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房门,早餐摆在桌上,朱祈安却不在房内,不知去了何处。
唐非胡乱吃了几口,看着空荡荡的房子,莫名的不习惯。
习惯可真是个要命的东西。
幸好答应了范希希,今日去陪她。
幸好还有事情可干。
那条路,唐非已经走了好几遍,看到鱼市招牌上的那几个大字,她觉得晃眼,心生排斥,当下饶了个弯,避开了那里。
而那个十字路口,红衣女鬼依然坐在远处,满身的淡漠。
连看到唐非也没有任何改变,好像并不认识她一般。
唐非一屁股做到她旁边,跟着发呆。
范希希问道,“我们昨天说到哪了?”
“说到你的三个仇人了。”唐非有气无力的答到。
“仇人啊……”范希希一阵冷笑,“杀我的那两个小崽子,就是两个菜鸟,直接被公安局抓起来坐牢去了,真正可恶的是背后的人。”
唐非了然,她早就猜到这个抢劫事件,背后还另有故事。
范希希曾经住的那个房子的房东是位女士,那女人是某个人物的小房,替那个男人养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孩子。
那家的孩子有一日在梦里,看到一个红衣服的女子说要带他走。第二天就跟自己的母亲说起了这个梦,小孩子的母亲却记在了心里。
世上有一种说法,如果做梦的时候,有陌生人让你跟他走,那是不祥的事情,代表着你身上阴气重,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女人把这事跟自己男人一说,男人正买进了一块地,打算投资房地产,找了一个大师看风水,顺便请他看自己的儿子。
那大师确实个邪门的,他看了那地,张口就不客气的对男人说,“你这个地方位置不好,还是个三角形地段,天生带煞气,在这里投资,稳赔不赚,可能还会吃上人命官司。”
男人这下后悔的不得了,可地已经标下来,总不能荒废着,遂问大师可有化解之法,同时送上了一大捆红艳艳的老人头。
大师沉吟一会,道,“办法自然是有,不过难度很大。”
男人很是知情识趣,爽快的又加了一捆大人头。
大师便道,“你建房子的时候,可以建成三方汇阴阵汇聚阴气,我再给你在中间摆个财阵。”大师迟疑了片刻,方道,“只是此法那里将会十分的不干净,邪气四散,所以我需要在那里镇个厉鬼,压制那些散乱的阴气,这样方能保你财气不散,气势如宏。”
换句简单的话说,就是他摆的那个阵,会招来许多小鬼,需要找个厉害的鬼来镇压他们,就典型的“小鱼吃虾米,大鱼吃小鱼”理论。
男人在意的只是自家的财势与运势,至于其他,都是与他无关的,大师提出的方法,他是百分百赞成,谁管他此举会不会影响到其他人。
后来,女人带着男人的孩子来了,情况一说,大师眉毛一挑,沉声道,“您家孩子,这是被阴人盯上了。”然后他问那小孩,“告诉伯伯,他要你跟他走,你答应了吗?”
男孩点头,家人闻言都大惊失色,连大师脸色都真正凝重起来。
答应阴人的事情,若不履行,难便等于是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大师又细细问男孩道,“那个人长什么样?”
男孩老实的形容,红衣服,长头发,脸青青的,是个漂亮的阿姨。
“我家孩子这么点大,怎么会被盯上呢?”母亲着急了,屁大的孩子,也不可能与人结怨。
大师瞅了瞅男人,没有说话。凡事皆有姻缘,那个阴人寻仇,大抵是与男人有仇,那男人对自己的命爱惜的紧,全身上下带了不少宝贝,光佛珠就有好几串,还有数条佛牌,那阴人想要他的命也是难事,故而找上了他的孩子,想的是父债子偿。
那大师隐约能知道真相,但是光凭借孩子的只言片语,也无法断定到底是怎么样一种程度,所以他要求去住处看上一看。
心急如焚的母亲,立马就带着大师往自己家里赶。
小区里正巧就撞上了范希希和她的男朋友,因为房东房客的关系,稍微寒酸了几句。那时候,范希希还不知道那便是她所有不幸的开始。
大师经过查看之后,绷紧的脸皮就没有松弛过。他说,“缠着你家孩子的阴人很厉害,我打不过。”他这倒是说的大实话。
但是自己的孩子,怎么也不能放着不管,所以男人又给大师添了一摞票子。那大师是个爱财的,修的是邪门歪道,并不是好人,当下也不管缺德不缺德,给出了解决的方法,“今天见到的那一男一女,我观那女的面相,推断她的生辰八字,阴中带水,正是压阵的大好人选,待我施个障眼法,迷惑那厉鬼,解了小公子危难,届时此女新成阴人,能力薄弱,正好能任我自由摆阵。”
“这样,瞒得了那鬼吗?”孩子的母亲担忧的问,她不由得怀疑,那女鬼既然如此厉害,这大师所说的这几手能管用吗?
