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在未来,等你来救我……
明明是她要去奔赴绝境,独自在此刻浊世更盛的区域去战斗,去尝试将娲皇带回来,但是那样温和的语气,简直反倒像是她在安慰卫渊一样,让他心中有点发堵,堵得慌。
“所以,不必担心……”
卫渊缓声道:“放心,我一定会去救你。”
“嗯。”
柔美女子转眸看向不远处的道路,忽而轻笑:“我把浑天浑沌之海当中的阵法排布给你留下来,你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可不要自己一头撞进了浑天的阵法里面,反倒是受伤。”
卫渊下意识就想要开口发问,我像是那么莽夫吗?
强行忍住。
后土只是笑而不言,主动回答:
“难道不是吗?”
卫渊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还会抢答了啊。”
信笺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纹路,而后将这浑天大帝在中央浑沌之海里留下的阵法核心全部都给卫渊留下来,所有的信息都潜藏在了这信笺之上的一点灵光当中。
“好了。”
“元,你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吗?”
“譬如……那个叫做精卫的孩子?”
卫渊回忆起之前伏羲所说的,炎帝姜叔的末路,在完成了自己一切的功业之后,将神农鞭留给人族,自身则是走向了东海的海域,寻找自己的小女儿,最终死于东海。
神农不应该最终走向这样的结局。
他们那一辈的人,都太苦了。
如果精卫能够活下来的话,或许一切都还有所转机。
“嗯,浊世的阴谋大概率会让四海的水域失去控制,陷入狂暴当中,如果可以的话,有劳你把坠入四海的众生都送出去吧,至于他们活下来的因果,我会代替他们承受。”
后土询问:“元你确定么……”
她本来是想要反问一句,为何选择如此。
就像是当初那样。
道人平和回答:“天道至公,视万物为刍狗。”
“但是我不是天。”
“我是人。”
“所以我看万物皆好,皆有灵性,皆可得活。”
因为浊气之力被逐渐吸收,道人的鬓角出现了几缕白发,眸子微敛,眼神清淡,腰间佩剑,已有了几分如画卷上天尊的气机,声音顿了顿,补充道:
“当然。”
“苍蝇蚊子还有蟑螂除外。”
于是天尊身上就又多出了许许多多红尘人的味道。
后土噙着笑意,道:“那么,道友。”
她拍了拍腰间那柄长剑,神态温柔,动作上却带着一丝洒脱道:
“他日重逢再叙了。”
卫渊看着这信笺上的流光最终黯淡下去,只剩下那女子娟秀的文字留存于其上,最终也缓缓黯淡下去,信笺之上上有无数的流光,每一点流光内都有无数文字,而整体的信笺上也已经泛起枯黄。
已经无法联络到后土。
“……他日再见。”
道人把信笺折好,小心翼翼放入袖袍。
“我会救你的。”
……
上古年间。
星辰和汪洋的战斗很快分出了胜负。
轰然声音。
浊气的水神朝着后面倒下,彻底死亡。
模样清冷淡漠的天帝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睁开眼睛,看着那死去的水神,看着后者化作泡沫散去,自言自语:“连这个所谓本体,都只是大部分力量,还残留有一部分在浊世,以保住不死?”
“无趣。”
“还以为,若是共工对应的反面,也有一战的价值。”
祂转身,朝着浊世的方向行去。
没有去立刻找那位【剑术巅峰】,忍住了立刻去和那战斗无双的道果交锋的欲望,伴随着脚步,漫天的星辰流转,灿烂浩瀚,壮阔而恢弘,而后这一道身着墨衣的帝君身影,徐徐散去。
天穹之上,恐怖的引力,星辰爆炸的气息不断地浮现。
身材高大,身穿白衣,眉宇俊朗的男子手中神兵携带有搅动星河般的伟力砸落下来,放声大笑:“帝俊,和我交锋的时候,竟然还敢走神吗?简直是取死之道,取死之道!”
