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着实是不对劲……
无支祁的眸子微微泛起金色,看向那些坐在一侧玩笑的众多宾客,竟是从其中感应到了些许的虚幻和不真实之感,再仔细一看,以斗战道果的窥见虚无之能,终于看得出来——
这些并非是真人在这里。
而是一种类似于投影般的神通,将此刻在其他地方的这些人的模样,投影而来,又加以遮掩,看上去是和正常时候没有区别,就像是一场热闹的婚宴本该有的氛围,甚至于这些倒影还可以和真实存在这一方时空内的人接触和交流。
无支祁微微龇了下牙,金色的眸子横扫周围。
于是看到眼前的一切都泛起了层层的涟漪和波澜,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这是……契的手法?
祂辨认出来。
那繁杂到了极限,以人之智将奇门遁甲推演到了极致的无限,以无限逼近大道运转,只要给他时间,理论上在某个地方发挥出的效果,足以无限逼近一尊道果对于法则运转的先天八卦?
还有祝融的战利品,浊世的【真实】道果?
此刻这涂山国前,宾客往来但凡不是虚幻的存在,皆有修为在身,而且这涂山狐国,竟然透露出一种逼近了道果层次的巨型阵法气息,这毫无疑问是有道果出手了。
无支祁闭着眼睛,微微吸了口气。
来自于其道果所独有的预感在疯狂提醒着祂,让祂无可奈何地心中吐槽。
这他娘的是担心烛九阴和昆仑一系直接在这订婚宴上面打起来,所以做了这种处理吗?
不过说起来,烛九阴那种我行我素的家伙。
遇上昆仑陆吾这个不知变通的死脑筋。
谁都不让的情况下。
最后直接掀桌子互掐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这算是在保护好这些普通的客人?
不愧是你,就连订婚宴都和别人的不一样,单扣一个6。
无支祁嘴角抽了抽,现在的第一反应是,可惜卫渊那小子不在,要不然的话,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极为有趣的。
他本来还打算提醒一下旁边的卫元君,但是看到后者垂眸沉凝的模样,多多少少有了一丝丝的心神不定,以及其此刻只是短暂用了浊世斗战的道果维系自我的存在,伤势未曾恢复。
没有察觉到这种道果层次的遮掩手段。
无支祁一顿,还是没有去打破此刻内心挣扎的卫元君。
反正他是天生地养,无父无母。
没法子理解卫元君这个小家伙的心里感觉。
怎么像是那些伦理剧里面法官判决,是要跟老爹还是跟老娘的那种女儿似的?
无支祁打了个哈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这个大乐子了。
随意招手让那边的狐族招待过来。
等到了几人亮出具备有涂山氏特殊印痕的帖子,便有涂山狐族的弟子们邀请着众人入内,远处可以见到,就连涂山国原本的大殿都已经修缮过了,张灯结彩,人来人往,整个青丘都笼罩在了一种红尘的喜悦之中。
但是这般红尘喜悦在先前的感觉里面,却是有一种更强烈的反差和压抑。
已经有狐族迎接过来,带着他们往更里面走。
“几位客人来得是恰好,那些小狐狸们才刚刚把东西挂上去。”
“呵,咱们青丘国举国办订婚之仪,可是千古难得的了,上一次这般大的声势,倒是几千年前,那位禹王来这里娶亲的时候了,虽然说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倒也是流传下来了许多的逸闻轶事。”
“上古时候也有拦下求亲队伍的习俗,不过大多也就是玩笑。”
“倒是听说,上古竟真的有人曾经在阻拦的时候砸了禹王。”
卫元君却是知道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便宜老爹,无可奈何,抬手抚额。
无支祁咧嘴无声嘲笑。
而那狐族少年见到几位客人欣喜,于是也便笑着道:“听说那位出手的也是难得的陶匠,做的陶器罐子又结实又硬,扔得也很准,听说当时候,可是用这陶罐,砸在了禹王的眼眶上啊。”
“原还打算往里面装些粗盐巴,后来死活被拦下来了。”
无支祁笑不出来。
脸上的笑意一下凝固住。
反倒是卫元君噗地笑出来,心情终于慢慢地放松下来,抬眸左右去看,看到了这里的风光景色,却也熟悉,娲皇应当也是到了的,不知道为何,似乎是因为先前龙虎山上,那浊世斗战的所作所为,也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伏羲这一段时间,看着娲皇看得比起往日更紧了。
就连来这涂山氏都是伏羲独自护送两个娲皇。
远远地可以听得到伏羲的放声大笑,似乎极为热络地在和旁人打招呼闲聊,但是那个他打招呼的对象却是似乎根本懒得去搭理他,并不回答,最多也就只是发出一声鼻音的嗯,可见敷衍。
是烛照九幽之龙。
卫元君微微吸了口气,也感应到了另外一道似乎和烛照九幽之龙是同处于一脉,但是却又截然不同,而自己极为熟悉的气息,是青衫龙女献,纵然是在之前烛九阴和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就有所预料。
但是当真的感知到了这熟悉气息的时候,卫元君还是恍惚了下。
知道自己必然得要面临如此的抉择。
但是当事情真的发展到这样的情况时,还是在心中出现了诸多的迟疑之感,里面忽而传来了一声大笑:“哈哈哈,是元君到了吗?站在外面做什么?还不快快进来?”
