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青奇的话,让林英和丁芝兰突然松开了,虽是夫妻,丁芝兰脸上还是泛起一片潮红。她擦着不断掉落的泪水,别过头没说话,刚才太激动,都忘记古青奇的存在,很多思念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呢。
林英瘦高,两道剑眉又浓又密,身板笔挺眼神深遂,给人一种特别沉稳的感觉。
他听着古青奇的话,微微蹙起眉头,语气中带着疑惑:“柳永坚现在是特工总部杭州区的情报人员,想除掉他怎么可能?”
林英多次指挥作战,是一位优秀的指战员。担任浙江省委书计后,温州被日军占领过两次,他是既在白区工作,又在敌占区斗争,积累了丰富的斗争经验。
柳永坚已经当了叛徒,还是特工总部杭州区的情报员,想除掉他可没这么容易。不要说浙江省委机关已经破坏,干部大多转移到了苏北。就算浙江省委还在,要去杭州除掉柳永坚也是不现实的。
林英深知,目前应该隐蔽精干,积蓄力量,长期埋伏,以待时机。过早的暴露身份,接下来的工作百害而无一利。
丁芝兰擦干脸上的泪痕后,轻声说道:“你都能营救出来,除掉一个叛徒也不是不可能。让柳永坚活着,对我们留在浙江的同志,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她虽是林英的妻子,但工作就是工作。她也是省委委员,还是省委机要秘书,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
如果换在没来上海之前,她会与林英是一样的想法。上海的地下党,怎么能办浙江的事嘛?然而,事实证明,上海地下党码头情报组,有着令人信服的卓越能力。先是安排浙江过来的同志,再是找到石端均,又把林英营救出来了。
在看到林英的那一刻,丁芝兰对码头情报组的信任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码头情报组好意帮忙,浙江省委必须领这个情。
林英意识到丁芝兰的态度有问题,或许有自己不知道的情况,连忙问:“我是怎么出来了?”
他到现在还是迷惑不解,在温州被捕时,他用“夏敬斋”的化名,只承认是华兴百货商店的老板,对于石端均的身份,以及地下党的事情一概否认。
但他还是被解到了杭州的特工总部,原本以为,到杭州后再也出不来,没想到一个月没到,自己就被解救出来了。过程非常顺利,据温州那边的人介绍,只花了四根金条,剩下的两根金条,让他带回了上海。
丁芝兰介绍道:“是上海地下党的同志,打听到你关在杭州,又疏通杭州特工总部的关系,让温州方面派人去赎你。那六根金条,也是上海地下党准备的。另外,石端均的身份已经暴露,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也为了更好的工作,我们决定让石端均趁机以叛徒的身份,打入上海警察局特高科。他现在是特高科的线人,整天在街上搜寻我党的线索,暗地里却接受组织的培训。”
林英微微颔首:“原来如此,除掉柳永坚是浙江方面的职责,上海地下党有心了。需要我们如何配合?”
丁芝兰的话,让他明白上海地下党为营救自己出了很大的力。既然他们有除掉柳永坚的能力,他自然不反对。
古青奇拿出一张折得很小的纸条:“只要让石端均和浙江方面的同志配合就行了,这是上海地下党的计划。”
林英一边看着纸条,一边说道:“替我感谢上海地下党,我们先研究一下,明天再答复他们。”
古青奇知道,林英刚从狱里出来,又赶了这么远的路,身体和精神都很疲惫。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休息。
林英等古青奇走后,他抚摸着丁芝兰的脸颊,柔声说:“这段时间你清瘦了。”
丁芝兰眼中泛着泪光,她将脸颊轻轻靠在林英的肩膀上,这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在林英被捕的这段时间,是她人生最黑暗的时候。虽然住在上海最豪华的饭店,可她一点也不幸福,宁愿与林英待在漏风的房子里。
林英搂着丁芝兰的肩膀,在她耳畔轻声说:“跟我说说这段时间的事情,与华中局联系上了没有?其他特委的同志,都转移了吗?”
丁芝兰说话的时候,眼泪又哗哗地流着:“这段时间我们过得很艰难,同志们辗转到台州特委机关所在地三门县海游镇,从那里走陆路到宁波,或者坐帆船到舟山沈家门来上海。再由台州上海支部的同志安排去南通。省委机关被破坏后,我通知各个特委书计,分别来上海接华中局的关系。其他人走后,我在上海地下党的照顾和保护下,暂时隐蔽在这里。”
她到上海后,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每天都在想着林英的状况,就算她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很坚强,但夜幕降临后,却总是潸然泪下。
林英感慨地说:“上海地下党真是帮了我们很大的忙。”
丁芝兰擦了一下眼泪,郑重其事地说:“准确地说,是上海地下党领导的码头情报组。这个码头情报组只与古青奇发生关系,同志们刚来上海,很多人没亲可投,手头拮据,上海支部的同志把家里的东西能当的都当了,可还是杯水车薪。最后在码头情报组的帮助下,才渡过难关。”
林英看了看房间的布置,有客厅和卧室,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家具和沙发一看就是进口的,整个房间充满一个词:金碧辉煌,他感叹着说:“码头情报组出手很豪绰,这里住一晚的费用,怕得几十元。”
丁芝兰吓了一跳,脸色都变得苍白:“一晚就要几十元?那我还是赶紧搬出去吧。”
她在这里住了快半个多月了,一个晚上几十块,算起来就是好几百,甚至上千了呢。想着自己花费了这么多钱,她如坐针毡。
林英问:“今天的费用已经付了的,我们明天搬吧。你觉得码头情报组清除叛徒柳永坚的计划,有把握吗?”
两人分开近月,如隔世之感,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留待以后再说,目前要以工作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