天帝后退了半步,抬眸。
似乎真的是在走神,在想着其他事情。
直到一道飞虹似乎从地面上飞出,飞入他眉心。
天帝眼底的神光恢复正常,遗憾道:“可惜。”
对面气焰磅礴恐怖的神魔怔住,而后终于认出来,天帝在和自己交锋的同时,竟然还分出了一道分身进入大地不知道做了什么,也就是说,刚刚的战斗其实是在分心二用,似乎被怒意充斥,握着神兵的手掌微微颤抖,放声怒道:
“和我交手,竟然还胆敢分化神魂外出?!竟然也胆敢不用出全力!”
“清世的天帝,你何等嚣张自傲!!”
“找死!”
手掌神兵抓住这天帝一刹那的失神,猛地出招。
洞穿了层层的星河,斩落一颗一颗的星辰。
人间——
嫘祖部。
骑着巨大黑熊的白发少女吹奏着竹叶,她今日部族本来是准备了宴席,欢迎一位说要来这里做客的少年英雄,但是似乎是被炎帝大人截胡了,父亲在部族里发脾气,她便偷偷跑出来。
忽而座下有着强大妖兽血脉的坐骑开始剧烈颤栗。
少女下意识抬眸,而后瞪大了眼睛。
天穹之上,星辰如雨般掠过天穹,绝美而壮丽。
“流星雨……”
人间界的人们,大荒的生灵,都下意识抬起头,看着这壮阔而浩瀚的一幕,无言失神,而在穹顶之上,天帝的鲜血留下来,而对方的兵器直直前冲,锋刃被帝俊用右手抓住,但是那锋利无比的边缘仍旧割破了祂的肌肤。
对面的浊世大帝双手握着兵器,竭力前冲,但是撕裂山川湮灭星辰的兵器,竟然无法再往前一步,无法再将帝君的脖子撕扯开,天帝一双金色的双瞳幽深,心中不免遗憾。
或许,需要百年之后,才能够去人间界,寻找那个剑客。
那时候人族恐怕已经不再是炎帝的时代了。
他收敛精神,注视着前方的对手,嗓音冷淡:
“想要看我的全盛……”
咔嚓咔嚓的碎裂声音。
那柄巨大的战剑碎裂化作齑粉,负伤的天帝神色漠然,立于浊世之前,前方千军万马,浊世大帝,背后即是人间大荒,森罗万象,但是只是一道身影,就逼停了前方的敌人。
只此一人,便是天堑。
森罗万象于此。
便不可踏前半步。
天帝的宽袍大袖流转晨曦之光,化作了铠甲战袍,右侧袖袍无声晃动,手掌多出一柄长兵,其上如有群星流转,如同世界最初奇点爆破,那第一缕横贯宇宙苍穹的辉光:
“满足你。”
长枪霸道无匹,枪锋的流光不断溢散。
边缘处掠过了大荒之上。
炎帝历七年夏四月辛卯夜,恒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
有流星数千万,或长或短,或大或小,并西行,至晓而止。
极北极南,白昼无夜三年之久。
——《仓颉历法》
……
浊世——
一名佩戴面具,双鬓斑白气质邪异的儒雅男子俯身,看着一处洞府。
那一座洞府极为恢弘壮阔,仿佛天川倒悬,是清世东海归墟之壑流淌入浊世的所在,也是整个浊世水行气机最浓郁的地方,儒雅男子俯身,从万水汇聚清浊流转的核心,拉出一名男子,皱了皱眉:
“还活着……”
“真是可怕,被帝俊强行打杀,连本体核心都遭遇反噬。”
“嗯?这是……”
儒雅男子并指按在那一团混沌之水之上,皱眉:
“后土的力量。”
“但是,这一股剑意却不属于她。”
“是有什么存在暗中指点,以后土之力,衍化自身之法吗?”
“可怖的剑术境界。”
苍茫雄浑的声音询问:“如何,救得过来吗?”
