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老道士,白发苍苍,毫无半点的高手气度。
背后那柄剑的剑鞘上甚至于还有斑斑的锈迹。
毗湿奴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直接出手。
老人右手一提,长剑连鞘而起。
“请。”
……
昆仑山。
先前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整座昆仑山都震颤了一下,以饕餮的本能感知,有一种手里的吃的马上就长了腿自己飞走了的感觉,当然这不代表着祂把昆仑当做了食物,只是一种饕餮特殊的形容方式。
大概就是煮熟的鸭子飞了的那种感觉。
仿佛昆仑山受到召唤,马上就要长翅膀biu一下飞走的感觉。
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让饕餮好一阵惊疑不定。
西王母回来了?!
那暴脾气的老……老少神们都特别特别尊敬特别崇敬的昆仑主神。
要不然,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神勾动了昆仑山本身的概念?
毕竟陆吾代表的是规则,是天之圃,开明代表的是洞察,是天之九门,唯独西王母才能够触及那传说中的‘一念永存,诸界不坏’的恐怖概念。
不过他很快就不再在意这个小事情。
伸出手把一块昆仑山的石头扔到嘴里,咔嚓咔嚓嚼碎了吞下去。
打了几个寒颤。
“真的是,又冰,又硬,还塞牙。”
“真地道啊!”
饕餮感慨道,然后直接从洞穴里面钻出来,回过头看,这昆仑山封印他的地方硬生生给他吃空出一条地道,怎么说,大概是神代很少人知道的一个关键问题,而轩辕部族的不少人都知道。
只要你锁住饕餮的东西没法比他的胃更坚强。
你就根本关不住他。
老子把地牢都给你吃了.JPG
饕餮随手把最后一块石头扔嘴里大嚼着:
“地道,真是地道。”
“昆仑山的牢饭。”
“这味儿多少年没吃过了。”
唯一一个还能始终追溯着饕餮的那只妖兽钻出来,作为能够作为饕餮亲随的妖兽,可以不强大,可以没什么用,但是必须要具备有极为重要的一个特性——
不好吃!
或者说难吃得仿佛臭屁虫一样。
但凡味道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好,饕餮都会当了小零嘴。
此刻看着自家老大又双叒叕脱困而出,心中感慨。
不愧是老大。
也是那昆仑山神太过于自大了些,居然以为普通的禁制能困得住饕餮?这可是饕餮啊,懂不懂得这两个字的含金量?!天下万事万物,岂有能够困得住饕餮的?
正打算这样说,突然嗓音戛然而止。
好像,貌似,还真有……
要是那个昆仑山神把自己做的饭作成禁制。
估摸着搞不好还真能把饕餮给拦起来。
对于饕餮来说,问题不是难吃,问题在于吃了居然会吐。
这能忍吗?
这不能忍!
他跟了饕餮这么多年了。
什么吃的没见过?!
可是能把饕餮给吃吐了的。
那是真没见过。
人间真的邪门儿了。
他忍不住感慨,看向再度脱困而出,意气风发的饕餮,道:“老大,接下来我们去哪里?”而后又有些担忧了:“不过,咱们就这么走了?我看着那个昆仑山神好像强得有点离谱了啊。”
“真的是神灵级别的战斗能力。”
“哼,当然要走,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饕餮豪迈开口。
他这一段时间在昆仑山被困住,不过好歹还有手机电脑。
饕餮是以绝强的毅力,才忍到刚刚才把这两个东西塞到肚子里面去,没有直接电路板就着昆仑冰雪当零嘴下了肚,此刻道:“不过,虽然是要走,但是对于那姓陈的事情,我也不会违约。”
“虽然猜得到他要四海九州之金铁,肯定是打算对水神共工动手,不过,这反倒是对我们最好的,哼,就帮助他寻找回来这九州金铁,到时候加固共工,共工必然不可能坐以待毙,大荒石夷和撑天之神也来到这里。”
“三足鼎立,世道就会乱起来。”
“而唯独乱起来,我,我们,才会有机会!”
“作壁上观!”
“彼时我回我那山上,执掌地之四极的撑天气运,实力便可全部发挥出来,而那姓陈的离开了人间昆仑山,自身实力肯定会下跌一部分,再不济他想要胜过我也要付出代价。”
这是四凶之一,是完全体四凶,是足以在一个时代抵御凶神侵袭的,执掌神话概念的顶尖高手所自然而然拥有的傲慢和澎湃的自信,饕餮双目幽深,语气平缓,仿佛已自话语中勾勒出无边美好的未来。
“到时候,攻我有害而无裨,三足鼎立,谁都担心出问题。”
“又有谁会做这样亏本的买卖呢?”