大师手一挥,“仙人都能被迷惑,何况阴人乎?”
世上思想最复杂的莫过于人类,阴人再厉害,也已脱离了灵窍,不过是一根筋,凭借着不甘和执着存在于世,又哪里是人类的对手。
他想的法子着实阴毒,把灾祸转移到别人之身,以求得自家安稳,可是这是个弱弱强食的时代,处在男人那样的地位,早已黑了心肝,人命在他面前,视同于蝼蚁。
只是可怜了那些无辜的人们。
大师没几天就给送来了一件女性的红衣服,他说在衣服里施了法,放了符咒,让那家的女人把红衣服送给范希希。
房东房客送些个礼物也不足为奇,范希希当初接到礼物,十分的开心,还一个劲的感叹房东真是好人,和善又大方。
可她又哪里知道,就是那件衣服要了她宝贵的性命呢?
……
范希希突然没有叙述下去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
唐非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是几辆搬家公司的小型装货车。
范希希笑了笑,“他搬家了,我也该走了。”她慢慢的摇了摇头,眼里有泪珠流出来,喃喃道,“没有什么是永远的……”
“你要去报仇了吗?”唐非问道。
范希希点头,“太久了,久得我都觉得厌恶了。”
鬼的世界太简单,临死前最深的执念决定他们的行为。范希希死前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和自己的爱人共度一生,白头偕老。在她身上,爱的执念大过于恨的执念,所以尽管她身上背着这么深的仇恨,她却在一个地方待了将近八年,忽视掉了自己身上的凄惨,只为了每天能看到那个人。
范希希伸手在自己衣服里的某处一抽,抽出一张黄色的纸符,她冷笑着看了片刻,一把将那符捏得粉碎。她站了起来,朝唐非道,“我说过要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就是……”她伸手指着鱼市的方向,“你每次停留的地方,其实什么都没有,只不过是一个人工湖而已。”
唐非愣了愣,然后笑了。这便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她长了一双神眼,都没有看出来,她原本以为只有那家叫局的店是虚假的,没想到整个鱼市都不复存在,这一个针对她一个人摆的局,真是好大的手笔。
那个男子,到底想干什么呢?
她朝范希希淡淡的开口,“在我身边的他们,都把我当成另一个人,最近,连我自己都迷惑了,那些纠缠,那些情与恨摆在我面前,我根本不知道该不该承担……相爱的,相恨的,相杀的,一个个我都看不懂。”
是的,一个个都看不懂。他们一个个,来自不同的地方,身居不同的位置,也带着不同的面具,他们的所作所为,总让人觉得不真实,他们的目的说不清道不明,让生生被牵扯在其中的她觉得很累。
“你自己是谁,你自己不知道吗?”范希希嗤笑道。
“我是谁呢?”唐非问自己。
“我是唐非,我除了是唐非,还能是谁呢。”她苦恼的笑了起来,叹息:绯炎,你知道吗,你的一切,我都不愿意背负,每当从别人的眼里看到你的影子,对我而言都是一种伤害,我很累,也很无奈。
因为我是唐非,不是你。
范希希离开了,离开了她带了将近八年的地方。
唐非却一个人在那里坐了许久,她很钦佩范希希,能为一个爱字,做到这种地步,你若不忘,我便守护。唐非自认为做不到这种地步,看来对于爱情,她终究还是不曾领悟到其中的真谛,或许真应该好好去谈一场恋爱,实践才能出真知。
只是在她想谈恋爱的时候,身边却没有人了,朱祈安失踪了,青世天也不知道在哪里,河图早就离开了,真是造化弄人。
不过唐非也没有肖想这群大神,她是个人,要谈恋爱,自然也要找同种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