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慧英第二天单独出去时,发现又被人盯梢了。她借着化妆的小镜子看了一眼,不是别人,正是情报一科的科长范桂荣。
范桂荣以擅长跟踪为名,又是胡孝民的忠实走狗。他的出现,意味着这是胡孝民的意思。
顾慧英原本要与贺佐临接头,她临时改变了主意,去了趟五福公司,与焦一诚在办公室谈话。
顾慧英望着窗外,娇美的鹅蛋脸上露出一丝忧色:“昨天晚上我说要中止回门计划,胡孝民却不死心。”
焦一诚对胡孝民很是怨恨:“他贪婪无厌又自私自利,只要对他有利的事,就像狗咬住了骨头一样,轻易不会松口。”
昨天与胡孝民见面,原本是兴师问罪的。结果被胡孝民一忽悠,两人差点又成了朋友。
而且,他还心甘情愿被胡孝民敲诈一万美元,以及法租界的一栋豪华别墅。要知道,带游泳池、花园、网球场和电影院的别墅,比一般的别墅要贵好几倍,光是面积就比一般别墅大得多。
回来之后,焦一诚突然发现,自己不仅要出钱出别墅,还要欠胡孝民的人情。而胡孝民出了什么?就是一个已经失效的偷梁换柱计划。
顾慧英收回目光,轻声提醒道:“他很会演戏的,不要被他的外表蒙骗了。”
焦一诚说道:“我觉得,根据他的意思,我们可以自己制作一份偷梁换柱计划。有了这份计划,重庆不应该再对我调查。”
他现在很郁闷,明明是五福公司的董事,可不能发布任何命令。他在五福公司的权力已经被喻铁英剥夺,如果事情没有转机,很快就要成为一只待宰的羔羊。
焦一诚在上海积累了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自然不想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肉。他要保护自己,哪怕给胡孝民吸了一口血,也必须保全自己。
当然,如果有办法甩掉胡孝民,那就更好了。他宁愿给别人同样多的钱,也不想与胡孝民打交道。每次与胡孝民交易,总有种被他敲诈,还要帮他数钱的感觉。
顾慧英劝道:“那你太小看胡孝民了,他既然敢把计划告诉你,还开口就要一万美元和一套别墅,肯定留了后手。”
一个只追求利益的人,又怎么会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来呢。胡孝民并不傻,相反,他狡诈得很。想算计他的人,最后都被他算计了。
焦一诚一脸的不甘心:“这么说,一万美元和别墅,是给定了他?”
顾慧英分析着说:“这是你摆脱麻烦的最好办法,也不会有后患。”
焦一诚坐在椅子上,沉吟良久,接连抽了好几根烟,最终还是不敢冒险,他不能拿自己的前任当儿戏:“好吧。”
顾慧英说道:“我想中止回门计划,要跟地下党见最后一面。胡孝民派人一直紧跟着我,等会我从后门走。”
她很想把上海地下党一网打尽,对抓一个贺佐临有兴趣。贺佐临确实对她仰慕,但对方心志坚定,不是用美色就能俘获的。如果真用美人计,只会被对方嫌弃。
很多共产党员,他们生活贫困,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可他们的斗志昂扬,敢跟日本人对着干,敢冒着炮火前进。这是新四军、八路军与重庆蒋军最大的区别。
这是一支有信仰的部队,这是一群有信仰的人。顾慧英曾经也是这样的人,她很担心,一旦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就会形成一股谁也阻止不了的洪流,把党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业一举摧毁。
焦一诚给胡孝民打电话,同意答应他的要求,两人约时间地点见面。胡孝民很急切,马上安排人来接他。
而顾慧英就在焦一诚的办公室化妆,她换了身衣服,旗袍换成了长衫,高跟鞋换成了平底鞋,戴着一顶大大的礼帽,从后门光明正大地走了出去。
后门有个76号的特务,只是看了顾慧英一眼,就让她走了。
他要监视的是顾慧英,情报处第一大美女,还是处座的老婆,不管在哪里,顾慧英都是容光焕发魅力无限,隔着老远就能一眼认出来。
跟踪这样的目标最是轻松,他们又有四个人,交叉跟踪,省心又省力。
胡孝民与焦一诚在极司菲尔路55号的招待所见了面,胡孝民把自己的偷梁换柱计划,以及沈爱平的档案都带了过来,让焦一诚仔细拍照。
胡孝民看着焦一诚熟练的用着一台小巧的相机,提醒道:“老焦,焦距可要对准了,不要照片洗出来一片模糊。”
他手里也有台相机,是当初焦一诚给他的。原本是借给他,好在杀掉张小通后,让胡孝民拍照留证。哪想到,胡孝民借相机跟诸葛亮借荆州一样,属于有借无还。
焦一诚说道:“放心,我技术过硬得很。”
原本他可以拿着这些资料直接找喻铁英,把资料拍在对方脸上。然而,他却不敢,因为档案失窃是很重要的事,76号必须调查,并且还要有个结果。
他可不想,因为这件事,再欠胡孝民的人情。
这段时间,就算胡孝民给他出主意,可他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每次都给了胡孝民足够高的报酬,特别是营救魏生凡时,还被骗了。回想起这件事,他每次都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焦一诚收好间谍相机,这部相机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盒子,一边收着相机一边说道:“拍好了,下午会把照片洗出来,如果有问题再来重拍。”
胡孝民微笑着说:“随时欢迎来76号作客。”
焦一诚说道:“你们那里,我是真不想去。”
人力车夫经过极司菲尔路76号时,都会加快脚步,生怕被门口的特务拦住。他们这些人坐车不给钱也就算了,如果得罪了,搞不好会丢命。
胡孝民突然说:“老焦,有没有想过,弄死这个新来的特派员。”
焦一诚摆了摆手,他才不会上胡孝民的恶当:“你别想借我的手立功,喻铁英虽然办事古板些,可他是个正直的人,我的事情已经查清了,有这些证据在,他一定能明白,我是受了冤枉。”
然而,走出招待所时,这句话却突然浮现在焦一诚的脑海中,他自己都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