“死于帝俊之手,哪里有那么简单就逃得开?”浊气伏羲嗓音冷淡平缓:“和帝俊的力量比起来,无论是后土的引力,还是说那不知是谁留下的剑意,都是太弱了。”
“若是愿意的话,大概需要个几万年慢慢修养。”
“或者……”
苍茫雄浑的声音询问:“或者?”
儒雅男子平淡回答:“或者,想办法弄到清世共工的根基本源,再加上女娲的创生之力,这二者合一,非但可以让祂恢复,更可弥补浊世十大境界稍弱于清世的弱项。”
“哦?好算计!”
“那若是失败,该当如何?水神共工,性格刚正霸烈,极为记仇。”
“那吾的计策,便可以假乱真。”
儒雅男子嘴角微微勾起,嗓音平和淡漠:
“第一步,掠夺共工之力,创生之法,令祂复苏。”
“第二步,让祂以清世共工之功体,于清世大荒人间,恣意妄为,做出水淹天下之举,彼时大荒和人间必然怒而反扑共工,共工性格恣意傲慢,只需稍加挑拨双方,必然成势如水火之局。”
那苍茫雄浑的声音询问:“共工又不是痴愚之人。”
儒雅男子微笑道:“这便是第三了。”
“以清世共工的力量风格诛杀人族亦或者其余种族。”
“人族人皇必然怒而击之。”
“到时再由你我牵制共工本体,令人皇之力杀死共工在意的部族。”
“如此双方死仇就已经结下来,以共工的傲气,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根本不屑解释,而旁人却偏要如此说祂,更以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杀了祂在意的人,祂一怒之下,当真是会做出这样的事,将这事情作实。”
“你等说我水淹天下,以此杀我,那本座便真水淹天下!”
“彼时的形势,就如同水流顺着山坡乘势而下,到时候双方都无法阻止。”
“水神虽然强大,但是人皇在鼎盛时也不会弱,更会对水正有所压制,到时候水神共工大概率惨胜,本身根基也会变弱,处于最虚弱的状态,我们再将其击杀,掠夺其本源。”
那苍茫声音大喜道:“好一招驱虎吞狼!”
“不过,若是人族胜了,该如何?”
儒雅男子,浊气伏羲忍不住大笑道:“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以人之力阻止十大巅峰,这是需要何等盖世的英雄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可断言!”
“人族绝不可能出现可以抵御共工之怒的英雄。”
“那样短寿的种族,是做不到如此的事情的,再说,退一万步,就算是他们真的做到了,将共工短暂杀死,那么岂不是更有利于我等掠夺本源么?无论如何,我等都是坐占据有利位置,不过是坐山观虎斗。”
苍茫雄浑的声音似乎颇为满意。
“第一步,如何?”
双鬓斑白,面色儒雅的男子缓声道:
“撞倒不周。”
“天崩,地裂!”
……
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浊气伏羲目送那位强者离开。
鬓角白发。
脸上的神色温和宁静,嘴角微微勾起。
对方已经答应了祂的计划,并且会发动整个浊世的布置,完成这接下来的一系列变化,欲要完成第一步,而第一步其中的一环,是针对娲皇的捕杀,那样,就可以将其创生之力掠夺。
便可以……
以其血,以其魂,以其灵。
创造一个浊世的娲皇。
令其清浊合一。
然后汲取其根基,吞噬其性命,完善自身。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无论是浊世清世的交锋,还是说,浊世水神的落败,不过,竟然愚钝到了一头撞到了帝俊的手上,和天帝正面交锋,也真的是过于鲁莽了。
后土的引力不算什么。
也只有那帝俊的力量,竟然经历了清浊二世,跨越根源和本体都仍旧存在啊……不愧是天帝,祂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虚空的气机,突而觉得手掌一痛,鲜血流出。
儒雅男子第一次脸上浮现出愕然。
这是……
跨越了清浊两个世界。
经历东海之壑的恐怖冲刷。
残留下来的除去了帝俊的星光,还有另一种力量。
祂看着手掌鲜血淋漓,不敢置信,喃喃自语:
“……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