是开明的笑声,前面忽而泛起了层层的涟漪,而后这门户猛地打开来,里面的画面登时展开来,涌动地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里面有儿臂粗细的红烛亮起,视线往里面看去,可以看到里面的人数众多,却是泾渭分明地分开成两边儿。
一侧可见到,灰袍龙神烛九阴为首,端着一杯茶,平淡喝着。
而后依次是青衫龙女献,是温和笑着的火神祝融,中间是被两侧大佬的手掌按住,瑟瑟发抖的【某不知名白发美丽生物体】,而后隔了一个座位,是闭着眼睛,神色清冷漠然的水神共工。
另外一侧是昆仑的开明,开明,以及开明。
是的,只有开明,陆吾不在这里,但是开明直接开了分身。
于是这边每一排十个座位。
一共三排。
就有三十个开明虎视眈眈地坐在那里,双手十指交叉抵着下巴,似笑非笑。
无形之中,双方已经隐隐有一种剑拔弩张的冲击感觉,让人感觉到一种压迫性,仿佛有上古诸神大战余晖一般恐怖厚重的云雾压迫在上空,翻涌滚动,展现出了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性。
而禹王就坐在了左右双方中间的座椅上。
看到了无支祁和卫元君他们抵达,禹王的眼底浮现出了一丝有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般的光芒,作为涂山部青丘国的主人,他自然承担着迎接宾客的职责,嘴角勾了勾,朝着上面扯起,想要露出一个微笑。
然后却也无能为力地垂下来。
笑,笑……
笑不出来了。
那双豪迈的眼睛里面,意志和情绪几乎都要蜂拥地化作实质了。
救我!
救我啊啊!
你们进来,我出去!
无支祁和张若素倒抽一口气,而后整齐划一收回了原本几乎已经迈进去的脚,而后朝着后面退了一步,局势不对啊。
连禹王都死气沉沉的,无支祁的额角都微微抽了下。
他知道禹王的性格。
能够让共工闭着眼睛一言不发,能够让禹王都笑不出来的环境,他进去了也不会有多好的情况,况且,眼前这画面让祂心中更为疑惑和奇怪了——为何明明感应到了娲皇的气息,却又看不到娲皇和伏羲?
这么大的事情,娲皇肯定在啊。
伏羲这个家伙把娲皇带到哪里去了?
开明在这里,陆吾去哪里了?
共工和祝融怎么坐一起了?
在遥远的过去虽然说有些交情。
但是当年之战,纵然共工也是被挑拨,是被利用的,但是最终导致了火神祝融最大痛苦和遗憾结果的原因也确实是他,于祝融而言,自己最爱之人被人杀死,因他而死,纵然对面也是被利用的,难道就当真可以做到心中毫无一丝芥蒂吗?
以无支祁对于这两名存在的了解。
以及对于所谓人族高级别高纯度文官的认知。
他们两个纵然是不至于真的怀揣着杀心也是不可能如现在这样坐在一起的。
没有打起来,这很不合理啊。
而以共工的性格,纵然他知道和了解祝融的悲伤和心境,战斗的时候也是不会有丝毫的留手的,更不可能像是现在这样,如同一个闷葫芦一般地坐在那里,还闭着眼睛。
不过要是水火二神喝多了一言不合打起来,昆仑又和九幽互掐。
这订婚宴还办不办了?