饕餮负手而立,气魄雄浑。
那一只随身凶兽惊喜而崇敬,都说饕餮是四凶里最弱的一个,但就只是这样洞察世事的眼光,以及这一份周旋于三大即将爆发大战的势力中的魄力,便已经远远超过心思暗沉阴毒的梼杌和傲慢自大的穷奇。
如此的冷静,强大,不屈!
不愧是你啊,饕餮冕下!
他,心悦诚服!
道:“那么,老大,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去蜀地,整点火锅。”
凶兽脸上表情凝固。
他咳嗽了声,道:“老大你误会了,我不是说接下来立刻要做的事情,而是说这大争之世,山海回归,大荒现实,人间昆仑和四海共工争斗之战即将打响,面对着这样精彩雄浑的时代,我们要做些什么?”
饕餮回答:“去蜀地,整点火锅。”
凶兽:“……”
草!
……
龙虎山上。
林守颐匆匆忙忙带着天师令出去了,很快的,各大派别,只要是现在还存在有传承者的,都一一地出现了,作道门装扮,齐齐地奔了出去,偌大龙虎山上,只剩下了那些新进入门,没有修出什么名堂来的弟子。
其他师兄弟全走了。
只是小阿玄也留在了龙虎山。
正在给凤祀羽做网课作业。
“阿玄你不是白胡子老道士的师弟吗?怎么这一次没走?”
凤祀羽坐在暖呼呼的炕上,小脸像是个软乎乎的年糕一样趴在桌子上,仿佛要扁下去一样,面容清秀俊气,眼睫毛长而黑的少年认真在做题目,道:“为什么,因为我还没有授箓啊。”
“哎哎哎?你都是师叔祖级别的了,居然没有授箓?”
小阿玄想了想。
回忆隐隐约约的记忆里面,师兄从废墟里找到他,那时候的师兄还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道人,似乎是受了伤,一身道袍都是血,发髻散乱,右边额头受了伤,鲜血流入眼底,却微笑着从光里面伸出手把他拉出来。
自那之后,他的记忆不断消散,一直维持着十五年记忆。
但是这一幕却始终还记得。
百年岁月,他再不曾见过那样风华绝代的少年仙人。
阿玄摇了摇头:“师兄说我不该留在道门。”
“授箓对我来说是一种拘束。”
“他就不给我了。”
“哎?那他难道要赶你出去吗?”小凤凰紧张起来,道:“那,实在不行,你可以去我那边的。”凤祀羽拍了拍平坦的胸脯,道:“放心,博物馆那里,有我一家零食店,你可以住,但是得打地铺。”
她补充道:“我的翅膀必须在床上才行。”
“不过我可以在地铺上给你铺上三层……不,五层褥子!”
阿玄抿唇微笑:“不,师兄他不会赶我走的。”
“他说了,道门呢,没有什么规矩,随意来随意去,想要来的时候就来,想要走的时候就走,在外面云游大山累了,若是想回来,归亦归,只是授箓不一样,那代表着某种责任。”
“是要真正全身心地认可才去授箓的,所以他不给我。”
他叹了口气:“可是为什么不给我呢?”
“我在龙虎山长大,这里是我的根,也是我的家。”
“我愿意留在这里的。”
少年道人语气里有些难过,可突然微微一怔。
前面的小凤凰伸出手按在他头顶,然后双手用力直接一顿乱糅。
整理好的黑发乱糟糟的和炸毛了似的,而凤祀羽咯咯咯地笑起来,阿玄心里的低沉就这么奇妙地给这戏弄般的事情给揉掉了,当然,毫无疑问,阿玄完全没有注意到凤祀羽手掌上面沾着的糖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门外身穿白色道袍,黑发垂落腰间,发梢泛红的少女饶有兴趣。
“不过,这小家伙是用了祝融氏的法术吗?”
“那小道士明明心里很难受,可现在却好很多了。”
天女魃若是所思,而玄女在她眉心真灵,道:
“难受的事情是不可能会消失的,不管是说再多的话,都没有办法消失,之所以会起作用的,不是法术,也不是语言。”
“那是什么?”
九天玄女慢悠悠地回答:“你猜?”
