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一大堆东西回家的唐非,由于两手不得空,开不了门,只得把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去掏钥匙开门。
不过她的钥匙还没有逃出来,门却开了。
“回来了。”河图走了出来,提着袋子往房里走。
唐非笑着跟在后面,“你也回来了啊?”她已经习惯他不声不响的离开,又不声不响的回来这一件事情。
说起来,唐非觉得她家的住客当中,最神秘的就属河图了,果然不愧是上古奇书。
进屋之后,唐非突然想起小糖寄来的那一个快递,便朝河图道,“那个我这里有一叠洛书的书信,我想应该交给你才是最好的。”
河图原本在把袋子里的东西往冰箱安置,顿时回头道,“写给谁的?”
“好像是个叫绯炎的女孩。”唐非笑笑,“河图,是你认识的吗?”
河图复杂的看着唐非,里面流露出唐非所不明白的情绪,看得唐非都生出了一些别扭的感觉,遂咳了一声,“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河图摇头,“绯炎啊,我认识的啊。”但他没有打算多说,只是道,“不如一起看信吧。”
唐非点头,抱了几条黄瓜进厨房洗了,又放了几袋零食到茶几上,而后进房去拿那一叠信件。
河图抿着嘴笑了,这架势就好像是要看一本最精彩的小说一般。
唐非抱着一叠稿纸走出来,“这是一位学者翻译过来的文字。”
河图应了一声,拿过一张开始看,边看边皱起眉头。
其实信件里写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好像是在和那个叫绯炎的女孩子,倾诉着生活。比如唐非手中的那一封写的是,邻近居住的小孩子教他画画的事情,小孩子很可爱,拿着树枝在地上画着太阳,画着小山,还画着自己,还教洛书画自己的样子。
洛书说:那个孩子笑起来很灿烂,绯炎你什么时候能露出那样的笑容呢?绯炎我画你了哦,冷冰冰的脸果然不是很好看呢。
唐非笑了一下,原来绯炎竟然是个冰美人啊,真是辜负了这个炙热的名字啊。
而河图手里的那封记录的则是洛书出门去掏鸟蛋的事情,虽然最后也没有偷成,反而被彪悍的鸟妈妈给赶下来了,但在洛书写来,这确实可是河图也没有松下他皱着的眉头。
直到最后看完所有的信件,河图也没有开口。
“洛书的生活虽然简单,但是很有意思呢。”唐非感叹道,但是河图没有接话,所以唐非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
她翻阅着那些纸张,发现后面被标注了一行小字:我能察觉,能察觉到写信者的感情,故作轻松的思念,不曾停止一刻的思念,这个叫绯炎的女孩,真是幸运,居然能被人这样爱着。
唐非一怔,河图曾说洛书喜欢的是红线,可是种种迹象表明,洛书喜欢的明明那叫绯炎的女子。
这其中又有什么样的隐情呢?
“绯炎,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唐非故作随意的问道,其实心里很是在意。
河图看看唐非,眼神别向其他地方,道,“绯炎啊,绯炎跟你有点像,但又很不一样,是个很冷的人,不苟言笑,冷若冰霜,好像没有血没有肉没有感情一样。”河图勾了勾嘴,眼神很悠远,终于道,“我初见她的时候,还在想,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爱的女孩子,她的名字是绯红的炎火,为净化一切黑暗污浊的神意,神圣而强大,可为人和名字反差实在太大了。”
“深意?净化?”唐非挑眉问道,对绯炎名字所传达的意思,十分不解。
“可我在心里不以为然的时候,却没有想到洛书却被她吸引了。”河图摇头苦笑道,“当初不放任洛书就好了。”
听得唐非更是一头雾水,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洛书当年是为了补红线的魂魄才牺牲的吧,这跟那个绯炎又有什么关联呢?
“绯炎,到底是谁?”唐非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心也跳得很厉害,这算是正式讨论这个名字,这种感觉颇为沉重,可是为什么会觉得沉重呢?
河图直视唐非,一瞬不瞬,嘴角抿得很紧,他肯定是知道内情的,但是态度很奇怪,吞吞吐吐,对于绯炎好像带着恨意,又好像带着无奈。
唐非也一直看着河图,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她坚持的问道,“绯炎到底是谁?”
