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
“要取下我的性命吗?”
浊世大尊看着眼前的两名对手,看着天帝拔剑,看着伏羲持枪。
祂在一开始的惊愕,荒谬之后,却是恢复了从容和平静,似乎是被棋盘之上的力量给束缚住了一样,无法起身,而下一刻,霸道无匹的枪锋化作灿烂的虹光,朝着前方浊世大尊眉心刺杀而去。
天帝抽刃。
群星坠落。
掌中之剑变化莫测,竟然化作了其余兵刃的模样,天帝并非是专擅于一种兵刃一种技艺,而是天下万法,尽数抵达了绝巅,招式霸道恢弘,齐齐地轰杀而去,群星晃动,阴阳轮转。
那一局棋也已经到了收官的时候。
两柄神兵瞬间掠过虚空,直直地落在了浊世大尊的身上。
正在巡游于三千世界的金乌忽而神色凝固,缓缓抬起头来,看到了天穹之上,一颗一颗的星辰突然亮起,明明还是白日正午,却像是刹那之间回到了最为昏沉的暗夜当中,甚至于都不是暗夜。
这几乎是万物开辟之前的浑沌状态。
而在这浑沌之中,群星密布于苍穹之列。
又有阴阳二气,轮转变化,汇聚化作了一处巨大无比的封印,外形去看,类似于倒扣于天地之间的铜钟,上面有玄妙无比的纹路,代表着阴阳显化而出的诸天万界大道铭文,道生一,一生二。
万物自阴阳而起。
卫元君抬起头,瞳孔微微收缩,这是在她的记忆里,同样不曾出现过的一幕,让她不敢置信地低声呢喃:“伏羲和天帝,联手了?”
十方世界,一切众生,都可见到,天穹之上群星如同雨水一般地落下。
星落如雨。
一颗一颗的星辰砸落下来。
其轨迹甚至于如同剑招,如同枪锋,都是绝强无比的招式。
恢弘浩大。
大凡诸天万界,都有天资绝强者从星辰排布之上,顿悟出了上乘的武学,因为群星的位置,本来就是天帝的招式显化,他们并非只是领悟,而是因为窥伺到了帝俊的招式一侧,而得以学习出了皮毛。
以阴阳二气汇聚,重新回到了诸天万界衍化万象的状态。
而后以无数星辰轰击。
二者合一。
每一次星辰落下,都相当于一整个世界的湮灭。
这是灭世级别层次的攻击。
而如此可怖的招式,竟然也只不过是这联手一招的组成部分,是灭世级别攻击的无限次叠加,而且是无限次叠加于一点之上,其展现出来的威能无限逼近于浑沌除开,万物生焉的状态。
剑光,枪芒自其中暴起。
同时劈斩而去。
浊世大尊似乎已经放弃了抵抗,垂眸等待。
招式落下。
斩去前尘,灭去过往,将现在之状态剥离,而后分别斩杀。
从岁月长河的每一滴水里面,将【浊世大尊】给杀死,抹去!
群星为引,阴阳伴行,岁月之上每一个时间上的浊世大尊都将会在刹那之间迎来终结,不管是在言谈,还是在修行,亦或者战斗,都会在突兀出现于上空的阴阳晨星冲击之下,彻底湮灭。
纵然是跨越数千年之后的第一次联手。
伏羲和帝俊也仍旧表现出了堪称完美的配合。
轰然恢弘,如同天地开辟一般的巨大声响当中,剑光垂落湮灭,枪锋归于安详,星辰消散,而帝俊的瞳孔出现了微微的收缩,伏羲的眉头微微皱起,两把兵器同时间斩落。
他们斩‘空’了。
无论是过去,亦或者说未来,都不再有浊世大尊的身影。
故而,未曾斩杀。
有手掌按住了他们的兵器,浊世大尊被斩断的左臂之上出现新的手臂,按住了天帝的剑,而右手平静伸出,五指握合,就如同数千年前所曾经做到过的那样,将伏羲的枪锋抓住了。
“可惜,你们应该立刻对我出手的。”
浊世大尊的声音平静。
“如果说我知道你们两个会联手的话,我不会出现在这里。”
“本不打算将此身实力暴露。”
五指微微握合,伏羲的长枪被握出凹陷,被缓缓抽离。
“你们似乎搞错了一点,还是说,是过去的我给你们留下了太过于深刻的印象?”浊世大尊垂眸,缓缓起身:
“帝俊,我所对应的,从来不是你。”
“你们两个,距离超脱,还是太遥远了,伏羲,你布下的杀局是针对于过去之我,过去的我,大概会陨落在今日了吧,但是托人族那个元始的福,因为浊世之基的死谏,我已踏出了最后一步。”
“试试看吧。”
“看今日是你们两个联手杀死我。”
“还是说,你们两个有一个陨落在这里?”
