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月,太康与富阳一带的村民,在无比绝望中,收获了不到往年一半的粮食,然后开始含泪交租交粮。
幸好太康县政府出台了一条政策,鉴于今年太康和富阳一带粮食大量减产,为了保障老百姓的生活所需,要求所有地主,对佃户的地租实行减免,要求至少减免三分之一。
这些地主慑于政府的压力,再加上几个大地主带头响应,那些中小地主,不敢再当出头鸟,只得乖乖执行。
这样一来,太康与富阳的老百姓,在政府减免了部分公粮和地主减免了三分之一的租子的情况下,家里的存粮,才算没有告罄。
接下来的一个月,在马剑峰的督促下,太康及富阳各级政府,开始全力收购老百姓家里的余粮,同时在太康城外一团的防区和富阳新二团的防区,各设立了一个模范生活区,允许全力支持政府的乡绅,随时带着家人到里面生活。
不过,时间还是过得飞快,而来自豫中的消息,也越来越让人惊恐不安。
豫中十几个县,是河南有名的粮仓,但从去年开始的大旱,让豫中很多地方颗粒无收,可政府却强迫老百姓上交军粮和各种税赋,最后还派出部队,在保安团和警察的带领下,到那些拒不交粮的村民家里搜粮。
这样一来,不到十月,豫中十几个县的村民,家有余粮的,不到十分之二了,饿得实在受不了的村民,开始聚集起来,目光瞄准那些地主老财家里的余粮,然后蜂涌而至,不顾替地主老财看家护院的家丁的阻击,发疯一般冲进了地主老财的深墙大院,将吓得发抖的地主老财打得半死,丢在一边,然后翻出粮食埋锅造饭,拼命大吃起来。
吃完一家后,又吃别的地主,整个豫中,混乱的局势已是不可避免。
当然,县政府在接到各乡镇地主派人冒死送来的求援信后,也曾派兵镇压,无奈灾民太多,根本无济于事。
与此同时,豫中地区大批的灾民,开始背起被褥,拖儿带女,四处逃荒了。
马剑峰接到胡武的人送回来的急报,一行热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渐渐地,新三旅的防区外,开始有三三两两的灾民,向太康走来,这些灾民,大多瘦骨嶙峋,面带菜色,手里拿着一个脏得不能再脏的碗,胆怯地走向太康。
按照太康县政府的命令,太康和富阳开始在较大的几个集镇,设置灾民救济点,每天免费向路过的灾民,提供稀粥。
只是没想到,马剑峰的这个善举,却是引来了越来越多的灾民,马剑峰没有办法,只得让保安团与各级政府的警察,全体出动维持秩序,同时严格控制每个灾民的稀粥供应量。
现在还才是十月,离明年小麦的收割,还有差不多半年,马剑峰只能想法让这些灾民每天有口吃的,不致于饿死,至于让他们吃饱,那根本是妄想。
有些灾民看到呆在太康,只能让家里人有口吃的,有的就选择继续南下。
看到这灾民越聚越多,马剑峰思考了一下,想到小麦播种在即,而太康与富阳的一些山里,还有很多荒地,就将徐廉国、谢梅馨和宋发贵叫来,简单商量了一番后,决定由政府设法动员一批灾民,组成新三旅的军垦队,到太康与富阳的大山里开荒种地,种子和农具由当地政府负责提供,同时政府在小麦没有收割以前,按每户每人大人一天一斤,儿童一天半斤的标准,预先发给粮食。
这个政策出台后,聚集在太康与富阳一带的灾民,一下子减少了不少,不过,刚实行了几天,徐廉国就吃不住了,跑到旅部来找马剑峰。
看到徐廉国,马剑峰笑道:“徐县长,又遇到什么难事了?”
“旅座,还不是你那个军垦队的事,这些逃难到太康的灾民,听到政府要招一部分人,到山里开荒,而且政府还会拨给半年的口粮,很多人都积极要求,只短短五天,就完成了预定计划,现在还有很多人嚷着要去呢。”徐廉国喝了一口单勇递过的茶,急急地说道。
“这是好事啊,你怎么还不高兴呢?”