河图眯起双眼,“绯炎是神哦,天界上神,司净化之火。”
唐非脑袋里唰的一响,听到这样的结果,只觉得心里变得空荡起来,脑袋里变得一片空白。
河图勾着唇微微一笑,对于洛书之死,他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意。
“想知道我的故事吗?”河图手环着自己双臂,右手食指中指一下一下的弹着,每一下都很轻,但却显得格外的沉重。
“啊?”唐非疑惑的看着河图,对于他的故事,选择知道或是选择不知,都很矛盾。
她直觉属于河图的故事,不会是个开心的故事,虽然河图平时表现出来的样子优雅和善无害,可是唐非有时候觉得他和朱祈安其实是有共同点的。
就好像现在,从他身上隐约流出来的压抑和敌意,就让唐非觉得无所适从。
知道的越多,越不快乐。
无知者无罪,无知者无畏,无知者无悲。
“我……”唐非刚想出口拒绝。
河图便道,“其实我和洛书不是两兄弟,你以前没有猜错,我们就是同一体的,我是他,他是我。”他哼哼一笑,“只不过同一个躯体了的双重性格而已。”
唐非感觉这个真相就好像是一杯深水炸弹,炸得自己头昏脑胀,辨不清东南西北。
什么叫做同体?什么又叫双重性格?
如果河图和洛书是同一个人,那么自己灵魂里属于洛书的那一部分又算什么?
“有双重性格,确实是很苦恼的,就好像精神分裂病患者一样,总在自己脑子里打架。”河图叹气道,“所以我们经常分裂成两个人,身体裂成两半,灵魂裂成两半,反正对一本书来说也不是难事。”他托着下巴看着唐非,脸上突然挂起冷锐的笑意,“你不知道吗,现在的我,半个灵魂,只有半个呢,以你的修为还看不出我不完整吗?”
唐非捂着自己的胸口,啊一声叫出来,眼里显露的是不敢置信和痛苦,她重重的靠在沙发背上。
河图伸手指向唐非的胸口,“我的另一半,在你那里。”
唐非垂下头,用手捂着自己的脸,颤抖着问,“既然当初你选择隐瞒,为什么现在又要说?”
“因为洛书爱得太深了,爱得太辛苦了,我也太辛苦了,什么不说的话,对不起他,对不起我,你也于心不安吧。”河图沉声说道。
什么?
唐非感觉自己的手都颤抖起来了。
是自己在颤抖,还是洛书在颤抖,都分不清楚了。
“我和洛书自从达成共识之后,只有在重要的场合才合为一体,但我们都能很好和平共处,只有见到绯炎的那一次,我们又在脑子里打架了,也就是那一次,我们分裂,再也没有合体过。”河图抚着额头,嘿嘿的说个不停,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那次之后,他就离开了,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我只知道他后来去了人间,过着普通的生活,直到你出事,然后,这个世界就没有洛书了。”他话说的很慢,却带着无比的疲倦与哀伤。
“别说了。”唐非突然大声打断河图的话,再说下去,也不知道先会崩溃的是谁。
河图哈哈的笑着,那声音比哭声还难听,他问,“我为什么不能说,他心心念念的是谁啊?他又是为谁牺牲的啊?”
唐非怔住,半晌才问,“你什么意思?”她定定的看着河图,“你是说,我……我和绯炎又什么关系嘛?还是说,我……”
“你在逃避什么呢?”河图反问道,“你在害怕什么呢?”眼神尖锐的一针见血。
“我……”唐非张着嘴,最后摸了一把头发,站起来往卧室走,“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河图哼了一声,既然把事情说开了,他就没有停下的打算,如果唐非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那也枉费洛书所奉献出的爱了。他冷这声音道,“没错,就是你想的那般,就是那样的。”
“唐非,你就是绯炎,绯炎就是你。”
唐非停下脚步,双手环胸,转身靠着自己卧室的门,静静的看着河图。
迷茫的自己,与撕开自己伤口的河图,也不知道谁更难忍受这种苦楚,也不知道谁的心更痛。
河图,你所坚持的讲诉曾经的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只是为了让我明白——
红线,唐非,绯炎,那些沉重的过去吗?
真相是什么?
绯炎成了红线,红线成了唐非,不过只是一个前进的过程,谁的前进没有沉重的东西,那又怎么样。
河图,不让你说下去的原因,是因为不想看你明明很痛苦,却硬是要装成一副硬心肠的摸样。
河图,你为什么折磨自己,你在内疚什么,错的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