浊世大尊的眸子沉静,自斩断左臂之后。
他已经直接抹去了过去未来一切的自我锚点。
于是我独唯一,踏出最后一步,便可以超脱万物,超脱于此世之间。
这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一旦死去,那么就代表着岁月之中再也没有自我的痕迹。
这也是他最强大的时候,过去种种,皆是虚幻,未来一切,不过是幻梦。
我,独是我。
伏羲掌中的长枪以恐怖的频率剧烈震荡着,此刻却隐隐挣脱不开。
浊世大尊看着前面的伏羲,一拳砸出。
整个浊世,和清气之世对立的磅礴底蕴被其任意抽取。
甚至于是过去未来每一个时空里面的浊世底蕴都被抽取,而后化作一拳。
这一拳几乎可以认为是【时间线上的浊世】这个概念的汇聚。
伏羲险险避开,只觉得枪锋之上剧烈震颤,震荡得自己的手掌都在刺痛。
以阴阳,破开万物。
浊世大尊收回右手,看着自己拳锋之上的狰狞伤口,下一秒钟,伤口已经全部恢复,而后不带有什么感情地道:“可惜了。”
“你不该这么弱的。”
“伏羲啊,你应该在你的伴生之灵诞生的时候,秉持着原初之神冰冷漠然的心境,将那个名为【娲】的灵性吞噬,如此你自然可以完满,直接抵达浑天的超脱之境。”
“你的境界,本该是和浑天,和【我】一样的。”
“此刻观来,自甘堕落。”
“如何……”
“你也可以回到过去,要我帮你下手吗?”
本该冷静对敌,和天帝联手的伏羲却在这一瞬间彻底地暴怒了。
竖瞳骤然收缩,怒声咆哮里面隐隐已经有着某种原初之灵的嘶吼。
足以让一切苍生闻言疯狂的,最初的声音。
“你找死!!!”
……
云海翻卷,将遥远未来发生的一切都展现在卫渊的面前,其中甚至于包括着伏羲被娲皇找上门来,伏羲硬生生一拳一拳地殴杀了浊世的斗战,以及最后伏羲从天而落,和天帝联手,与大尊交锋的一幕一幕。
大尊的表现甚至于超越卫渊的预料。
这让卫渊心中隐隐有些许的涟漪和复杂。
他忽而有些不知道了。
自己改变了命运的轨迹,究竟是否是值得的。
至少在那个时代里面,因为自己的莽撞,大尊其实并未曾决心当年的心境,没有曾经唯一一个可以和浑天相提并论的格局和心境,也就不会在断臂之后,悍然出手,将过去未来所有自己的锚点拔除,抹去,吞噬唯一。
卫渊知道,伏羲还没有做到这一步。
伏羲此刻的状态,是每一个时间线上的自己独立唯一。
一旦有任何一个祂将其余时间线的自己吞没,归于【一】。
那么伏羲也就会直接抵达和此刻的大尊相提并论的状态,距离超脱此世,只差一步之遥,但是这一步,似乎就是永远也无法踏过的天堑,而帝俊,帝俊乃是当世强者,诸多世界的祂已经归于了一,但是却并没有打算超脱。
反倒是和这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大,镇压诸多时间和世界。
那是反向的道路。
长此以往只会因果越来越重,和每一个时代每一个世界的联系越来越重。
那是驻世最强的道果之路。
却也是永远无缘超脱的道路。
是天帝的抉择。
似乎是因为那边的战斗实在是太过于强大,法则的冲击和湮灭,群星的坠落,万物的归一齐齐地彰显出来,云海越发剧烈地翻腾滚动,最终这一战再不复见,也无法亲眼去看到。
跨越岁月的观测,被打破了。
只是余波。
黑发道人垂眸,低声自语着命运的判词——
“小心浊世大尊。”
“是因为这个吗?还是说还有其余的问题?”
“大尊亦是现在之我,我亦未必不是未来之大尊。”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义?”
“可惜了,命运过于诡异,神神叨叨的,而大尊已经抹去了过去和未来,无有过去,没有将来,因果无法展开,或许单纯靠着因果,并不能够‘看到’一切的结局,也无法彻底明白如何去解决大尊之祸……”
卫渊揉着眉心,大尊,帝俊,伏羲的交锋,他没有办法帮忙。
跨越了一千年的时间,他确实可以出手,但是剑招在跨越岁月的时候会有力量上的损失,最终落到那种级别的战斗之中,也只是无关痛痒罢了,或者说,就连现在的他本身前去,却也未必能够将胜负彻底压倒。
半步超脱者吗?
卫渊垂眸,忽而道:“既然醒过来了,也不必再装昏迷了。”
不远处的青衫文士沉默了下,翻身坐起,伸出手揉着脸上伏羲留下的伤口。
卫渊看着云海,背对着那边的【命运】,道:
“小心浊世大尊,到底如何解答?”
“你之前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命运】,是否也可以窥伺到大尊的极限和强度?”
青衫文士【命运】分身,摊了摊手,冷淡道:“可惜,你可不是命运,只是因果,你想要知道的东西,玄之又玄,不可以言说,就我告诉你,你也没有办法明白。”
黑发道人沉吟了下,继续询问道:
“那么如何以【因果】掌控【命运】?”
他先前斩断了因果和命运的联系。
现在是要重新从自己这边为主构筑联络?
颠倒因果,逆转主次?
自因果而执掌命运,自命运更进一步化身元始,制衡清浊。
青衫文士刹那之间明白了眼前黑发道人的想法。
卫渊起身,转过身来,一步一步走到了青衫文士面前。
伸出手,左手搭在右手之上,微微躬身。
已是拜师之礼!
嗓音温和道:
“【命运】是什么,还请先生教我。”
青衫文士摇了摇头嗤笑道:“狂妄之人,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教你?”
卫渊垂眸。
忽而,虚空似有凌厉之气逸散。
青衫文士【命运】忽而听得了铮铮剑鸣!
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虚空中四柄神剑浮现出来,四方之姿,剑锋卡在他脖子上。
黑发道人踏前半步,仍是拱手,仍旧神色平缓,声音温和。
“还请先生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