,那个叫做叶宇成的研究员家里,而后轻易地进入了后者的梦中,那是个家里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独身男人,梦里的叶宇成仍旧还在进行着研究,丝毫没有察觉到卫渊的出现。
因为是在梦里,卫渊自来熟地坐在叶宇成的桌子旁边。
翻看着那些古物和历史的研究。
叶宇成茫然抬起头,问道:“你是谁?”
黑冰台,老乡,开门查水表。
卫渊心中腹诽了一句,敛眸道:“我是谁不重要。”
“不过我听说,你是在研究帝陵,研究始皇帝墓?”
因为是在梦里,所以叶宇成没有了原本的警惕心,很顺当地回答道:
“是啊。”
他语气里甚至于有些兴奋:
“秦始皇陵墓,那可是神州第一个皇帝。”
“只是挖掘出的陪葬坑兵马俑,就能压下那所谓的法老金字塔,可是这可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兵马俑,只是常阵,你不知道,我们已经找到了四百多座陪葬坑,这还只是一小部分。”
“谁也不知道始皇帝的陪葬坑俑究竟有多少。”
“而且这些陪葬坑里还有一个是军备库。”
“里面埋葬着的甲胄虽然是石质的,但是每一块甲叶都历经打磨。”
“我们推算过,如果都是手工的话,一个工匠要四百天到六百天才能完成一副铠甲,但是这样的装备,在K9801陪葬坑里足足有八十七具铠甲,而且这些铠甲明显要强于兵马俑身上的铠甲,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叶宇成加重了语气,道:
“这代表着,始皇帝陵的陪葬坑是有等级制度的。”
“外面的,是常阵。”
“往里面的,是中层的武将们的制式铠甲。”
“而这只是内殿之外的部分,是陪葬坑。”
“那么,蒙恬呢?王翦呢?李信呢?这些秦国名将的陶俑在哪里?”
他的声音顿了顿,道:“还有,始皇帝的亲卫是不是也守护在了内殿外侧?那位名字不存史书的执戟中郎将,他的铠甲又是什么样的制式?是不是还像是生前那样,千百年来日日夜夜守着始皇帝的安宁?”
卫渊突然沉默了下,轻声道:
“他……并没能如此。”
“什么?”
梦中的叶宇成茫然地看着打断了自己话的卫渊,道:
“这不可能。”
“执戟中郎将怎么可能会抛下始皇帝呢?”
卫渊无言。
叶宇成的思绪显然没能和清醒时候一样地反应迅速,顿了顿后,又自顾自地道:“这样,就能让我神州的文化历史,晃瞎那些西方人的狗眼,让他们知道,他们的那些世界几大奇迹不值一提。”
“历史古物,我神州一档,剩下的才是那些西方所谓的奇迹。”
“所谓七大奇迹,充其量也只是和始皇帝的陪葬坑一个层次而已。”
看着眼前狂热的叶宇成。
卫渊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挖掘帝陵?”
叶宇成理所当然道:“始皇帝已经死了。”
“那些东西埋在地下太浪费了,埋在地下,它们和那些石头也没有区别,只有挖掘出来,才能让世界知道大秦时代的璀璨。”
卫渊看着这位可以说是热诚的研究人员,没有再说什么。
坐在椅子上,稍微往后靠了靠,道:
“那么,你知道决定这一次项目的人是谁吗?”