再说……
不周山去哪里了?这么大乐子老爷子去哪儿了?
不对,不对……无支祁往后看去,看到了人来人往,但是却又虚幻的涂山部青丘国,缺少了的几位道果层次强者,以及现在虽然看上去是剑拔弩张隐隐压抑的氛围,但是却又彼此克制没有当场打起来的画面。
奇怪,奇怪。
难道不是卫渊的乐子吗?
开明们齐齐转过头来,看着这边的几人,而后齐齐地笑着道:“啊,这不是元君吗?来来来,来这里坐下,我给你让一个位置出来。”
那边的烛照九幽之龙垂眸不答。
只是青衫龙女献略微有些好奇地转眸看向卫元君。
卫元君下意识握住了长枪,不知为何,心中的焦躁隐隐升腾起来。
似乎并非是因为要面临所谓的抉择而滋生。
却也似乎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情。
因为她没有想到,只是自己父亲和母亲的事情,竟然会引来如此之多的强者,自己的抉择似乎也被他们所看重,隐隐然有一种巨大的抉择的压力落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烛照九幽之龙平淡注视着眼前的开明,双目幽幽,后者恼怒,冷笑道:“不要以为,你使了法子让陆吾那直愣子去了其他地方,我就会怂你了,烛九阴。”
烛九阴神色冷淡。
火神垂眸,而共工沉默。
两位曾经在上古之年勉强算是朋友的强者,此刻中间却横亘了一道几乎是难以逾越过去的鸿沟,比起大怒吵闹起来更为令人难受的压抑沉浸着,而某位不知名美丽白发生命体就坐在水火之中,瑟瑟发抖。
卫元君都能够感应到那种压迫的感觉,仿佛一道道视线都朝着自己落下来,像是在等待着自己的抉择,一个是养母和师父,另一个是生母和为自己开辟出安稳岁月的母亲。
如果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选择谁?
她闭了闭眼,沉默了一会儿,在内心中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迈出了第一步,但是,明明已经做出了抉择,按常理说,那股焦躁应该散去了,但是现在那种一开始就出现的焦躁感,忽而变得更加剧烈了。
而她在这个时候,忽而听得了无支祁的一声惊愕的怒吼。
“谁!!!”
卫元君身子一震,忽而感觉到了那焦躁的来源。
并非是自己的内心。
而是——道果。
斗战之道果!
轰!!!!
忽而有一股磅礴可怖的气焰猛地暴起,而后横贯了苍穹,几乎是瞬间,整个涂山氏,乃至于人间界都被这一层恢弘的浊世气息给沾染了,竟然仿佛是整个世界被遮住了一般,而后整个世界都仿佛是在微微颤抖着。
天,已被收!
!!!
卫元君猛地抬头。
清浊斗战的道果猛烈共鸣,而令他们的持有者感觉到感应的,正是大战和敌人,而若是说让他们感知到了某种不安,那便是仇敌,是无可匹敌的,哪怕是斗战道果都不愿意交手的存在。
这个婚宴终于迎来了真正的客人,浊世的烈焰升腾而起,只是一瞬间横扫过去,整个涂山氏都笼罩在如此的恢弘当中,先前那装潢好的大殿刹那之间坍塌,一桌桌客人刹那之间幻影结束,消失不见,就连涂山氏前面的大鼎都化作齑粉。
最大的那个喜字落在地上,而后被一只脚踩踏其上,化作了几份。
迎客的狐族坐倒在地上,面色煞白。
炽烈霸道,仿佛焚尽一切火焰般的声音升起,声音不大。
一字一顿,如重锤击空。
“听闻清世元始天尊大婚,诸多强者皆来此。”
“喜不自胜。”
“来此,为之贺。”
浊世大尊垂眸微笑,看着前方的诸多清世强者,一只手端着酒:
“若我胜,则请诸位尽死,魂归于天,魄入于地,再去饮酒。”
“我以十方世界一切众生为祭为贺!”
“若我败。”
“则将这性命头颅,清浊三千万年厮杀之终局为礼!”
“贺之!”
“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