天女魃一下把花坛里的花攥在手里,花瓣纷纷扬扬。
喜欢坐在树上看着整个龙虎山的金乌之精赵公明硬生生打了个哆嗦,僵硬转过头去,眼观鼻,鼻观心,这个时候,整座龙虎山龙吟虎啸之声掠过,似是剑鸣,遥遥响应。
天女魃微怔,惊疑不定,想要体悟这一道气息的时候。
就听到了一阵阵欢呼般的兽吼咆哮声音,将这气机直接搅碎——
天师府龙虎大阵早已经破坏,那些凶兽没有见到天天准时打卡上般的老道士,不断在龙虎山封印大阵边缘左右横跳。
在第三次横跳之后,始终没有突然从哪里钻出来个老道士把他们抽得鼻青脸肿之后,这帮凶兽终于大喜,甚至于可以说是狂喜,几乎要恨不得怒吼——列祖列宗们,我们终于能出去看看了!
笼罩在咱们头顶两千来年的噩梦,今天结束了!
他们直接浩浩荡荡冲了出去。
而后看到了手里捏着花瓣,黑发垂落腰间,发梢有着渐变色暗红色,气质温暖却又有些许的暴躁的女子,当先几头凶兽的面色僵硬,动作戛然而止。
一只猴子举起手,僵硬道:
“我只是想要看看,最新出版的山海经……”
他声音顿了顿,弱弱地道:“你信不信?”
少女微笑。
眼底像是有红色的火光跳跃着。
……
与此同时,卫渊骑着青牛,本来他是不想要骑着的,是老牛非要带着他,说是也算是比较好,这两千来年陪着好几个人,难得再背着你走一程路也是好的。
卫渊没有拒绝,只是突然察觉到不对。
微微抬头,似乎感觉到一股锐气升腾。
而后在下一个路口,在老牛转过的时候,就看到了一身灰色道袍的老道士,背着剑,那柄剑的剑鞘上都是锈迹斑斑的,神清气爽,气机交互,来得似乎恰到好处。
没有早了一步,也没有迟了一步。
一切恰好。
卫渊怔了下,深深看着张若素一眼,道:“人头收了?”
老道士提着酒壶喝了口,道:“收了啊。”
他笑眯眯地,不客气地坐在了老牛背上,也就是老牛牛背宽阔,还能坐得下这清瘦的老道士,只是再问这老道士什么,他也什么都不说,只是道:“反正都只是个残血,人头肯定是收了啊。”
“你都快达成血皮了,我要是还放跑掉了的话,不如从龙虎山上跳下来算了。”
“开大招了?”
“扯!你收割脆皮残血还开大,那不浪费吗?!”
老道得意洋洋地无话可说:“平A!”
在这一片土地最边缘的区域。
毗湿奴双目怒张,身穿黄色王衣。
而后身躯晃动。
面朝东方,重重跪倒,眉心一道剑痕,神魂剧裂,确认死亡。
提婆们用颤抖的手掌将这一战记录了下来。
甚至于,没有再包涵个人的感情,或者说根本无法再将个人的杂念和情绪包涵于其中了,距离那第一个道人跨越函谷关来此已经过去两千多年,在古老的石板上,交手的记录如下。
第二名道人西来,拦路于道,神怒而出手,道人单手出剑十七次,剑未出鞘,神出权能,浩瀚天穹坠地,道人剑鸣欲出,剑刃出一寸,单手压剑归鞘,而后纵剑一百里,神硬接三十七剑,终死,道人离去,剑终未出鞘。
天神死而不倒,浑身权能崩散归于天地。
道人袖袍不乱。
注:道人自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没有再多出一剑。
青牛背上的老道士把剑换了个地方,嘴里哼着大道歌谣,盘腿而坐,他是背对着卫渊背对着青牛前行的方向而坐着的,于是天地万物从他两侧一一地后退,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位老人的方向,口中低语:
“紫气东来三万里,函关初度五千年。”
“君去矣……宁将紫气留人间。”
老人按在剑柄上。
眼瞳安静。
吾来矣。
不许狂奴,撼泰山。
……
这一路上,卫渊和老道士,卫渊和水猴子,都算是关系不错。
只是这两个人想见面的时候,就都比较客气了。
不只是张若素。
就连无支祁瞅了瞅那一柄锈迹斑斑的剑,语气都颇为认可,属于是那种平等对话的姿态,两人是客客气气的,大概都是,这位道友如何如何,老道你也不错不错之类。
老道士是想着花花轿子人抬人,客气点好。
水猴子纯粹懒得找麻烦。
当水猴子看到老道士掏出手机的时候,看到了他手机上的游戏。
“你也打游戏?”
老道士客气道:“是啊,手法还行。”
“那要不然来一局?”
“好啊,刚刚也没打进行。”
“我邀请你?”
“面对面匹配吧。”
一人一猴子的交流客客气气,直到他们打开游戏,面对面匹配。
“您好,您的好友‘不屑超神,龙虎寂寞是我’已上线。”
“您好,您的好友‘淮水无敌大圣爷爷’已上线。”
气氛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