“旅长,我怎么高兴得起来啊,给军垦队拨发了粮食后,我手里用于救济的粮食,已经不多了,现在这灾民一天比一天多,我怕是支撑不了几天。”徐廉国开始叫苦。
听到徐廉国这话,马剑峰也开始思考起来。
成立军垦队,其实是学习解放后中央在西北边疆成立建设兵团的模式,为了搞好这个军垦队,马剑峰特意将宋副旅长派去主抓。
在招收这部分人的时候,就明确说了,只要参加了这个军垦队,以后就是新三旅的人,也就是说,灾情过后,也不能离开这里,回到原来的家乡去。
同时,军垦队不但要负责粮食生产,还要成立组织,建立自卫武装等等。
因为有这么些条件限制,才不至于人满为患,毕竟,那些在豫中的老家,田地多的人家,哪里舍得放下那样一份不菲的家业,所以,宁愿在救济站每天喝稀饭,也不会选择到山里去开荒种小麦。
低着头想了半晌后,马剑峰抬起头来,说道:“徐县长,这次的灾情十分罕见,单凭我们太康和富阳,根本不能救下这么多的乡亲们,我们只能尽最大的能力,尽量多帮助一些人渡过难关。这样,我们再商量一下,看部队能不能招点青壮男丁入伍,同时对参军的家属,进行救助,这部分的支出,就由部队这边想办法吧。另外,我已让人从南边想法购了一批粮食,等运到太康后,直接交给你负责。”
听到旅长说已让人从南边购粮,徐廉国心里松了一口气。这些天来,他可为粮食的事,操碎了心。
自己一直焦心的问题,有了着落,他紧张的情绪一下子放松了,和马剑峰说了一回儿话后,就离开了旅部。
随后,新三旅在太康与富阳两大灾民聚集地张贴公告,宣布从灾民中招收一千名强壮的男人入伍,另外还招收三百名年轻女性,到部队旅部医院做护理工作。
这两份告示一贴出,立即引起了无数灾民的围观,看到告示上明确说明,凡是经检验合格应征入伍的男人女人,将由部队发给五百斤粮食作为补偿,并允许其家人在太康和富阳的两个模范生活区生活半年。
有了五百斤粮食,一家人勉勉强强就可以过半年了,这个并不算优厚的条件,在这无粮可吃的天灾年月,却是极大的诱惑着无数的灾民,一时之间,几个招兵点,变得人山人海。
虽然太康县政府在各地设立了灾民救济点,但每天两碗可以照见人影的稀饭,只能让人不会饿死,但要想吃饱,那是根本不可能。
现在有了让全家人勉强吃饱,渡过难关活下去的机会,自然灾民是争先恐后地跑去报名。
到模范生活区生活半年,那里有部队保护,手里的粮食也不怕有人来抢,自然,让这些灾民更是心动。
不到十天,新三旅就招满了计划招收的兵员,同时如约将这些新招兵员的家人,安排到了两个模范生活区去了。
就在太康和富阳的救灾工作有序开展的时候,马剑峰接到长官部的命令,让他赶到战区开会。
马剑峰将部队的事交待一番后,带着胡武和一个警卫排,赶往战区。
从太康出发,刚走出新三旅的防区,就见沿途的大道上,不断走着一群群逃荒的人,透过车窗,还不时看到有的灾民,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留下的只是亲人低声的哭泣。
马剑峰看到鼻子一酸,不过却不敢下车察看,在这样的大灾面前,个人的力量,那是太微不足道了,而且就算自己下车去,也是无济无事,搞得不好,还会被灾民围住。
他只能在车里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硬着心肠,坐在车里,向战区赶去。
到了战区,马剑峰一边与熟识的同僚打着招呼,一边前去报道。
至于单独到蒋长官的办公室汇报的事,他根本没有考虑。一来蒋长官官威极大,不喜欢下级擅自到他那里汇报工作,二来他与蒋长官汤副长官没有私交,而且上次对战区没有及时派兵援助,他心里颇有看法。另外,蒋长官和汤副长官还曾试图将他调离自己一手打造的新三旅。
所以,马剑峰对两位长官,一直抱有戒心。
在第一战区师级以上军官会议上,蒋长官首先通报了目前国际国内的形势,他在讲话中特别提到,随着太平洋战区的爆发,美国对日宣战后,加大了对国民政府的军事援助,军委会初步决定,将对国军部队进行逐步整编,据说此次整编,将严格参照美国陆军的标准进行,分为重装师和轻装步兵师两种,先期大约会整编十个师。
听到这个消息,在座的各部主官,都来了兴趣,要知道,所有参加整编的部队,将全部换上美式装备,并聘请美军教官进行训练,那样一来,其战斗力绝对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如果自己的部队,能列入整编之列,那可就成了真正的国军精锐了。
只是蒋长官对这个事也只说了个大概,随后就谈到了北边的日军和开封的日军的动向来。这次河南的大天灾,不但影响到了国统区,也严重影响到了沦陷区,而且就是山西河北,也受到了波及,因此日军一时之间,不会悍然向第一战区发动进攻。所以,蒋长官要战区各部加紧训练,一定要利用这段时间,充分完善阵地工事。看到蒋长官对灾民的困难,根本只字不提,他心里凉了半截。