“还有参与这次研究的人员。”
“当然知道。”
卫渊在梦中具现出一张名单,道:“那么,把他们的名字都写下来。”
叶宇成脸上浮现迟疑之色,道:
“我们当时约定不会外传。”
卫渊放缓语气,温和道:“这不算是外传。”
“你看,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卫渊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但是我会上门拜访一下他们。
在法术的作用下,叶宇成的坚持很快被瓦解,他手中浮现出一支笔,很快地在纸上写出了一个个名字,因为这是在他的梦里,所以在写下名字的时候,那些研究人员的样貌也都浮现出来,被卫渊记住。
“那么,做个好梦。”
卫渊起身,微微点头,退出了叶宇成的梦境。
他没有为难这个人,也没有暴露出黑冰台的身份。
核心目的是弄清楚这一件事情的起因和动机,而不是其他,卫渊看着手中的这些名单,靠着卜算,一一地寻找过去,按照刚刚的方法,进入了他们的梦境当中,去想办法弄清楚这些人的动机和目的。
他得到了结果。
这些人的动机各有不同,其中有相当一部分的理由都涉及到了功成名就,靠着这一次开发帝陵的经历丰富自己的资历,但是同样是这些人,又都怀揣着寻找到古代典籍,让神州古代文化的灿烂征服世界,以及解决目前对于先秦时期许多困惑这样的目标。
参与这一次行动的修士,也有寻找到老庄手稿。
借此完善典籍,在灵气复苏时代开发出新的功法这样的想法。
或许在他们背后的人,目的并不那么单纯,但是这些一线人员反倒是很纯粹,理由正当而充分,他们有办法保护文物不被氧化,自然想要开发出来,让那些珍贵的文化和宝物公布于众,在他们看来,这些璀璨的宝物留在地下是一种浪费。
最后卫渊站在了一位老者的家门前,看着涂着绿漆,喇叭样的老式路灯,有些斑驳的老楼墙壁,还有爬山虎留下的痕迹,和周围梦境的高楼大厦截然不同,而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梦境之中,恍惚回神,突然有那种物是人非之感。
对于他来说,始皇帝是征服六国的君王,是和他分享天下大愿,敕封众神,和臣下大笑饮酒的帝王,也是会因为气恼就要讨伐湘山,是会因为嫌弃冠冕太重,衮服太热,就直接弃而不顾,有脾气的活生生的人。
但是在这些研究人员眼中。
始皇帝只是已经逝去的符号,甚至于可以说,这个符号从来没有鲜活过。
始皇帝,嬴姓赵氏,政,书同文,车同轨,统一文字,度量衡。
这就是他的一生。
当有更大的更崇高的目的的时候,开发始皇帝陵墓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这是科学研究,是打开祖先给后人留下的‘盒子’,而对于卫渊来说,这是要掘开一个他曾经无比熟悉,是曾经活过,曾经有喜怒哀乐的人的墓,打扰他的安眠。
气吞寰宇的帝王是真的离去了。
这样的认知很有些微妙。
就像是人活到一定的年岁,父母,朋友都慢慢离开。
但是有的时候生活的惯性推着你往前走,让你来不及意识到他们离去。
只是偶尔有一瞬,你会记起来。
然后会有怅然的,带着些微刺痛的感觉。
有些记忆是美好的。
但是有些记忆却像是手掌轻轻拂过锐利的刀片,留下长久都不会散去的痛楚,而伴随着岁月的流逝,这样的刺痛会越来越多,所以很多人越是年长,越是不愿意独处,只有喧嚣而繁忙的生活,能冲淡记忆里的痛苦。
当那些记忆带来的痛楚都变成钝感的时候,也就是老去的时候。
那时候,遗憾也只余下怀念。
但是,卫渊。
你将永远会回到年轻的时候,永远鲜明,也永远痛苦。
时间对所有人一样残酷而沉重,无论是长生还是会死去。
卫渊摇了摇头,把突如其来的感觉扔下,不管是什么理由,反正他要阻止这种事情,这里是市立博物馆,作为整个江南道都数得上号的大型博物馆,这里有很多的珍贵古物,里面的老馆主是江南很有名气的历史学家。
尤其对于秦汉时期的古物很有研究。
某黑冰台卫士搓了搓手,很熟练地翻墙,进门,然后进入了老人的梦里。
这位老教授的理由,和董越峰的理由很相似,研究了一辈子历史的老学者们,很难抵抗始皇帝陵的诱惑,而从这位老教授这里,卫渊也知道整个项目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了,各项步骤都有条不紊地准备着。
除非是他去大闹一番,否则,这种事情很难停止下来。
但是不提他自己不愿意,单是这件事情的可能性就会让张道友心脏病发作吧。
卫渊沉吟了下,决定询问下老天师,看张若素能不能以天师的身份让此事暂停,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只能答应董越峰的邀请,混入队伍内部,然后开启机关,让整个陵墓外宫封闭,无法进入内部,后期督建帝陵的是章邯,偶尔会和渊聊这些事情。
他至少知道外部机关的关窍。
卫渊准备离去。
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老教授的梦境里,然后动作微微一顿。
这里是老人过去记忆的堆积,其中大部分都是他研究的秦汉古物,卫渊看到了一个坠子,上面穿着半枚扳指,扳指有些粗狂,但是无比熟悉。
这是……
卫渊略有失神。
曾经的锐士半蹲下来,微笑着看着前面的少女。
将手中的坠子递过去,柔声道:
‘这是现在对我最重要的东西。’
‘现在给你,我叫渊,和你做一个约定,有朝一日,当你有危险的时候,只要我还活着,无论间隔有多遥远,我都一定会全力赶过去,救下你,这是大秦之约,必然不会违反。’
当年的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